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傲慢]向剩女进发》作者:琴心淡然 文案: 身处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英国, 莉迪亚觉得,当一个有钱的剩女,比找一个男人嫁了会更有钱途! 这年代的男人如果靠得住,母猪大概能上树了! 本文架空,女权至上,情节离谱,如有雷同,请勿见怪。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莉迪亚 ┃ 配角:班纳特一家,达西先生,彬格莱先生 ┃ 其它:夏洛特,柯林斯, 蓝牌编辑点评: 穿成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并且没有继承权的英国乡间穷姑娘,虽然不是女权主义者,但残酷现实迫使莉迪亚不得不做出改变。赚很多很多的英镑,爬到上流社会的顶层,彻底改变英国女人低下的地位,成了她生活的唯一目标! 本文作者另辟蹊径,采用极其现实的手法,通过女主和女骗子、私奔的贵族少女、寡居的女家庭教师,向往伦敦繁华的女佣等人的相处,为读者们描绘了一个女性地位极其低下的英国社会环境,情节大气。女主一步步实现自己目标的过程让人觉着爽点十足。 ☆、第1章 班纳特家的女儿们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啥特长,只会吃喝玩乐,唯有一张脸蛋能看的小女人。在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女人地位并不比华夏历史上女人地位高多少的英国乡下能做些什么? 自打莫名其妙成为一个英国乡下普通乡绅家庭,嫁妆只有一千英镑,上面有四个未出嫁姐姐的小女儿。莉迪亚每天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反复琢磨这个问题。 她到底是趁着年轻美貌钓一个基本过得去的男人嫁了?还是靠着一千英镑的嫁妆,和她还算过得去的吃饭手艺,坚持独身? 唯一令她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代的英国对女人选择终生不嫁并不存在歧视。也可以这么说,有相当一部分的女人,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困境而不得不选择单身,当老处女,或是去当家庭教师。不过,莉迪亚不会选择当地位低下的家庭教师。她不会蠢到和英国社会的主流思想去做抗争,一厢情愿地以为家庭教师是什么教书育人的崇高事业。 她有四个姐姐,最大的两个姐姐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尤其是她大姐简,被誉为浪搏恩的第一美人。她的性格温柔如水,莉迪亚两辈子都不曾见过比她更和善可亲的女人。她的温柔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真正温柔。莉迪亚深信,她的大姐一定会得到幸福! 二姐伊丽莎白的美貌,更多的体现在她活泼灵动,偶尔固执己见的偏激性格。可能是由于在现代见惯了像伊丽莎白这样的性格美人,所以莉迪亚并不觉得她有多特别。 三姐玛丽是个竭力想要展现自我无人欣赏,反而变得庸俗不堪惹人生厌的“书虫”。莉迪亚第一次与她接触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相处久了,她倒挺能理解玛丽内心的想法。只是,理解并不意味认同。莉迪亚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用一堆歪理给三姐玛丽洗脑。她的目标,力争将玛丽培养成为十九世纪最伟大最有思想的文学女性! 四姐凯瑟琳?莉迪亚抿抿唇,伸手捞过放在枕头旁边兔子玩偶,用力枕在脸颊底下,深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薰衣草花香瞬间沁入心扉,勾起无言的惆怅。 凯瑟琳是她的四姐,小名叫吉蒂,更多时候,她就像是她的跟班。整天没心没肺地陪着她,和原来的莉迪亚到处发疯。吉蒂平时表现出来的,是她真实的性情吗? 不是的。莉迪亚敢肯定,吉蒂她很聪明。因为她明白,简是地位不容动摇的长女,伊丽莎白是班纳特先生偏爱的女儿,玛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蠢货”。最重要的是,她们三个和吉蒂她玩不来。吉蒂不想变成徒增人笑话还不自知的三姐玛丽,大姐和二姐那没指望,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倍受班纳特太太宠爱的妹妹莉迪亚身上。 正如她所想的,紧随着莉迪亚脚步的她,在班纳特太太的眼中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的四姐吉蒂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女人! 抬手摸摸遗传自莉迪亚母亲班纳特太太的漂亮脸蛋,莉迪亚无声叹口气。经过她这些年对英国社会主流思想深入浅出的了解,莉迪亚愈发肯定,这年代的男人如果可靠,那一定是母猪上树了! 那些自诩绅士的英国男人,只把女人当做无聊生活的调剂品,美丽的花瓶。娶回家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家族生下可以继承家产的继承人。 在他们看来,女人可以笨,可以蠢,可以没钱……可就是不能没有一张漂亮脸蛋和一个好身材。如果能稍微懂点音乐绘画,会跳舞,会打扮自己,能说几句外语,以及了解一些最新的潮流和新理念,那她就会成为舞会中让所有女人妒忌,男人爱慕的完美女人! 想到继承人,莉迪亚翻了个身,目光投向透着微暗月光的蓝色棉布窗帘。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当国王的国家,偏偏拥有极其苛刻的限嗣继承? 兵役,都怪那可恶的服役制度! 刚重生那会,莉迪亚挺高兴的。班纳特家的条件虽然说不上很富裕,但以当时英国的平均消费水平,一个普通三口之家每年的开销大概在二十到三十英镑,而班纳特家每年拥有两千英镑的收益。再加上班纳特太太对长得酷似自己的小女儿莉迪亚毫无理智的宠爱,莉迪亚口袋里接近百元英镑的零花钱,会使绝大多数和她同样背景的淑女们产生嫉妒。 莉迪亚本来就是个嘴巴很甜的姑娘,穿越后,更是把这门功课作用发挥得炉火纯青。班纳特太太原本就偏宠她,如今更是将她疼到心坎里,整天唠叨着要给她的宝贝儿找一个有钱的,品德高尚绅士当丈夫。 有钱的,品德高贵的绅士真的存在吗?莉迪亚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据她所知,英国现在的摄政王,未来的乔治四世婚前婚后不仅养了无数的情/妇,更生了不少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女。帝国的掌权者都是这副德行,底下的贵族们又能好到哪儿去? 与其指望找个品德高尚的绅士当丈夫,莉迪亚磨磨牙,换了个地方,她居然还得自力更生!老天爷真是太折磨人了。它难道不知道女人出去工作在如今的英国是一件让稍微有点声望的家族感到羞辱的事吗? 她几乎不用想象,一旦她提出想要一份工作,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会用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斥责她的异想天开。她的父亲班纳特先生,一个颇有学识的绅士,不知道是依旧保持他漠视的态度,还是会一反常态的严厉? 她的姐妹们,大概会忧心忡忡,害怕她会使她们成为周遭人群嘲弄的对象,伤了班纳特家本就不多的体面。 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压根不容许莉迪亚抱有一丝自食其力的侥幸。她所能做的,就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自己的姐姐们学习这个时代的淑女必须掌握的音乐绘画歌唱舞蹈等基本才艺,好方便她成年之后在舞会上推销自己,钓个班纳特太太眼中的金龟婿。 手指在被子上轻轻滑动,李莉雅,她穿越之前的名字。莉迪亚,她穿越之前的导师为她取的英文名字。从生活方便的现代社会跑到各种设施落后,女人地位低下,相当男人附属品的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是什么感受? 暴躁!莉迪亚消化掉脑子里留存的全部记忆后,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情绪,只能用“暴躁”两字能形容。吵架,骑马,摔倒,生命垂危,祈祷,忏悔,愤怒,承诺,到正式成为十三岁的莉迪亚*班纳特。 从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变成十三岁的英国小萝莉,莉迪亚咬咬下唇,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汽车轮船飞机超市医院……她都能忍。反正在这个没有特殊原因坚决不允许离婚的时代,女人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找个好丈夫,生个能继承家产的继承人。她就当自己工作结束到还没经受工业污染的英国乡下度假了。就是度假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承诺的事情也有点违背她的道德良知。然而为了活着,莉迪亚决定当一回坏女人。 可恶啊!莉迪亚的小拳头用力捶打床,该死的限嗣继承,害得她梦想半生的悠闲自得生活彻底破灭了。只要一想到自家产业会在未来不属于自家。班纳特先生一旦过世,她们姐妹五个和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就会被那个所谓的继承人赶出这栋房子,从此流浪街头,莉迪亚心里就禁不住怒火冲天。 讨厌,讨厌,真讨厌! 枉费她自诩智商一八零,临床药剂学的天才“少女”,反被一个生活在英国十八世纪末乡下闭塞环境中的小丫头莉迪亚*班纳特给骗得团团转。 答应和她交换身体,承诺帮她完成心底的愿望。 一千英镑的嫁妆,真的好少!莉迪亚欲哭无泪。拥有一身好本事,在这个年代却不能发挥,莉迪亚好想同上帝祈祷,主啊,请让她变成男人吧。 ☆、第2章 凯瑟琳的烦恼 “莉迪亚,” “莉迪亚,你睡了没?” “莉迪亚,莉迪亚……” 门外传来凯瑟琳低声的轻唤,莉迪亚愤愤不平地一把抓起枕在脸颊底下的棉布兔子玩偶,动作利落地爬起来坐好,“进来吧,吉蒂。”说着,她侧身将床上的枕头堆叠在一起,靠在身后。 伴着一缕幽暗的烛光,紧闭的房门裂开一条狭窄的缝隙,凯瑟琳小心翼翼地端着烛台钻进房间,反手关上门,走到床前放下烛台,脱掉鞋子爬上床,双手搂住莉迪亚单薄柔弱的肩膀,附在她耳边嗫喏低语,“莉迪亚,我好害怕!我们会被赶出这栋从小生活的房子吗?这里的一切,将来都会属于爸爸口中的远房亲戚吗?莉迪亚,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只有一千英镑的嫁妆。不会有男人愿意娶一个只有微薄嫁妆的女人。” “吉蒂,” 莉迪亚侧过脑袋,眼神冷静地凝视姐姐凯瑟琳在昏暗烛光下显得焦虑不安的青涩脸蛋,“简和莉齐都不着急,还没成人的我们干嘛自寻烦恼?何况,妈妈她不是打听到尼日斐花园被一个来自英格兰北部的有钱阔少爷租去了吗?依着她的性子,只要那个阔少爷没结婚,还是个单身汉,那她就一定会将他列为最佳的女婿候选。到时,我们的两个姐姐可有得烦了。” 莉迪亚完全忽略掉隐形人三姐玛丽,认定那个新搬来的阔少爷只会对她第一个第二个姐姐发生兴趣。 这年代的男人都是视觉系动物,连莉迪亚自己都承认,在一个丑女人和一个美貌绝伦的漂亮女人之间,她的眼睛一定会关注漂亮女人。即便丑女人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艺,但在她没有表现出来,得到大家赞赏前。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在这个时代的英国,应该说这段时期的欧洲男人们的主流思想,就是向舞会上年轻漂亮的女人献殷勤,费尽心机讨取她的欢心,期盼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她模糊的记忆依稀记得一段关于俄罗斯帝国上流社会的黑白电影情节,一个穷人家年轻漂亮的女人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有钱老男人。那个老男人的目的,就是利用小妻子年轻漂亮的资本挤进当地的上流社会圈子,获取更多的外在荣誉。电影最后,他的目标圆满达成。他的小妻子成了当地舞会最受欢迎的完美女人,他也得到来自上司的丰厚奖励。 所有的电影情节中,莉迪亚记忆最深的是电影结束的画面,漂亮女人穿着华丽保暖的衣裙在一群年轻绅士的陪伴下,赶着狗拉雪橇,在白雪茫茫的街道上欢快飞驰。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却因为没钱被赶出房子,流落在冬日冰冷的俄罗斯街头,和她擦肩而过…… 在华夏,女人太漂亮也许会给家族带来各种隐患。在欧洲,一个漂亮女人,只要能学会运用自身的资本,那她就能给自己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数不尽的丰厚回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对国王情妇的宝座趋之若附?不就因为他能给她们封赏爵位和土地。那可是再多金钱都换不来的权益。 班纳特太太为什么会如此宠爱小女儿莉迪亚?抬手摸摸自己光滑漂亮的脸蛋,莉迪亚无声轻笑,这就是她在这个年代的英国生存的资本。浑身上下,她妈妈班纳特太太最重视,最能引来男人们关注的地方。 她大概会让野心勃勃的班纳特太太失望了,莉迪亚对这个时代的舞会一点兴趣都没,老早就打定主意,成人以后能不参加舞会就不参加。一件不错的晚礼服的价格在三英镑到五英镑之间,少参加几场舞会,能让她省下不少零花钱,购买更多做实验需要的材料工具和书籍。 班纳特家的男性继承人,可是个关系到她后半生能否过上无忧无虑米虫生涯的重要筹码!她就不信,在这个什么都落后的英国,她会没法子调理好班纳特太太的身体,让她生下后半生的依靠,一个能继承班纳特家房产的男性继承人。 经过她三年不懈的努力,莉迪亚面露笑容,她很快就能达成家中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了。她和她姐妹们,她的妈妈终于可以不再像只鹌鹑,整日惶惶不安,害怕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赶出生活多年的房子。 “可是,我已经成人了。已经可以参加舞会了。”凯瑟琳语速极快地提出不同意见,“妈妈她一定会希望我和简她们,去对那个有钱的阔少爷献殷勤,争取他成为班纳特家的女婿。”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她闷闷不乐地低垂下脑袋,双手的十指纠结地交缠在一起,“我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为了英镑。虽然我很明白,英镑比爱情更重要。可是,莉迪亚,”凯瑟琳猛然抬起头,情绪激动地大声道:“我才十八岁,刚成人。我还没享受到爱情的甜蜜。我不甘心就这么为了一个传说中的有钱阔少爷葬送自己的爱情。” “吉蒂,”听到凯瑟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发泄出来的内心愿望,莉迪亚无奈一笑,伸手捉住她的双手,轻轻握住,语调真诚地承诺,“在这个家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没有人会勉强你。妈妈她也不会。我可以向你保证,妈妈她绝不会强迫你嫁给你不喜欢的男人。” “只要你学会拒绝。”她道出前提条件。 凯瑟琳从身后拿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上面,“莉迪亚,我不是你,不是妈妈喜欢的女儿。我既没有简的美貌,也没有莉齐讨人喜欢的性格,就连玛丽在文学方面的才华都没有。我个性懦弱,没有主见,为人轻浮,虚荣心重,只知道随波逐流,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和点子……莉迪亚,我在这个家,就像一只躲藏在白天鹅堆里的丑小鸭,没有一个人瞧得见。” “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有男人喜欢?”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双手紧紧抱住怀中雪白柔软的枕头,仿佛它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莉迪亚惊讶地瞪着蔚蓝色的大眼睛,“吉蒂,”双手托起凯瑟琳的下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漂亮的五官,“我很高兴,你今晚能跟我说出心底隐藏的秘密。就如你说的,你身上缺点一堆,。但你忘了,你才十八岁。年轻就是你拥有的最大资本。” “想想浪搏恩附近一带还没出嫁的淑女们,比你漂亮的,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吉蒂,你年轻,漂亮,只要你愿意改掉你口中的缺点,我相信在舞会上你不会表现得比简和莉齐差。吉蒂,我们是来自一个家庭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你不好,那作为姐妹的我们,同样也会颜面丢尽。” “吉蒂,请相信自己的魅力,好吗?”莉迪亚目光真诚的鼓励,“就算一个丑女人,只要拥有自信,一样会成为舞会瞩目的焦点。何况,你拥有比绝大多数淑女都美丽的脸蛋。”帮自家的四个姐姐找品德高尚的绅士当丈夫,满足班纳特太太心底的最终愿望,是她和莉迪亚*班纳特交换身体的条件之一。 凯瑟琳沉默,双眼无神地注视妹妹莉迪亚即便在昏暗烛光下也闪耀着美丽光芒的蓝色大眼睛,希望能从中汲取勇气和力量,从而改变自己。 从心底来说,凯瑟琳嫉妒自己的妹妹。同样身为不能继承家族财产的女孩,莉迪亚却得到班纳特太太毫无理由的偏宠。尤其是在三年前的坠马事件发生后,一改疯疯癫癫性子,变得乖巧听话,嘴巴甜蜜的莉迪亚,更加受到班纳特太太的喜爱。连一贯漠视除了二姐伊丽莎白以外女儿的班纳特先生,也对小女儿的改变喜闻乐见。 她们的妈妈班纳特太太野心勃勃,认定完全继承了她美貌,比她年轻时她更美丽的莉迪亚一定会给她找个有钱的阔少爷当女婿。如果不是莉迪亚的年纪太小,还没到社交的年龄,才十六岁,本人又对提前出来社交持敬谢不觉的态度。班纳特太太大概会绞尽脑汁,想尽各种法子到舞会上推销她和丈夫这一生最为得意的作品。 “莉迪亚,你知道吗?”凯瑟琳用力抱紧怀中的枕头,大声喊出内心的真实念头,“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 莉迪亚抬高眉梢,毫不在意地发出语气助词,“噢?” 一看她无所谓的态度,凯瑟琳气恼地捶打怀中的枕头,发泄道:“莉迪亚,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和爸爸一样,对家里发生的事毫不关心的冷漠态度。” “你嘴上总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来自同一血缘的姐妹。可你,”她眼眶微红地控诉,“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有把我们四个当成你的亲姐姐吗?其实,”晶莹的泪水从凯瑟琳的眼角滑落,“其实你还在怪我们,对吗?” “毕竟,那场意外差点夺走了你的生命。” 面对凯瑟琳愤然的指控,莉迪亚默默垂头,她该说什么呢?凯瑟琳的话并没有错,她确实没把她们四个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也没把班纳特夫妇当成自己的父母。三年来,她撒娇卖萌,花心思给班奈特夫妇调理身体,期盼他们能生下一个男性继承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在嫁人无望的情况,能拥有一条好的退路。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考虑的冷血女人! ☆、第3章 莉迪亚的野望   “吉蒂,很抱歉。”莉迪亚沉默了一会,漂亮的脸蛋随即挂上她惯常的甜蜜笑容,“我不怪你们。那只是一场我咎由自取的意外。何况,那场意外也令我收获良多,让我看清自己,学会自立。”   凯瑟琳认真凝视自己的妹妹,试图从她漂亮的脸蛋上找寻一丝不满的痕迹。莉迪亚的眼睛十分清澈,就如同夏日晴朗的天空,里面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她并不是在表演,她是真心觉得那场意外是她人生路途最重要的转折点。   忽然间,凯瑟琳为自己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了。   家里五个姐妹的性格都不一样,比起莉迪亚,玛丽似乎对家里的姐妹更不关心。她总是沉浸在成为万众瞩目才女的自我幻想中。大姐简,在她的眼中,这世界上就没一个坏人。即将继承班纳特家财产的那个表兄是例外。伊丽莎白和莉迪亚的关系并不太好,三年前的意外也可以说是家中两个最受宠爱的女儿之间的较量。莉迪亚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她眼中冷血的改变。   凯瑟琳很难说不再关注漂亮裙子、精致缎带、华丽帽子,不再拉着她到处卖弄风情,追逐年轻英俊男人的莉迪亚有什么不好。至少,家里的两个姐姐非常满意莉迪亚的乖巧听话。虽然对她异想天开想要自己研究香水的念头有点不赞同,但比起之前那个嚣张任性,爱慕虚荣,整天想着长大了嫁个红制服军官,害怕她总有一天会做出丢脸举动,连累全家的妹妹,简和伊丽莎白对现在的莉迪亚简直满意到了极点。   一向和莉迪亚不对付的伊丽莎白在提起自家的小妹妹时,也不再是满口的抱怨,开始理智的评价莉迪亚异想天开的行为。   “吉蒂,”莉迪亚的眼睛里涌上哀伤的情绪,低低地倾诉,“这个社会对我们女人太不公平。看看爸爸,看看卢卡斯爵士,我不想把我的未来寄托在像他们这样的男人身上。年轻美丽的容颜总有一天会逝去。妈妈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可生活硬是将她折磨成一个毫无见识、智力贫乏、不学无术,连自己丈夫都视之为生活调剂品的庸俗女人。”   “我无法忍受那一天的到来。”她加重语气,袒露心声,“吉蒂,从三年前醒过来后,我就开始思索我的未来该怎么办?是听妈妈的话,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钓一个金龟婿?以最快的速度生下继承人,保障自己的地位。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寻找赚钱的法子……”   “莉迪亚,”凯瑟琳失声打断她,“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出门工作。天呐,妈妈的神经衰弱症会愈发严重的。你可是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女儿。而且,以我们的身份,怎么可以自甘堕落的出门工作?”   “你想做什么?女仆吗?莉迪亚,我们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些活。你能忍受自己精心保养的容颜和双手在日复一日家务劳作中变得和地里农妇一样粗糙见不得人吗?家庭教师?这份工作也就是听起来风光。”   “你知道有多少女家庭教师和自家的男主人保持暧昧关系吗?她们不过是男主人变相养在家里的情妇。”   “莉迪亚,我知道你家里最聪明的人。可,”凯瑟琳勇敢地阻拦自家妹妹还未发生的出格举动,“可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要求就是如此。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淑女,我们只需要学会花钱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而不是费尽心机赚连你零花钱零头都不到的年薪。”   “莉迪亚,”她咬住下唇,给自己鼓了鼓劲,“如果你缺钱花,我可以把我省下来的零花钱给你。”自打莉迪亚改变沉溺在漂亮衣服精美缎带中的习惯,小跟班凯瑟琳的零花钱也没了用武之地。   “我大概存了十英镑。”凯瑟琳补充。   莉迪亚定定地盯看她一会,高举胳膊,笑容灿烂地搂抱住她,“吉蒂,你真的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好开心,好高兴。”   凯瑟琳脸颊微红,诺诺道:“我明天就把钱给你。”   “不用你还。尽管用。我现在也没什么开销,钱都存着不花。”   “不用。”莉迪亚摇摇头,婉然谢绝姐姐的一翻好意,“钱,我有。妈妈上次给的零花钱,我就买一套用来做实验的玻璃器皿和定做了一些放成品的精美水晶瓶。”说着,她笑嘻嘻地爬下床,从临窗的书桌抽屉里拎出一个做工考究,平时她用来装首饰,外面用黄铜蝙蝠纹装饰的褐色木首饰盒。   “吉蒂,你闻闻。”拿黄铜钥匙打开锁,莉迪亚取出一支拇指粗细的玻璃试管,拔掉软木塞,放到凯瑟琳鼻翼间,“这是我用院子里种的保加利亚玫瑰提炼出来的玫瑰精油。”   “品质一点都不比伦敦高档店铺里卖的差。”她得意洋洋的炫耀。   莉迪亚思来想去,药剂师这个老本行在如今的英国只能作为不能见人的副业,半吊子的调香师才是她的首选。这份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可以在家里操作,成品则交由她经商的舅舅进行贩卖。   她其实对调香并不精通,然而残酷的现实迫使她拼命回忆脑海中关于提炼精油调制香水的方法。经过无数次失败后,莉迪亚终于成功的提炼出品质上等的精油。   在提炼精油的同时,她也操起自己的老本行,用简陋的仪器设备研制平时用来医治感冒等常见疾病的纯植物药剂。干这些活的时候,莉迪亚都借用调香的名义。她可不想被人误会成为女巫,送上火刑架。   想到中世纪欧洲对待女巫的疯狂,莉迪亚宁愿小心些,也不乐意被人抓住攻击的把柄。调香师,成了她对外最好的掩饰。   她倒是很想研制最有用的抗生素药物,青霉素、阿司匹林等。但以现今的医疗水平,莉迪亚就算能把研制步骤一五一十写在纸上,没有适合的仪器设备,她依旧无法进行生产。   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正常发挥出来,莉迪亚仰天长叹,为什么她不是男人?这时代的英国,女人纯粹就属于家族财产之一。不能经济独立的她们,连在生活中捍卫自身权益的话语权都没有。   英国的限嗣继承制度,更是令无数背景像她一样,没有丰厚嫁妆的女孩,终日惶恐不安。   莉迪亚无奈地抿抿唇,这时代倒是涌现出一大批后世杰出的女性作家。她们待在家里,依靠文字创作,就能赚取足够的生活费。她脑子里的故事倒是有一大堆,讲个一年都讲不完。然而口才出色,并不代表她文字表达能力也行。   讲故事,她行;写故事,她就算把浓密的黑发拔得一根不剩,也只能写出干巴巴无人问津的文字。玛丽说,光看莉迪亚每天写的趣味横生的日记和信件,很难相信她手中泛善可陈、毫无亮点的小说,出自她的手。   她的小说,全部都是A夫人说、B先生说、C夫人说、D先生说,一句描写都没。从故事开始到结束,通篇都是对话。   玛丽建议她可以用写日记和信件的形式进行文学创作,莉迪亚试验了好几次,脑子里想的东西和她创作出来的完全不同。连班纳特太太都对她的文学细胞不抱任何希望了。她私底下叮嘱莉迪亚,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显摆她脑袋贫瘠的文学创作,家里真的不缺她那点稿费。   有了文学创作的失败经历,班纳特家的成员对莉迪亚雄心勃勃折腾调香事业,除了深爱女儿的班纳特太太,其他人都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就连小跟班凯瑟琳也不看好。俩人悄悄独处时,她对莉迪亚的异想天开表示深切担忧。   “这?”凯瑟琳惊愕瞪大眼睛,几乎不用嗅,一股怡人的玫瑰芬芳就在她鼻翼间散开,“你成功了!”   “你折腾了那么多玫瑰花,就弄出这么丁点的精油?”成本也太大了吧。   “这么一小试管,你打算卖多少英镑?别连本钱都出不来。”   看到玫瑰精油的成品,凯瑟琳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莉迪亚还未开始即将夭折的调香大业惋惜。制作一点给家里人玩玩还成,如果想要通过舅舅进行贩卖,凯瑟琳觉得付出和得到不成比例。   总不能做赔本买卖吧!   “精油!这是被称作‘液体黄金’的玫瑰精油。”莉迪亚着重强调,“你别看它就这么一小试管,它可以调制出好几大瓶的玫瑰香水。”   “我可不懂这些。”凯瑟琳歪歪头,看着重新被木塞子密封好的玻璃试管,依旧保持疑虑地地提问:“不过,调制成香水后,玫瑰花的味道不会变淡吗?”   “我还要混入其他的精油。像茉莉什么的,都是不错的搭配。”莉迪亚信心十足,认为自己的第一瓶香水一定会成功。   “你就等着我的礼物吧。”她笑容灿烂地收起木首饰盒,转移话题,“吉蒂,爸爸有没有去拜访尼日斐花园的新邻居?”   “不知道。”凯瑟琳摇头,“妈妈倒是催促爸爸前去拜访。”   莉迪亚侧头,笑问:“爸爸去没?”   “爸爸说他不想去。”凯瑟琳无聊地绕起散落到胸前的头发。   闻言,莉迪亚轻笑出声,“爸爸这话也就能骗骗妈妈。为了他心爱的莉齐,爸爸他也会亲自上门去考察未来的女婿候选人。他可一直都希望莉齐能找个好丈夫。”   凯瑟琳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看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嫉妒的心理,笑了笑,附和道:“谁叫在爸爸眼中,莉齐才是家里真正拥有大智慧的聪明人呢!”   “呵。”莉迪亚嗤笑。 ☆、第4章 参加舞会吧 “莉迪亚,你说这羽毛是放在帽子的左边还是右边?或者前面。”凯瑟琳兴致勃勃地挥动手中漂亮的翠鸟羽毛,和伊丽莎白一起装饰刚买的帽子。英国女人的衣柜,永远都少不了一顶装饰华丽的帽子作为衣裙的搭配。 莉迪亚放下手中的小说,抬头看向凯瑟琳手中和新裙子搭配的帽子,笑着从身侧简做针线活的篓子里取出几朵新做的仿真绸缎花和两条缎带,“放右边,旁边拿这些装饰。” “主意不错。”简停下给裙摆刺绣的活计,笑着赞许,“需要我帮忙吗?” “你还是准备你要参加舞会的裙子吧。我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了。莉迪亚会帮我的。”凯瑟琳摆摆手,拿起帽子坐到莉迪亚身旁,姿态亲热的和她讨论仿真绸缎花和缎带究竟放哪里才会引人注目。 玛丽独自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研究手中艰涩的书籍。她不是对舞会没兴趣,而是再怎么打扮,容貌清秀的她也不会成为舞会的焦点。那个新搬来的英格兰阔少爷,只要眼睛不瞎,就不会选她两个姐姐以外的女人当舞伴。附近一带比她家姐妹容貌更出色的淑女,几乎没有。 她早已习惯参加舞会当壁花的待遇了。玛丽想,她一定不能错过这次展露才艺的好机会,争取多弹几首曲子,展示她高超的琴技。 伊丽莎白把手中红色的火烈鸟羽毛在帽子上比划了好一会,眉头皱起,瞧向差不多将帽子装饰完毕的凯瑟琳,眉梢一抬,笑眯眯地坐到莉迪亚的另一边,“莉迪亚,你帮我看看,我的羽毛放在帽子的哪边比较好看?” 莉迪亚接过窄檐的帽子和鲜艳的火烈鸟羽毛,又从针线篓子里拿了几条缎带,速度极快地将羽毛缠绕在帽子前方,拿针线固定住,“你拿镜子瞧瞧,还满意不?” 伊丽莎白戴好帽子,捧起精致小巧的化妆镜,左顾右看,“我怎么就没想到把羽毛放在前面?简,你说好看不?” 简连着缝了几针,剪掉线头,笑着揶揄,“莉齐,我敢肯定。只要你戴着这顶帽子出门,周围的人一定会把目光全部集中到你头上。” 玛丽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盯着伊丽莎白帽子的目光愈发灼热。算算买书剩余的零花钱,她似乎也能买一顶新帽子,然后找莉迪亚帮忙装饰下。 伊丽莎白得意大笑,跳到简的身前,拿起她刚刚完工的新裙子,“简,你的裙子绣好了?”细细打量裙摆处精致的花纹,赞美道:“简,你刺绣的手艺愈发娴熟了。” 听到夸赞,简脸颊微红,羞涩一笑,“比起上次在伦敦店里看到的华夏刺绣,我这手艺,只能说过得去。莉齐,你的裙子需要拿缎带装饰下吗?” “领口袖口点缀些蕾丝,裙摆再装饰几朵粉色的缎带玫瑰。嗯,简,莉迪亚,你们觉得我的构思怎么样?”伊丽莎白歪头想了想,拿起针线篓子用粉色缎带和绿色缎带缠绕的玫瑰花,在自己的裙子上胡乱摆放。 “可以啊。”莉迪亚头一个赞同,“我觉得把它们摆成花束的形状放在裙子正前方,会比较引人注意。尤其走动的时候,玫瑰花在裙子中间若隐若现,非常吸引人。” “我觉得在裙子下摆每隔几英寸点缀一朵玫瑰花,也是不错的装饰。”凯瑟琳考虑下,提出她的装饰方案,“走动的时候,会有一种玫瑰花从裙子上面掉落下来的梦幻感。” 简拿起几朵玫瑰放在伊丽莎白丰满的胸部下面,“在腰线这里点缀一圈,会更突出莉齐的好身材。” 伊丽莎白接过简手中的玫瑰花,难以抉择地说道:“每一种方案都不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了?玛丽,你说呢?” 没想到会问到自己,玛丽一脸意外地张开嘴,“我,我,”犹犹豫豫半天,瞅了眼笑嘻嘻等待答案的简她们,垂下眼,抱着不得罪任何一个姐妹的心态,语速飞快地建议,“莉齐,你多做两条裙子不就把问题圆满解决了。” “那个英格兰阔少爷搬来了,大家一定会轮流举办舞会。我们总不能每次参加舞会,都穿同一条裙子吧。” “哇!莉齐,你这个月的零花钱一定不够用了。”莉迪亚大笑着解围,“吉蒂,你说呢?” “只要搬来的英格兰阔少爷能如妈妈所愿,我相信妈妈会很乐意增加我们的零花钱。”凯瑟琳端起女仆送上的红茶,美滋滋地抿了口,突然问道:“吉娜,妈妈在哪儿?” 吉娜微笑回应,“吉蒂小姐,太太在厨房检查晚餐。” “爸爸出去了吗?”凯瑟琳又问。 “老爷和卢卡斯爵士约好出门了。”吉娜想了想回道。 “出门了?啊,咳,咳……”凯瑟琳一口红茶呛在喉咙里,当即咳得她满脸通红,手中的红茶也全部倒在她的裙子上,“天呐!我的裙子。”她惊声尖叫,赶紧放下茶杯,擦拭裙子上的红茶渍,“完蛋了。茶水最难洗了。我这条裙子才穿了两次。” “马上浸泡在水里就不难洗。吉蒂,我们回房间换下来,让吉娜拿肥皂洗下。”莉迪亚出声制止凯瑟琳慌乱的动作,带她离开起居室,回房。 她们俩一走,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刚才吉蒂的样子,真的是太好玩了。”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只要遇到可笑的事情,就会感兴趣。 “不过,吉蒂干嘛对爸爸和卢卡斯一块出门大惊小怪啊?他们俩不是经常有约。”她眼神困惑,扭头望向同样一脸茫然的简,“简,你也不知道吗?” “玛丽,你书读得多,你给说说吉蒂奇怪的原因。”她嚷道。 玛丽倒是很想发表几句出人意料的,有见地的话。可话到嘴边,她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莉齐,吉蒂和莉迪亚一直都神神秘秘的,玛丽和她们根本玩不到一块。”简叠好自己绣好的裙子,接口道:“你就不要为难玛丽了。我们还是来给你的新裙子装饰吧。” “好吧。”伊丽莎白放弃追根究底,坐到沙发上,继续和简讨论裙子和玫瑰花的装饰方案。 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姐姐,玛丽低垂下眼睑,攥紧身侧的拳头。既然没诚意,又何必要问?她真的受够这种被自己的亲人完全忽视的日子了。莉迪亚说的对,她完全可以把她讲的故事进行二次加工,然后向报社投稿。 她也想在家里获得应有的尊重。 就在这时,起居室的门外传来班纳特太太大声的嚷嚷,玛丽烦恼地皱起秀气的眉毛,回头看了眼丝毫没被影响的两个姐姐,抬脚离开起居室。 “吉蒂,你的裙子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只是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你的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 “妈妈,很抱歉,都是我的错……” “妈妈,红茶渍留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洗。”莉迪亚出声打断班纳特太太的不依不饶,“你也不希望吉蒂的这条裙子从此不能再穿吧。” “吉蒂,你先回房换裙子。” 凯瑟琳觑看了眼班纳特太太的脸色,宛若蚊蝇的应了声,“妈妈,我先回房了。莉迪亚,我先走了。”说完,她提起裙子,拔腿飞奔离开。 “妈妈,”莉迪亚撒娇地挽起班纳特太太的胳膊,轻言轻语道:“你看你把吉蒂吓的。不就是一条裙子嘛。妈妈随便在哪儿节省下,就出来了。妈妈,我跟你说,吉蒂会弄脏裙子完全是因为听到吉娜说爸爸今天和卢卡斯爵士一块约好出门了。” “你想想,尼日斐花园的邻居刚搬来,爸爸就同卢卡斯爵士一块出门。他这不是明摆着去拜访我们的新邻居了吗?妈妈,还是你有魅力。爸爸嘴上拒绝你的请求,私底下不照样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班纳特太太听得心花怒放,想了想,她依旧有些不肯定,“你爸爸他真的是去尼日斐花园拜访我们的新邻居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莉迪亚,我的宝贝儿。我跟你说,新搬来的那个阔少爷是个每年拥有四五千英镑收益的单身汉。如果他能在你的姐妹中间挑一个当老婆就好了。宝贝儿,为什么你才十六岁?不能参加舞会。不然,你一定会是舞会上最漂亮的女人。” “莉齐和玛丽,我就不指望了。吉蒂在舞会上就像个淘气的孩子。只有简,希望她的美貌能打动那位年轻的绅士,让他疯狂迷恋上她。” 班纳特太太不无遗憾地看着莉迪亚出落得比她大姐简十六岁时更加美丽的容颜,不死心地劝说,“宝贝儿,你真的不参加舞会吗?你已经十六岁,不再是个孩子了。很多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当母亲了。” “妈妈,我不愿意外面人因为我参加舞会,就说班纳特家不懂规矩,失了体面。”莉迪亚立场坚定,不受舞会诱惑。 “妈妈,再过两年我就成人了。到时,即便你不催促,我也会主动参加舞会的。”才怪。 给一棒子,就给一甜枣。莉迪亚深谙此道。 “宝贝儿,虽然你不参加舞会,但裙子不能不做。”班纳特太太不愿意地最宠爱的女儿嫁人的压力,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打扮她上。 “妈妈,我裙子够多了,不需要做了。” “秋天来了,你得添置一些比较厚实的裙子、披肩、大衣了。” “嗯,还有帽子。” ☆、第5章 热闹的晚餐 “老爷,我的好老爷。” 晚饭桌上,班纳特太太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打探班纳特先生白天的行踪。是不是跟莉迪亚的猜测相同,他和威廉*卢卡斯爵士去拜访尼日斐花园的新邻居了? 凯瑟琳见状,冲耐着性子拿木制研磨器磨盐粒的莉迪亚,很不淑女地挤挤眼睛,瞧瞧我们的妈妈,她终于忍不住了。 莉迪亚会心地眨眨眼,将手中磨好的盐粉轻轻撒入蔬菜汤,用来喝汤的银勺不着痕迹地冲伊丽莎白的方向指了指。在事关五个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她们的爸爸班纳特先生也不免成了俗人。 穿越三年,最不能让莉迪亚忍受的就是,每顿饭她都必须自个儿往饭菜里加在餐桌上现磨的盐和胡椒粉。谁让英国人做菜没有加调料的习惯,通常都是原汁原味端上桌,由用餐人自行添加。 一日四餐,莉迪亚最爱丰盛的早餐和下午茶,午餐次之,而晚餐,是她吃得最痛苦的一顿。煎鱼炸鱼炸鸡烤鸡烤牛肉煮土豆炸土豆烤土豆……再加上各式没味道的时令煮蔬菜,各种甜得发腻的面包点心,莉迪亚摸摸掩藏在宽松衣裙下的小肚子,瞅瞅盘子里喷香的炸鳕鱼和金黄的薯条。 大晚上吃得如此油腻,难怪到处都是身材丰腴的胖子! 舀了一勺子的蔬菜汤送进口中,莉迪亚禁不住皱起眉头,还是好淡!抬眼瞥见对桌的玛丽在磨黑胡椒,连忙请求,“玛丽,给我也磨一些。” “好。”玛丽点点头,将装了磨好的黑胡椒粉的玻璃器皿隔着桌子递给她,“莉迪亚,晚上你有空吗?” “我晚上有空。你可以到我房间来。”莉迪亚往炸鳕鱼撒了一些黑胡椒粉,炸菜还是要撒点胡椒粉才会变得更好吃。 玛丽急忙回道:“那我一会到你房里去。” “我也去。”凯瑟琳忠实地执行身为小跟班的职责,决不让玛丽比她更亲近莉迪亚,抢了她在莉迪亚心中的重要位置。 简和伊丽莎白相互对视一眼,继续轻言低语地讨论裙子和玫瑰花的搭配。 “我的好老爷,你今天是不是跟威廉爵士他们去拜访我们的新邻居了?”班纳特太太满脸兴奋,莉迪亚说得对,班纳特先生他就是嘴上特别喜欢挖苦人,打趣她的一言一行,心底里还是非常爱她的。不然,也不会在她提及新搬来的有钱邻居,想要他给自家当女婿,请求他登门拜访之后,就立即行动起来。 这叫生活的情趣!班纳特太太依稀记得莉迪亚是这么评价的。 “爸爸,你去拜访我们的新邻居彬格莱先生了?”伊丽莎白吃惊地瞪大灵动的双眼,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简,发现她健康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同样的表情,一个主意蓦地窜上心头。 她放下刀叉,拿餐巾擦拭嘴角,满眼好奇地提问:“那是位怎样的年轻绅士?爸爸。” 班纳特先生喝了口佐餐的威士忌,慢条斯理地回答,“用你妈妈的话来形容,一个有钱的年轻单身汉!” “爸爸,你这不等于没说。”伊丽莎白不满意他的敷衍了事。 班纳特先生脸上浮出狡猾的笑容,“我亲爱的莉齐,把答案放到舞会那天揭开,不是更好。我希望彬格莱先生会喜欢你的新帽子。简,你的新裙子也不错。” 听他这么说,伊丽莎白懊恼地瞪大眼睛,转而询问班纳特太太,“妈妈,朗格太太怎么说?在舞会的时候,她会把我们介绍给那位彬格莱先生吗?” “那个自私自利,假仁假义的女人!”提到朗格太太,班纳特太太生气地扯下餐巾,“我瞧不起她。” “朗格太太可有两个亲侄女。”莉迪亚轻笑着火上浇油。 “咳,咳……”凯瑟琳赶紧拿餐巾掩住脸,跳到一旁剧烈咳嗽。 莉迪亚这话分明是在挑拨班纳特太太和朗格太太之间的革命感情。别的事,班纳特太太或许不会太在意。唯独在嫁女儿这件事上,班纳特太太对想跟她抢女婿的朗格太太印象一下变得极其恶劣。 “我也瞧不起她!”班纳特先生再添一把火,“不过,你不能指望朗格太太会在舞会为你效劳了。” 想想莉迪亚的劝告,班纳特太太深吸一口气,转而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躲到一旁咳嗽的凯瑟琳身上,“吉蒂,你咳完没?你的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下午把红茶泼到裙子上。现在又在餐桌上失礼。你是不是想把家里的脸都丢干净了?” “上帝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一下你的母亲,体谅她愈发衰弱的神经。” 凯瑟琳无辜极了,羞恼地回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咳,咳。”她也不想在餐桌上做出这种极其失礼丢脸的举动。 “吉蒂,为了你妈妈的神经,你还是到外面去咳吧。”班纳特先生建议。 “吉蒂,喝口热茶吧。”莉迪亚起身问女仆要了一杯薄荷茶,送到咳得小脸通红的凯瑟琳面前,“这样会舒服点。” “谢谢,咳,咳。”凯瑟琳接过温度适中的红茶,喝了一大口。果然还是莉迪亚靠得住。妈妈就只会抱怨,爸爸就爱看热闹,简莉齐玛丽她们三个,很自觉地不参与班纳特夫妇之间时常发生的夫妻战争。 “妈妈,朗格太太不是出门了吗?”莉迪亚微笑提示。 “嗯?是呀。她现在不在家。要到舞会开始的前一天才返回。”想到她会比朗格太太先认识彬格莱先生,班纳特太太的脸色顿时开朗起来。经过班纳特先生二十三年不遗余力的调侃,她的神经已不是一般的粗了。 忽然,她想到在班纳特先生拜访过新邻居后,彬格莱先生也会在他家的舞会开始前到班纳特家进行回访。 “我的好老爷,亲爱的,彬格莱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家里来拜访?”班纳特太太小声盘算着,“在他到家里拜访之前,我要让家里的仆人好好打扫一遍,然后再准备几道不失体面的家常菜。” “莉迪亚,我的好宝贝,你跟妈妈一块拟邀请彬格莱先生的菜单。”她无时不刻不想着推销最受宠爱的小女儿莉迪亚,想在菜肴上为莉迪亚加分,显示她在婚后会是个出色的家庭主妇。 “妈妈,今晚的炸鳕鱼和薯条不错。”莉迪亚随口推荐。 “简,你觉得呢?” 简笑容温柔地附议,“我也觉得不错。” “前菜就用苏格兰人最爱的烟熏三文鱼配水果沙拉。”凯瑟琳点自己最喜欢的菜,“甜点用法式松饼和牛奶布丁。” “最后再来一杯我们英格兰人最爱的威士忌。”伊丽莎白笑道。 玛丽默不作声,继续当她的隐形人。 “那就这样吧。莉迪亚,一会你把它写下来交给我。”班纳特太太高兴地催促,“我的好老爷,你快点给彬格莱先生写信,邀请他到我们家来做客。为了你心爱的女儿能拥有一个好归宿。我的好老爷,你可不能让朗格太太他们抢在前面。” 对班纳特太太的得意忘形有些看不过眼,班纳特先生厌烦地应了声,起身离开餐厅,去书房写信邀请新邻居上门做客。 班纳特先生一走,班纳特太太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到五个年轻美貌女儿的服饰打扮上,看到莉迪亚灰色的工作裙,头上裹着的灰色头巾,不禁皱紧眉头,大声嚷嚷,“莉迪亚,宝贝儿,彬格莱先生拜访的那天,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打扮。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在糟蹋你的美貌。再美丽的女人也需要华丽的服饰,精美的首饰进行衬托。” “莉迪亚,今后不准你再做这么丑的打扮。你的工作裙和头巾,全部给我挑颜色鲜艳的布料。玛丽,你想气死我吗?你瞅瞅你的头发,你的裙子,你的鞋子。长得不漂亮不是你的错,是上帝他在你降生的时候,忘记给你祝福了。但是,” “你总比卢卡斯家的女儿们长得漂亮吧。他家貌不惊人的夏洛特每次出门,都比你收拾的精神。” “简,有空给你妹妹的衣柜整理下。没有容貌,就用她读书读出来的气质来衬。” “莉齐,你不要偷笑。对。我说的就是你。”班纳特太太气呼呼地埋怨,“你爸爸总认为你是家里最出色的姑娘。论美貌,你连简的一半都达不到,更别提莉迪亚了;论性格,简温柔如水,吉蒂活泼可爱,玛丽才华横溢,莉迪亚乖巧听话。而你,和你爸爸一样,固执己见,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可偏偏你爸爸就认为你的姐妹们毫无特色,浑身上下冒着傻气和无知。我就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你的聪明伶俐?” “真是气死我了!每次都辩不过他。” ☆、第6章 爱情论 “莉齐,莉齐,” 凯瑟琳脚步欢快地奔进起居室,一屁股坐到莉迪亚身旁,探头瞅了会她手中勾了大半的开司米披肩,笑着问低头给裙子缝制玫瑰花的伊丽莎白,“莉齐,我听说那位彬格莱先生已经到卢卡斯家拜访过了。” “你和夏洛特不是好朋友。有没有向她打听下那位先生?”她倍感好奇。 自打莉迪亚对民兵团年轻英俊的红制服不感兴趣以后,凯瑟琳都看腻周围的男人了。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一点特色都没。没人陪伴,她也没胆子一个人跑去追逐那些红制服,只能留在家里无聊地围观莉迪亚雄心勃勃的香水大业。 昨天晚上,她和玛丽都收到莉迪亚精心准备的舞会礼物,一小瓶玫瑰香水。用过成品,凯瑟琳对莉迪亚的手艺赞不绝口,觉得她调配的香水一点都不比伦敦高档商铺里卖得差。玛丽也开心地点头赞同,香水的味道甜蜜怡人,抹一点在身上,能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能有什么评价?不外乎年轻漂亮这一类的形容词。”伊丽莎白抬头,仔细想了想好友夏洛特的评价,再添加一句,“据说,她爸爸卢卡斯爵士对彬格莱先生赞不绝口。说他虽然有钱,但为人极其谦和温柔,是个性子极好的绅士。” “他明天不是要到我们家来拜访。到时,你自己看不就行了。别人说得再多,也比不上自己见到的第一眼。” “爸爸不会允许我们见他的。”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凯瑟琳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沙发背,语调刻薄地嘲讽,“卢卡斯太太大概会很失望吧。彬格莱先生只要眼睛没瞎,就绝对不会看上她的女儿。谁让她们长得比玛丽还难看!” 玛丽闻言,手中的羽毛笔在纸上划过一道很深的印记。 “吉蒂,你的话太难听了。”伊丽莎白不满地为好友夏洛特辩解,“夏洛特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理智能干的姑娘。虽然她没有漂亮的脸蛋,但她的性格和善良内在足以弥补这一点。” “莉齐,”凯瑟琳不给自家二姐面子,冷笑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夏洛特也许很出色,可她不仅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没有一分钱嫁妆。男人只要稍微有点理智,就绝对不会选择她当妻子。” “感谢妈妈,感谢上帝,我们至少还拥有一千英镑的嫁妆,和上帝厚爱的脸蛋。” 伊丽莎白大声驳斥,“拥有美丽的容貌却没有内涵的女人,早晚会被男人厌弃。”她们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就是个典型例子。 “没有美丽的脸蛋,男人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内涵,你觉得一个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的男人会有兴趣去探究你的内涵?”凯瑟琳故意针锋相对。她就瞧不惯伊丽莎白对卢卡斯家的夏洛特比对家里的妹妹还好。 “想让男人了解一个陌生女人的内涵,还需要靠女人漂亮的脸蛋吸引他。” 伊丽莎白一时语结,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凯瑟琳歪曲的事实。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男人需要娶一个漂亮的太太回家在舞会上当花瓶显摆,但她们如果能拥有丰厚的嫁妆,那就更是锦上添花。 “夏洛特嫁不出的真实原因,不是她长的不漂亮,而是因为她没有嫁妆。男人们都很现实,女人没容貌就得有嫁妆,没嫁妆就得拥有漂亮的脸蛋。”莉迪亚做最后总结。 “不过我想,总有男人会看到夏洛特的内在美。而且她是个非常会过日子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永远都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一生的安稳,她能忍受丈夫的平庸琐碎。其实,男人们能娶到夏洛特这样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女人,会很幸福。 在这个以男人为主导、女人为附庸的时代,对一个男人要求太多,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莉迪亚为什么会对这时代的婚姻如此抗拒?明知道自身处境不利,依旧想着不嫁。因为她不想变成某个男人私人的财产,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女人一旦嫁人,除非有婚前协议,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她的丈夫。 虽然英国的国教是允许夫妻离婚的新教,然而现实是,基本没有夫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险说要离婚。除非夫妻一方存在重大隐疾或是犯了很大的错误。否则他们宁可各玩各的,各养各的情人,也不会身先士卒去挑战上流社会的潜规则。 乔治四世费尽心机想要摆脱他讨厌的婚姻,甚至拒绝给自己的妻子加冕,也没能说服教会方面让他光明正大的离婚,娶别的女人。 “莉迪亚,你也这么认为吗?”伊丽莎白眼神格外认真地重重点头,“我相信,只要有男人愿意用心去了解夏洛特,一定会被她的内在所倾倒。” “只可惜现在的男人都没耐心,也没时间去了解一个相貌平庸女人的内在。”凯瑟琳火大了,当即拉下脸。那个夏洛特有什么好的?值得莉迪亚和伊丽莎白都为她说好话。 “即便拥有美丽的容颜,男人要变心,一样会变心。”简深有感触地叹息,“更何况,女人的美貌没有保质期。而男人的目光总是在追寻舞会中最美丽的女人。” 伊丽莎白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简。” “我没事。我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简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想说,即便妈妈把那位彬格莱先生吹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一头撞入了。女人得学会矜持,才能赢得男人的尊重。” “可是,简,”莉迪亚眯起蓝色的大眼睛,不是很赞同地说道:“太过矜持的女人,也会令爱慕她的男人犹豫不定,裹足不前,从而错过彼此。因为他不能肯定女人是否抱有和他相同的情感。” “喜欢就该大声的说出来。”凯瑟琳兴奋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凑到莉迪亚跟前,拿起针线篓子里缠绕的开司米线团,放在脸颊边蹭蹭,厚厚脸皮请求,“莉迪亚,帮我勾一条披肩吧。” “最近天气变凉了,需要用开司米披肩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一条披肩最多花费她一天的功夫,莉迪亚乐得用这样的方式和姐妹增进感情。她停下钩织的动作,歪头笑问:“白色,粉色,蓝色,黄色……” “我想要鹅黄色的。”凯瑟琳抿唇想想,觉得鹅黄色的披肩与她平日裙子的颜色更加相配,“我不要三角披肩,我要长的。” “要镂空花多的,还是花纹比较密集的?”莉迪亚又问。 伊丽莎白从旁插嘴,“镂空花多的不保暖,夏天早晚用还可以。现在这天气,还是花纹密集的好点。” “给我勾厚实点。”凯瑟琳增加要求。 “两根或三根线开司米线勾的披肩,花纹会比较密实保暖,用的时间也会比较长。”莉迪亚放下手中的披肩,把单根的开司米线并成三根,而后拿钩针随意勾了一个花样子出来,“你看,勾好之后的成品就是这样的。” 凯瑟琳拿起花样子,放在眼前打量,“这花纹不错。我就要这样的。” “去并线。”莉迪亚指着针线篓子里鹅黄色的开司米线团,安排活计,“明天就给你勾。” “你不用到工作室忙?”凯瑟琳神情犹豫,不希望打扰莉迪亚的调香师大业。 莉迪亚无聊地翻翻眼皮,“明天不是有尊贵的客人要到家里来做客。妈妈如果看到我穿着工作裙,戴着头巾迎接她心目中的最佳女婿,她的神经衰弱症一定会变得愈加严重。” “你对彬格莱先生一点兴趣都没吗?”凯瑟琳奇怪极了。 “我对爱情不感兴趣。”莉迪亚继续强调她的面包食盐论,“爱情又不是能让我们吃饱饭。也不让我们在爸爸过世后,被那个继承房产的表兄赶出去。那些贪图我容貌甜言蜜语的男人,我才不会看上。” 凯瑟琳强调,“彬格莱先生一年拥有四五千英镑的收益。如果嫁给他,不但你看重的面包和食盐有了,连你不屑的爱情也会同时降临。” “莉迪亚,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听到这句问话,玛丽停下脑子里的思考,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简和伊丽莎白也都兴致勃勃地等着莉迪亚发表她的惊人言论。 “动心?我当然动心了。”莉迪亚毫不犹豫地承认她对彬格莱先生丰厚家财的艳羡,“可我得认清现实。我只是一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的穷乡绅的小女儿,唯一能对外炫耀的,便是我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蛋。” “而彬格莱先生是个拥有年收入四五千英镑的年轻绅士。像他这样的绅士,肯定到过不少地方,参加过无数的舞会,认识过无数美丽并拥有丰厚嫁妆的淑女。” “虽然我自信并不比他认识的那些淑女差,可爱情就是如此的莫名其妙。一对男女从一见钟情到坠入爱河,只需要一场或者几场舞会的时间。彬格莱先生拥有丰厚的家产,却到现在依旧保持单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个眼光极高的绅士。一般的美貌入不了他的眼睛,引不来他的兴趣。” “简,我觉得彬格莱先生一定会对你的美貌感兴趣。” 简眸色黯淡,“我并不希望他只是被我的脸蛋吸引。” 伊丽莎白安慰地拥住她,“简,我相信彬格莱先生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肤浅男人。” “靠脸蛋吸引男人有什么不好?”凯瑟琳激动地大声嚷嚷,“有些人想拥有一张漂亮脸蛋都没机会。作为一个女人,无法吸引男人的注意,那才是最悲哀的一件事。” “就好像夏洛特,参加舞会的时候,有哪个男人会看到她?简,你应该感谢上帝的厚爱。” “我觉得妈妈说对,我们只有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获得美好的姻缘。” “爱情,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贵族们想出来娱乐自己的小把戏!” ☆、第7章 莉迪亚口中的表兄 “莉迪亚,你起来了没?” 一大清早,太阳刚从东方升起,院子里弥漫着薄薄的雾霭,莉迪亚迷迷糊糊地在睡梦中听到凯瑟琳在房门外的叫唤,“莉迪亚,快起来帮我看看。我该穿哪条裙子,梳哪种发型见客人才不会被妈妈骂?” “吉蒂,进来吧。” 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莉迪亚抬手揉揉眼睛,掀开薄薄的羊毛毯子,趿着拖鞋,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举起胳膊,对着雾霭中朦胧的太阳,深吸一口气,而后伸了个懒腰。玻璃窗打开的一瞬,散发着田园清新气息的风儿立即窜进房间,驱走房间里沉闷了一晚上的隔夜空气。 圣米迦勒节过后,英国的冬季就将来临。穿越三年,莉迪亚仍然不是很适应英国多变的阴雨天气。也曾跟凯瑟琳抱怨说,英格兰只有一个季节,那就是没完没了的雨季。出门散个小步,也得带一把小洋伞。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莉迪亚,”凯瑟琳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站在窗户口吹冷风的莉迪亚,眉头不由一皱,轻责道:“你怎么对着窗口吹风?受凉感冒了怎么办?”说着,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开司米披肩,从身后为她裹上。 莉迪亚没回头,依旧凝视美得好像一副油画的浪搏恩清晨,心脏砰砰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飞出胸腔,“凯瑟琳,我越来越爱我们家周围的景色了。真的好希望永远都生活在这栋房子里不离开。” “想留下,简单。只要嫁给我们那位远方的表兄。”凯瑟琳没声好气地撇撇嘴角,“爸爸不是说,那位表兄为了补偿我们家,愿意选我们五姐妹中的一个当他的妻子。” “他以为他在做什么?施舍吗?居然想在我们姐妹中间挑最满意的一个当妻子!我们的摄政王殿下,为了还债,不照样和自己不喜欢的卡洛琳公主结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当情妇。” “吉蒂,你怎么想到用威尔士亲王来比喻我们的表兄?他们俩的立场,可完全不同。我们表兄的选择比威尔士亲王自由多了。虽然话很难听,但我们姐妹确实不是他妻子的唯一候选。而威尔士亲王,他即便不娶卡洛琳公主,也会有其他的欧洲王室公主等着他。他永远都没办法娶他的情妇当妻子。除非他不再当摄政王,自动舍弃大不列颠以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和汉诺威王国的王位。” “他舍得吗?”莉迪亚噗笑出声,很不淑女地扭了扭脖子,晃晃身体,拉了拉披在肩头的开司米披肩,“我去梳洗下。” 凯瑟琳闷闷不乐地小声抱怨,“我们居然还要感谢那个即将夺走我们房子的男人,感谢他的慷慨大方,愿意在我们姐妹中间挑选一个当他的妻子。” 忽然,她觉得莉迪亚的话不太对,眼睛一瞪,冲到浴室门口,对细心刷牙的莉迪亚嚷嚷,“莉迪亚,你不会想不开,为了能够继续住在这栋房子里,就选择嫁给他吧?” 莉迪亚含着满嘴的牙粉,歪头惊异地注视凯瑟琳惶恐的脸蛋,喝了口水,咕嘟几下,吐出来,“吉蒂,你睡迷糊了。我什么地方的表现让你觉得我想嫁给他了?” “这不能怪我!谁叫你总说要留在这栋房子里。我会想歪也难免的。”凯瑟琳气鼓鼓地为自己不理智的念头进行辩解。 “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爸爸讨厌人的儿子。”莉迪亚拿毛巾拭干脸上的水,认真道:“柯林斯先生的父亲和爸爸的关系非常差。如果我敢嫁给他,爸爸说不定会同我断绝父女关系。就好像妈妈总是威胁莉齐,说等爸爸过世后,她还没嫁人,就会跟她一刀两断。” “妈妈只是在开玩笑。”凯瑟琳不相信班纳特太太会真的不顾自己的女儿。 “我不认为妈妈是在说笑。”莉迪亚走出浴室,坐到换一面华夏国出产的铜镜的梳妆台前,拿起自制的鲜奶乳霜,往脸颊上轻轻拍打,“莉齐并不是妈妈喜欢的女儿。只要有合适的人选,妈妈一定会想尽法子把她嫁出去。比方说,我们的柯林斯表兄。” 在1835年德国化学家发明镀银玻璃之前,莉迪亚绝不用对人体有害的,使用锡箔和水银制作的玻璃镜。铜镜的清晰度虽然不够,但胜在它安全。况且,在鸦片战争爆发之前,来自华夏的东西,一直都非常受英国上流社会追捧。以追求时尚为理由,班纳特家房间里的玻璃镜,都被莉迪亚丢进仓库。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华夏的铜镜。 “莉迪亚,”凯瑟琳目瞪口呆,想想班纳特太太平时和伊丽莎白的相处,她蓦然觉得莉迪亚的猜测或许会成真。班纳特太太准在打这个离谱的主意。在她心目中,伊丽莎白是五个女儿当中仅次于玛丽难嫁的女儿。 她咽了咽口水,“妈妈她,我的上帝啊!”凯瑟琳无法接受这种事发生,咬咬唇,下决心道:“我要去告诉莉齐,妈妈也许会把她嫁给继承我们家房产的柯林斯表兄。”说完,她拔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吉蒂。”莉迪亚连忙出声阻拦。 “这事等不了。”凯瑟琳愤愤地跺脚,“我不能看着妈妈把莉齐嫁给爸爸仇人的儿子!”虽然平时和伊丽莎白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偶尔也会妒忌她和夏洛特的友谊,但凯瑟琳始终将她当成值得尊敬的亲姐姐。 “吉蒂,威廉*柯林斯不是爸爸仇人的儿子。他父亲只是跟爸爸在某些事上发生争执。”莉迪亚无奈地拉住她的胳膊,“还有,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妈妈或许并没这种想法。即便她有,爸爸也不会同意的。何况,从吉格斯打探来的消息判断,我们的柯林斯表兄绝对不会赢得莉齐的好感。” 凯瑟琳一听,好心情随即起来,“莉迪亚,你什么时候请吉格斯去打听的?” “在知道家里的财产会由外人继承以后,我就将班纳特家几代以内的姻亲关系,仔仔细细疏离一遍。和爸爸关系交恶的柯林斯家,是离我们血缘关系最近的男性亲戚。” 莉迪亚想起得知家里的产业不是由她们五个女儿平分,反而会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继承以后,气得肺都快炸了。她被骗了。完完全全被莉迪亚*班纳特那鬼丫头骗了。 她真的好蠢! “他人怎样?”凯瑟琳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一个,”莉迪亚想了想,忽然笑道:“自大自卑的人。” “虽然上过大学,但是依旧没有摆脱他父亲老柯林斯先生吝啬守财的影响。幸好他父亲对他管教十分严厉,所以他也就没养成许多男人都有的坏毛病。不过,他是个幸运的人。” 凯瑟琳不满地撅起小嘴,“他当然幸运啦。坐在家里都有馅饼往他头上掉。我听说他是汉斯福教区的牧师。真的很难想象,你口中自卑自傲的人,会尽心尽力给教区里的人服务。” “为什么不?这可是份能充分满足他自命不凡心理的工作。”莉迪亚从衣柜里取出一条裙摆点缀了两圈蕾丝花边的粉色长裙换上,而后坐到梳妆镜前,散开睡觉编的麻花辫,细细梳理起来。 “莉迪亚,”凯瑟琳走过去接过梳子,羡慕地说道:“莉迪亚,你的头发是怎么保养的?我都按你说的法子办了。可头发依旧没有你的摸上去手感好。” “保养头发同保养我们的脸蛋和身体一样,需要日复一日的耐心。”莉迪亚挺满意自己的黑发。刚来的时候,头发是带着微卷的黑褐色,比较毛躁。经过她三年多精心打理,也许是穿越福利,她的头发重新变回顺眼光滑的黑色。 “你的头发是不是又去烫过了?”她瞥了眼凯瑟琳披散在身后的棕褐色卷发。 “这是法国最流行的发卷。”凯瑟琳吐吐舌头,手指利落地分开发丝,为莉迪亚梳她惯常的发型,将长发编成辫子,像花环一样绕在头上的花环编发。 “琴小姐说,很适合我。” “你性格活泼,确实适合卷发。”莉迪亚认同,旋即抓住重点,“你什么时候到麦里屯去了?吉蒂。” “呃?”凯瑟琳手中的动作顿住,眼神忽闪飘忽,不敢与莉迪亚镜中的眼睛对视,“就前几天,琴小姐托人带信来邀请我去玩。我想,好几天没见到姨妈了,就……” “我猜猜,你是去见民兵团的弗斯脱上校,还是卡特尔上尉了?或者两个人都见了。”莉迪亚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心虚愧疚的凯瑟琳。她就弄不明白,那些红制服有什么好的?值得凯瑟琳念念不忘。 “莉迪亚,我向上帝发誓!我真的不是专程跑去看他们的。会在琴小姐那里遇到,完全是一桩意外。”凯瑟琳一急,松开编了一半的发辫,指着天空发誓。 莉迪亚无奈的叹息一声,“吉蒂,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在操控你的生活。” “怎么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凯瑟琳使劲摇摇头,“那些红制服,只是跟我们玩玩,并不是真心想要娶我们。” “莉迪亚,我以后不会再单独见他们了。我向你保证。”她手忙脚乱地将松开的发辫重新整理好,“我给你梳头发。” “吉蒂,如果彬格莱先生能成为我们的姐夫,那你未来的丈夫就不用愁了。”莉迪亚好心提示凯瑟琳不要把感情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一个有钱的姐夫,对小姨子们的婚事会有莫大的帮助。至少,她们参加舞会的档次更高了,遇到的男人也会更有修养。 “我明白。”凯瑟琳会心一笑。 ☆、第8章 爱情故事 “来了吗?来了吗?” “玛丽,你过去点。不要挡着我。” 凯瑟琳霸道地挤开靠在窗户旁的玛丽,一把拉过窗帘,挡住半个身子,鬼鬼祟祟地探头眺望从房子门前花园中间道路骑马过来,穿着蓝色外套的年轻绅士。 “长得真好看。”她禁不住出声赞叹。 凯瑟琳回头,冲坐在沙发上拿棒针织蓝色开司米羊绒开衫的莉迪亚,招招手,“莉迪亚,你快过来看。那位彬格莱先生既年轻又漂亮,对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有钱。” 莉迪亚笑了笑,摇头婉拒。一家子姐妹抢同一个男人,她可不干! “吉蒂,你眼神真好!”被挤到一旁的玛丽阴阳怪气地称赞道:“我就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凯瑟琳不以为然,挑起眉梢,指着自己瞪得浑圆的大眼睛,“看看我的眼睛,再瞧瞧你的眼睛,玛丽,你可千万不要自卑哦!” 玛丽咬咬牙,恶狠狠地怒视她一眼,扭头回到她之前的位置,拿起写了一半的小说,继续冥思苦想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凯瑟琳得意洋洋地晃晃脑袋,半趴在窗台上,借着窗帘的遮挡,仔细研究尼日斐花园的新主人,彬格莱先生。虽然距离较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他下马后和颜悦色的与班纳特家马房的仆人吉格斯交谈的情况来看,彬格莱先生准是一位性情极为温和的绅士。 回头,凯瑟琳发现简和伊丽莎白分别占据她旁边窗户的两边,俩人不时小声地交换对头一次到家里来拜访的新邻居的看法。从简脸部丰富的表情,凯瑟琳断定,她或许是心动了。 也许该和莉迪亚商量下,该用什么方法捕获彬格莱先生的心? “莉迪亚,你说彬格莱先生会留在家里吃午饭吗?我们一块定制的菜单会令他满意吗?”凯瑟琳嘻笑着摇摇桌上的铃铛,召唤女仆吉娜去她父亲的书房外面打探状况。 “这得看他的行程。”莉迪亚专心致志地玩着手中的开司米羊绒线。 穿越三年,莉迪亚算是了解到古代女人为什么个个都能成为女红厨艺或是其他方面的高手了!在一个没有电视电话交通信息都落后的时代,女人除了八卦,就只能靠看书学画弹琴做女红打发时间,而她们每天都拥有十几个小时的空闲时光。莉迪亚穿越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生活节奏缓慢到极点的英国乡村生活。 “应该会留下来吧。”凯瑟琳不是很确定,想了想,她跑到起居室的门口,拉开一条门缝,偷偷窥看走廊里的动静,以便获得第一手的讯息。 简和伊丽莎白也离开窗边,坐到沙发上。 “看样子,是个性格不错的绅士。”伊丽莎白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姑娘大了,都想嫁人,她也不例外。 “简,一会午餐的时候,我们可要好好看看。” 简笑容羞涩,犹犹豫豫道:“那样不会显得太失礼吗?” “失礼?怎么会!”伊丽莎白不赞同,“在餐桌上冷落我们尊贵的客人,令他不开心,那才是一件最失礼的事。” “我听说,和彬格莱先生一块来的还有他的好朋友。那也是位年轻的绅士。”莉迪亚停下手中的棒针,加入两个姐姐的讨论,“就是不知道他有意中人了没?” 伊丽莎白和简下意识地对看,莉迪亚这话究竟存着什么意思? 不想当永远的隐形人,玛丽捧起没有灵感的小说,送到莉迪亚面前,“莉迪亚,你帮我看看。” “故事不顺吗?”莉迪亚接过稿纸,按着玛丽编写的序列号,一页一页耐心浏览,看到最后一页,她抬眼望着心情格外紧张的玛丽,笑道:“写的很好啊!比我讲的故事好看多了,更富哲理,对人性的冲突也描写得更剧烈。” “可是,我写不出爱情的感觉。”玛丽愁眉苦脸低下肩膀,“我无法认同凯蒂抛弃为她们家还清欠债的未婚夫,转投穷画家怀抱的举动。虽然你故事的结尾,穷画家为了救凯蒂,自己选择葬身尼斯湖怪的嘴中。可是,如果不是他带着凯蒂去探访尼斯湖水怪之谜,俩人也不会遇到危机。” “是关于那个尼斯湖水怪的爱情故事吗?”伊丽莎白倍感好奇。那个故事她当时听了都忍不住流泪,恨死编了一个悲剧故事的莉迪亚了。 简端起温热的红茶,啜饮一口,“这个故事写出来,一定会很受欢迎。” “玛丽,你真是太可爱了!”莉迪亚大笑出声,随后她轻咳一声,正正脸色,问道:“玛丽,我当初在大家面前讲这个爱情故事的时候,你听了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被凯蒂和杰克的爱情所打动?会不会觉得我让杰克葬身尼斯湖水怪之口非常残忍?” 尼斯湖水怪版的泰坦尼克号,大概会在欧洲的上流社会席卷起一股子非理智的爱情热! 玛丽沉默一会,认真地回道:“我第一次听你讲这个故事的心情确实和你问的一模一样。凯蒂和杰克明明如此相爱,莉迪亚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最后反而让杰克为了救凯蒂,被尼斯湖水怪给吞了。” “哎,那几天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凯蒂在湖岸边拼命伸手呼喊,杰克被一张血盆大口吞没的噩梦。”伊丽莎白满腹抱怨,好好的一个爱情喜剧,到最后偏偏变成爱情悲剧。听得她心痛死了,特别想打讲故事的那个人。 回想往事,简脸颊微红,“我晚上也偷偷哭了。” “玛丽,你懂了吗?为什么这个故事会是个爱情悲剧。因为它更能打动人心,让人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如果故事的最后,凯蒂的未婚夫原谅她,并乐意解除彼此间的婚约,成就一段美满良缘。” 莉迪亚柔柔地问:“玛丽,你觉得两种结局,那种会更令人印象深刻?” “原来的结局,我,我听了会情绪更加激动,会为故事的结局愤愤不平。而你现在讲的结局,我听过之后唯一的感觉,故事的结尾果然是这样。皆大欢喜。就好像整个故事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半点惊喜。”玛丽思索许久,道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简附和地点头,“第一个结局虽然悲惨,但更令人印象深刻,值得回味。如果出版,我想我会买一本放在家里收藏。只要有空,就会拿出来阅览。” “玛丽,如果你写第二个结局,我最多看一遍就会把书丢一边。完全没兴趣反复阅览。”伊丽莎白诚实地提出个人意见。 “莉迪亚,你能告诉,为什么你会选第一个结局?”玛丽咬咬下唇,追根究底。 莉迪亚眯眯眼,轻笑道:“很简单。在我看来,悲剧才是舞台上再三演绎的永恒经典。” “莉迪亚,你在说谎。”玛丽板着脸指控。 “恩,我确实在撒谎。”莉迪亚神色坦然地承认,随即她收好搁在腿上织了一小半的开司米毛衣开衫,捏了一块点心盘子里的奶酪小蛋糕,送进口中,而后接过伊丽莎白递上的红茶,连着喝两口,“这么说吧。故事结束,假设凯蒂和杰克获得未婚夫的原谅,举办了婚礼。” 她忽然停住,不继续往下说,反而端着骨瓷红茶杯,慢慢品着。 “莉迪亚,”伊丽莎白首先发难,笑眯眯地威胁道:“你再不说的话,我挠你痒痒了。” 简闻言,禁不住笑出声,“莉迪亚,你就不要吊我们胃口了。快点说出你故事的初衷。” “难道,”玛丽眉头拧紧,自言自语道:“爱情的甜蜜,抵不过生活的琐碎,以及俩人价值观上的差异。” “没错!凯蒂是一位有教养的贵族小姐。也许她的某些行为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显得特立独行,但她终究没有脱离这一阶层。她早已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有管家女仆和她妈妈操心的日子。”莉迪亚对玛丽的敏锐感到高兴,“杰克,他只是……” “他只是社会最底层的下等人。一个连温饱都难以保证的穷画家。”伊丽莎白接口,“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凯蒂脱掉华丽的衣裙,整日围着厨房丈夫孩子团团转的画面。画家在没成名之前,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提养活一个曾经的贵族千金了。” 简突然道:“凯蒂一定会后悔。爱情并不如她之前认为的那般美好。缺少了食盐和面包,她和杰克的爱情就像张薄薄的纸,一捅就穿。” “我绝对不能忍受过那种日子。为了爱情,也不行。”玛丽稍微联想下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玛丽,还是让杰克死掉吧。”伊丽莎白坚决道:“他死了。凯蒂的爱情才完美。” “让他在凯蒂的心目中保留最美好的印象。”简的眼神恍惚了会,立场异常坚定地请求,“拜托了,玛丽。” “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了。”玛丽高兴地跳起来,挥动手里的稿纸,“我先回房了。午餐见。”她脚步轻快地拍拍趴在门口偷窥的凯瑟琳,在她惊诧的目光中,露出灿烂的笑容,“吉蒂,你为什么不去厨房找妈妈?” 凯瑟琳呆滞数秒,“哎呀!我怎么忘了,在厨房的妈妈会第一个得到彬格莱先生是否在我们家午餐的消息。” “我不跟你说了,玛丽。我要去厨房看妈妈。” 面对妹妹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玛丽无奈以对。在原地停留一会,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迈着兴奋的步子,急匆匆地返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创作大业。 ☆、第9章 小道消息 “啊,彬格莱先生不在我们家吃午餐?妈妈,为什么?”凯瑟琳小脸涨得通红,她一大早跑到莉迪亚的房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让上门的客人看到她最美丽的一面。 班纳特太太不无遗憾地叹息,“他们家来了个仆人,说是伦敦那边有急事,让他尽快赶赴。” “可惜你们姐妹几个精心准备的午餐了。不过他说,隔几天会再度拜访,到时一定品尝我们家女厨师的高超手艺。” 凯瑟琳听了,嘴角轻抽,就她家女厨子普普通通的做饭手艺,这两年如果没有莉迪亚的指点,彬格莱先生大概只能在餐桌上违心地称赞了。她对班纳特太太急于表现自家女儿会在婚后成为一个人见人赞好主妇的心态,不予置评。 就同莉迪亚说的,身为女儿,她们不该苛求年轻时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妈妈。至少她在事关女儿终身大事的婚姻问题上,远比爸爸表现得积极可信赖。不管她的做法如何偏激,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她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在将来的某天落入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 凯瑟琳不耐烦班纳特太太没完没了的唠叨,转身走人,“我去告诉莉迪亚她们一声,妈妈。”给班纳特太太当贴心小棉袄的艰巨任务,还是交给她最心爱的莉迪亚比较合适。 “吉蒂,吉蒂,这孩子,干嘛跑得这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呢。”班纳特太太气愤地抱怨。 凯瑟琳飞快地跑回起居室,双手放在身后,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扫视分别占据壁炉两边沙发上的三个姐妹,“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要先听哪个?” “我喜欢先苦后甜。”莉迪亚率先回答,“就同巧克力的味道,苦涩中带着甜蜜。” 伊丽莎白眼珠转转,扭头问简,“简,你的决定。” “先听坏消息吧。”简微笑,“我不希望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坏掉。” “我们选好了,先听坏的那个。吉蒂,请吧。”伊丽莎白笑颜如花。 凯瑟琳轻咳两声,抬高下巴,挺起胸膛,迈着从外面学来的绅士们走路的步子,站到壁炉前,“坏消息是,彬格莱先生他临时有事,不能在我们家午饭了。” “啊?”伊丽莎白难掩失望,“太不凑巧了!妈妈她一定非常难过。” “会很不安吧。”简双手握紧,放在并拢侧倚的膝盖上,“妈妈她为了迎接彬格莱先生都忙了好几天了。” “最重要的是,妈妈她会担心,彬格莱先生是否会在尼日斐花园定居。”莉迪亚抓住重点,悠哉哉地调侃,“作为一个母亲,当然不希望未来的女婿居无定所,到处漂泊。即便他非常的有钱,但在妈妈心目中,没有自己的房产和土地,就不是好的女婿人选。” “也许他在其他地方有房产。”简乐观地想。 伊丽莎白也赞同,“一个年收入四五千英镑的年轻绅士没有自己的房产,这话说出去,基本没人信。” “没有。”莉迪亚给两个姐姐泼冷水,“在彬格莱先生租住尼日斐花园之后,我就让吉格斯去找他们家的仆人打探他们年轻主人的情况了。” “莉迪亚,你太狡猾了!”伊丽莎白扑到莉迪亚身上,气呼呼地挠她的咯吱窝,姐妹俩在沙发上笑闹成一团。 “你居然一直都瞒着不说。” “我,我没有。”莉迪亚笑得喘不过气,蓝色的大眼睛里泛起诱人的水光,“我也是昨天刚得到的消息。莉齐,你再挠下去,我就不跟你们说彬格莱先生的具体情况了。” “停!莉齐,快停手。”凯瑟琳一听,赶紧拽开趴在莉迪亚身上的伊丽莎白,“让她将功赎罪!” “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决不轻饶。”伊丽莎白坐正身体,拿出一面小巧可爱的长柄化妆镜,对着整理乱掉的头发和裙子。 “我还真是吃力不讨好。费这么多心思打听我们的新邻居做什么?”莉迪亚故意埋怨,“你们将来嫁好了,万万不能忘了我在中间起到的作用那。” “不会忘了你的。”三姐妹异口同声,催促道:“快把你打听到的最新消息说出来吧。” 莉迪亚抬手,“茶。” 凯瑟琳连忙倒了一杯红茶,殷勤地送到她面前,“请。” 姿态优雅地端起骨瓷茶杯,轻抿一口,莉迪亚用她惯常的柔声细语缓缓道:“吉格斯说,彬格莱先生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他家早些年在英格兰北部也算是极其体面的人家。后来彬格莱先生的父亲为了给自家留下些产业,所以选择了经商。可惜的是,他的心愿还没达成,就因病过世了。” 伊丽莎白和简惊呼,“可怜的彬格莱先生。” “他父亲过世应该给他留下不少遗产吧?”凯瑟琳永远只关注她在意的事。 莉迪亚放下骨瓷茶杯,重新拿起开始织袖子的蓝色开衫,“他父亲给他留了大概十万英镑的遗产。” “哇!十万。”凯瑟琳眼睛闪亮,瞅瞅简美丽成熟的脸蛋,再瞧瞧莉迪亚带着青涩稚嫩,逐渐展现少女诱人风姿的脸庞,想想自个儿在镜子中照出来的容貌,心底里刚生出来的几分争强好胜立即烟消云散。舞会上只要有这两张脸蛋在,其他的淑女们就都成了衬托鲜花的绿叶。幸好她们俩都是她的姐妹,不然她会每天晚上诅咒她们一天比一天丑。 简感叹一声,“彬格莱先生对于他父亲的过世一定很伤心。” “这是自然了。我都无法想象爸爸不在的那天。”伊丽莎白微微皱起眉,脸上透出几分焦虑不安。别看班纳特先生的身体很健康,可在这依旧靠放血疗法和牧师祈祷来治病的时代,一场伤风感冒就会夺走人脆弱的生命。 “爸爸的身体很健康,妈妈也是。”莉迪亚坚信自己调配的植物药剂水平。 “我的上帝!你们能不能不提这让人倍感沮丧的话题。”凯瑟琳生气了,声调不由提高一倍,“莉迪亚,你继续说彬格莱先生家的事。” 莉迪亚笑了笑,继续道:“彬格莱先生有两个姐姐,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不过,她虽然拥有两万英镑的嫁妆,但由于她嫁的那位先生家境一般,为人也比较平庸,所以她经常打着照顾弟弟的名义,带着丈夫返回彬格莱家居住。” 简听了,眼光微闪。 伊丽莎白嗤之以鼻,“现在带丈夫,今后是丈夫孩子一起带,说不定将来孙子辈都要带回娘家,让自己弟弟养。彬格莱先生的脾气真好!”她瞧不起彬格莱家已经出嫁的女儿,就想着占自己弟弟的便宜。她就不会想法子花笔钱,给自己的丈夫找份体面的差事。 “另一个姐姐呢?”凯瑟琳不是很在意,接着追问。 “卡洛琳*彬格莱小姐的眼光比较挑剔。”莉迪亚手中织毛线的动作飞快,针线篓子里的开司米羊绒线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她和她的姐姐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再加上拥有丰厚的嫁妆,自然不希望同她姐姐一样,嫁给一个碌碌无为,只知道吃老婆嫁妆的男人。” “彬格莱家的仆人说,彬格莱先生对尼日斐花园非常满意。原本他是打算在自己的家乡买房子,但看过尼日斐花园以后,他对整栋房子以及花园都赞不绝口,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理想的家园。” “呀,这么说尼日斐花园要换主人了。”凯瑟琳惊呼出声,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妈妈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未来会有一个年轻英俊并有钱的女婿跟自己做邻居。” “别太高兴了!”莉迪亚毫不留情的破冷水,“附近一带有女儿的夫人都盯着他呢。我们家的女儿在这事上并不占据优势。” 凯瑟琳不以为意,“我不觉得麦里屯有比你和简更出色的小姐。” “简,舞会那天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将彬格莱先生迷得神魂颠倒。” “你以为彬格莱先生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你想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伊丽莎白见不惯凯瑟琳大胆的怂恿,冷着脸讽刺,“简,你不要听她的。平时在舞会上怎么表现,那天依旧怎么表现。虽然我们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乡下丫头,但也不能在彬格莱家姐妹面前露了怯。” “预祝你们玩得开心。”莉迪亚好心情地祝愿。 “莉迪亚,妈妈刚才还在抱怨,为什么你不愿意参加舞会?你都十六了。”凯瑟琳不死心,仍然想拉着莉迪亚作伴。 “上面的姐姐没有出嫁,下面的妹妹就出来社交了,这对讲规矩的家庭而言,本就是件极其失礼的事。”莉迪亚说了一半,忽然想到在场的两个姐姐,神情尴尬,连忙道歉,“简,莉齐,我这话绝对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我认定,婚姻对一个女人而言,就同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如果不能挑到一个好男人,女人还不如不嫁。” “吉蒂,我不管妈妈给许了什么承诺。我依旧是那句话,在成人之前,我绝不参加任何正式的舞会。” ☆、第10章 偶遇 早上九点,伴着升高的太阳,笼罩在浪搏恩田间的雾霭渐渐散去。莉迪亚一大早起来,换上以白色的内裙搭配红色外裙的外出家常裙,系一顶红色缠绕着白缎带花的软帽,拎着一个野餐篮,施施然地出门进行她的采花大业。 秋日浪搏恩的天空很蓝,是一种完全超乎莉迪亚想象,就跟她以前去西藏看到的天空相似的蔚蓝色。想到工业革命对伦敦天气的破坏,莉迪亚愈发贪恋眼前似乎散发着田园收获气息的美景。 和路上遇到的村人轻声细语地打招呼,莉迪亚来到她向班纳特先生恳求的花田。与负责管理花田的农场管理埃里克森先生聊了几句,她提起野餐篮步入花期即将过去的保加利亚玫瑰花田,拿起小剪刀,弯下腰,一朵一朵挑拣花苞或者含苞欲放的玫瑰。 没一会功夫,莉迪亚就剪了大半篮子,扬起头看看天空,呼吸几口散发着秋日阳光气息的空气,她闭上双眼。虽然班纳特家面临的麻烦很多,但莉迪亚相信,只要用心努力去做,所有悬在头顶的危机都会过去。包括房子的继承权。 休息了一会,莉迪亚重新拿起剪刀,为她冬季到来前的调香大业做最后的努力。进入十月以后,英国的天气会以阴暗潮湿为主,通常下午三点,天色就开始暗了,温度也只有四到五摄氏度左右。而这样让人心情糟糕的日子,要一直延续到来年的三月。 莉迪亚刚开始,十分不习惯英国秋冬季的天气。可只有人迁就环境,没有环境迁就人。除非她突然间发了一笔大财,能到阳光温暖的国外去买房子。熬过最初的不适应,三年过去,莉迪亚现在已经学会享受英国秋冬季难得的晴天。 她一边工作,一遍思考,或许可以考虑培育从未有过的新品种玫瑰。上辈子的追求者曾经送给过她非人工染色的蓝玫瑰。莉迪亚当时觉得很稀奇,还特地上网向自己的朋友花卉养殖方面的专家详细查询了种植方法。 这也算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路! 剪了十来支白玫瑰和淡粉色玫瑰放在野餐篮的最上方,莉迪亚和在田地里忙碌的工人们挥挥手,悠哉哉地挎着篮子,漫步回家。 走了一半路,远处缓缓驶过来一辆装饰华丽的黑色马车和三个骑着黑马,衣着考究的年轻绅士。莉迪亚停下,瞥了眼,捕捉到三人中间曾经到过家里拜访的熟悉身影,下意识地退到路旁。 “您好,”看到莉迪亚不卑不亢退到一旁等他们一行过去,彬格莱先生拉住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眉开眼笑脱了脱头顶的帽子,向她问好,“请问,您是班纳特家的莉迪亚小姐吗?” 他头一次到尼日斐花园参观房子,就听花园的主人莫里斯先生提及附近的班纳特家拥有五个出色美丽的女儿。尤其是他家的大女儿简和小女儿莉迪亚,他敢说,以她们俩的出色,即便入宫觐见国王陛下,也不会有一个贵族会对她们的美貌进行挑剔。他家的小女儿莉迪亚非常喜欢养花,疼爱女儿的班纳特先生,为她在尼日斐花园和班纳特家中间的空地开垦了大片的花田。每年的四月到九月的早晨,都能看到莉迪亚小姐在花田中的俏丽身影。 眼前黑发蓝眼一副外出家常打扮的年轻少女,比之莫里斯先生形容得更加美丽,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丽。就像是圣经里描写的天使,纯洁无瑕。妹妹如此漂亮,那当姐姐的?彬格莱先生忽然有点等不及舞会到来了。 微怔,莉迪亚放下装满玫瑰的野餐篮,姿态轻盈地提裙还礼,“是的,彬格莱先生。很高兴能在浪搏恩见到您,以及您的家人和朋友。” “你们好,我是住在附近浪搏恩村班纳特家第五个女儿,莉迪亚*班纳特。很高兴能在今天见到诸位。”她再次提裙行屈膝礼。 听到她的问候,另外两位从马上下来的年轻绅士也都脱帽致意,“日安,莉迪亚小姐。” 彬格莱先生高兴地为双方介绍,“莉迪亚小姐,他是我最好的好朋友达西先生。” “这位是我的姐夫,赫斯脱先生。” “日安,赫斯脱先生。日安,达西先生。”莉迪亚重复屈膝礼,忽略掉面容平凡的赫斯脱先生,着重观察那位看上去比较冷漠,身材魁梧的达西先生。 即便用现代人的审美观,达西先生也属于美男子的行列。并且属于言情小说里比较受欢迎的冷漠深情男主类型。不过,在这时代似乎并不受欢迎。人们都喜欢谦顺有礼,为人诚恳的绅士。清高傲慢型,没市场,容易得罪人。第一眼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 马车的车门打开,穿着外出旅行服的卡洛琳*彬格莱和她的姐姐赫斯脱太太从马车上下来,朝莉迪亚友好地提裙行礼,“很高兴见到您,莉迪亚小姐。” “我是卡洛琳*彬格莱,她是我的姐姐赫斯脱太太。”卡洛琳简单介绍。 莉迪亚微笑还礼,“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彬格莱小姐,赫斯脱太太。”简直没完没了了! “莉迪亚小姐,您是要回家吗?”彬格莱先生热情地邀请,“不知道是否有荣幸送您一程?” 莉迪亚提起装满玫瑰花的野餐篮,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谢谢您的邀请,彬格莱先生。今天是入秋以来难得的晴天,我想在外面散会步,享受英格兰秋日的美好。” “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彬格莱先生面露遗憾,原想着送莉迪亚回家,再度登门拜访。转念想想,两个妹妹,妹夫,好朋友都在,他也不适合离开。 “莉迪亚小姐,等我和我的家人在尼日斐花园安顿好,请您和您的家人务必上门做客。”他再度热情相邀。 “不打扰的话,我和我的家人会很高兴接受您和您家人的邀请。”莉迪亚眉眼弯弯地感谢。 “再见,莉迪亚小姐。”彬格莱先生翻身上马,挥手告别。 卡洛琳和赫斯脱太太分别在达西先生和赫斯脱先生的搀扶下,重新坐进马车,隔着车窗,朝莉迪亚挥动手中的绣花帕子。赫斯脱先生骑马跟在马车旁边,不时和车子里两位女士进行愉悦交谈。达西先生的马在和莉迪亚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冲她礼貌地抬了抬头上的帽子,“再见,莉迪亚小姐。希望您能有愉快的一天。” 莉迪亚愣了愣,无意识地回答,“也祝您愉快,达西先生。” 说完,她猛然清醒过来,冲达西先生在马背上挺直的背影眯眯眼,什么意思?从头到尾都冷冰冰的不理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末了,莉迪亚秀眉皱起,又突兀地和她单独说再见。 这个达西先生,还真是不可捉摸。和吉格斯从彬格莱家的仆人那里打探来的差不多,有钱,受过高等教育,为人比较傲慢挑剔,骨子里瞧不起地位不如他的人。 自认为在今后的生活不会再与冷漠的达西先生发生交集,莉迪亚转头就将对他的印象丢掷九霄云外。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不关注与她生活圈子无关的人和事。会请吉格斯打探彬格莱家,也是由于莉迪亚觉得,彬格莱有五成的几率成为班纳特家的女婿。 为了她未来蹭饭大业,莉迪亚自然要将彬格莱家的底细全部挖出来。什么样的人,就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彬格莱先生一看就是性情温和的好人,对妹妹妹夫长期赖在家里吃住都没任何意见。未来小姨子偶尔的度假,他应该也不会反对。 见到真人,三言两语便将彬格莱先生的性/情摸得*不离十,莉迪亚心情愉悦地挎着她的玫瑰花篮,进入她在班纳特家房子后面班纳特太太专门请人为她搭建的小木屋工作室。 拿钥匙打开门锁,莉迪亚推门进去,手中的野餐篮放在洗手槽旁边的工作台,等着家里的女仆准时送水过来,清洗玫瑰花瓣和花蕾。她满意地打量靠墙摆放的壁橱,用铜锁锁上的玻璃橱柜内,放满了她不方便示人的研究成果。 终有一天,她会让它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市面上。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先获取由英国国王亲自签署的专利权,好保障自己的合法权益。 “莉迪亚,”凯瑟琳开心地推门进来,看到莉迪亚挽起袖子,在修剪玫瑰花梗上的尖刺,小嘴一撅,迭声抱怨,“玛丽的小说完成了。她想找你当她小说的第一个读者。我缠了她老半天,她都没同意让我第一个看。” “完成了?”莉迪亚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打算向哪家报社投稿?” “她没说。”凯瑟琳拿起一朵含苞欲放的淡粉色玫瑰,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她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新人,而且还是个女人。报社都不一定会要她的小说。男人都认为,女人不需要有脑子,她们只需要学会在舞会上展现自己美丽的容貌,精湛的舞技,优美的歌声,高超的琴艺……” “用男人的名字和身份进行投稿。”对于残酷的社会现实,莉迪亚也挺无奈。这时代男人看不起出来工作的女人,即使她是为了生计。 女性的身份,并不利于玛丽发表自己的作品。 书店一本书的售价最低能达到三先令左右,而作者,不出名的新人,基本受到书商和出版社的双重压榨。新人的女性作者写一部小说所能得到的报酬,也就几英镑。和自己的付出完全不成比例。成名以后,也最多能得到一两百英镑的稿费。因为书商和出版社都明白,家境优越的女性绝对不会靠写作为生,她们都忙着参加舞会。会投稿的女作者,一般都是那种非常需要稿费来维持生活的女人。而为了生活,即使只能获得低廉的稿费,她们依旧会进行大量的创作。 与此相反,一位有名的男作者一本书的报酬,却接近千元英镑。 玛丽想要得到优渥的稿费,就必须隐瞒其女性的身份,终身以男性的身份进行创作。 ☆、第11章 玛丽的改变 “一辈子都只能用男人的身份发表自己的小说,我真替玛丽感到惋惜!” 凯瑟琳说这话的语气,绝对是在幸灾乐祸。她就瞧不惯玛丽整天围着莉迪亚讨论她的小说,害得她和莉迪亚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她都好几天没跟莉迪亚说姐妹之间的小秘密了。 也许是由于灵魂的缘故,莉迪亚的个子不高,只有一六五,是家里个子最矮的。欧洲人发育得早,女孩子十五六岁基本已经发育成熟。好在莉迪亚骨架纤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匀称。而英国这段时期的裙子也不追求巴洛克和洛可可风细得过分的腰肢,而是依旧崇尚从拿破仑时期开始流行的新古典主义高腰身女裙。女人们虽然依旧会穿紧身的胸衣,但比起过去,她们已经不再需要手扶着床柱,让家中的女仆用尽全身力气帮她们拉紧身胸衣背后的绳子了。 莉迪亚穿越三年,最无法接受的是这个时代女人的衬裤。两条用绳子系在腰间的裤腿。对!就是两条单独的裤腿,不是裤子。中间部分,没有任何的遮掩。莉迪亚想,她以为自己来自现代,思想已经够开放了。没想到这时代女人裙子底下的风光,无限美好! 身体好了之后的头一件事,莉迪亚就是苦学针线活,马上给自己缝制几条当时看来款式很新奇,后世落伍的,加了裤裆,并缝住的细棉布衬裤。她没弄什么短的三角或平角衬裤,而是按着当时的习惯,仍然采用及膝的款式。令她遗憾的是,她还没机会在自己的紧身胸衣上动手脚。 然而熟知欧洲女裙变迁历史的莉迪亚深深的明白,她逍遥自在的日子没几天了。再过几年,女裙又会重新流行腰部紧得令她喘不过气来的浪漫主义和新洛可可风女裙。莉迪亚每日都诚心诚意的向上帝祈祷,欧洲贵妇们的审美观不要改变得太快。 她讨厌把女人身体箍得紧紧,严重损害身体健康的紧身胸衣! “莉迪亚,你在了吗?”凯瑟琳的话音未落,玛丽的声音便从小木屋的门外响起,紧跟着,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玛丽神采飞扬地跑进屋子,一眼捕捉莉迪亚比家里姐妹都要显得娇小玲珑的苗条身影。 “莉迪亚,我的小说完成了。”她清秀的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跑动的原因,玛丽整个人看上去情绪高涨,说话的腔调也由于激动变得大声,“我想请你做我第一个读者!请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 “好。”莉迪亚将手中修剪掉刺的一支白玫瑰送上,“祝贺你,玛丽。我相信你一定能达成你的愿望。” 玛丽接过白玫瑰,笑容美丽,“我也相信,我一定行。”只要有收入,即使很少,她也不用担心自己在父亲班纳特先生过世之后的命运了。 她或许可以跟着莉迪亚一块居住,俩人生活在一栋房子,可以省下不少日常开销。玛丽乐观地幻想着未来,认定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要礼物。”凯瑟琳大大咧咧开口。 玛丽一呆,礼物? “第一次的稿费,玛丽应该藏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当做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莉迪亚的笑容乖巧而纯真,讲的话却永远成熟理性。 她其实也明白,很多事她的言谈举止都已经超出这时代对有身份女性的要求。她花钱请家里的马夫吉格斯私底下悄悄打探柯林斯表兄,以及彬格莱先生的举动,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没问题。操心女儿们婚事的班纳特太太也可以。唯独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姐,做这种事就显得特别没教养。 班纳特家的人都是好人,他们都用他们的方式爱着彼此。所以,他们能容忍她超出淑女范围的出格举动。 有了可爱的家人,莉迪亚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忍受。她挺喜欢现在悠闲自在的英国乡村生活,也乐得享受它。 “那不是没礼物了。”凯瑟琳不满地要求,“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给礼物。我会好好珍藏,把它留给我的长子或长女,让他们一代代传下去。” “到时由你自己挑。”玛丽难得慷慨大方一次。 莉迪亚抱起修剪好花刺的玫瑰花,“吉蒂,把这些玫瑰送到起居室的花瓶里去。” “好。”凯瑟琳接过玫瑰花束,笑容灿烂地离开小木屋。 “好羡慕吉蒂,她永远都那么开心,一点烦恼都没。”玛丽看着凯瑟琳欢快的背影,忍不住吐露心底的羡慕。父母的漠视,和其他四个姐妹相比,只能说清秀的容貌,使得她心思愈发敏感。再加上她遇事想得比较多,不喜欢找人倾诉,爱一个人闷在心里的别扭性格。 玛丽在这个家几乎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虽然莉迪亚经常找她一块看书,讨论书中的人物。然而,玛丽依旧摆脱不了班纳特家隐形人的命运。对着梳妆镜,玛丽经常问镜子里的自己,她如果同时拥有简和莉迪亚的美貌,莉齐的聪明,吉蒂的活泼,莉迪亚的乖巧能干,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会不再无视她的存在了! 知识能改变人生! 玛丽把自己的零花钱都花在购买书籍上,让自己沉溺在书中的世界,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摘抄了那么多名言名句,是家里最有见识的人。然而现实给她破了一盆冰水,爸爸依旧认为莉齐才是家里最聪慧的姑娘,她和其他三个姐妹浑身上下都冒着傻气。妈妈还是把莉迪亚视若珍宝,坚决认为莉迪亚会嫁给一个年轻富有的有钱人,而她今后能跟着最宠爱的女儿当阔太太享福。 玛丽读过很多书,再艰涩的书籍她都能读进去。外面的人也都说班纳特家的三姑娘是读了很多书,很有见识的才女!可到了舞会上,没有一个男人会关注才女,他们的目光永远追着舞会里最漂亮最活泼的小姐。 她一整晚占据钢琴,展示她并不高超琴艺的行为,令她的姐妹们感到难堪。简和莉齐嘴上不说什么,心底里其实和吉蒂一样,瞧不起她在舞会上丢了班纳特家体面的愚蠢举动。 然而,这些事情都抵不过在得知家里的房子会由不认识的陌生人来继承的彷徨无措!在获知消息的一瞬,玛丽心底里生出一种恨不得立即去死的冲动。她宁可死在爸爸前面,也不想在他过世后,被人从房子里赶出去。 那些日子,她就像只找不到巢穴的小动物,整日战战兢兢,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父亲班纳特先生的脸色,就怕看到他脸色难看,不舒服的样子。 从小受过的教育,只教会玛丽依附男人生活。在家的时候靠父母;出嫁了靠丈夫和儿子。她从未设想过,如果他们不可靠,一个没有自我生存能力,只读过几本书的小姐,该如何独自生活? 听莉迪亚小声和吉蒂抱怨说,一千英镑的嫁妆太少了,她没几年就能全部花光。为什么她不是男人的时候?玛丽脑子里头一个浮出的念头是,莉迪亚太不体谅爱她的妈妈了! 一千英镑怎么少了?家里请的管家年薪也不过才四十英镑。像负责打扫她们姐妹房间,偶尔负责招待客人,每天忙个不停的女仆吉娜,一年也就能收入二十五英镑。 玛丽那时想,一千英镑的嫁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可现在,玛丽隐约觉察到,莉迪亚应该是很早就知道家里的房子在父亲班纳特先生过世后不属于她们姐妹五个的现实,所以,她才会在私底下同吉蒂抱怨一千英镑的嫁妆不够她开销。 玛丽认为一千英镑的嫁妆够开销,甚至觉得到死都花不完,是建立在班纳特家的房子依旧属于她们姐妹五人,她可以在房子里终老的基础上。即使玛丽对金钱不敏感,可也懂得没房子居住的坏处。 租房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一千英镑的嫁妆,真的好少。就算她省着花,只请一个女仆照顾自己,玛丽不无悲观地想,她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贫穷流落街头。 指望自己的姐妹们接济,玛丽眼神复杂地凝视莉迪亚,看着她专心致志清洗玫瑰花的样子,心底涌上一股子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她的妹妹,一直都在用她的方式默默帮助她。忽然,玛丽想起莉迪亚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给一个穷人金钱,不如教会他赚钱的方式。 班纳特家的厨娘,以后即便不在她家干了,凭她如今的手艺,根本不缺下家;女仆吉娜平时休息的时候,最爱跟在莉迪亚身后,向她请教这样那样的问题。为她将来到贵族家服务做准备。因为莉迪亚说,机会只留给做好准备的人。吉娜听了,深以为然;吉格斯,家里负责管理马厩的马夫,莉迪亚最忠心耿耿的爱慕者。他养得的马,连卢卡斯爵士都为之惊叹,说他可以去国王的皇家御用马厩工作。可他偏偏不愿意,宁愿拿着班纳特家微薄的薪水,养几匹平时只用来驮货的马。 玛丽有次捕捉到那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乡下少年看向她妹妹莉迪亚时,爱慕中充满绝望的眼光。她不会提醒莉迪亚这件事,绅士家的小姐和她家马夫的爱情故事,只适合在伦敦舞台剧中表演,并不适合在班纳特家上演。 即使对自己的妹妹莉迪亚的眼光有信心,玛丽也不敢冒一丝风险。莉迪亚看着乖巧听话,实际是家里胆子最大的人! 玛丽打定主意,她今后发表的每一部小说,都会在扉页写下,献给我最爱的妹妹,莉迪亚小姐!而获得稿费,她也会同她分一半。 是莉迪亚教会了她赚取金钱的方法,她必须回报这份无私的感情! ☆、第12章 赫斯脱夫妇 “那位莉迪亚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纯洁的天使!我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比她更美丽的小姐……” 彬格莱先生滔滔不绝地发表他对初次见面的莉迪亚的真诚赞美,“她年轻,美丽,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家常裙子,也不能稍减她美貌一分。还有她的谈吐,她的声音,她是那么得有礼,她的声音是那么得柔和动听。哦!达西,我最好的好朋友,我已经迫不及待舞会到来了。” “这里的人就同莫里斯先生说得那般可爱!每一位绅士都非常得和蔼可亲,谦逊有礼。每一位淑女,至少我见过的,并不比我在伦敦舞会上认识的那些讲究时髦的小姐们逊色。” “达西,我想,我彻底爱上这里了。”彬格莱先生毫不吝啬自己赞美的言词,直白袒露自己内心的感情。 “查尔斯,莉迪亚小姐似乎还未到出来社交的年龄吧?” 卡洛琳坐在钢琴边,停下演奏,以最完美的角度凝望达西先生所在的方向,给自家兄弟清醒清醒脑袋,“任何一个有教养的家庭,都不会让自己还未成年的女儿出来交际。我承认,莉迪亚小姐确实美貌非凡。可作为一个淑女,美貌只能作为一部分。她还需要其他的才学来进行衬托。” 站在钢琴旁边唱歌的赫斯脱太太笑着接口,“比如说,音乐和舞蹈。” “听说班纳特家拥有五个女儿,不知道她们的家庭教师是否尽到身为老师的职责?”卡洛琳神情高傲,一脸的不以为然。自认为出身体面,受过良好教育,又拥有两万英镑丰厚嫁妆的她,完全瞧不上她弟弟彬格莱先生口中美貌绝伦的莉迪亚,一个还未长成的乡下小丫头。 “看她今天的言谈举止,那个女家庭教师应该是尽责了。”赫斯脱太太瞥了卡洛琳一眼,视线落向手里拿着牌的达西先生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张脸的正前方,是她各方面平庸,只对吃感兴趣的丈夫赫斯脱先生。 事到如今,赫斯脱太太也说不清自己选择嫁给赫斯脱先生究竟对不对?在她眼里,论个人能力,一百个赫斯脱先生都抵不上她的兄弟查尔斯*彬格莱,更别提她兄弟最好的朋友达西先生了。 同妹妹卡洛琳一样,赫斯脱太太在看到冷漠英俊的达西先生一瞬,胸口冷寂的心脏突然间恢复了跳动。她在婚后,没有爱上自己的丈夫,反而爱上跟随她兄弟回家做客的好友。 和达西先生有过几次短暂的交流以后,赫斯脱太太彻底放弃成为他情人的离谱念头。她确定,达西先生是真正品德高尚,值得人尊重的绅士。他是不会瞒着妻子或是公开养情人的。虽然选择放弃,赫斯脱太太依旧会时刻关注他。看到自家姐妹卡洛琳一个劲抛媚眼,不断以旁敲侧击方式表现她心中的爱慕,达西先生却丝毫未觉察的样子,赫斯脱太太心里忍不住想笑。 她可没有自己得不到,就让自己姐妹得到的崇高思想。赫斯脱太太的真实想法是,达西先生最好不要娶卡洛琳,不然她会嫉妒,深深的嫉妒自己的亲姐妹,妒忌到恨不得杀了她取而代之! 从卡洛琳刚才看似赞美那位班纳特家莉迪亚小姐的言语,赫斯脱太太深信,她的好姐妹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使用用各种方式,各种手段进行挑拨离间。卡洛琳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乡下穷乡绅女儿的风头胜过她! 她是如此的了解自己的姐妹,就如同了解自己内心的黑暗。赫斯脱太太唇边的笑意加深,比起她弟弟查尔斯,她更愿意达西先生爱上班纳特家的女儿,令卡洛琳的梦想破灭。 赫斯脱太太坏心肠的想。 “我相信,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即使没有家庭教师,她们的教养也不会比任何一个其他地方的淑女差。至少,在我心目中便是如此。达西,你说呢?”彬格莱先生对莉迪亚初次的印象非常好,可以说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来就个性格随和的好人,生性不爱说别人坏话,所以他不论走到哪儿,都会受到当地人热情的欢迎。 达西先生看了眼手中的扑克牌,漫不经心地挑剔,“他们家没雇女佣吗?” “你不说,我都快忽视了。那位莉迪亚小姐,居然亲自去花田干低贱的女工人们的工作!”卡洛琳逮住机会,猛烈抨击,“班纳特家的家庭教师,竟没有阻止她!” 赫斯脱太太笑了,故意道:“我以为她篮子里的玫瑰是她的爱慕者送的。” “爱慕者?”卡洛琳眼睛发亮,“是在花田工作的某个底层工人吗?不过,以莉迪亚小姐的美貌,这种事对她而言应该司空见惯才是。” “卡洛琳,”彬格莱先生皱皱眉,“爱慕者越多,不是越能证明莉迪亚小姐的魅力。” 一个女人如果没有追求者,那才是她人生最大的悲哀!彬格莱先生从来不会为自己欣赏的女人拥有众多的爱慕者感到愤怒。相反,他觉得这只是一种证明女人魅力的方式。 就好像舞会上,受到年轻绅士们追捧的淑女,总会成为每个家族举办舞会重点邀请的对象!因为每个宴会主人都十分清楚,舞会不仅需要位高权重的贵族,腰缠万贵的暴发户,更需要年轻美丽的小姐们增光添彩。 “我想,我的魅力并不需要那些人来证明。”卡洛琳笑容鄙夷,不屑一顾。 开什么玩笑?一群穷鬼乡巴佬的爱慕,她才不稀罕。 “我倒是挺喜欢那样淳朴的爱慕者。”赫斯脱太太提出不同的看法,“他们的感情很真挚。就同伦敦舞台剧中表演的,为了他们爱慕的小姐,出身底层的他们愿意奉献一切,包括生命。” 卡洛琳眯起眼,有些意外自己姐妹今天唱反调的举动,“路易莎?和你做了二十几年姐妹,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居然有这种念头?不过是群下等人,也值得你在意吗?” “卡洛琳,”赫斯脱太太笑容无辜,拿起放在钢琴上的琴谱,翻到几首苏格兰小调,放到谱架上,压低嗓音,“每个女人都梦想着得到全世界男人的爱慕!我也不会例外。假如他们的爱慕能使我声名远播,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我的魅力,我会高兴疯的。” “卡洛琳,弹这几首曲子吧。我记得爸爸在的时候,我们经常一块唱。” “在一群没钱的乡巴佬之间流传?”卡洛琳也放低嗓音,“路易莎,快点放弃你疯狂的想法!您难道能忍受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伦敦街头的小酒吧,出现在酒鬼赌鬼那些不学无术男人们肮脏的嘴巴中。” “路易莎,真的好怀念那时候的我们。” “卡洛琳,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中间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们所处的环境。这也导致我们身边的男人们,会选择用更为委婉的方式谈论他们追逐的女人。”赫斯脱太太面带微笑,深吸几口气,准备开唱。 卡洛琳的手指在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符,“路易莎,你堕落了。” “卡洛琳,我是认清了自己。”赫斯脱太太张开口,用她优美的嗓音,唱起欢快活泼的苏格兰小调。 听到姐妹俩的一弹一唱,彬格莱先生他们三个男人也都停止手中的娱乐,专心致志聆听她们花费心思的表演。 赫斯脱先生很满意自己妻子美妙的歌喉,虽然抵不上伦敦剧院里的女演员,可他对这些并不挑剔。毕竟路易莎*彬格莱嫁给他,在所有人眼中属于低嫁。如果这桩婚约不是老彬格莱先生生前所定,她也轮不到他来娶。 所以,自认为才干平庸的赫斯脱先生,完全不在意跟着妻子常年居住在娘家,吃喝住用都由小舅子来开销的窝囊。对于妻子爱慕达西先生,赫斯脱先生不是蠢人,路易莎或许能将自己的小心思瞒过自己的兄弟姐妹,可她却不能骗过时刻注意她一言一行的她的丈夫赫斯脱先生。 赫斯脱先生并不介意妻子藏在心底里的爱慕,身为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就得有自知之明,懂得取舍。况且,路易莎*彬格莱是个聪明理智的女人!她不会在明知道达西先生对她无意的情况,暴露出内心隐藏的秘密。 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而已!心胸开阔的赫斯脱先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就如他理智的预测,他的妻子很快放下了对达西先生的爱慕,开始以旁观者的角度,反思自己的不理智。也因为这件事,赫斯脱先生发现自己性格骄傲的小妻子,其实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女人!她也会嫉妒,也会对自己的姐妹耍小心眼。 既然自己的妻子并不希望达西先生娶自己的姐妹,赫斯脱先生想,他会很乐意帮自家的妻子实现这个愿望! 菲茨威廉*达西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是彬格莱家的女人。 ☆、第13章 班纳特太太的愤怒 “哦,我的上帝啊!莉迪亚,你上次给我提神的香膏还有吗?我现在需要它。我的神经,它难受死了。”班纳特太太按着额头,眉头皱紧,一路哀呼着进入起居室,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壁炉前面的空沙发上。 “妈妈,你的头又疼了吗?吉蒂,你去趟厨房,让吉娜送一杯热牛奶过来。” 轻唤和玛丽一起弹琴唱歌的凯瑟琳,莉迪亚连忙放下手中托“克拉克借书处”的管理员肖恩先生帮忙购买的,关于植物学方面的书籍。手脚迅速地从靠墙的矮柜里取出她准备的家庭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亲手调配的,孕妇适合使用的香膏,为直呼脑袋难受的班纳特太太轻轻按摩。 简、伊丽莎白、玛丽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脸担忧地围坐到班纳特太太的身旁,七嘴八舌地表示心底的忧虑。 “妈妈,你的脸色看着似乎很不好。需不需要去麦里屯请琼斯医生过来帮你看看?”作为长女,简第一个开口。 看班纳特太太的样子不像是在假装,脸色白得吓人,伊丽莎白也有些着急了,“妈妈?还是请琼斯医生到家里来看看吧?莉迪亚的香膏也不是万能灵药。” 她虽然从心底里鄙夷自己母亲没事拿神经衰弱当借口,到处丢人现眼,可并不意味着她不爱自己的母亲。 “吉蒂,吉蒂,你顺便让管家派个人去麦里屯请琼斯医生过来一趟。”伊丽莎白高声唤住跑到门口的凯瑟琳,还是决定请医生给班纳特太太看。她对莉迪亚调配的香膏,信心不是很足。 玛丽默默地端起吉娜送来的热牛奶,放到班纳特太太的手里,“妈妈,喝点热牛奶缓解下你的神经。” 从莉迪亚说牛奶可以舒缓人类脆弱的神经,班纳特太太一日四餐的红茶和咖啡逐一被纯牛奶和经过发酵的酸奶取而代之。班纳特太太坚持了一年多,整个人的气色和肤质还有身材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照着镜子,班纳特太太心里对莉迪亚的小抱怨,也随着她日益健康的身体烟消云散。 班纳特太太如今是家里最相信莉迪亚配置的,各种以花草植物为主的精油香水花露花茶香膏等的人! 见到妻子的明显变化,班纳特先生也打消了对莉迪亚的怀疑,开始听从她的安排,调理自己的身体。五个女儿还没出嫁,妻子又是个不着调的女人,班纳特先生比谁都想要一个健康的好身体。 如果能再有一个男性继承人就好了,班纳特先生禁不住奢望! 为此,他悄悄一个人到小木屋,询问这事的可行性?莉迪亚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请求班纳特先生配合她,说服班纳特太太配合她的芳香疗法。对班纳特先生,她也丝毫不客气,拿出一张日常生活作息表,要求班纳特先生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里面的内容。 班纳特先生看到头一条,戒烟戒酒!面上的神色微变,稍加考虑,点头答应。因为莉迪亚说,只有健康的父母,才能孕育出健康的孩子。他和班纳特太太都不是年轻人了。想要继承人,更需要比别的年轻父母付出几倍的努力。经过和莉迪亚的讨价还价,班纳特先生得到晚餐可以饮用一杯威士忌,午餐一杯葡萄酒的特赦。 “我,我都快气疯了!”班纳特太太喝了几口热牛奶,揉着胸口,愤愤不平地骂道:“你们猜,我刚才从卢卡斯太太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彬格莱先生会请他在伦敦的朋友到尼日斐花园参加舞会。她还说,彬格莱先生倾慕的女士也在其中。” “她一定是嫉妒了!嫉妒我有五个漂亮的女儿,而她的女儿,没有一个拿得出手。” 听到班纳特太太愤然的话语,简和伊丽莎白脸色稍变,心底里涌上一股失望的情绪。她们姐妹热烈讨论了几天的年轻绅士,居然已经有心上人了。想到她们精心准备的舞会礼服,俩人不禁意兴阑珊。 麦里屯的舞会,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男人。好不容易来个有钱的单身汉,却是个有主的。简和伊丽莎白忽然间对舞会失去了之前的兴趣,对已有意中人的男人,她们不感兴趣。 “妈妈,这话是你听卢卡斯太太亲口说的?”莉迪亚不觉好笑,想起临近中午在路上遇到彬格莱先生一行人,意中人是他的两个亲姐妹?这玩笑也未免开大了。 穿越三年,莉迪亚恍然,以讹传讹这习俗,不止华夏有,欧洲也有。 “当然是她说的。”班纳特太太气愤道:“如果不是她亲口说的,只是她听来的,我也不会这么生气。”原本看好的女婿人选,已经到嘴的鸭子突然飞了,班纳特太太恨死卢卡斯太太了。 “妈妈,不会是你听差了吧。”伊丽莎白首先提出异议,因为卢卡斯家的大女儿夏洛特是好朋友,伊丽莎白平时去得也比较多。在她印象里,卢卡斯太太不像是这种卖弄小道消息的女人。 “莉齐,你这是在怀疑你妈妈说谎?”班纳特太太气得嘴唇哆嗦,“我就是听到卢卡斯太太说,彬格莱先生会从伦敦邀请一大堆客人参加在尼日斐花园举办的舞会。” 伊丽莎白一听,眼睛光亮闪现,“那卢卡斯太太有说那堆客人里有彬格莱先生的意中人吗?” “莉齐?”简眼神疑惑,不明白伊丽莎白在这件事追根究底存着什么意思?听到彬格莱先生有意中人的一刻,她心里确实产生失落的情绪。但是,简从未觉得自己找不到好男人出嫁。 “该不会是在场的其他人说的吧?”凯瑟琳语速极快地插嘴。 玛丽拿着一把折扇为班纳特太太扇风,“妈妈,你觉得好些了没?莉迪亚,你多给妈妈揉一会。” 她的一番好意,班纳特太太丝毫不领情,侧过身子,握住莉迪亚放在她头部按摩的双手,满脸心疼地拉她坐到身边,“莉迪亚,我的好宝贝。妈妈已经感觉好多了。揉了这么久,你的手一定酸了。快些坐下来休息会。” 玛丽眼神一暗,咬咬下唇,手中扇风的动作不禁慢下来。 凯瑟琳见状,眼神轻蔑地冷哼,就凭她的那张脸,还想跟莉迪亚抢妈妈的宠爱?随即,她脸蛋挂上撒娇的甜蜜笑容,“妈妈,莉迪亚今儿一早还跟我说,冬天来了,要给妈妈调配几样冬季专用的护肤品。还说,妈妈这几天为了我们的新邻居和我们姐妹几个的婚事操碎了心,她要专门给妈妈设计一张调理身体的菜单。” 与家里的其他姐妹不同,凯瑟琳总是不遗余力帮助莉迪亚在班纳特太太面前巩固一个乖巧可爱,深深关心自己妈妈的好女儿形象!她从不和莉迪亚争宠,因为她深深的明白,只有莉迪亚在班纳特太太心目中的地位越重,作为小跟班的她,收获得也就越多。 瞧瞧她的三姐玛丽,家里的姐妹都不带她玩!她在班纳特家,就是名副其实的隐形人。 “玛丽,你早上没吃早餐吗?”凯瑟琳故意讥嘲。 玛丽脸颊一红,手腕的力量加大,一阵阵凉风吹向班纳特太太微微苍白的脸孔,引来她的不满,“玛丽,风太大了,吹得我难受!” “呃?”玛丽赶紧恢复原来不大不小的弧度,眼角瞥向在班纳特太太跟前拼命说莉迪亚好话的凯瑟琳,一丝怒意从眼底忽闪而逝。 她不明白,为什么凯瑟琳喜欢处处和她作对?虽然在玛丽前几年的记忆中,凯瑟琳和莉迪亚喜欢合起伙来欺负她,抢她新裙子新缎带新帽子新花边。每次她向妈妈告状,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莉迪亚是妹妹,她必须爱护她。但是,从三年前开始,莉迪亚变了。她不再抢夺她的东西,也不准凯瑟琳抢。 作为被欺负的对象,玛丽很高兴这种变化,喜欢改变之后的莉迪亚。可就在她高兴没多久,她蓦然发现,凯瑟琳没有变,依旧喜欢欺负她。只不过从抢她的东西变成在言语上打击奚落她。 仔细观察过几次后,玛丽豁然明白,凯瑟琳为什么会如此敌视她的存在?她讨厌有人抢占莉迪亚的注意力,而她不过是撞了个正着。和莉迪亚疏远,继续一个人读书研究书中的内容思想?玛丽犹豫再三,终究没能舍下莉迪亚的陪伴。 玛丽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和嫉妒心强盛的凯瑟琳做计较。也不能把怨气撒在无辜的莉迪亚身上。在这个家里,莉迪亚是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她不能因为害怕凯瑟琳的敌意,就选择放弃她的姐妹情谊。 “妈妈,卢卡斯太太的消息怕是出错了。我今天从花田回家的时候,遇到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客人们。”莉迪亚笑道。 “莉迪亚,你说什么?你见到彬格莱先生和他邀请来的客人了?”班纳特太太喜出望外,因为莉迪亚严词拒绝参加舞会,她都不抱希望她能认识彬格莱先生了。没想到,事情来了个急转弯,莉迪亚竟然比家里的姐姐更早认识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客人们。 班纳特太太胸口的怒气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地向莉迪亚追问对彬格莱先生他们一行人的印象。 简,伊丽莎白也都诧异极了,没一会,也兴奋的加入班纳特太太的盘问。看着被家里人围在中间的莉迪亚,玛丽心中五味杂陈,不论在哪儿?莉迪亚总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凯瑟琳笑容幸福地凝视这一幕,莉迪亚,我的好妹妹,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幸福!所以,请你一定要抓住近在眼前的幸福,不要松手。 ☆、第14章 琼斯医生 “琼斯医生,我妈妈的情况如何?”简是长女,班纳特先生不在,家里的事便由她全权负责处理。 英国的继承制度,造就了长子长女在家中特殊的地位。这也是莉迪亚为之诟病的地方。她再怎么努力为家族创造财富,身为家中小女儿的她,也不可能获得继承权。她前面的四个姐姐,简结婚后生的孩子都排在她前面。更何况,班纳特家的房子和农庄都属于限嗣继承。当然,按照法律,男性继承人在获得财富的同时,也必须承担到军队服兵役的职责。天上的馅饼也不是白掉的!没人能预测战争,也没人能保证上战场后不会受伤、不会被俘虏、不会经历死亡。 在这个缺医少药,医疗技术极端落后,一场小感冒就能夺走人生命的时代!莉迪亚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她不想嫁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害怕怀孕生子。莉迪亚不想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到完全不专业的欧洲“接生婆”手上。每个女人的体质不一样,即使孕期非常健康的女人,也没医生敢保证,她生产的时候,不会遇到一丁点危险。 “琼斯医生,妈妈刚才的脸色非常难看,”简的双手攥紧放在胸前,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忧虑和不安,“莉迪亚拿她自己做的香膏为她按摩了好几分钟,喝了杯热牛奶,妈妈她的脸色才缓过来。” 伊丽莎白安静地陪在她身后,听到简担忧的话语,她伸手握住简放在胸前,冰凉的双手,柔声安抚,“简,妈妈她会没事的。” “班纳特小姐,班纳特太太的身体很健康。她现在唯一需要的是,安静休息。好好睡上一觉,到明天就能恢复正常。”琼斯医生微笑回答,目光扫过班纳特家在房间里的四个女儿,看她们围着立柱式床的三边,或坐或站,青春美丽的脸蛋上布满了对自己母亲的担忧,他忍不住感叹班纳特先生的好福气。 想了想,他忽然询问:“班纳特小姐,班纳特太太刚才是不是遇到生气的事了?” 简表情尴尬,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下伊丽莎白同样局促的脸庞。默不作声的玛丽。一改活泼外向,变得安静的凯瑟琳。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她又咽进肚子里。班纳特太太生气的原因,还真的不方便说出来丢人。 琼斯医生留意到班纳特家四姐妹略显不安的神情,心里大概明白班纳特太太生病的原因了。尼日斐花园新搬来的那个英格兰北部的阔少爷,他已经拜访过了。 班纳特家拥有五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嫁女儿又是班纳特太太心里的头等大事。只要看看班纳特家四小姐脸部的表情,琼斯医生就算之前不明白,这会也能将班纳特太太的心理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琼斯医生,麦里屯的母亲们,最近都在为家里还未出嫁的年轻小姐们忙碌。”莉迪亚笑盈盈地进入房间,用自我调侃的语气,简单点明班纳特太太生病的原因,“妈妈她,只是太爱我们姐妹几个了。” 吉娜端着一张放茶点的小餐桌跟在后面。 简和伊丽莎白连忙上前将班纳特太太扶起来坐好,玛丽和凯瑟琳一人一边整理床上凌乱的被子。等她们姐妹四个弄好,吉娜手中的小餐桌也平稳地放到班纳特太太的面前,“太太,蜂蜜柠檬汁是莉迪亚小姐亲自为您煮的。碟子里的葡萄干乳酪蛋糕也是莉迪亚小姐在厨房,亲自监督厨娘做的。” 班纳特太太一听,心里因为简伊丽莎白她们在琼斯医生面前隐瞒她生气原因的不满,立即消失不见,眉开眼笑地对琼斯医生夸耀,“琼斯医生,在整个麦里屯都看不到比我的莉迪亚更美貌能干的小姐了。” 简和伊丽莎白她们几个无奈一笑,心想,幸亏被妈妈整天挂在嘴边夸耀的人不是她们!玛丽低垂着头,手指用力纠缠在一起。凯瑟琳不屑地盯看她数秒,忽然贴身上前,附在玛丽的耳畔低声嘲弄,“羡慕吧!妒忌吧!读再多的书,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丑陋。我真为莉迪亚的付出感到不值。你不配!” “麦里屯的人,都羡慕班纳特太太养了五个美丽出色的女儿。”讥嘲班纳特先生偌大的家产,到最后白白便宜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琼斯医生自然不会把麦里屯的小道消息说给班纳特太太听,反而顺着她骄傲的口气进行赞美,“提到新搬来的彬格莱先生,这几天我不论到哪家出诊,还是在诊所?都能听到大家在谈论租住在尼日斐花园的他。” “琼斯医生,你去尼日斐花园拜访过没?”班纳特太太来精神了,“彬格莱先生是不是同他们说得一样,谦逊有礼,不拘小节?” 琼斯医生笑道:“我是和卢卡斯爵士,班纳特先生他们一块去的。彬格莱先生确实非常不错!我在麦里屯没见过比他更出色的年轻人。他一位值得淑女们爱慕的绅士。” “琼斯医生,”班纳特太太袒露心声,“我神经衰弱的毛病,都由于着急简她们几个婚事。虽然她们每一个走出去,都让我感到骄傲。我敢说,麦里屯的小姐们如果不论嫁妆,比她们几个更出色的姑娘,我从没见过。” 她叹口气,展现自己的一片拳拳爱女心,“有时,我就不理解,她们的父亲班纳特先生,为什么总是对自家的女儿们如此挑剔?换做我,我是绝对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就算玛丽,她读的那些书也足够弥补她在容貌上的不足了。” 简早已习惯班纳特太太对她的疼爱,所以对她的话语,并无太多感触。伊丽莎白眼光惊奇,她丝毫都没料到,她毫无文化修养的母亲,居然能说出如此富有理性的话语。玛丽偏过头,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意图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 凯瑟琳无聊地陪在莉迪亚身旁,听到班纳特太太感情流露的话语,右手立即捂住嘴巴,整个人趴到莉迪亚肩头,无声闷笑。她的妈妈,什么时候也学会以情动人了?莉迪亚真是教导有方。 琼斯医生耐心地聆听班纳特太太的心里话,有些病人之所以会不舒服,只因为他们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了。他们需要找人倾诉,教堂负责忏悔的神父和治病的医生成了最好的对象。 就好像班纳特太太,五个女儿的婚姻问题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尤其在得知家里的农庄和房子,女儿们没有继承权,会由一个外人来继承之后。她心中的焦虑愈发严重。 不管是在华夏还是欧洲,人们都喜欢把生不出男孩的错误归结到女人身上。 班纳特先生虽然没说什么,但从莉迪亚出生后,他基本不再涉足她的房间。班纳特太太不知疲倦地向上帝乞求,希望他能赐给她一个男孩。然而伴着最小的莉迪亚一年一年长大,而班纳特太太却再也没有过一丝怀孕的迹象。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放弃生育男孩的希望,将心中所有的爱都一股脑地投到与她年轻时长得最为相似的小女儿莉迪亚身上。 她把莉迪亚当成男孩子在宠爱!全然无视她年幼时的霸道任性,仗着她的偏宠,联合凯瑟琳欺负受到家人忽视的姐姐玛丽。更因为班纳特先生给了伊丽莎白一匹刚出生的小马驹当礼物,在强烈要求无果的情况下,一个人偷了马,冒着风雨赶去农场抢夺本属于伊丽莎白的小马驹。 意外就此发生,两个莉迪亚在时空的交错处相遇。急于摆脱父母逼婚的莉迪亚一口答应莉迪亚*班纳特的交换,代替她成为英国乡村普通乡绅班纳特家最年幼的女儿。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莉迪亚偶尔也会懊恼的想,她当时脑子一定是晕头了。否则根本不会答应如此不对等的交换。虽然莉迪亚*班纳特说,等生命终结时,彼此就能交换回来。并且可以在俩人相遇的岔路口重新进行选择。可莉迪亚依旧觉得,自己这笔买卖,亏到家了。 微笑注视琼斯医生耐心聆听班纳特太太的牢骚,莉迪亚轻轻拉了拉凯瑟琳的手,低声道:“你去看看吉娜,她怎么还不把茶水送来?” 凯瑟琳点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班纳特太太的房间,转去楼下厨房。途中,她遇到从书房出来的班纳特先生,意外发现他的表情很奇怪,也许该说很微妙。更让她震惊的是,一向喜欢调侃自己妻子的班纳特先生这回竟然没那么做,反而关切了几句。 晕晕乎乎地和班纳特先生告别,凯瑟琳在踏进厨房的一瞬才勉强回味过来,愈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不过她想,莉迪亚肯定是个知情人。 晚上,她似乎又得跑去莉迪亚的房间蹭床了! ☆、第15章 合作 “莉迪亚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吗?” 琼斯先生从班纳特家的马夫吉格斯手中接过缰绳,一抬头,看到莉迪亚换了一身外出的深蓝色裙子从大门笑盈盈地走出来。她的肩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开司米披肩,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宽檐,脑后装饰了白色长纱巾的帽子。 听到琼斯医生的话,莉迪亚的笑容灿烂明媚,“我想去教堂为妈妈祈祷。”她脚步轻盈地靠近琼斯先生,白色的长纱在她的身后轻轻飞舞。 “不知是否用荣幸护送你一程?”琼斯医生笑眯眯地询问,“莉迪亚小姐。”说着,他走到已经打开车门的马车旁边,微微欠下/身,并抬起胳膊。 “谢谢,琼斯医生。”莉迪亚笑了笑,伸手搭住琼斯医生抬起的胳膊,提起裙摆,优雅地坐进马车。 琼斯医生关上车门,来到自己的马匹前,翻身上马,拉紧缰绳,等着莉迪亚乘坐的马车起步。吉格斯爬上位于马车前面的驾座,扯着缰绳,催动马车缓缓前行。琼斯医生,随即驱马跟上。 没几分钟,马车停靠到位于麦里屯镇子边上,一座哥特式建筑的小教堂前的广场上。琼斯医生把手中的缰绳给了从教堂里奔出来的小男孩,顺便掏了一个便士当小费。他刚要上前为莉迪亚打开马车门,扶她下来。就见负责驾驶马车的吉格斯动作迅速地拉开车门,弯下腰,抬起胳膊,“莉迪亚小姐,我们到了。” 琼斯医生有些意外地抬高眉头,细细观察这对年轻的主仆。男仆人是明显对自己的女主人心存爱慕,而女主人?蔚蓝色的大眼睛充满了纯真无暇的光芒,与男仆人的相处更是落落大方。 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暗恋!琼斯医生自顾自地下定义。 “吉格斯,你先帮我去肖恩先生那里看看我订购的书籍和仪器到了没?”莉迪亚从手袋里掏出一个漂亮小巧的编织钱包,从里面取出五英镑交给吉格斯,“如果到了,你就把这钱交给他。” 吉格斯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将它藏在最贴身的口袋里,瞥了眼站在教堂门口打量教堂大门上方石雕人像的琼斯医生,咬咬牙道:“莉迪亚小姐,我会尽快赶回来保护你。” 莉迪亚一呆,尽快赶回来保护她?皱了皱眉,微笑道:“吉格斯,琼斯先生还在呢。” 就因为他在,我才不放心。这话,吉格斯当然不能明说。他故意朝琼斯先生的方向瞧了瞧,摇摇头叹息:“莉迪亚小姐,以琼斯医生瘦弱的身材,遇到坏人,我比较担心他。” “吉格斯,这里是教堂。我想,还没有坏人敢在教堂干坏事。” 莉迪亚倒不是对这时代的英国治安有信心。相反,十九世纪初期的英国,是其历史上最黑暗的犯罪时代。伴着工业化革命和城市化带来的猛烈冲击,很多原本有工作的壮劳力都成了无业游民,这也让英国的犯罪率逐年递增。再加上维持社会治安的都是非专业人员,他们在日常生活都有自己正经的工作,而平时巡视抓捕罪犯审问罪犯都属于无偿的义务劳动。 没有经济收入,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拒绝兼职。他们宁可接受罚款,也不愿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警务工作上。更有胜者,直接出钱请社会最底层,毫无知识的贫民代替他们工作。 警务员没人愿意兼职,治安法官又因为低收入和犯罪分子相互勾结,只要他们出得起保证金,罪犯就可以当庭释放。吃过几次甜头以后,有些品德恶劣的治安法官渐渐迷上抓人放人的金钱游戏。于是,他们和警务员结成同盟,一方负责抓人,一方负责收钱放人。 这些都是莉迪亚的一个学法律的愤青追求者,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唠叨了无数遍的真理!如今想想,她当初的那些各行各业的精英追求者,就像是给突然间穿越的她开的金手指。 说到莉迪亚的追求者,真是五花八门的职业都有。律师、植物学家、服装设计师、音乐家、美声歌唱家、画家、语言学家、厨艺世家传人、历史学家……莉迪亚也不清楚她父母是从哪里招来这么多行业精英?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把他们的专业知识,不管她感不感兴趣?都一股脑地灌进她过目不忘的脑子里。 换做以前的莉迪亚,只会觉得她父母为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很烦人,非常讨厌!如今的她,只遗憾和每个追求者相处得时间太少,以至于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学了个半桶水。 “莉迪亚小姐,”吉格斯对莉迪亚的乐观表示担忧,“也许犯罪分子和你是一样想的。” 莉迪亚哑口无言,吉格斯这话也不算错。教堂,确实是犯罪分子喜欢来忏悔自己犯下罪过的合适场所。她想了想,突然想起镇子上驻扎的民兵团,“吉格斯,有民兵团在,罪犯一定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吉格斯显然对莉迪亚口中的民兵团不以为然,“莉迪亚小姐,他们也能算是军人?也就比地里干活的农民稍微好些。莉迪亚小姐,在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离开教堂,去其他的地方。即使有琼斯医生的陪同。” “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莉迪亚笑着保证。 吉格斯绷着脸,忧心忡忡地赶着马车离开小教堂,前往镇子上的克拉克借书处,办理莉迪亚嘱托的事情。他一离开,琼斯医生走到莉迪亚身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莉迪亚小姐,他是个不错的仆人!” 莉迪亚侧头,眉眼弯弯地轻声问:“能够抓住机会的人,才有机会一跃成为人上人。琼斯医生,你说是不是?” 琼斯医生定定注视她良久,“我们签一份终身合约。我要名,我要成为英国乃至全欧洲最好的内科医生;而利,因为名声带来的所有利益,全部归你。”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只需要在美貌和艺术方面的才艺声名远播。药剂学方面的显赫名声,对她而言不过是种负累。 “为了避免合作泄露,我们不仅要在上帝面前发誓,还需要一份用华夏文字起草的合约。”莉迪亚抬手挽住琼斯先生的胳膊,进入教堂内部。 琼斯先生眉头一拧,“我不懂华夏文字。”话刚出口,他立即感觉自己失言了,马上纠正,“莉迪亚小姐,我绝对没不信任你的意思。” “英文,法文,德文,拉丁语,希腊语……不管用欧洲哪个国家的文字起草的合作协议,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泄露的危机。华夏的文字就不同了。我敢肯定,这种文字,即便等我们俩都回归上帝的怀抱了。英格兰也未必有人能看得懂其中的意思。”莉迪亚笑笑,耐心的给予解释。 “琼斯先生,我没有必要在协议上耍花招。作为一个绅士的女儿,我并不需要有可能会破坏我名誉的荣耀。我有四个姐姐,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从而毁掉她们一生的幸福。”莉迪亚松开挽着琼斯先生胳膊的手,走向正对着教堂大门的十字架,手指交叉相握,放在胸前,微合着双眼,默默祷告。 “上帝将见证我的真诚!”她睁开眼,微笑凝视面带犹豫不定的琼斯医生,“琼斯医生,你觉得人们是会相信一个内科医生的权威,还是一个待在家里头脑简单的女人?” “我比你更需要害怕,琼斯医生。”莉迪亚直接挑明,未来只有可能是琼斯医生翻脸不认人,而不是她。 琼斯医生思索片刻,伸出手,“合作愉快。” 莉迪亚小姐说的对,等到他功成名就时,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乡下无知妇人的嫉妒。不过,琼斯医生也相信,眼前的少女一定会给自己留有反击的后招。如果他将来敢撕毁协议,那等待他的,只有身败名裂的结局。 “合作愉快。”莉迪亚也伸出手,俩人在手在空中相握,数秒过后,各自回归到它原先的地盘。 “莉迪亚小姐,你最好注意你的马夫。他对你的感情,似乎很不一般。”琼斯医生刻意提醒,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出现品德方面让人津津乐道的污点。 莉迪亚走到最前一排的木椅坐下,“吉格斯吗?他会是个不错的代理人。琼斯医生,请帮我找个值得信任的律师起草一份委托协议。今后,就由吉格斯全权处理我们之间的秘密合作。” 琼斯医生怔愣住,大概没料到,正是由于他的提醒,反倒促使莉迪亚心中的决议,决定给吉格斯一次机会。她深信,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她就是一个冷血自私的女人! 所依仗的不过是吉格斯对她的爱慕。一份不知道能保持多久的爱慕。也许是一年,几年,几十年,到死都不曾改变;也许,在他获得第一笔丰厚报酬以后、见识过更多漂亮有风韵的女人以后,他就会发生改变,彻底爱上金钱和女人的游戏。 如果有可能,她真心不希望吉格斯发生改变。即便改变,也不应该在品德方面。她所欣赏的,永远都是那个会用害羞腼腆的表情偷偷窥看她的淳朴年轻人。然而,很多穷人都会在突然发迹之后迅速堕落,将他们的财富挥霍一空,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但愿吉格斯能坚持住,莉迪亚目光虔诚地注视正前方的十字架,无声祈祷。从一个无神论者到一个有神论者仅仅需要一次非常规的交换人生。 ☆、第16章 好消息坏消息 “莉迪亚,”看到莉迪亚乘坐的马车抵达房子前面的花园空地,凯瑟琳像只快乐的小鹿,欢快地从房子里面奔出来,扑到莉迪亚身边,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手,“我有事找你。” “我们回房间,悄悄说。”她朝莉迪亚挤挤眼睛,暗示家里又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了。 对于凯瑟琳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莉迪亚无奈一笑,“吉蒂,我还有东西要拿。” “让吉娜帮你拿好了。”凯瑟琳不以为意,嗓音脆脆地指挥,“吉格斯,和以前一样,仪器什么的放到后面的小木屋,书籍让吉娜送到莉迪亚在阁楼的小书房。” “走啦,莉迪亚。”她双手死死缠住莉迪亚的胳膊,拖着她直奔目的地,莉迪亚的房间。 进入房间,凯瑟琳锁好门,笑嘻嘻地双手负在身后,走到坐在梳妆镜前拔掉固定帽子的发针,脱下帽子的莉迪亚身侧,“莉迪亚,告诉你一个对我们家而言绝对很坏的消息!我们的表兄柯林斯,会在本月的十八日,也就是星期一,下午四点钟之前,抵达我们家。” “他打算住几天?”莉迪亚放下帽子,侧过脸,笑着猜测,“看你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会住很久?” “莉迪亚,”凯瑟琳嘟起嘴吧,拿起莉迪亚搁在梳妆台上精致的发针,无聊把玩,“他打算从十八号一直住到二十三号再返回肯特郡。他不是牧师吗?牧师不是都很忙。” “大概是他所在的教堂并非由他一个人主持。”莉迪亚站起来,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条白色毫无装饰的简单内裙,以及一条只在下胸线中间用一粒珍珠扣住,裙子下摆领口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精美花纹的茄色长罩裙。 大大方方的在凯瑟琳面前脱掉外出裙,换上班纳特太太为她精心准备的,能衬托她美貌的家常裙,莉迪亚打开房门,“吉蒂,我们去阁楼书房聊。” “好吧。顺便让吉娜送些茶点。”凯瑟琳放下发针,紧随在莉迪亚的身后离开房间,带上房门。 俩人姿态亲密地经过班纳特先生的书房门口,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她们的父亲手里拿着烟斗,直接道:“莉迪亚,你进来下。” 听到他的声音,天生对自己父亲存着敬畏心的凯瑟琳立马哆嗦了下,语速极快地丢下句,“莉迪亚,我先去阁楼书房等你。”一溜烟跑了。 看她好像耗子见了猫的胆小样,班纳特先生板着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似乎对凯瑟琳的表现并无不满。仔细研究过班纳特先生日常习惯的莉迪亚却清楚,班纳特先生他生气了。 凯瑟琳今后在班纳特先生的位置往后挪了好几位。不过,本来也没有多高。莉齐是班纳特先生的最爱。接下来是简,还有她。玛丽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姑娘。凯瑟琳?疯疯癫癫,不知所谓。 莉迪亚想,凯瑟琳并不会在乎班纳特先生的看法。一千英镑的嫁妆,是妈妈班纳特太太出的。平时的日常生活,也都是班纳特先生眼中毫无大脑的妻子在操劳。就连她们五姐妹的婚事,班纳特先生永远都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漠态度,由着不着调的妻子瞎折腾。他就不怕神经质的班纳特太太,把未来的女婿候选吓跑了。 莉迪亚对班纳特先生最不满的地方就在这里,即使对班纳特太太再厌恶,认定自己年轻的时候被美色冲昏了头脑,选了一个只有外表完全没内在的肤浅女人当妻子。也不能全然无视两人共同拥有的五个女儿。尤其在明知道家产会在他过世后,由归外人继承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父亲,不是更应该为自己的女儿们挑选合适的女婿人选吗? “爸爸,祝贺你。”进入书房的第一句,莉迪亚微笑祝贺。 班纳特先生难掩心底的震惊,“是真的吗?” 自打听从莉迪亚的安排开始调理身体,他就每天过得忐忑不安。二十三年了。在他完全放弃希望,灰心丧气的时候,他的小女儿突然告诉他,他还有可能拥有一个继承人。班纳特先生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不甘心将祖上传来的家产,白送给与他关系不好的柯林斯家的念头,始终占据上风。他决定,赌一次。即使失败了,他也不过是再多养一个女儿。 今天,听到班纳特太太感觉不舒服,虽然家里的仆人说是由于在卢卡斯爵士家听到不好消息的缘故,但班纳特先生依旧满怀期望。莉迪亚曾经对他说过,今年会有好消息。 “爸爸,”莉迪亚微笑道:“在妈妈怀孕的迹象不是很明显前。我建议,隐瞒这个消息。” 班纳特先生在得到莉迪亚准讯的刹那,第一个想到的是,让家里的管家向外公布这个令班纳特家包括雇工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振奋的好消息!多年租种班纳特家田地的农民,和在班纳特家服务的仆人们,并不希望换一个陌生的主人。班纳特家只有五个女儿的现实,又让他们每个人对未来都忧心忡忡。 如果在此时宣布班纳特太太怀孕的消息,相信对他们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即使孩子还在肚子里,不知道是男是女?有一半的几率是男性继承人,不是吗?他们都会去镇子上的小教堂里诚心祈祷,希望班纳特太太生下一个男孩。 “我会吩咐管家,严格约束家里的仆人。”班纳特先生深思一会,表示赞同,“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谁都不准谈论孩子的性别。”他不想班纳特家变成一个笑话。 “柯林斯表兄那,也不用提及。”莉迪亚不怀好意地笑笑。 班纳特先生笑了,沉默一会,感叹道:“我和他的父亲,早些年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断绝来往,”他拿起烟斗,点燃了,抽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老柯林斯是个守财奴。是那种出门在外,一个便士小费都不给的人。” “莉迪亚,你知道东印度公司吧。我和老柯林斯先生曾经合作,各出一半的货款,搭着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前往东方做生意。不过,我们的运气比较差。那艘船,在出发不久,便遭遇暴风雨沉没了。” “老柯林斯认为是我的错,坚持要求我将他出资的那一半货款赔偿给他。我当然不会同意他蛮不讲理的指控。最后,他将我告上法庭。当值的法官是个正直的人,他驳回了老柯林斯的诉讼请求。也是从那次过后,我和老柯林斯的关系彻底恶化,二十多年来,再也没有来往过。” “如果不是该死的限嗣继承,我怎么可能将财产交给柯林斯家!只要法律允许,我宁愿把房子和土地全部卖掉,把英镑分给你们姐妹五个,也不会给柯林斯家留一个便士。”班纳特先生脸色难看,愤然说出心里话。 “莉迪亚,你妈妈肚子的孩子会是个男孩吗?”他充满希冀。 莉迪亚抿抿唇,这时代又没有B超,可以看到孩子的性别。也没有华夏的妇科圣手,只需要通过诊脉,就能探出男孩女孩。她虽然已经尽量调理好班纳特夫妇的身体,可要她保证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百是个男孩,莉迪亚默然。 在班纳特先生略显失望的眼神中,莉迪亚还是开口了,“爸爸,我也不能保证妈妈肚子里孩子一定会是个男孩。我只能同你说,男孩的几率比女孩大。” 班纳特先生也知道自己强求了,自嘲一笑,“你妈妈能够怀孕,已经是上帝的仁慈了。当年她在生下你之后,现在的小琼斯医生的叔叔老琼斯医生就安慰我,说你妈妈她不可能再怀孕了。” “莉迪亚,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姐姐。”通过这些年对小女儿莉迪亚的观察,班纳特先生承认,她的冷静和理性,足以使她的未来一片光明。而他偏爱的莉齐,却有可能因为她的偏执,错过最美满的姻缘。所以,班纳特先生决定,让莉迪亚负责教养还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更重要的一点是,班纳特先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五个女儿教育上的失败。 觉察到班纳特先生矛盾的心情,莉迪亚承诺,“爸爸,我会是最好的姐姐。” “莉迪亚,请记住你今天的话。”班纳特先生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相信她不会为了家产,故意教坏自己的弟弟。透过莉迪亚坚定的话语,班纳特先生愈发肯定,妻子怀的是男孩。 “爸爸,我会守护班纳特家。”莉迪亚袒露内心愿望,“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让班纳特这个姓氏在英格兰的历史上,留下痕迹。” 班纳特先生惊愕住,细细打量已经逐渐展露少女娇美风姿的小女儿,与班纳特太太相似的五官,却拥有完全不同的气质。与简符合欧洲绝大多数男人审美观的金发碧眼不同,她黑发蓝眼的五官,给初次见到人的感觉是一种优雅宁静。而不是如同她的姐姐简,令人惊艳难忘。 年轻的绅士,没有经历太多,绝对大多数会喜欢像简那样笑容甜美的小姐;而情感趋于理智的男人,则会选择像莉迪亚这样聪慧理性的淑女。虽然,她头脑会使绝大多数男人产生一种无法征服的挫败感。可男人都喜欢挑战,喜欢征服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拥有特殊魅力的女人。 有莉迪亚在,他似乎不需要再为五个女儿的终身大事烦心了,班纳特先生乐观的想。 “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彻底放权。 “谢谢,爸爸。”莉迪亚提裙感谢。 ☆、第17章 吉娜的请求 凯瑟琳在阁楼书房待得无聊,不禁翻看莉迪亚放在书桌上的书籍和她做的笔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打开,入目的都是她熟悉的英文字母。但,凯瑟琳呆呆地盯着书页,单个字母拎出来她都认识,组合在一块,却是她一字不识的陌生文字。 她修饰得精致的眉头隆起,莉迪亚她,什么时候又多学了一门外语? 翻看了几页,确定自己一个词语都不认识,凯瑟琳不耐烦地合上手中的书籍,转而拿起莉迪亚做的读书笔记。 打开,愣住,各种陌生的文字和古怪的符号充斥空白的页面,凯瑟琳鼓起腮帮子,她就不信自己一个词语都不认识。手指快速地翻动,眼光在每一页停留,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然而,残酷的现实在瞬间击败了凯瑟琳刚刚生出来的雄心壮志。她不得不承认,莉迪亚做的读书笔记比她刚才翻阅的那本书,还要复杂千百倍。 或许是为了保密,凯瑟琳歪歪头,想想自从莉迪亚的调香大业开始以后,家里换掉的各类洗涤沐浴护肤用品,愈发觉得莉迪亚用别人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做读书笔记的念头,聪明极了! 凯瑟琳即使不懂调香方面的知识,也能意识到家里面目前在使用的,被莉迪亚利用调香技术改进过的各类日常用品,一旦出现在伦敦高档商铺的柜台上,会引起多大的追捧。至少,她在用过莉迪亚专门为她调制的护肤品和沐浴露以后,就坚决不再使用外面卖的那些来自法国巴黎的“高档货”了。 配方,很重要!凯瑟琳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读书笔记,决定一会要好好说说莉迪亚,不要以为用别人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记录她研制的那些配方,就会万无一失了。 这世界,聪明人很多的! “吉蒂小姐?”吉娜双手抱着几本书籍推门进来,看到站在书桌后神情严肃的凯瑟琳,不禁吓了一跳。凯瑟琳在她的印象里,一向都是没心没肺的“傻大姐”。这会看到她板着脸的模样,吉娜还真不适应。 见到吉娜,凯瑟琳眼睛微眯,思索片刻,开口命令,“吉娜,把书放下,然后送两份茶点过来。” 以后,吉娜只能在有人在书房的时候,进来打扫。莉迪亚平时丢掉的草稿纸,也要全部烧掉,不留一张。凯瑟琳是关乎到莉迪亚的事情上,总表现得异常精明能干。她坚定的认为,莉迪亚过得好,她就会好。她的未来幸福与否,都系在莉迪亚一人身上。 多年来的遭遇,使得凯瑟琳从来都不期盼班纳特太太突然不喜欢莉迪亚改为喜欢她,或是班纳特先生有天会讨厌二姐伊丽莎白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熟知自己其他三个姐姐的性情,大姐简就是个认为世界的人都是好人,只有继承家里财产的柯林斯是个例外的善良女人。凯瑟琳私底下偷偷跟莉迪亚说,只要柯林斯表兄在爸爸过世后,不将还活着的妈妈和未出嫁的她们赶出房子,以简老好人的性格,肯定会将唯一的例外去掉。 二姐伊丽莎白?凯瑟琳很难评说自己这个在爸爸班纳特先生眼中最聪慧的二姐。说她漂亮,有简和莉迪亚在的地方,没人会注意到她的脸蛋。不过,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确实漂亮。一向在玛丽面前硬气的凯瑟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睛没她的会说话。赞她聪明,凯瑟琳不屑地撇撇嘴角,固执己见的小聪明罢了!反正,她将来就算走投无路了,也不会跑去投奔同她性格不合的伊丽莎白。 玛丽,能把自己养活好,凯瑟琳就谢天谢地了。 一对不靠谱的父母,三个性格上有重大缺陷的姐姐,凯瑟琳思来想去,愈发坚定当好莉迪亚小跟班的信念。 “好的,吉蒂小姐。”吉娜放下怀中的书籍,退走几步,转身出阁楼书房。 下楼梯的时候,遇到提裙上来的莉迪亚,立即高兴地停下来,“莉迪亚小姐,我妈妈擦了您送的药酒以后,关节好多了。不然,一到秋天阴雨的天气,她的手脚都痛得干不了活。只是,” 她低垂下头,脸颊通红地请求,“莉迪亚小姐,能不能再送我一点?您之前给的,都,都让我妈妈她喝了。” “莉迪亚小姐,您这次给的,我会看着她使用,绝对不会让她当酒喝了。”吉娜猛然抬起头,语速急促地保证,“莉迪亚小姐,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说着,她举起手,眼神虔诚地发下誓言。 “喝的话,效果会更好。”莉迪亚不以为意,“吉娜……” “不!莉迪亚小姐。请你绝对不要同我妈妈说这句话。”吉娜低垂着头,羞愧不安地纠缠着自己的双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莉迪亚小姐,我绝对不是在责怪您。而是,而是我妈妈她,自从爸爸过世后,就变得非常非常喜欢喝酒。家里只要有一个便士,都会被她拿去买酒。” “我的一个妹妹,就因为妈妈她只顾喝酒,”吉娜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着继续道:“等我请老琼斯医生到家里,她的身体已经冰冰凉了。” “我恨她!可,可是我又爱她。妈妈她只是太痛苦了。爸爸过世后,她无数次想要自杀,但听到教堂里的牧师说,自杀的人是罪人,要下地狱。妈妈她才勉强放弃这个念头。” 莉迪亚张张嘴,很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然而,她心里十分清楚,吉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她需要的并不是空泛的安慰,而是真真切切能让她变得更加优秀的帮助。吉娜一直都想到伦敦贵族的家里去当女主人的贴身女仆,所以,她一直都努力吸收莉迪亚教给她的各种知识。 英国的仆人严守着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吉娜只是一名负责打扫房间,地位低下的清扫女仆。虽然在班纳特家,她偶尔也会客串下客厅女仆,帮着送茶点,但她真正负责的工作是打扫房间。不过,比起在厨房负责清洗,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永远不停忙碌的女帮厨多莉,吉娜又算是幸运的。她的工作并不算繁重,班纳特家也不是苛责家里仆人的雇主。她每天忙完自己的工作,还能剩下不少时间跟着莉迪亚进行多方面的学习。 可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养家,吉娜不得不在将来的某一天舍弃班纳特家安逸的生活,离开平静的浪搏恩乡下,前往繁华热闹的伦敦。她不奢望自己能成为女管家,只想着凭借从莉迪亚那里学到的保养手艺,给一个贵族太太当贴身女仆。 贴身女仆在仆人中,地位仅次于家里的女管家。吉娜,一直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她内心最渴望的是,莉迪亚能够嫁给一个贵族老爷,然后,她就可以成为最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仆! 她和吉格斯的愿望相同,想给莉迪亚小姐当一辈子的仆人。这年头,找个体贴家里仆人的好雇主,很难。那些人,都恨不得家里的仆人二十四个小时不休息。 所以,当听到尼日斐花园搬来一位从伦敦北部来的有钱阔少爷时,吉娜精神振奋。没想,莉迪亚小姐对那位阔少爷一丝兴趣都没,反而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姐姐简出谋划策。 吉娜不懂,好男人不是应该留给自己吗?莉迪亚小姐怎么跟别的小姐想的不一样!吉格斯说,彬格莱先生不适合莉迪亚小姐,他性格太软了。莉迪亚小姐如果和他在一起,一定会过得不幸福。仔细想想,吉娜赞同吉格斯的看法。 那位彬格莱先生家,太复杂了。尤其是他的两个姐姐,那眼睛都快顶到天上去了。她们大概都忘了,自家的兄弟不过是个并不体面的生意人。聪明单纯的莉迪亚小姐,的确不适合成为他家的女主人。 “莉迪亚小姐,您是个好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姐。”吉娜抬起头,一脸感激地望着莉迪亚,“我相信,我在未来不会再遇到比您更好的小姐了。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您。” “吉娜,你要离开了吗?”莉迪亚有些不舍。 “莉迪亚小姐,我走后,您可以让女帮厨多莉代替我工作吗?她也是个可怜人!希望您能帮她一次。”吉娜鼓足勇气,开口为在班纳特家的好友多莉请求。 “多莉?”莉迪亚在脑子里翻找多莉的资料,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年前被班纳特家的女厨娘捡回家,从此就跟着她在厨房打下手,干一些粗活脏活。 “我会和妈妈说的。”她点头。 “莉迪亚小姐,多莉她应该受过教育。”吉娜想了想,觉得不能因为她一时的好心,给莉迪亚带去麻烦。 莉迪亚惊讶住,“吉娜,你肯定吗?”这时代,受过教育的女人基本都出身良好。当然也有些意外,高级交际花和剧场女演员一类的女人,也都受过不错的教育。 “我曾经看见她拿玛丽小姐落下的书看。”吉娜回想了下,认真回答。 “能看懂玛丽的书?”莉迪亚打消让多莉代替吉娜工作的主意,“吉娜,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了。我不希望家里出现不稳定的因素。在多莉的来历没确定之前,她不能离开厨房。” 吉娜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给好友带去了麻烦,让她被雇主家怀疑了。她咬紧下唇,低声恳求道:“莉迪亚小姐,我相信多莉她并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来历。请您原谅她吧。请您前往不要把她送到镇子上的治安法官那里。” “吉娜,事情还没严重到需要将人送到治安法官那里去的地步。”莉迪亚摇摇头,柔声安抚,“我只想确定她的无害。” “莉迪亚小姐,我能先和多莉谈谈吗?”吉娜急切地询问。 “可以。”莉迪亚不在乎打草惊蛇,只要那个多莉够聪明,就不会选择突然离开。她记得女厨娘捡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 “谢谢,莉迪亚小姐。”吉娜急匆匆下楼,直奔楼底下的厨房,找好友多莉道歉。 莉迪亚留在原地静立数秒,转头,发现凯瑟琳生气的站在楼梯顶端,气呼呼地指控,“莉迪亚,你真的太好说话了 !” 莉迪亚微笑不语。 ☆、第18章 多莉 “莉迪亚小姐,您在吗?我是厨房的女帮厨多莉。” “莉迪亚小姐,我有事情想同您说。” 阁楼书房的门外,传来多莉微微带着沙哑的嗓音,刚刚安抚好凯瑟琳愤怒情绪的莉迪亚抬起头,柔声应道:“多莉,进来吧。” 凯瑟琳脸一沉,猛地站起来,“我去看看简和莉齐。”话音未来,她人就已经冲到从门外打开的书房门前。看到站在门口打扮得朴素干净,面容清秀的多莉,她立即瞪大双眼,恶狠狠地剐了她几下,刻意压低嗓音,低声警告,“我不是莉迪亚,会被你几句话打动!你最好安分守己,不然我一定让吉格斯把你绑了送到麦里屯的治安法官那里去。现在不揭发你,是班纳特家丢不了这个体面。” “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低贱的厨房女仆,毁了我亲爱的姐姐们的婚事。” “吉蒂小姐,我比你更害怕离开班纳特家。”多莉眼光闪烁,低头避开凯瑟琳咄咄逼人的眼光,用她沙哑的声音颤抖地回答。 闻言,凯瑟琳哼声,跺跺脚,扭头看着莉迪亚,大声提醒,“莉迪亚,你可不能被她用几句话给骗了!” 莉迪亚笑笑,挥挥手赶人,“快走吧,快走吧。” “哼!等吃亏了,你就晓得厉害了。”凯瑟琳撅起小嘴,再次瞪了眼低垂着头的多莉,气呼呼地奔下楼。途中,她蓦地改变主意,决定找玛丽奚落几句,恢复下好心情。 “进来吧,多莉。顺便把门关上。”莉迪亚吩咐一声,走到窗前用来接待客人的小圆桌旁,提起银制茶盘里的茶壶,倒了两杯红茶,“陪我一块喝杯红茶,可以吗?多莉。” “好的,莉迪亚小姐。”多莉温顺地关上门,双手腰部的围裙上抹了好几下,站到小圆桌旁,拿起她的那杯红茶,动作粗俗地喝了几口,重重放下骨瓷茶杯。 看到她故意展现出来的粗鲁举止,莉迪亚轻笑出声,银勺在茶杯里轻轻搅动,专注地看着杯子里形成旋涡状的红褐色液体,“多莉,虽然你已经尽量表现出一个没受过教育的贫民应该拥有的举止,可是,” 她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愉悦的笑意,“可是,你自幼所受的教育,使得你会在不经意间纠正自己动作的粗俗。多莉,”莉迪亚扔下银勺,听着它和杯身发出的清脆碰击声,嘴角慢慢弯起,“我对你并没有恶意。我也对你的过往不感兴趣。我唯一在意的,只有我家人的安全。” “多莉,请你告诉我。你身后的尾巴扫除干净了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多莉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子从她的鬓角渗出,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她眼眶含泪,断断续续地为自己辩解,“莉迪亚小姐,我,我并没犯事!我敢对上帝起誓。除了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其他方面绝对没有问题。我绝对不会给班纳特家带来麻烦!” “我不会追问你为什么会从家里逃出来?从你偶尔流露出来的有教养的举动,我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不过,”莉迪亚双手相握,放在桌面,语锋突然一转,“你说你不会给班纳特家带来麻烦。可你似乎忘了,你离家出走的行为并未得到你监护人的同意。” “你的监护人,完全可以用教唆或者拐带的罪名指控班纳特家!” “多莉,你成人了吗?” “莉迪亚小姐,”多莉惊恐地打断莉迪亚的推断,死死咬着下唇,泪眼朦胧地瘫软在地,“请您不再说下去了!我相信,我的监护人,她并不在乎我的死活。她唯一在意的是,我是否听话。” “我跑了,她还有其他的女儿代替。”她整个人蜷缩着趴伏在地板上,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 “莉迪亚小姐,我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伦敦一个体面人家出身的小姐,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她嫁给了我的父亲。”多莉泣不成声地诉说她的过去,“我的父亲,是个胆子非常大的生意人。为了能获得国王陛下的敕封,他决定听从自己一个好朋友的意见,去东方冒险。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我妈妈的嫁妆都换成金子,交给了他那个朋友。” “他被骗了!”莉迪亚断定。 多莉仰起头,清秀美丽的脸庞布满了泪水,“是的,莉迪亚小姐。他被骗了。被自己最好的朋友骗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很快,我们家被债主逼着离开温暖华丽的大房子,搬去伦敦城的贫民区。爸爸他,开始自暴自弃,和那些低贱的流浪汉酒鬼赌鬼混在一起,沉迷赌博和酗酒。” “输了钱,他就开始喝酒,喝醉了就打妈妈。妈妈她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在一个冬季寒冷的夜晚丢下我们姐弟三人,逃离了爸爸。” “妈妈走后,我开始到附近脏乱的酒吧厨房当清洗女仆。因为我年纪小,再加上我一直都用煤灰抹自己的脸,打扮得像个男孩,我在酒吧打工的日子还算平静。弟弟妹妹也都很懂事,很听话,乖乖待在家里,不会到外面的街上乱跑。”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到我死去。没想到,有天一个人突然跑进酒吧后面的厨房,对我说,我爸爸他在赌场被人拿刀捅死了。而捅死我爸爸的那个男人,跑了。那个时候,我脑子里一团乱。浑浑噩噩的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带回了爸爸的尸体。” “莉迪亚小姐,我是个心狠的女人!当我花光家里所有积蓄,帮我爸爸在一家伦敦小教堂后面买了一小块地下葬的时候,我的心情居然很好,有一种从此解脱的兴奋感。然而,就在我爸爸下葬一周后,一个穿着不错的男人来到我们家,说是受我妈妈的委托,来带我们姐弟三人和她团聚。” “我的妈妈,”多莉抬手擦掉刺痛双眼的泪水,眼神复杂地继续讲属于她的悲惨故事,“呵呵……”一连串讥嘲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溢出来,多利眼神轻蔑地揪紧身上的围裙,“她在离开家后,就遇到了一个珠宝商人。一个慷慨的犹太人。她拿自己的身体回报了他,并在他的帮助下,凭借自己的美貌和善解人意,很快在伦敦上流社会的舞会站住了脚。” “在她稳定下来以后,她又在舞会上和一个子爵打得火热。低贱的犹太商人再有钱,又怎么能和血统尊贵的贵族相提并论?妈妈为了能安抚那个犹太商人,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当做报酬。” “在那座华丽的大宅子里,妈妈她给我们姐妹俩请了从法国来的家庭教师,专门教我们取悦男人的技能。弟弟,弟弟则被她送进了寄宿制的教会学校。那时候,我还很感激她,愿意送弟弟去接受教育。后来,” 多莉添了添干涩的唇瓣,“后来我去她房间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里听到她和法国女家庭教师的对话。她送弟弟去寄宿制学校,纯粹是为了拉拢我和我妹妹,好让我们俩心甘情愿地帮她笼络住她身边的有钱男人。” “为了弟弟,我忍下了一切的不满。”多莉忽然放声痛哭,“可为什么上帝会如此残忍?他带走我的父亲以后,又带走我年幼听话的弟弟。我的弟弟,他在寄宿学校突然落水身亡了。” “阴谋!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我弟弟的死,更不是偶然。是她,是她和爱慕她的男人一起策划了这两桩谋杀案。” “你有确确的证据吗?”莉迪亚并没偏听偏信,反而让多莉说出她能掌握的证据。 “弟弟是死在寄宿学校后面的湖里的。我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水泡得不成样子了。管理寄宿学校的负责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死去的弟弟身上,一再声明,学校有规定,入夜后学生不得离开所在的房间。所以,学校不对我弟弟的落水意外承担任何责任。” “那个女人,从学校拿到一笔数额惊人的封口费。”多莉眼神凶狠,双拳攥紧,“我弟弟的死如果不是谋杀!学校为什么要给她钱?” “我爸爸的死,更是她和她的情人策划的一桩谋杀。为了不让自己的名誉受损,那个女人和她的情人合谋,花了一笔钱买通一个无业游民,让他在我爸爸常去的赌场制造一场混乱,然后趁乱杀死他。” “我并不在乎我爸爸的死,我只恨她杀了我弟弟。” “莉迪亚小姐,”多莉擦干脸上的泪水,双腿跪地,挺直腰杆,郑重请求,“我想在这里求您件事。” 莉迪亚不说话,静静等待多莉的请求。她大概能猜到多莉所要求的事情是什么?然而现实是,她这会根本没能力帮助她。从多莉的描述中,莉迪亚可以看出,她妈妈情人众多,且个个有钱有势。更何况,她就不信,那个杀了多莉爸爸的流浪汉还活着。多莉想要惩罚她的妈妈,还得从其他方面慢慢布置。只有她妈妈的情人全部离开她,多莉才有可能达成愿望。 “莉迪亚小姐,我只求您在您未来有能力的时候,帮我把那个女人和她的情人们送进监狱。”多莉眼神坚毅,道出她并不算离谱的请求。 有些意外,莉迪亚怔了怔,随即承诺,“多莉,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拥有你口中的力量,我一定会帮你达成你的心愿。” “谢谢您,莉迪亚小姐。吉娜说的对,您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的小姐!” 多莉感激涕零,手探入方形的领口,从贴身的紧身胸衣里掏出一个用真丝绣花手帕紧紧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本大约有现代的新华字典大小,七八页厚度的薄册子。她注视手中的薄册子良久,双手捧住,送到莉迪亚面前,“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记录些什么?我只知道那个女人非常重视它。” 莉迪亚接过,翻开,眼光诧异,快速翻动到最后一页,嘴角轻勾,多莉妈妈的身份可不止高级交际花这么简单!薄册子上记录了很多重要人物的名字,后面更是记录着一笔笔数额巨大的贿赂。 在英国,议会通过议员们的表决控制国王颁布的各项措施,而外面地位低下的有钱人们,则利用金钱收买诸多议员,操控议会的表决。 就冲多莉给的这本薄册子,莉迪亚也会在自己拥有能力后,尽可能的帮助她完成心愿! ☆、第19章 女家庭教师 “从十七世纪开始,欧洲上流社会以及王室都流行说法语,贵族之间也都以能用法语相互交流为时髦。即便在我们英国,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家庭,也都以会*语而自觉高人一等。我们虽然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万贯的家财。但是,学好法语,就如同和我们必须掌握音乐歌唱舞蹈一样重要。” 莉迪亚侃侃而谈法语在交际往来中的重要性,“法国文明,在很多欧洲人的眼中,就代表着欧洲文明。” “莉迪亚,我们是英格兰人,平时沟通用的也都是英语。法语?学它干什么。整个麦里屯,连那些绅士老爷们,估计也没几个会说。别的不说,就我们家玛丽吧。她看了那么多书,有一本是法语的吗?”凯瑟琳不耐烦地反驳莉迪亚的法语高贵论。 玛丽捏紧手中的鹅毛笔,凯瑟琳遇到事情喜欢拿她当反面例子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她真的受不了了。玛丽最害怕凯瑟琳会在家里的客人面前暴露她的短处。在自家姐妹面前,她能忍受。在外人跟前,玛丽想,她绝对不会原谅她。即便莉迪亚为她说情。 简微微一笑,“我赞同莉迪亚,法国一直都是欧洲流行文化的中心,是很多淑女们向往的地方。学会法语,有助于我们在舞会上的表现。” 听简的意思,似乎会讲几句法语,能让自己在舞会上成为焦点,更受男人们欢迎,凯瑟琳立即偃旗息鼓,兴高采烈地询问:“莉迪亚,妈妈她答应给我们请家庭教师了。” 虽然凯瑟琳对女家庭教师这个职业充满了鄙夷不屑,可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在日常生活中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家庭教师陪伴的想法。她和她姐妹的才艺都是自学的,有些是班纳特太太在小时候教的。 班纳特太太年轻时,也懂得一些才艺。不然,班纳特先生也不会为她所倾倒,向她求婚,将她娶回家。像舞蹈歌唱什么的淑女必备才艺,给自己五个女儿打个基础,班纳特太太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简伊丽莎白玛丽她们三个也都很激动,家里有个专业的女家庭教师,对已经出来社交的她们,在礼仪舞蹈谈吐方面有着莫大的帮助。 “是爸爸答应了。”莉迪亚给出令她的姐妹都意外的答案,“他已经请他年轻时的朋友在伦敦找了。最多两三天,就会有确确的消息。” “是爸爸?”伊丽莎白首先惊愕出声,“这怎么可能?” 忽然间,伊丽莎白看着莉迪亚青涩美丽的脸庞,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嫉妒。班纳特家现在请一个女家庭教师,会对家里的谁最有利?自然是还没出来社交的小女儿莉迪亚。伊丽莎白控制不住脑子里的猜疑,一向偏爱她,不喜欢莉迪亚的父亲,他是不是改变态度了? “不知道那个女家庭教师会不会法语?”简更关心女家庭教师自身掌握的语言,“我一直都想学。”自学,她能力不够,环境也不配合。能说几句日常打招呼的法语,简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学会法语,我就能看更多的书了。翻译过来的书籍,因为翻译家的个人喜好,总失去了它原有的味道。”玛丽对学习法语也充满了兴趣。法国是欧洲文化和艺术的中心,她的文学创作,需要更多的相关资料。 莉迪亚本身就会好几个欧洲国家的语言,法语亦是她掌握的一种。不过,这时代欧洲各国的语言和现代的语言,有相同处又有不同处。 莉迪亚最开始,听班纳特家其他人讲话特别难受,心里老有一种想要打断他们说话,纠正他们的*。虽然莉迪亚*班纳特为了让她能更快融入班纳特家,给她开了金手指,把自己的记忆全部给了她。可也正因为如此,莉迪亚那段时间过得格外痛苦。 “等她来了,我们不就知道了。”她站起来,坐到钢琴的琴凳上,打开琴盖,双手轻轻搁在黑白的琴键上,弹起了记忆中欢快活泼的现代曲子,嘴巴里跟着哼“啦啦啊啊……” 凯瑟琳见状,笑嘻嘻地挤到琴凳上,抬起左手,手指在琴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合着音,“莉迪亚,给我们唱个歌吧?” 莉迪亚侧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一首曲调活泼快乐的电影插曲。那是一首吉他曲。用这时代的钢琴演奏的效果不知道好不好? 她应了声,“好。我先试下音。”说着,莉迪亚一点一点回忆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曲调和歌词,双手在琴键上断断续续地进行演奏。 “让,”她顿了顿,接着唱,“让我们从头开始学习,从这儿开始很有趣。你要念书先要学会ABC,你要唱歌想要学会哆来咪……” 简和伊丽莎白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微笑聆听妹妹活泼有趣的表演。玛丽拿了一张空白稿纸,认真记录下莉迪亚唱的歌词,用到自己今后的小说里。 “Doe, a deer, a female deer. Ray, a drop of golden sun. Me, a name I call myself……” 听莉迪亚唱过一遍,凯瑟琳也张开嘴,跟着一块摇头晃脑地唱起来,“Far, a long, long way to run. Sew, a needle pulling thread. La, a note to follow sew, Tea, a drink with jam and bread. And that will bring us back Do. ” “很好听!再来一个。”伊丽莎白高兴地鼓掌,欢呼再来一个,“莉迪亚,吉蒂,再来一个。这首歌很好听!莉迪亚,是你自己编的吗?” “不是。”莉迪亚摇摇头,惋惜道:“是我偶尔听来的。自己稍微改编了下。不是很好。我听到的那个版本是吉他演奏的。是个很年轻的见习修女,风趣幽默,爱好唱歌。她是维也纳人。” “哇!好想也要一把。”凯瑟琳总觉得女人抱着吉他坐在那里演奏,有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丽,可惜很少有女人专门学它。 “也就维也纳的见习修女能弹吉他。”她垂头丧气地搭下肩膀,拿手指头无聊地击打琴键,“我们英格兰,我在伦敦的舞台剧里都没看到女人演奏吉他。” “你喜欢?”莉迪亚惊讶问出声。 “也谈不上喜欢。我就觉得弹吉他的女人比弹钢琴的女人更吸引人。”凯瑟琳犹豫一会,说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莉迪亚一听,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你就像只开屏的孔雀,整天想着吸引男人们的注意力。” “男人们也许会一时觉得新鲜,新鲜感过后,他们依旧只会注意弹钢琴出色的漂亮女人。”伊丽莎白一针见血,“稍微有点教养的绅士,都不会喜欢举止出格的女人。那种喜欢在舞会上出风头女人,他们最多是花点钱玩玩。” “吉蒂,吉他不是淑女该玩的乐器。”简也难得发表不赞同的意见。 “如果我拥有彬格莱家小姐们丰厚的嫁妆,我还需要在舞会上绞尽脑汁展现自己,吸引未婚男人们的注意力吗?”凯瑟琳板着脸,愤愤不平地为自己抱屈,“我脸蛋没简长得漂亮,又不会弹钢琴,歌唱得也很一般。除了花心思打扮,让自己活泼可爱点,我还能用什么方法在舞会上获取关注?” “法语?”凯瑟琳继续抱怨,“你们觉得在麦里屯这个小镇子,用得着传说中的贵族专用语言,法语?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花时间问莉迪亚多要点保养品,好好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漂亮脸蛋和苗条身材。” “舞会上,会几门外语的小姐,可没脸蛋漂亮的淑女受欢迎。” “在这点上,你们不要试图拿你们的观点来说服我改变主意,而我也不会把我的论调强塞给你们。” 简伊丽莎白听了她极端的论调,沉默了。她们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凯瑟琳,女人不该依赖漂亮脸蛋取悦男人过日子。然而,没有丰厚嫁妆的她们,不靠脸蛋,靠什么?连在麦里屯舞会上最受欢迎的简,也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不需要美貌。 想想卢卡斯爵士家的夏洛特,哪个人不说她聪明能干!但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她交换,她也无法想象自己失去美貌的情形。她不是伊丽莎白,认为女人的外在不重要。 简内心深处一直都将母亲班纳特太太的话记得很牢,只有漂亮的女人,才能获得好姻缘! 玛丽手中鹅毛笔的笔尖在空白的稿纸上乱写乱画,凯瑟琳的话没什么不对!简和伊丽莎白,她们都拥有她渴望的美貌,所以,她们才能说出容貌不重要这种口轻飘飘的话。让她们和卢卡斯家的女儿们交换看看,没了那张漂亮脸蛋,她们还能剩下些什么! “吉蒂,过你想过的日子!只要你觉得快乐。”莉迪亚不会自以为自己来自现代,就在思想上处处高人一等。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以她现在所处的年代,一直到十九世纪末期。在男人们的思想里,女人只需要像个橱窗里摆放的洋娃娃,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取悦周围的男人们。再来,就是生个男性继承人。 凯瑟琳的想法非常符合这个年代的主流,只要她嫁的男人在品德方面不是很差,她一辈子都能过得不错! 说真的,莉迪亚私下认为,凯瑟琳是五个女儿中,最务实的一位!不像简,自以为美貌;不像伊丽莎白,自认为聪慧;更不会像读书读傻了的玛丽。 比她,这个后世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女,更懂得取舍。 ☆、第20章 舞会之前 班纳特家的姐妹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举办之前,每天都兴奋地聚在一块,讨论家里即将到来的女家庭教师。与凯瑟琳激动的心情相比,莉迪亚显得淡然冷静。她似乎并不在乎家里会多一个负责教导她们姐妹五个的陌生女人。 “好希望她能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举办之前到我们家。我不想让莉迪亚口中的彬格莱家小姐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姑娘。”与伊丽莎白独处时,简道出心底最深的愿望。从莉迪亚的话语中,她大约能将班纳特家的新邻居彬格莱家几位成员的性情摸个四五分。 在伊丽莎白面前的简,可不像外人或是家里的姐妹认定的那样,以为这世界的人都是好人,没有一个坏人!她的性情也许听话温顺,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一点自己的小脾气。不然,她也不会在姐妹们面前慎重表示,自己不会再听班纳特太太的话,傻乎乎将感情托付给不值得的男人。 “简,”伊丽莎白有些担心简,唯恐她矫枉过正,反而错失了本应得到的幸福。 “我觉得,你应该听听莉迪亚的意见。吉蒂的,你可以完全忽略掉。听她的,就显得我们家的小姐太不矜持了。” 她深思一会,好心劝说,“虽然说现实就是如此,是我们这些小姐们和我们的母亲急着挑选丈夫和女婿,而不是他们这些有钱的年轻单身汉需要娶妻。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不能把这种急切的态度,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彬格莱先生面前表现出来。” 话刚说完,伊丽莎白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完全跟她想表达的意思相反。她明明是想劝简不要在意中人面前端着架子,然而讲出来的话,却是在告诉简,女人要在男人面前稳重矜持,不可以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 “简,我刚才说错了。”她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说,你在正式见了彬格莱先生以后,确实对他发生好感,而他对你也抱有相同感情的话,就千万不能隐藏。假使有必要,你在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流露出几分喜欢的感情,让他知晓。” 简蹙起精致的眉头,讶然道:“莉齐,这话听着不像是你说的。反倒是像莉迪亚的口吻。” 伊丽莎白表情尴尬,笑了笑道:“的确是莉迪亚说的。那天莉迪亚给玛丽讲故事,故事结束后,她就说了这段话作为男女感情的总结。我当时听了感觉不错,就记下了。” “可,可我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你以前不是也说过我,让我不要随随便便对有好感的男人投入感情。”在最好的姐妹面前,简也不怕丢丑,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再重复过去的遭遇了。在我以为可以开花结果的时候,得到的永远都是,”她美丽的脸蛋露出苦涩的笑容,“一场无果的爱恋。”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的美貌。它给我带来无数的爱慕者,却带不来一个真心人。”可是,我又不能失去它。没有它,我更会一无所有。简不无悲哀地想。 “家里五个姐妹,我最羡慕莉迪亚。莉齐,”简一针见血地指出妹妹伊丽莎白心底的嫉妒,“你也学会妒忌了。因为女家庭教师,你和莉迪亚疏远了。莉齐,你一直都是爸爸心目中最重要的女儿。看着爸爸对你的偏爱,我偶尔也会产生嫉妒的心理。” “我想,家里除了现在的莉迪亚,玛丽和吉蒂也都在嫉妒。比起妈妈,我们三个更重视爸爸。嫉妒是原罪,每个人都拥有。只不过有些人因为受过良好的教育,能够很好的控制住内心的嫉妒。” “简?”伊丽莎白羞愧不安地避开简似乎能直视人心最阴暗面的碧蓝眼睛,诺诺地为自己辩解,“我确实对莉迪亚能从爸爸那里得到家里会请一个女家庭教师的消息感到嫉妒!很有可能,是她拿理由说服了爸爸,爸爸才会同意聘请。” “我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对的。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可它偏偏牢牢占据我的大脑,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爸爸他和妈妈一样,在五个女儿中,最喜欢莉迪亚了。” 简震惊,“莉齐,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离谱的念头!莉迪亚是我们最小的妹妹。是爸爸的女儿。爸爸喜欢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何况,她并没有故意夺走你在爸爸心目中的位置。是爸爸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开始认真对待一直受到他苛责的莉迪亚。” “莉齐,你也知道,从三年前坠马事件发生以后,爸爸他对莉迪亚的态度变得极其冷硬。完全无视她三年来的乖巧听话,认定她依旧是原来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可是,我们不该无视莉迪亚的成长。” “她是个好妹妹,乖巧听话,善解人意,除了偶尔的异想天开。我真的不能从她身上挑出一个缺点。莉齐,你究竟对她有什么不满?是在嫉妒她受到妈妈的宠爱后,又得到爸爸的另眼相看吗?” “说实话,莉齐,你已经二十岁了。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两三年,你就会出嫁。莉迪亚虽然号称十六岁,实际才十五岁半。按着妈妈的态度,莉迪亚必须嫁给符合她心目中条件的女婿人选。你觉得麦里屯会有妈妈满意的绅士吗?” “她至少要在家里待到二十岁以后。莉齐,我真心觉得我们,你没必要嫉妒莉迪亚受到爸爸的喜欢。在我们出嫁后,家里唯一能负的起照顾父母责任的女儿,只有莉迪亚一人。玛丽,她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吉蒂?她是天生的乐天派,事事又以莉迪亚为优先。” “莉齐,单为这点,我和你都不该对莉迪亚产生嫉妒的心理。” 伊丽莎白自嘲一笑,“简,我的嫉妒就表现这么明显吗?她们都看出来了吧。难怪吉蒂一瞧见我,就直接拉着莉迪亚离开。玛丽也是,都不愿意和我待在同一个地方。” “仔细想想,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行为很可笑。简,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一直以来爸爸对我的赞美和偏爱,使我觉得自己比家里面的每一个姐妹都聪明。正是这份小聪明,令我在面对莉迪亚的时候,会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即便是在看待你的事情上,简,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妹妹。” “我总是依仗自己的聪明,对你过去的那几段失败的感情经历,指手画脚。认定你在爱情方面太不矜持,男人一献殷勤,你就晕头晕脑。正由于你在感情方面的轻率,那些男人才没有选择你。” “简,听了我这些话,是不是觉得我可恶透顶!”伊丽莎白灵动的棕黑色眼眸一下变得黯淡无神,越往下说,她越发现自己在家里姐妹面前自以为聪明的举止,显得非常可笑。五个姐妹,除了年龄和她相近的简,其他三个,基本与她保持距离。简听了她刚才的话,也会生气吧。 那样刻薄,自以为是的话语,真不敢相信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伊丽莎白万分沮丧地低垂下头,两只手不断缠绕着开司米披肩的一角。 “莉齐,”简眼神担忧地注视着陷入自我厌弃状态的伊丽莎白,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劝慰她?考虑了下,她温柔地安抚,“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是很生气。可是细细想想,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的性格确实不好,有时连我自己都嫌弃。你这会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在对待我们新邻居的问题上,不能再用以往的态度了。” “可是,简,”伊丽莎白猛然抬起头,不是很赞同地盯着下定决心要掩饰自己内心感情的简,“你这样很有可能会错失自己期待的爱情。” “爱情?”简面露感叹,“想想莉迪亚讲的那些爱情故事,每一个都听得我们泪流满面,唏嘘不已。然而,就同莉迪亚说的,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放到现实生活中,没有一对能过得幸福。富家女和穷小子,有钱的少爷和家里女佣的爱情故事,也就能骗骗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们,赚赚她们手里多余的英镑。” “简,难道你也要学习她的食盐面包论了!”伊丽莎白眉梢高抬,“决定彻底放弃爱情,只求嫁一个有钱的男人了?如果是这样,我会尊重你的做法。可是,作为姐妹,我想给你最后的忠告。那样的婚姻,绝对会是一场悲剧。” “莉齐,我现在的脑子里很混乱。”简抬手轻揉太阳穴,“两种……” “简,莉齐,快点到起居室来。我们的女家庭教师到了。”门外传来凯瑟琳欢快的大嗓门,简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对着模糊不清的铜镜整理头发和裙子,力争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女家庭教师面前。 看她不说了,伊丽莎白也没追根究底,随意拉拢披在肩膀的开司米披肩,声音愉快地回应,“知道了,吉蒂。我和简这就过去。” ☆、第21章 索菲亚小姐 “莉迪亚小姐,我很高兴,您能够这么快纠正自己在语法方面的错误。” 新来的女家庭教师索菲亚面无表情地称赞莉迪亚在学习语言方面的天赋。她所不知道的是,莉迪亚现在最痛恨的便是语言课。比舞蹈礼仪绘画课,更讨厌。 本来,莉迪亚自以为她在现代就懂好几门外国话,而她当年学外国话的时候,感觉挺容易。也就没日没夜看各种影碟各种原版书籍,闲暇时找几个外国留学生相互交流交流,一块结伴旅行什么的。 可等索菲亚小姐教授第一节课,莉迪亚脑子里便开始剧烈的思想斗争。课上完,一头雾水,两眼茫然。莉迪亚蓦然发现,就算她能把欧洲从十七世纪开始的各种文学著作倒背如流,也不代表她能熟练运用其中的语言。 就好像她能把一个故事讲得趣味横生,催人泪下。可就是不能将它变成同样精彩的文字小说。 痛定思痛,莉迪亚拿出自己高考的勤奋,每节语言课都做详细的课堂笔记,一有问题,立马举手求解答。 索菲亚小姐虽然长了一张严肃刻板的脸孔,说话做事也都一本正经,但她教育起她们姐妹五个来,却非常耐性细致。对莉迪亚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问题也都竭尽全力回答。一时间答不出,她就会到莉迪亚在阁楼的小书房,找她一块讨论解决。 “谢谢,索菲亚小姐。”听到夸奖,莉迪亚礼貌地道谢,心底里其实并不高兴。假如她以前没学过法语,索菲亚小姐的任何赞美,她都会全盘接受。而现在,莉迪亚听了,只感觉羞愧。 甚至觉得,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得聪明!看简和玛丽,她们学习的进度远远超过本就会法语的她。当然,她也可以为自己辩解,现代法语和这时代的法语不太一样。没了莉迪亚*班纳特的金手指,她在学习这时代的法语时,脑子里一团混乱,总出现索菲亚小姐口中的错误。 讲到底,是她自视过高,渐渐得意忘形,完全忘了所处的时代背景。 莉迪亚庆幸,在她还没有被自己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冲昏头脑的时候,索菲亚小姐来了。她就像一阵及时雨,彻底冷却她洋洋自得的脑袋。使她能够定下来,反思自己最近堪称鲁莽的所做作为。 索菲亚小姐板着脸,拿起一早准备好法语的书籍,“莉迪亚小姐,我给你朗诵下孟德斯鸠的《波斯人信札》。我听说你曾经想把你平时讲的故事改编成文字小说……” “索菲亚小姐,”莉迪亚满脸羞红地打断索菲娅小姐的话语,“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试验过无数次以后,我不得不承认,我似乎并没有文学创作方面的天赋。” “莉迪亚小姐,作为一个淑女,你刚才贸然打断别人说话的行为,显得十分失礼!” 索菲亚小姐态度冷硬地进行批评,“我没看过你创作的小说,所以对你自称没有文学创作天赋的话语,不予置评。不过,莉迪亚小姐,我现在所要朗诵的法语书籍,它是以两个旅居在法国巴黎的波斯青年,与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用书信通话的方式,进行文学创作的。” “我听玛丽小姐读过你写的信件,里面的内容十分有趣生动。基于这点,我个人认为,莉迪亚小姐你并不是没有文学创作方面的才华,而是你用错了方式。” “索菲亚小姐?”莉迪亚诧异地瞪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你是说,我写小说的时候,选错了创作方式!” 这时,门外响起多莉微微沙哑的嗓音,“莉迪亚小姐,我是多莉。我给你们送咖啡来了。” “进来吧,多莉。”莉迪亚微笑站起,“索菲亚小姐,先喝杯咖啡休息会吧。”走到临窗摆放的小圆桌,提裙坐下。 索菲亚小姐面无表情地观察莉迪亚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等着纠正她言行举止方面出现的错误。班纳特家的五位小姐,前四位都已成人,并进入社交界。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告诉她们在舞会中如何展现自己的美丽风姿,博取周围人的注意力。日常的文学课舞蹈礼仪钢琴课,对这四位小姐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见过这家的女主人班纳特太太以后,索菲亚小姐立即意识到,在这个家里,她需要重视的学员,只有最年幼的莉迪亚小姐。而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也似乎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 鉴于自身的糟糕经历,索菲亚小姐无法对班纳特太太表现出来的野心做出任何评价。不过有一点,她能肯定。班纳特太太非常爱自己的女儿,即使她们并不完美,她依旧为她们每一个感到骄傲。 看到这样的班纳特太太,即使她头脑简单,言谈粗俗,但索菲亚小姐仍然很尊重她,耐心聆听她没完没了,神经病似的的唠叨。通过班纳特太太,索菲亚小姐也觉察到班纳特家五位小姐在对待自己父母问题上的微妙心理。 大女儿简是个温柔的女人,柔顺的个性,使得她不会对自己母亲毫无见识的粗俗举止出现一丝意见,最多是偶尔感到难堪;二女儿伊丽莎白的性格比较突出,再加上一家之主班纳特先生对她的偏爱,让她能比较直白地表现心中的不满情绪;三小姐玛丽,这个家的隐形人。对父爱和母爱都充满了渴望;四小姐凯瑟琳?索菲亚小姐很难评定。但在仔细观察过她和莉迪亚的日常相处后,索菲亚小姐大概摸清了她心中的想法。 莉迪亚是她见过的,最矛盾的小姐。不近距离接触,永远不会察觉到她乖巧听话外表下隐藏的不羁。刚开始,索菲亚小姐有些担心,莉迪亚不能控制住她性格中隐藏起来的叛逆一面。接触几次过后,她逐渐放下心底的担忧。 莉迪亚比她想象得更为克制! 可能是在莉迪亚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索菲亚小姐极其不希望莉迪亚成为另一个她。因为年少无知的叛逆,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最后,不得不放下骄傲的自尊,辗转在一个个家庭,当名义上好听,实际地位低贱的家庭教师。 “多莉,爸爸还在书房吗?”莉迪亚没有大晚上喝咖啡红茶的习惯,她手中端的是一杯热牛奶。 索菲娅小姐捏着银勺,搅拌骨瓷茶杯中黑褐色的咖啡液体。她睡前喜欢喝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哪天不喝的话,那天她一准失眠。这是她离开原来的家后,养成的坏习惯。 “太太和简小姐、莉齐小姐、玛丽小姐、吉蒂小姐她们去尼日斐花园参加舞会后,老爷就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多莉双手抱着银制的茶盘,毕恭毕敬地回答。 “大概是要等妈妈她们回来后,再回房休息。”莉迪亚喝了口牛奶,眉眼柔和地轻声问:“多莉,新工作还适应吗?如果有些地方不懂,你可以来找我。吉娜她干到这个月的月底,就不做了。” “比在厨房当女帮厨轻松多了。吉娜教得很详细,我也都记下来了。”多莉面带感激,真诚道谢,“莉迪亚小姐,谢谢您。”在班纳特家的日子,平静安逸,她很满足。 “时间差不多了,妈妈她们大概也快回来了。”莉迪亚看看挂钟所显示的时间,“多莉,你先去休息。过会还有的你忙。” “好的,莉迪亚小姐。”多莉退走几步,转身离开阁楼小书房。 “她?”索菲亚小姐盯着关上的书房门看了一分钟,转头注视莉迪亚愉悦的脸庞,“她应该受过不错的教育。” “嗯。”莉迪亚不意外索菲亚小姐会看出多莉的不同寻常,“她家里做生意失败,破产了。她妈妈跑了,她爸爸在赌场被人捅死了。” 索菲亚小姐听了,沉默一会,突然道:“这世界上和她拥有相同遭遇的女孩很多!莉迪亚小姐,你可以适当的表达你的同情心。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遇事必须量力而行。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承诺。也不可以在未经调查之前,就付出全部的信任。” 莉迪亚怔住,深深凝视索菲亚小姐不苟言笑的面容。她总觉得那张看似古板的脸孔底下,藏着索菲娅小姐难以言说的悲伤过去。可是,从索菲亚小姐规矩到近乎严苛的举止,莉迪亚很难猜出她的过往。 “今天,”索菲亚小姐突然放下咖啡杯站起来,快步走到书房门前,锁上门,“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接下来要说的秘密。莉迪亚小姐,我希望你能保证。你不会将你接下来听到的故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你会将它永远深埋在心中,直到回归上帝的怀抱。” 莉迪亚闻言,立即坐正身体,郑重发誓,“索菲亚小姐,我可以对上帝发誓,绝对不会将你说的故事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听。” 索菲亚小姐重新坐回原位,端起苦涩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定定心神,倍感艰涩地讲述她的过去,“我出身在法国一个小贵族的家庭,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家中也备受父母兄弟姐妹们的宠爱。在我十六岁那年,我的兄长带回来一个年轻英俊的朋友,我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彻底爱上了他。” “那个时候的我,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他们对我的希望。在某一天的夜晚,带着我所有的首饰和零用钱,和那个男人私奔了。” 莉迪亚震惊,小嘴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傻!对吗。”索菲亚小姐自嘲一笑,“看着现在的我,是不是很难想象我年轻时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 “那个男人骗了你吗?”莉迪亚小心翼翼地问。 “我和他私奔到英格兰。用卖首饰的钱,租住了一间不错的房子,并请了管家和女佣。那段时间,我们过得非常快活。每天都能结识新朋友,参加舞会。无拘无束,快乐极了。”想起快乐时光,索菲亚小姐脸色愈发柔和,“有一天上街,我乘坐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突然冲上马路的女孩。” “我把那个女孩带回家,请医生给她看病。那个女孩苏醒后,给我讲了她凄惨的身世,跪下恳求我收留她。我当时听了很感动,不但答应让她留下,还让她做了我的贴身女仆。” “我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悲苦的女孩,在一个月后,爬上了那个男人的床。俩人合谋,骗走了我剩下的首饰。再后来,身无分文的我,被他们赶出了房子。我走到泰晤士河边,满心绝望地想要往下跳,我第一个雇主凯特夫人派她的马车夫救了我。” “在听了我经历后,她帮我把那对狗男女送进监狱。并帮我伪造身份,一个失去双亲被继承家产的亲戚赶出家门的法国孤女。”道出心底隐藏的最大秘密,索菲亚小姐的脸上浮现一丝轻松,“莉迪亚小姐,这就是我令人唾弃的过去!” “索菲亚小姐,”莉迪亚起身,伸出胳膊,用力抱住索菲亚小姐,“谢谢您。非常非常谢谢您。” 事到如今,她自然明白索菲亚小姐单独跟她倾诉悲惨过去的真实用意! ☆、第22章 故事之后 “好像是妈妈她们回来了。”窗户外传来马车抵达的声音,莉迪亚站到窗前,眯眼眺望从马车上陆陆续续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下来的班纳特家的女人们。 “索菲亚小姐,我们到起居室去,听听她们怎么描绘今晚的舞会。” 她转头,笑眯眯地望着索菲亚小姐,狡黠地眨眨眼,“我猜,简一定是舞会上最受欢迎的小姐!莉齐一准又为妈妈的夸夸其谈感到头疼。她也许会跟她最好的朋友卢卡斯爵士家的夏洛特聊舞会上的趣事。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从不放过任何有趣的人或事情。玛丽?她的眼睛永远都盯着琴凳。即使她在参加舞会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不会占据钢琴一个晚上。可只要一到现场,她眼里心里就只有那架钢琴。吉蒂,她从来都不会让自己一个人,舞会上的年轻小伙子们会给她带去快乐。” “最重要的是,妈妈她,”莉迪亚很不淑女地耸耸肩膀,“她会看到满意的画面。彬格莱先生会邀请她最美丽温柔的女儿简跳舞,并为她着迷。” “莉迪亚小姐,我很高兴,你能够克制住今晚舞会的诱惑,没有听从你的母亲,前去参加舞会。”索菲亚小姐目光赞赏地注视莉迪亚,看着她依靠在窗户前微笑的样子。下一秒,她立即板起脸,语调古板地进行挑剔,“不过,你也不用为此沾沾自喜。这是每一个有教养的淑女都必须知道的常识。” “索菲亚小姐,在遥远的东方,有一句话,叫做,” 莉迪亚揪揪鼻子,皱紧眉头,“翻译成英语或法语的意思是,”她突然停下,看着索菲亚小姐,意味深长地感叹一句,“就好像您,索菲亚小姐。由于您把过去不堪的经历视作耻辱,以至于您特别在意生活中的言谈举止。尤其是在和男人的接触方面,你犹如东方古老谚语中的惊弓之鸟。” “作为您的学生和信任的朋友,我很希望您能放下,重新开始。就如同那位凯特夫人为您伪造的身份,一个父母双亡被亲戚赶出家门的法国孤女。” 索菲亚小姐低垂下眼帘,涩涩地苦笑,“无数次,我在梦中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看到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快乐的笑容。然而梦醒之后,我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凯特夫人专门派人帮我调查的,在我和那个男人私奔离开后,家里的状况。” “我的妈妈病倒了。我的爸爸为了掩人耳目,宣布我得急症病死了。我的哥哥,陷入深深的自责。我的姐妹们,都为我感到羞耻,不愿再提及我任何方面的事情。她们宁愿我不存在。我的弟弟叫嚷着,要带着家里的仆人抓私奔的我们。” “莉迪亚小姐,”索菲亚双手捂住脸孔,呜咽着哭泣,“在我私奔之前,我已经要和一个法国的大贵族订婚了。两家都已经把订婚前的事情准备好,只等订婚那天舞会的到来。我还记得那个男人,他是个非常强硬冷血的男人。” “我的哥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亡故了。我的姐妹们也因为受到我的连累,找不到适合的联姻对象。她们中好几个嫁给了本来看不起的低贱商人。我的弟弟,沉迷女色和赌博,家里值钱的古董都被他伙同外人偷偷卖掉……妈妈为此气病,不久之后,离开人世。爸爸,” “爸爸在妈妈过世不久,突然因为年轻时的政治错误,被国王送进监狱。” “他死在了狱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莉迪亚小姐,即使上帝它宽恕了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不可挽回的罪孽。”索菲亚小姐小姐抹着眼泪,“我曾经想当修女,在上帝面前一辈子忏悔。是凯特夫人阻止了我,并让我给她当女家庭教师。” “她,凯特夫人是她在外的化名。”索菲亚小姐咬咬唇,目光复杂地盯视莉迪亚。看她蔚蓝色的眼睛依旧一片清澈,脸上也没流露出一丝对她的鄙夷不屑,鼓鼓勇气,道出凯特夫人的真实身份,“她的真名叫,玛丽亚*费兹赫伯特。” 莉迪亚呆了呆,蹙眉思索,这名字怎么听着好熟悉!是在哪里听到过。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女人。她断定。 “威尔士亲王最宠爱的情妇。一个曾经死了两任丈夫的罗马天主教徒。”索菲亚小姐继续道:“她是个不错的女人!与外界的传闻完全不同。” 原来是她!莉迪亚恍然,回忆一下关于这位夫人的简短生平,点点头,“从周遭的传闻来看,她确实是个极富魅力的女人!” “她真的和威尔士亲王结婚了吗?在牧师的主持下。”她挺好奇的。 索菲亚小姐慷慨地满足她的恶趣味,“凯特夫人确实在一个叫巴特牧师主持下,和威尔士亲王秘密举行了结婚典礼。不过,依据《1701年嗣位法案》,凡天主教徒的配偶不能登上英国王位;而《1772年王家婚姻法案》也规定,未得国王陛下的同意,威尔士亲王都不可建立任何婚姻关系。” “这段婚约,其实是无效的。”莉迪亚感叹一声,天主教和新教之间的斗争,在英国非常残酷。天主教在这段时间,在英国其实仍处于被禁的状态。 “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公开。威尔士亲王还想保住他摄政王的地位,就绝对不可以将两人曾经秘密结婚的事情公布于众。” “凯特夫人为此非常生气。她认为,她的婚姻是由牧师主持,上帝见证的合法有效婚姻。她认为英国的法律不公正。国家的律法不该凌驾在宗教之上。”索菲亚小姐并没有因为受到过凯特夫人的恩情,在事实面前偏向她。 “索菲亚小姐,你为什么离开凯特夫人?”莉迪亚忽然问。 索菲亚小姐沉默许久,艰难开口,“因为我不想成为威尔士亲王众多情妇之一。” “英格兰的绅士应该不会强迫一个孤女!威尔士亲王的风评虽然极差,泰晤士报也公然刊登漫画嘲讽他。但不管如何,他都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国王和汉诺威王国的摄政王。有无数想要一步登天,为家族谋求利益的女人热衷成为他的情妇。”莉迪亚不相信索菲亚小姐的理由,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夫人应该不会给自己的“丈夫”拉皮条,尤其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女家庭教师。 “索菲亚小姐,你在撒谎!”她直白坦率地揭露索菲亚小姐竭力想要隐瞒的真相,“你是不是在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夫人遇见了令你恐惧的人?你的前未婚夫,法国的大贵族。” 索菲亚小姐面色惨白,嘴唇哆嗦,战战兢兢好一会,哭泣着说道:“莉迪亚小姐,威尔士亲王曾经好几次引诱过我,给我许诺说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只要我想要的,他都可以办到。条件是,我给他当情妇。” “你犹豫了?在威尔士亲王的许诺面前。”莉迪亚挑高修饰精致的眉梢,索菲亚小姐会被威尔士亲王给出的诱人条件所诱惑,她并不感到意外。从她的叙述中,莉迪亚便能从侧面速写出索菲亚小姐这个人全部的优缺点。 她成长与家境优越的法国贵族家庭,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家人更给她精挑细选了极为出色的未婚夫。索菲亚小姐如果没有和她口中的男人私奔,她在婚后,也许会成为法国宫廷一颗璀璨明珠。 细细瞅瞅,她的容貌非常符合这时代男人们的审美。淡金色的发丝,灰蓝色的眼眸,牛奶般的肌肤和傲人的身材。再加上她优美不落俗套的谈吐,对文学艺术方面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精通多国语言,弹一手好钢琴……索菲亚小姐的出身,一定不是她口中的小贵族。 一个小贵族的女儿,又如何能跟她口中的大贵族订婚?从她简短的描述中,莉迪亚大致能在法国的大贵族中,圈定索菲亚小姐真正的出身。长子死在战场上,幼子沉迷女色喜好赌博,自己被国王清算过去,死在监狱。索菲亚小姐提供的线索太明显了,莉迪亚即使不想查,脑子里也会不由自主浮现那个家族的现状。 索菲亚小姐家的故事,有段时间成了报纸酒吧舞会上,津津乐道的最好新闻。如今见到事件的女主角,莉迪亚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为她惋惜。不过,在这件事情中,索菲亚小姐并不无辜。就同她说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在订婚前与男人私奔的丑闻,触怒了她的前未婚夫,引来他无情的报复。 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索菲亚小姐的遭遇可以说是她咎由自取。她原本可以成为让家人骄傲的女儿,然而现实是,家族因为她毁灭。 “他结婚没?”莉迪亚离开窗户,坐回原位,端起微冷的牛奶,慢慢品尝。 “我听说,他有几个情妇。”索菲亚小姐深吸一口气,定定慌乱的心神,语速极快地将自己探听到消息透露,“结婚,应该还没有。”犹豫了下,她神色微微惶恐握紧双手,“在凯特夫人那里无意间瞥见他的身影,我怕极了。” “几乎不加考虑,我就向凯特夫人辞别。我原本想离开英国,前往俄罗斯定居。临行前,想到他的权势,我改变主意,决定暂时留在英国避一段时间风头。所以,我接受了你们家的雇佣。” “索菲亚小姐,”莉迪亚露出遗憾的笑容,“请原谅。我们家恐怕无法雇佣你太长的时间。”一个多莉已经够麻烦了。再多一个被前未婚夫复仇的索菲亚小姐,莉迪亚的手指轻捏眉心,必须在那个男人动手之前,解决索菲亚小姐的事。 “我会尽快找理由离开。”索菲亚小姐保证。 莉迪亚放下牛奶杯,认真解释,“索菲亚小姐,在我心中,家人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希望你能理解。” “莉迪亚小姐,我完全认同你的做法。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也会跟你做同样的选择。”索菲亚小姐收拾好心情,想了想,郑重警告,“莉迪亚小姐,有件事,我必须告诫你。我的前未婚夫,他是个极其冷血无情的男人。我很怕,他会因为我曾经轻浮的举动,蔑视你和你的姐妹们。” 莉迪亚笑容灿烂,“我正好想练习下我蹩脚的法语。”我可以向你承诺,你的行踪,绝对不会从我的口中泄露。因为,我的法语很差,好多时候都词不达意。 索菲亚小姐一愣,随即也释然,“莉迪亚小姐,请好好‘教训’他!” “你不恨他吗?” “我不恨他!我只恨自己。” “索菲亚小姐,在俄罗斯安顿下来后,一定要给我来信报平安。” “我会经常和你通信,莉迪亚小姐,希望你不会嫌我烦。” …… ☆、第23章 舞会之后 “哦,上帝啊!我跳舞跳得腿都快断了。” 凯瑟琳前脚迈进起居室,后脚直奔壁炉前的沙发,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毫无顾忌地瘫软在上面,懒洋洋地吩咐,“吉娜,给我准备热的洗澡水,我要好好泡个澡。还有,去看看莉迪亚睡了没?没睡的话,请她到起居室来。就说我们有好玩的事情想要立刻和她分享。” “好的,吉蒂小姐。”吉娜应声,离开起居室,先前往阁楼小书房,告知班纳特太太她们回来的消息,再去厨房,吩咐厨娘准备大量的热水。 简满心欢喜地坐到另一边的空沙发上,透着丝丝妩媚的眼角,预示着她今晚的幸福收获。彬格莱先生邀请她跳了两支舞,意味着她一个晚上单独和他相处的时间超过半小时以上。虽然中间彬格莱先生曾经提及妹妹莉迪亚,遗憾她不能参加舞会。但是更多时候,他都是在和她聊一些有趣的日常话题。 抬头,瞥见毫无形象的凯瑟琳,简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柔声提醒,“吉蒂,注意仪态。” “吉蒂,坐好。”伊丽莎白可没她客气,直接开口命令。 凯瑟琳不耐烦地爬起来,伸脚捞回踢在一边的高跟鞋,“反正又没外人!我懒得伪装。”她身体向旁边一倒,腿一蹬,刚穿到脚上的高跟鞋顿时飞起,“啪”的一下,落到还没睡觉,和莉迪亚与家里的女家庭教师索菲亚小姐一块过来的班纳特先生面前,差一点就砸中他脸。 “吉蒂?”伊丽莎白放声大叫,以前所未有的灵活速度,冲到班纳特先生跟前,忧心忡忡地关切,“爸爸,没砸到你吧?” 简也慌慌张张地将班纳特先生从头检查到脚,唯恐伤到看不见的地方。她心里对凯瑟琳刚才轻佻有失体面的动作,更是恨得不行。打定主意,不管人前人后,都要对凯瑟琳平日的言行严加管束。 班纳特先生头一次享受这种优厚待遇,面色微青,转头对索菲亚小姐说,“索菲亚小姐,吉蒂的礼仪似乎很不过关。我希望你能加强对她的锻炼。” 只穿着一只高跟鞋,一脚深一脚浅跑到班纳特先生前面道歉的凯瑟琳一听这话,脸色立马改变。她最讨厌的就是索菲亚小姐的礼仪课,吃饭走路甚至连眼睛看人、脸孔抬起的角度、嘴角微笑的弧度都要进行无数次的纠正。 她感觉,自己快成小时候玩的洋娃娃或是军队里的士兵了!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请您一定原谅我。我只是太兴奋了……”她心急慌忙地为自己轻佻无礼的举动小心翼翼地辩解。 走在最后的玛丽莫名其妙地看着乱糟糟的起居室,清秀的脸庞挂满问好?这发生什么事了?等弄清来因后果,她盯着凯瑟琳的眼神一下变得凶神恶煞。恨不得扑上去,恶揍她一顿。 就在这时,班纳特太太发出凄厉的尖叫,脑子里一阵发晕,眼前金星直冒,“上帝啊!我的老爷……”紧跟着,她身体软软地向一旁倒过去,吓得莉迪亚惊慌失色,一把推开拦在她身前的所有人,在班纳特太太倒地之前,用自己的双手吃力地撑住她,“索菲亚小姐,帮帮忙。” 索菲亚小姐迅速上前,一手嗅盐,一手折扇,“班纳特太太,班纳特太太,”嘴巴里不停地呼唤。 “啊,妈妈,”忙着关怀班纳特先生的简愣怔数秒,随即她缓过神来,转身接过索菲亚小姐手中的扇子,用力扇风。 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一起,一左一右搀扶起神志恍惚的班纳特太太,扶她坐到壁炉前的沙发上,躺好。顺便为她解开裙子后面的扣子,松开里面的紧身胸衣。 玛丽转身跑去厨房,脑子里全是热牛奶。 凯瑟琳借机蹲到到班纳特太太跟前,不合时宜地眼泪汪汪哀求,“妈妈,妈妈,求您劝劝爸爸。不要加强我的礼仪课。”她才不在乎班纳特先生的看法,家里唯一值得她尊重的人,只有妈妈和莉迪亚。 “吉蒂,”莉迪亚伸手,用力拽开明显被礼仪课的恐惧冲昏头脑的凯瑟琳,小声警告她,“爸爸他才是一家之主,” 即使班纳特先生从不管家里的事,可并不意味他能容忍家里的女人,挑衅他在家中的权威。凯瑟琳就算对自己父亲消极对待她们姐妹五个婚姻的态度不屑一顾,也不该在这时候表现出来。 闻言,凯瑟琳瑟缩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刺痛班纳特先生的眼睛。她可怜兮兮地垮着一张惨白的俏脸,双手攀住莉迪亚的胳膊,无比担忧地问:“莉迪亚,爸爸他会不会在一怒之下,把我嫁给他讨厌的柯林斯表兄。然后他就可以找理由,一辈子不见我这个女儿和他厌恶的女婿了。” “吉蒂,你的想象力真是惊人!这事如论如何是不会发生的。当然,除非你自己想不开。”莉迪亚抬手拍拍凯瑟琳微微颤抖的肩膀,给她出主意,“你去叫吉格斯备马车,而后到麦里屯请琼斯医生到家里面为妈妈出诊。上次妈妈和他聊过以后,心情愉悦了好几天。” 凯瑟琳眼睛顿时一亮,瞅瞅围在班纳特太太面前问寒问暖的两个姐姐,不见踪影的三姐玛丽,她脸上重新恢复没心没肺的笑容,“莉迪亚,谢谢你了。”说完,她丢下一句,“爸爸,我去麦里屯请琼斯医生过来。”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起居室,和端着热牛奶过来的玛丽擦肩而过,催促吉格斯重新套好马车,赶去麦里屯。 “妈妈,喝杯热牛奶吧。”玛丽殷勤地送上温度适中的热牛奶。 班纳特太太有气无力地扶着简的胳膊坐起来,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咕嘟嘟一口喝尽杯子里的热牛奶,眼光在起居室里一扫,捕捉到站在沙发背后面的莉迪亚,连忙招招手,“莉迪亚,你过来坐。” “简,你把舞会上的事情跟莉迪亚和你爸爸讲讲。”她有点迫不及待炫耀班纳特家在舞会上的风光表现了。 简温温柔柔地提出反对意见,“妈妈,你还是回房洗个热水澡休息吧。舞会的事,明天说也行。” 伊丽莎白也附和,“妈妈,我和简扶你回房。” 班纳特太太脸色一沉,毫不领情,“莉齐,你的妹妹和你的父亲都没有参加舞会,你难道不想和他们分享舞会的快乐吗?还是,”她眼光狐疑地盯视伊丽莎白,试探着问:“还是你在意彬格莱先生的朋友,达西先生他对你挑剔的言论。” “莉齐,虽然达西先生的为人十分不讨人喜欢,傲慢不可一世,言语也刻薄,可有句话他没说错,你确实长得不漂亮。” “我很讨厌他!最遗憾的是,你爸爸不在现场。不然,凭他的学识,一定可以狠狠教训那位不可一世的绅士。”班纳特太太毫无顾忌地袒露内心好恶。 “老爷,下次你一定要亲自见见那位高傲自大的达西先生。为你最最聪慧美丽的莉齐报仇!”她多此一举地补充。 “妈妈,”当着莉迪亚的面,被自己的母亲如此奚落,伊丽莎白羞恼万分,气呼呼地反驳,“我根本不在意那位达西先生。他的言行,不但恶劣,还可恶透顶。他看不起我们这群乡下人。” “妈妈,我承认彬格莱先生是位不错的绅士。但他拥有像达西先生那样品格傲慢的朋友。还有他的两个姐姐,你们难道都没看出来,她们从骨子里看不起我们这些没有教养的乡下人吗?尤其那位卡洛琳小姐提到莉迪亚的时候,” 伊丽莎白抱歉地看了眼莉迪亚,留意到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诧异,继续说下去,“她话里话外都流露着一股子我们家女孩子没教养,自甘堕落……我很抱歉,莉迪亚。” “我不该把彬格莱小姐充满敌意的刻薄言论,说个你听。破坏你晚上的好心情。” 听到伊丽莎白模仿卡洛琳*彬格莱小姐骄傲不屑的口气讲出来的话语,莉迪亚收起眼底的诧异,调侃地猜测,“大概是我在哪里不小心妨碍到彬格莱小姐追求幸福了。” “啊,”伊丽莎白脑筋动得飞快,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莉迪亚,你见过达西先生,对吗?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一听伊丽莎白的问题,班纳特太太脸上的倦态一扫而空,心里面刚刚对达西先生产生的不满厌恶情绪也都消失不见。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地盯紧最疼的女儿,莉迪亚。乐观地幻想,如果莉迪亚喜欢达西先生,那她就原谅他的高傲自大,自以为是。 一个年收入一万英镑,在德比郡拥有大庄园的有钱绅士,不论拥有怎样傲慢失礼的态度,都值得谅解!至于那个敢瞧不起她最疼爱女儿的彬格莱小姐,等简和她兄弟的事成了,就尽快找个男人把她嫁出去。最好是,嫁到国外,一辈子都不回来。 “达西先生?”莉迪亚眼神疑惑,在脑海中仔细翻找对那位冷漠绅士的浅薄印象,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喜好,打破班纳特太太的美梦,“一个莫名其妙的绅士!我不太喜欢像他这种性格的男人。” “以我的观察,彬格莱小姐似乎爱慕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告知大家隐约猜到的答案。 “我,”莉迪亚无奈一笑,“彬格莱小姐,似乎太过紧张达西先生了。” “她并不一个聪明的女人。”玛丽突然评价。与其在达西先生面前绞尽脑汁破坏莉迪亚的个人形象,还不如想法子让达西先生尽快爱上她。她记得莉迪亚上次讲的爱情故事,就阐述了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愚蠢的女人对付男人身边女人的真理。 ☆、第24章 索菲亚小姐的担忧 班纳特先生平时最厌烦家里的女人们讨论附近一带发生的八卦消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女人们会对这些方面的消息特别热衷! 这次,班纳特先生一反常态,捧着一杯热牛奶,耐着性子听她们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听到伊丽莎白的猜测,他古板的面容露出满意,莉齐不愧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总能捕捉到别人不经意间流露的细微线索。莉迪亚也不错,并没因为听到一个年轻有钱绅士有可能的爱慕,变得欣喜若狂! 班纳特先生细心地觉察到,一直被他可以无视忽略的小女儿莉迪亚似乎对婚姻拥有无比悲观恐惧的情绪。她不相信周围的男人,包括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她只相信自己。 索菲亚小姐安静观察班纳特家在起居室的每一个成员,她希望在自己离开前,尽可能地帮到莉迪亚。 对于她们口中谈论的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索菲亚小姐并不感兴趣。她私下以为,莉迪亚在贵族眼中微贱的出身,严重影响到她未来的婚姻。她见过不少拥有美貌却没有高贵出身的年轻小姐,她们自甘堕落,周旋在一个又一个有钱男人中间。 她不敢肯定,莉迪亚未来不会如此。女人总是轻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珠宝首饰所迷惑,肆意挥霍她并不长久的青春美貌。可惜的是,班纳特家所处的环境,使得莉迪亚无法拥有更高的眼界。 她或许比一般的小姐更聪慧,更理智。可是,在她没有遇到真正的诱惑之前,莉迪亚身上展现出来的所有优点,都是空的。索菲亚小姐自身坎坷的过去,就是每个充满爱情幻想的年轻小姐们最好的镜子。 索菲亚小姐心底里更恐惧的是,前未婚夫对她不依不饶地追逐。她的家族和她的人生都已经毁在他的手里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卑微的她?男人的尊严,就如此重要。 她很害怕,那个男人会因为她在班纳特家做过女家庭教师,就蔑视这家的女孩。她深信,只要他愿意,她在班纳特家生活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对他而言都不会是秘密。 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卑鄙地利用金钱权势和爱情,诱惑涉世未深的莉迪亚小姐,从而毁了她的一生。索菲亚小姐不无乐观地想。 “莉迪亚,彬格莱先生他非常喜欢简,认为她是麦里屯最美的小姐。我敢肯定,从他看着简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爱上简了。” 班纳特太太手舞足蹈地向莉迪亚讲述舞会上发生的事情,得意简的美貌,“老爷,我的好老爷,你没去参加舞会,真的是太可惜了!你和莉迪亚一样固执,她如果去参加舞会就好了。她一定会和简一样受欢迎。” “那个傲慢无礼的达西先生也就不能挑剔她姐姐莉齐的长相了。”得知莉迪亚不欣赏达西先生,班纳特太太心里面的厌恶感加深。伊丽莎白是不讨她喜欢,可也容不得一个陌生男人对她挑三拣四。她可一向对除玛丽以外的女儿们的容貌引以为豪。 “看情形,你似乎对彬格莱先生非常满意!” 班纳特先生忍不住了,出言嘲讽,“你是不是遗憾自己不能亲自上阵?虽然我们拥有五个年轻貌美的女儿,但她们的相貌,似乎都比不上你年轻的时候。我亲爱的班纳特太太,你年轻时迷倒得何止是我一个。麦里屯不管已婚未婚的男人们那时候都为你展现的魅力,神魂颠倒。” “老爷,我的好老爷,你真是太夸奖我了。”班纳特太太也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收下班纳特先生充满讽刺意味的赞美,“我年轻时候确实是麦里屯最漂亮的小姐。不然,老爷你也不会到我家向我父亲提亲,恳求他将疼爱的女儿嫁到班纳特家。” 莉迪亚别过脸,努力憋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伊丽莎白和简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她们的妈妈是在装傻吗?爸爸他说那段话,压根不是她理解的意思。她似乎还挺得意年轻时依靠美貌,顺利钓到一个不错的金龟婿的经历。 对班纳特太太洋洋自得的言论,玛丽深以为然。男人都是肤浅的感官动物,她的父亲班纳特先生也不例外。看看今晚的彬格莱先生,不照样被简的美貌所吸引。达西先生拒绝邀请伊丽莎白跳舞,理由不也是她长得不入他的眼睛。 换了简或是莉迪亚,达西先生肯定不会说如此极端无礼的话。 索菲亚小姐板着的脸孔终于发生细微变化,下意识地瞥了眼偏着头的莉迪亚,嘴角禁不住轻轻扯动,但愿彬格莱先生没有被未来丈母娘出格的言论吓跑!因为自己在感情方面的不顺利,索菲亚小姐挺希望自己教过的女学生,都能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 看来简拖到二十三岁还没出嫁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她微薄的嫁妆,更多是来自她母亲的拖累。任何一个有教养的年轻人,都会被班纳特太太的庸俗无知吓退。毕竟,不是每个绅士都拥有屠龙,拯救高塔公主的勇气。 班纳特先生明显被自己妻子的厚脸皮打败了,深吸几口气,告诫自己不可以同一个疑似怀孕的女人斤斤计较。莉迪亚说了,女人怀孕的年纪越大,就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化。并且,她们在生产时,更容易出现意外状况。 爸爸,为了未来的弟弟或妹妹,请您一定忍耐妈妈怀孕期间的巨大变化。莉迪亚恳求。 为了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把家产交给自己厌恶的柯林斯家,班纳特先生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可以忍。 “简,为了不显得我们家失礼,你明天就写信邀请彬格莱家的小姐们到家里来做客。”班纳特太太卯足了劲,要给自诩高人一等的彬格莱家的两位小姐看看乡下人的房子和餐桌。 “好的,妈妈。”简愉快地答应。 伊丽莎白愁眉苦脸,“我真心不愿意和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姐们说话。索菲亚小姐,有办法教训下她们吗?” “莉齐?”简有些意外妹妹的放肆和大胆。这种话,不该留到两个人独处时候,悄悄说吗?她这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让家里的仆人们泄露出去,该怎么办?何况,索菲亚小姐才来没几天,她们和她并不算很熟悉。 “莉齐小姐,”索菲亚小姐一本正经地给出答案,“您可以增加几节有关人际往来的礼仪课程。用您完美无可挑剔的礼仪进行反击,才是淑女们的作为。” “增加礼仪课?”伊丽莎白摇摇头,“索菲亚小姐,我宁愿每天多弹一个小时的钢琴,也不愿多增加一分钟的礼仪课程。况且,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不觉得您教的礼仪,会在我们姐妹的日常生活中用得到。” “有备无患。”莉迪亚微笑解围,“多学点,心里也有底。莉齐,我们谁都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就好像简,她如果真心爱慕彬格莱先生,就应该晓得,索菲亚小姐教我们的东西,有多重要。” “我一点也不反对索菲亚小姐教我们宫廷礼仪。”简难得提出和伊丽莎白不同的意见,“学会这些,能使我们今后在社交场合更加游刃有余。” “我也赞同。”玛丽点头。 班纳特先生对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他对索菲亚小姐教简她们严苛的宫廷礼仪,并不反对。他也是个男人,自然懂得男人微妙的心理。班纳特先生感到失望的是,莉齐拒绝学习。转念想想,以莉齐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学习太过繁琐的宫廷礼仪。她是在天空飞翔的小鸟,而不是养在名贵鸟笼里的金丝雀。 班纳特太太不高兴地发话了,“既然你不愿意学,索菲亚小姐,你可以取消她的礼仪课了。” 她实在看不出伊丽莎白的言谈举止有什么地方值得她为之骄傲的?也就她父亲班纳特先生偏爱她,认为她这样有魅力。换做她,一准请最严厉的女家庭教师管教她。索菲亚小姐的脾气还是太温和了,管不住伊丽莎白。 在班纳特家,索菲亚小姐唯一看重的只有莉迪亚。所以,她并不在乎伊丽莎白性格直率的拒绝,反而严肃认真地再次重申礼仪对于一个淑女的重要性,“莉齐小姐,一节三十分钟的礼仪课,并不会占据您太多的时间。您现在所处的环境,使得您认为礼仪课不重要。但等您在伦敦待一段时间,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要您和您的姐妹们学习,在您看来完全用不着的宫廷礼仪?” “索菲亚小姐,我知道您是一番好心。可是,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口中的宫廷礼仪。”伊丽莎白坚持己见,毫不掩饰自己对严苛礼仪的深恶痛绝。 索菲亚小姐板着脸孔,表达心底失望的情绪,“我很遗憾,伊丽莎白小姐。”但愿有天您不会后悔。 “索菲亚小姐,您无需遗憾。我相信,莉迪亚会是您最好的学生。”伊丽莎白狡猾地转移目标。 “莉迪亚小姐确实出色!但,伊丽莎白小姐,您真的不肯改变您脑子里固执的想法吗?”索菲亚小姐不死心地再次询问。 “我去看看,吉蒂怎么还不把琼斯医生请上来?”伊丽莎白脚步飞快地离开起居室。 莉迪亚轻笑出声,调侃道:“总算轮到我们看莉齐笑话了。索菲亚小姐,请接着努力哦。”她笑嘻嘻地朝索菲亚小姐眨眨眼。 “莉迪亚小姐,我是真心为伊丽莎白小姐着想。”索菲亚小姐神情严肃。 ☆、第25章 吉格斯的选择 从浪搏恩村到麦里屯琼斯医生所在的诊所也就一英里多地,凯瑟琳的马车去得快,回得也快。伊丽莎白刚跑到楼下,凯瑟琳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空地停下。琼斯医生拿着他的医药箱,紧随其后。 伊丽莎白嘴巴刚张开,就见凯瑟琳急急忙忙地拽着琼斯医生的胳膊,往楼上的起居室冲过去。她呆滞数秒,扭头看向赶着马车往马厩方向行去的吉格斯,喊住他问道:“你们是在路上碰到琼斯医生的吗?” 吉格斯停下,点头回答,“是的,莉齐小姐。” 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问:“吉格斯,莉迪亚是不是经常找你办事?”她并不赞同莉迪亚和家里的马夫关系紧密。不希望出现绅士家小姐和家里马夫私奔的丑闻。 “莉迪亚小姐并没有经常找我办事,莉齐小姐。”吉格斯坚决否认伊丽莎白的问话,为了他一心爱慕的莉迪亚小姐,就算在法官面前,他也决不会承认自己和雇主家的小姐关系亲密。 吉格斯无比清楚他和莉迪亚身份地位之间的巨大差距。而这种距离,除非某天他发了一笔横财,或是现在参军,争取立功,获得国王颁布的荣誉,否则永远都抹消不了。伴着莉迪亚一天比一天出落的美丽,吉格斯猛然意识到,他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到外面去闯闯;二是留下,给她当一辈子的马夫。 在他左右为难,无法做出抉择时,莉迪亚小姐确给他带来另一条路,请求他成为她与琼斯医生之间秘密交易的代理人。也就是在那一天,吉格斯获知他一心爱慕的小姐隐藏的最大秘密。 她想做一个药剂师! 吉格斯听了,不是很理解。药剂师这个职业,与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不同,在英国甚至整个欧洲属于比较低贱的职业。应该说正规医生中,只有内科医生属于人人羡慕的高贵职业,位于金字塔的顶端。外科医生由于使用各种器具治疗病人的外伤,给人的感觉十分野蛮,所以并不是很受欢迎。 药剂师,在大家眼中,更是纯粹的手艺人! 莉迪亚小姐作为一个绅士家的小姐,怎么会对药剂师这样低贱的工作发生兴趣?想不通,就不去想。他是仆人,仆人所能做的事,就是听雇主的吩咐做事。莉迪亚小姐希望他能成为她的代理人,那他就去做。 他不在乎莉迪亚小姐在委托书上给予的丰厚报酬。吉格斯唯一在意的是,莉迪亚的信任,不打一丝折扣的信任。他小时候,最喜欢听的就是描写中世纪骑士的冒险故事,吉格斯向往成为那样的英雄。 为了爱情,即便愿意付出生命,他也心甘情愿! “莉迪亚小姐每次出门,吉蒂小姐和玛丽小姐都会陪同。”吉格斯故意加重语气,重申他和莉迪亚小姐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彬格莱先生和柯林斯家的事,都是莉迪亚请你去调查的?”伊丽莎白眼神尴尬,抱着为家里姐妹好的心思,继续追根究底。 借着昏暗的烛光,吉格斯盯住伊丽莎白闪烁不安的棕黑色大眼睛看了一分钟,忽然一笑,“伊丽莎白小姐,说真的,我并不愿意告知你,莉迪亚小姐为什么要请我去调查柯林斯先生?” “不过,如果您坚持想知道,我可以在这里郑重地告诉您。莉迪亚小姐为什么会如此做?”吉格斯笑容讽刺,“因为她听说,您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为了家里的财产,似乎有将您嫁给柯林斯先生的打算。” “你说谎!”伊丽莎白又羞又怒,惊恐出声,“妈妈她,不会这么做的?她怎么能把我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难道就因为他要继承家里的房子和农场吗?”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紧,美丽的棕色大眼睛里流露出不安,“我不相信,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妈妈不会这么做。即使我是她最不喜欢的女儿。她也不该这样啊……” 伊丽莎白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为什么?我为什么会从一个外人口里知道这个消息!莉迪亚她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我是她的姐姐啊。这种事不是应该先告诉当事人,再决定要不要去调查吗?” “调查彬格莱先生,是因为莉迪亚小姐觉得,他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姐夫。”吉格斯毫不怜惜地继续爆料。 “伊丽莎白小姐,与其在这里和我一个低贱的马夫辩解,不如上去亲自问问您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他不怀好意地挑拨。 吉格斯就看不惯,伊丽莎白受到班纳特先生的偏宠,而他的莉迪亚小姐却被她的父亲忽视。 伊丽莎白拿手帕擦掉眼泪,红着眼眶怒视吉格斯,“会如你愿的。”说完,她提起碍事的裙摆,飞奔上楼。 “有什么好骄傲的!”吉格斯不屑地啐了口唾沫,继续之前的工作。 从莉迪亚那里领到第一次分成,足以使他不再从事马夫这份下贱的工作。然而,吉格斯不想离开班纳特家,离开一夜间改变他命运的莉迪亚小姐。 何况,他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莉迪亚小姐隐藏在香水大业下的药剂师工作。这时代对女人出来工作抱歧视鄙夷的态度。吉格斯不会让自己爱慕的女人,经受他眼中的不公平。他到死都会严守莉迪亚小姐是药剂师的这个秘密。 至于已经和莉迪亚小姐结成同盟的琼斯医生,假如他敢背叛盟约,吉格斯爱笑的娃娃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他宰杀过不少牲畜,双手染过不少鲜血。人的血,和畜生的血,并没有什么不同。 抬起头,吉格斯的目光投向起居室闪烁着昏黄烛光的窗户,那里,有他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的女人! 就在这时,窗户边出现一道娇小的身影,莉迪亚拉开窗帘,站在窗户口,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在她的身后,伊丽莎白面无表情地站立,吉格斯似乎能感到她眼睛里迸射出的愤怒和敌意。 “莉齐,吉格斯说的话,确实是我告诉他的。”莉迪亚没有回头,温温柔柔地回答伊丽莎白羞恼的质问:“妈妈她,确实希望家里的姐妹中,有一个能够嫁给柯林斯表兄。” “她就选中了我!为什么不是你?你才是她最宠爱的女儿。”伊丽莎白压低嗓音,发泄不满。 莉迪亚目光平静地看着吉格斯赶着马车离开视野所到的范围,“莉齐,真的需要我明说吗?” “简是家里最漂亮的女儿,尼日斐花园又搬来一个有钱的阔少爷。玛丽长相一般,性格木讷,妈妈对她没有信心。吉蒂性子太过活泼,我们的柯林斯表兄是个牧师,应该不会喜欢太活泼的妻子。你,妈妈一直都对你寄予厚望。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一个牧师?只有我,我,” 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恨恨咬牙,“我在她眼中既不漂亮又不听话,但如果我肯嫁给柯林斯表兄,就能保住家里的房子和农场。” “这确实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莉迪亚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感叹班纳特太太的聪明。柯林斯表兄想在班纳特家的女儿中,选一个当妻子的行为。只要选走的是她并不在意的女儿,班纳特太太乐于促成。 “莉迪亚?”伊丽莎白陡然提高嗓音,话还没出口,就听到班纳特太太大声地斥责,“莉齐,你做什么凶你妹妹?她在家里可比你乖巧听话多了。” “琼斯医生,让您看笑话了。五个女儿中,我最头疼就是莉齐。她的脾气,完全被她爸爸班纳特先生宠坏了……” “班纳特太太,伊丽莎白小姐的性格确实与麦里屯的淑女们有所不同,充满独特魅力。麦里屯的很多小伙子,都为她着迷。” “琼斯医生,你就不要在我面前夸她了!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脾气,我还不清楚。她就像头倔强的小毛驴,怎么同她说,她都固执己见,不肯听劝!就拿我们家新雇佣的女家庭教师来说,索菲亚小姐十分认真负责地教她们宫廷礼仪。她其他的姐妹都没有意见,学习也很认真。可就她,偏偏不愿意学!” “我也懒得规劝她。直接告诉索菲亚小姐,取消她的礼仪课。” “相信伊丽莎白小姐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琼斯医生,你刚才诊断说,我有可能怀孕了。这个消息,到底能不能确认?” “班纳特太太,由于您的年纪比一般的孕妇都要年长,所以我也不能很肯定这个消息。”琼斯医生收起莉迪亚提供的简易听诊器。和后世的听诊器十分相像,银制的双耳听筒用橡皮管和一个中空的银制圆锥连接在一起。 在自己身体上使用过一次以后,琼斯医生就迷上这款简易粗糙的听诊器,并按照莉迪亚的吩咐,花钱购买了国王陛下的专利权。按照秘密协议,莉迪亚将得到简易听诊器的所有利润,而他会享受它带来的所有荣耀。 琼斯医生深信,他会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内科医生——英国宫廷的座上客。 ☆、第26章 索菲亚小姐的警告 “莉迪亚小姐,我们继续上次的朗读课。”索菲亚小姐手里捧着一本法语书籍,神情严肃地端坐小圆桌的左侧,为莉迪亚继续讲解法国小说的进化史。 “还是孟德斯鸠的《波斯人信札》吗?” 莉迪亚伸手,从一堆法语书籍中,取出朗读课所需要的书籍,眉眼弯弯地笑道:“这本小说很有意思!在你上次提到文学创作的各种方式以后,我就仔仔细细研究欧洲小说的进化史,发现你说的那种适合我进行文学创作的小说文体。就像这本《波斯人信札》,从小说的开始到结尾,都是一封封的书信。” “这正好是我擅长的。”莉迪亚笑容灿烂地拿起自己的读书笔记,放到索菲亚小姐的面前,“看看,我新创作的书信体哲理小说。故事的主角是我和吉蒂,还有玛丽。” 索菲亚小姐放下手中的法语书籍,翻开读书笔记的第一页,看到一封以莉迪亚名义写给凯瑟琳的书信。信中,详细描绘了她在旅途中的有趣见闻,以及她个人的观点。 看完第一封信,索菲亚小姐露出满意的笑容,“莉迪亚小姐,看来你已经领会到小说创作的真谛了,就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讲故事。” “还是算了。”莉迪亚苦着脸,闷闷不乐地翻开《波斯人信札》第一页,“我在这方面实在是没天赋。就你现在看的第一封信,还是我花了一整天功夫冥思苦想的结果。而且,我写得很别扭。跟我平时写信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平时写信,洋洋洒洒可以写好几大页的信纸。一肚子的话,怎么说都说不完。可等到文学创作,我拿着鹅毛笔想老半天,也无法用脑子里凌乱的单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家里几个姐妹,也就玛丽有这方面的天赋。” “莉迪亚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就如同你对香味敏感的天赋,千百人中也未必会出现一个。”索菲亚小姐没有对莉迪亚亲手调配香水的爱好加以阻止,反而鼓励她继续努力。 “莉迪亚小姐,我已经托我在俄罗斯的朋友来信,邀请我前往圣彼得堡。在这个月月底,我就会向您父母辞别。如果班纳特家还需要雇佣一位女家庭教师,我可以推荐我的一个好朋友。她曾经在英国的宫廷当过侍女,熟知各种宫廷礼仪和规矩。” “她出身在一个苏格兰的体面家庭。只是,家中的兄长和嫂子都为人比较吝啬贪婪。他们一直都想把寡居在家的她,嫁给一个血统低贱靠贩卖奴隶出身的暴发户。所以,她不想回苏格兰,想留在英格兰找一户和善体面的人家当女家庭教师。” “在你提出离开前,你可以向爸爸或妈妈推荐那位夫人。他们对你的印象都不错。”莉迪亚谨记自己的身份,家里最小的女儿。 有些事,她可以插手。有些,班纳特太太也许不在意,班纳特先生有可能会沉默。但她的姐姐们,上次因为第一个透露家里会请女家庭教师的消息以后,伊丽莎白明显对她疏远了。虽然最近又恢复了正常,可莉迪亚不想再经历一次来自姐妹之间的猜忌了。 “我会向班纳特先生提及。”索菲亚聪明的选择看似不管事,实际从未放弃过大家长威信的班纳特先生。 “索菲亚小姐,说句真诚的话。我并不赞成你前往俄罗斯定居。你可以欧洲大陆任何一个国家,俄罗斯却是最不适合你的帝国。”莉迪亚沉默数秒,最终说出反对的话语,“那里的人,不欢迎法国人。战争还没结束!” “那里不安全。” 她不能直接说,俄罗斯是个非常野蛮不开化的地方。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的斗争非常激烈。再加上拿破仑一直都对那里虎视眈眈,就算为了避开她的前未婚夫,也不该躲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即使,它和法国发生了战争。 看着索菲亚小姐,莉迪亚脑子里浮现一个离谱的念头。眼前的这个法国贵族少女,早晚有天会违背自己的道德良知,成为某个权贵的情妇。 “没有关系。凯特夫人给我安排了一个新身份。”索菲亚小姐透露,“一个多年前移居英国避难的俄罗斯小贵族的女儿。” 莉迪亚闻言,眯起双眼,“索菲亚小姐,你离开凯特夫人,恐怕不仅是因为在那里遇到你的前未婚夫。是凯特夫人对你产生不满了吗?” “莉迪亚小姐,我有时真为你的敏锐感到震惊。你猜的没错。因为威尔士亲王想让我当他情妇的缘故,凯特夫人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她不再视我为心腹,很多事情都开始避着我。”索菲亚小姐面露惆怅,“我从没想过要当威尔士亲王的情妇。凯特夫人是我的恩人,我再寡廉无耻也不会勾引恩人的丈夫。“ “可是你害怕得罪威尔士亲王。”莉迪亚挺理解索菲亚小姐矛盾重重的心态,“凯特夫人不会为了一个女家庭教师,和他发生冲突。” “你未婚夫的拜访,”她端起微凉的红茶,“怕是你口中的恩人凯特夫人特意安排的。你曾经提及,凯特夫人曾经派人帮你打探你家里的现状。” “莉迪亚小姐,够了!请您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索菲亚小姐大声阻止莉迪亚不近人情的直白,低垂下头,眼眶微红地低语,“当我向凯特夫人提出离开,她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我就彻底明白过来。他的到访不过是凯特夫人刻意安排的,一次对我的警告。凯特夫人其实也明白,她的婚姻是无效的,不受法律保护的。” “临走前,凯特夫人派女管家交给我一个密封的纸袋,里面装的是我新身份的资料以及未来一年的丰厚生活费。” “你就不怕这是她特意安排的一个圈套。”莉迪亚不相信索菲亚小姐口中的凯特夫人会如此好心? “所以,我秘密接受你们家的雇佣。在他们都以为我去了俄罗斯的时候。”索菲亚小姐也不是蠢人,会在内心有所怀疑的情况下,不做任何防范措施。 莉迪亚眼神困惑,“那你还敢用她给你安排的新身份?” “莉迪亚小姐,正因为如此,我才敢用。我相信她会把这个身份安排得天衣无缝,谁都查不出来。” 索菲亚小姐无奈一笑,“这位俄罗斯的贵族少女,我以前也曾听她提起过。是一个父母双亡,自己得急症过世的小姐。由于她的病来得很快,没几天功夫,就亡故了。所以也没来得及向她在俄罗斯的亲戚通告这个噩耗。她的亲戚,也都只在她两三岁的时候见过。而我的年岁和外貌,与那位小姐基本接近。” “只要我不主动暴露,凯特夫人也绝对不会向外人提及这个秘密。到了俄罗斯,更加没人会知道。莉迪亚小姐,今后我是出生在圣彼得堡乡下的安娜*卡霍夫斯基小姐。” 事已至此,莉迪亚不再反对,真诚祝福,“愿上帝保佑您!安娜*卡霍夫斯基小姐。” “你以后可是虔诚的东正教徒了。”她笑着提醒。 索菲亚小姐是天主教徒,但俄罗斯的贵族都信奉东正教。她即便不愿意,也不能在俄罗斯的贵族面前表现出来。 “我今后有可能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了。”索菲亚小姐语带感慨,她所有的不幸和幸运都发生这里。 “俄罗斯的冬天,非常寒冷。”莉迪亚回忆脑海中对俄罗斯的粗浅印象,狗拉雪橇狂奔在白雪覆盖的空荡街道。 那个国家,百分之九十的国民,都是终生不能拥有自由的农奴,包括他们后代子孙。 “我会给自己添置可以在圣彼得堡过冬的衣裙。最多,到了冬天就不出门,一直待在家里的壁炉前。”索菲亚小姐对未来保持乐观的态度,生活已经如此了,不可能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在索菲亚小姐的想象中,未来能发生的最悲惨的事,就是她被她的前未婚夫抓回法国,软禁在一座偏僻的庄园里,直到她死亡。 “抵达以后,记得给我来信。”莉迪亚的嘱托刚起了个头,就听到门外响起多莉微微沙哑的嗓音,“莉迪亚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多莉。”莉迪亚应声。 多莉打开门,站到小圆桌前,认认真真地转述班纳特太太的叮嘱,“莉迪亚小姐,太太说,卢卡斯爵士家的夏洛特和她兄弟一块过来串门了。她让你待在阁楼书房,不要下去。” 虽然班纳特太太和卢卡斯太太的关系非常亲密,可她打心里厌恶卢卡斯家,妄图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儿子。连带着她也瞧不上他家长相平庸的女儿。私底下,她更是直截了当地对伊丽莎白说,不喜欢她和夏洛特*卢卡斯有过多的来往。 莉迪亚是她寄予厚望的女儿!是她下半辈子的生活保障。穷得连佣人都雇佣不起,全靠长女操持家务的卢卡斯家,居然敢奢求她最宠爱的宝贝。而且小小年纪就嗜酒如命,长大了还得了!班纳特太太打定主意,绝不给卢卡斯家的儿子和自己的宝贝单独相处的机会。 莉迪亚摇摇头,莞尔一笑,“好的。在小卢卡斯先生离开之前,我会一直和索菲亚小姐待在这里。还有其他的事吗?多莉。” “太太说,彬格莱家的小姐们回信了,”多莉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莉迪亚,“她让你看看。” 莉迪亚接过信,打开,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省却用词华丽的客套话,整封信洋洋洒洒两页,讲的都是一件事。她们很高兴接到班纳特家小姐们的邀请,决定明天中午午餐之后,大概在下午三点左右到班纳特家进行拜访。 “索菲亚小姐,明天会热闹有趣的一天!”她好心情地将手中的信件放到索菲亚小姐面前,抬头对多莉微笑,“多莉,和妈妈说,我看过信了。就说我非常欢迎彬格莱家小姐们的拜访,明天会用最好的姿态招待家里尊贵的女客人。一会我会去厨房定制明日下午茶的餐单,请她不用担心。” “好的,莉迪亚小姐。我会一字不落地转告太太。”多莉点头,退走几步,转身离开阁楼小书房。 “她似乎挺能适应女仆生活。”索菲亚小姐有些不可思议,换做她,决不能忍受这种心理落差。当女家庭教师,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莉迪亚不掩赞赏,“多莉,她是个善于‘隐忍’的好姑娘。”并且狡猾,懂得利用人心。 她在书房,主动把重要的小薄册子交给她,实际也是试探她的态度。莉迪亚拒绝,多莉就会多留一个心眼,随时随地都准备攀咬一口;莉迪亚接受,她暂时就能安心地待在班纳特家。 多莉自幼混迹贫民区酒吧,又被自己母亲找专业人士精心教养,会不知道一个普通乡绅小姐拥有的能力?莉迪亚为她讲的故事感动,一口答应的行为,更让多莉确定,只要她不出门,安心留在班纳特家,这会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一个自以为聪明且富有同情心,年纪尚幼的小姐!会是她最好的保护。 莉迪亚从没放松对她的警惕。多莉的故事很精彩,比她听过的所有故事都赚人眼泪。可莉迪亚是谁?讲故事的行家。多莉编故事的水平,她还看不上。莉迪亚不会当面揭穿多莉的隐瞒,但她也不会信任满口谎言的女骗子。 她已经请吉格斯找人私下调查多莉口中的身世了。多莉假如真的对班纳特家有危害,她不介意使用一些会令身体慢慢虚弱却始终查不出原因的花花草草。 “希望你不会帮错人。”索菲亚小姐面露担忧,“她给我的感觉很复杂。” “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莉迪亚起身,走到书柜前,打开玻璃门。从最底层的书籍中,取出一本外表破损的旧书,取出夹在中间,多莉给的那本小薄册子,递给面露好奇的索菲亚小姐。 打开,惊愕,快速翻阅,索菲亚小姐压低嗓音,急切询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多莉。”莉迪亚吐出名字。 索菲亚小姐面色凝重,“这本册子里记录一些的东西,我曾经在凯特夫人手中见过。”说着,她将小册子送回莉迪亚的手中,慎重警告,“你最好找个安全地方收好。不然,你就把它烧了。我敢肯定,这本册子里记录的东西都是真的。” “果然,我的感觉是对的。能拿出这本册子就说明多莉的来历不简单。” “那就烧了它吧。”得到答案,早已把册子内容烂记于心的莉迪亚,当着索菲亚小姐的面,将薄册子丢进炉火烧得很旺的壁炉内。 “索菲亚小姐,你在伦敦比较熟,认识这个名字吗?”莉迪亚拿羽毛笔在一张便签上写下一个女人的名字。 索菲亚小姐瞥了眼,惊讶道:“是她?” “莉迪亚小姐,你写的这个女人在伦敦城上流社会圈子里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她是某个亲王的秘密情妇。是她的前任情人给她介绍的亲王殿下。不过,这一年,她似乎得罪了亲王,不太受宠了。前段时间,她把自己的一个女儿推荐给了年纪快当她孩子祖父的亲王,那女孩才十五岁。” “一个很漂亮的红发美人。” “呃?”莉迪亚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也行!”她对这时代欧洲上流社会贵族间乱糟糟的男女关系,有些接受不能。 “莉迪亚小姐,请保持镇定。”索菲亚小姐不赞同地批评,“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该表现出优雅镇定的风度。” “大概是一年多前,她居住的那所宅子突然发生大火,几乎烧毁了二层所有的卧室,同时跑了几个仆人。负责那一条街道的治安法官和警务人员忙碌了很久。最后用仆人为泄愤纵火烧房子的理由结案。她的长女,也在那次意外中失踪。很多人猜测,她死了或是被人拐跑了。那位夫人为此特意向教堂捐款,为她失踪不见的长女祈祷。她也是差不多那时候失宠的。”她继续道。 “多莉就是那位失踪的小姐。她拿走的小册子,成了那位夫人失宠的导火索。”莉迪亚肯定,然后调侃,“就像路易十六的王后,上断头台,还感谢刽子手吗?” “那绝对是场不可饶恕的错误!” 索菲亚小姐脸颊张红,情绪激动地怒语,“怎么能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咎到一个完全不懂政治,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女人身上?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们居然打着革命的旗号,污蔑她和自己的孩子有不正当关系……我永远都无法原谅那些革命党!” 索菲亚小姐的前未婚夫? 忽然,莉迪亚嘴角微翘,那个男人会通过什么方式出现在麦里屯呢?彬格莱先生社会层次太低。德比郡的大财主达西先生倒是有可能?不过,从吉格斯打探得来的讯息,傲慢的达西先生似乎对宫廷贵族什么的不屑一顾。 ☆、第27章 夏洛特的来访 卢卡斯家跟着夏洛特来班纳特家拜访的兄弟玩了会,见莉迪亚始终都没下来参与聚会,于是便小心询问。班纳特太太脸色难看地回答,莉迪亚和女家庭教师在上课。没时间招待客人。小卢卡斯顿觉没趣,干坐了会,就起身告别,离开班纳特家,自己寻乐趣去了。 他一走,班纳特太太的面色顿时多云转晴,连带着看夏洛特的眼神也柔和许多,“夏洛特,你那天晚上和彬格莱先生跳的开场舞,真是好!我看舞会上不少年轻的小伙子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你。” “简才是舞会上最受欢迎的小姐。彬格莱先生会邀请我跳开场舞,不过是因为我是在场他唯一认识的小姐。”夏洛特笑了笑,有些受宠若惊的回答。 她心知肚明,班纳特太太这话绝对不是为了称赞她,而是变相赞美自己女儿无与伦比的美貌。自家兄弟暗藏的心思,作为家中的长姐,她如何不清楚!即使明知班纳特太太绝不会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嫁给卢卡斯家,夏洛特也不愿阻拦自家兄弟年少慕艾的行为。 “彬格莱先生似乎认识莉迪亚,他和跳舞的时候,曾经提及。”她透露让班纳特太太高兴的消息。 班纳特太太一听,心中因为看到夏洛特兄弟产生的厌恶感顿时一扫而空,一脸遗憾地叹息,“我说了莉迪亚无数遍,让她参加尼日斐花园举办的舞会。可她偏偏就不听,非说在她成年之前,不会参加任何正式的舞会。说是不能丢了班纳特家的体面,不能让家里有女儿的人家笑话。” “她虽然没参加舞会,但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家人都向我和她的姐妹们表达了心中的遗憾。”班纳特太太洋洋得意地炫耀。 最近一系列的好消息,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尤其当琼斯医生说了,她有可能怀孕的事以后。班纳特太太感觉她在家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她家老爷变得更爱她了。几个女儿也都对她问寒问暖,体贴入微。 也因为这事,她对威廉*柯林斯的到来不再持厌恶生硬的态度,也不再打算将家里的女儿嫁给他。只要她肚子的孩子是个男孩,班纳特太太在家里的底气就会变得很足。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在班纳特先生百年之后,自己和女儿们会被财产继承人赶出房子了。 想到这,班纳特太太的双手放到腹部,轻轻抚摸,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她这回一反常态,没到处嚷嚷她有可能怀孕的事,倒不是改了性子。而是莉迪亚特地嘱咐过琼斯医生,让他将她准备了满满几大页的孕妇手册交给班纳特太太。重点强调,只有按照上面规矩的去做,才有可能生下男孩。 为了生个男孩,班纳特太太即使忍得很辛苦,也没到处大嘴巴,炫耀她即将为班纳特家生下继承人的事。 班纳特太太奇怪的动作,引起夏洛特的注意,眼光一扫,无意间瞥到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针线篓子上面,放着一件缝了大半的白棉布小衣服。皱皱眉,夏洛特用探询的目光投向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伊丽莎白,得到她幸福的笑容。 上帝啊!这可是麦里屯近来发生的,值得所有人关注的大事件了。夏洛特感到古怪的是,班纳特太太安安静静待在家里休养,没到处显摆的行为。她的妈妈卢卡斯太太竟然也不知道这事!她们俩可是最谈得来的朋友。 “夏洛特,我们到外面花园里走走。”伊丽莎白站起来,招呼好朋友和简一块出去散步,“简,一起吧。” 夏洛特欣然应允,“今天是入冬以来难得的晴天!” “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散步了。”简也跟着起身,拉了拉落到臂弯处的开司米披肩,细心叮嘱专注构思新小说的玛丽,和忙着编织新钱包的凯瑟琳,“吉蒂,玛丽,你们看着点妈妈。她若是感到不舒服,你们就扶她回房间休息。然后去阁楼小书房找莉迪亚,让她陪妈妈说说话话。” 不是简推卸身为家中长女的责任,而是她和莉齐说一百句宽慰的话,都比不上莉迪亚甜甜蜜蜜地一句撒娇。比起班纳特先生略微的偏心,班纳特太太偏心眼到极点的行为,非但不能使她的两个大女儿产生一丁点嫉妒,反而会令她们俩庆祝自己又逃过一劫。 简和伊丽莎白对自家母亲神经质的唠叨关切,避之唯恐不及。班纳特家,也就莉迪亚能安抚住班纳特太太经常犯的神经衰弱症。越是如此,伊丽莎白越是为自己曾经的嫉妒感到羞愧和不安。 简说得对!她们俩能继续留在家里的时间并不长了。伊丽莎白从未想过要当嫁不出去的老处女,简更不可能。她们一旦出嫁,家里面能担负起照顾父母责任,只有莉迪亚。 有时间的话,她要单独找莉迪亚谈谈。为自己的小心眼,也为她特意找吉格斯打探柯林斯表兄的详细资料,却被她恶意迁怒的行为,郑重道歉。 “记得带伞。”凯瑟琳和玛丽异口同声地笑语。 “我们就在外面花园里散步,不会走太远。妈妈,我们出去了。”简婉言谢绝两个妹妹的好意,拉了拉身上的开司米披肩,和夏洛特伊丽莎白离开起居室,下楼。 “吉蒂,玛丽,”她们三一走,班纳特太太精神抖擞地开口唤凯瑟琳和玛丽,一本正经地嘱咐她们,“看好你们的妹妹。不要让卢卡斯家的儿子接近她。” 凯瑟琳揪揪鼻子,眼光鄙夷地讥嘲,“就那无所事事的小子,还想追求莉迪亚?妈妈,不用你交待,我也不会让他接近。” “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嫁到那种家庭去。”玛丽斩钉截铁地表态。 “你们能想清楚就好。”班纳特太太很满意两个女儿的理智,心里面对伊丽莎白不听劝的固执越发不满意。都同她提过无数遍了,远着点卢卡斯家。她倒好,这两年跟夏洛特*卢卡斯的关系愈发亲密。班纳特太太偶尔也会猜疑,伊丽莎白是故意这么做的。 转念想想,伊丽莎白的心思应该没那么坏,卢卡斯的长女夏洛特的确是一位教养不错的小姐。比起她的兄弟姐妹,她就不像是卢卡斯家的女儿,除了长相。 “夏洛特在家,就跟保姆似的。”凯瑟琳冷哼,“整天忙个不停。稍微体面的家庭,谁愿意把家里娇生惯养的女儿嫁过去当女佣?妈妈,我都不愿意嫁,莉迪亚就更瞧不上了。玛丽,你说对吧?” “莉迪亚的眼光,应该没这么差!”玛丽同意。 “莉迪亚的眼光自然不差!我是担心莉齐。”班纳特太太面露不满,“她和夏洛特的关系太好了。” 凯瑟琳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妈妈,你在说笑话吗?莉齐怎么可能看得上卢卡斯家的儿子?她眼光高得很,自尊心又特强,你眼中的好女婿彬格莱先生,她也未必看得上。” 玛丽也一脸震惊地看着班纳特太太,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念头?伊丽莎白是家里姐妹中,性格最骄傲最固执己见的一个。玛丽偶尔也会疑惑,伊丽莎白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微薄的嫁妆,足以使她身上所有的优点都抹消。没有优点,她身上的缺点,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你们乱想什么?莉齐再不讨我喜欢,我也不愿意把她嫁给卢卡斯家当保姆。”班纳特太太生气了,觉得家里也就莉迪亚最能理解她的所思所想,不会误解她。 “我是讨厌她和夏洛特关系太近,导致卢卡斯家的儿子经常有机会跟着他的姐姐到我们家做客。我的莉迪亚还没成年,决不能同卢卡斯家的儿子传出不好听的绯闻。吉蒂,玛丽,你们一定要严防死守,阻止他接近你们的妹妹。” “妈妈,索菲亚小姐是最守规矩的女家庭教师。”玛丽赞赏道:“我们五个姐妹中,她对莉迪亚的功课抓得最严。” “今天的朗读课,你们怎么都不上?”班纳特太太奇怪了。 凯瑟琳鼓起腮帮子,直接申明,“我讨厌朗读课,所以向索菲亚小姐申请取消这门功课了。她也同意了。” “这门功课,是莉迪亚单独向索菲亚小姐要求的。”玛丽告知原因,“我、简、伊丽莎白都觉得我们不需要上这门课。” “功课的事,由你们姐妹自己决定。莉齐还是不乐意上礼仪课吗?” 一提到这事,班纳特太太就恨得牙痒痒。一心想女儿嫁有钱人家,听索菲亚小姐讲伦敦稍微体面的家庭都特别讲究礼仪,瞧不起不讲规矩的家庭。这也使得,以前只看重女儿们长相的班纳特太太,渐渐改变脑子里根深蒂固的陈腐思想。 “妈妈,没有人能改变莉齐脑子里的想法。”凯瑟琳面带不屑,优越感十足地撇撇嘴角,“除非她自己愿意改变。” “我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点。”班纳特太太突然心情不好,命令道:“吉蒂,你去看看莉迪亚。课上完了的话,就让她下来陪我说说话。” “好的,妈妈。”凯瑟琳放下手中编织大半的钱包,脚步轻快地离开起居室,直奔阁楼小书房,侃家里刚发生的八卦去。 ☆、第28章 夏洛特的无奈 “祝贺你们家了。”一到花园,夏洛特满脸笑容地表示祝福,“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要达成了。” “孩子还在妈妈的肚子里,还不能肯定他一定会是个男孩。”伊丽莎白谦虚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高兴。 这也不能怪她情绪外露!谁都不想嫁给一个妹妹口中自卑自大的男人。伊丽莎白不认为莉迪亚会在这事上撒谎,会故意说柯林斯表兄的坏话。也正由于如此,伊丽莎白脑子里对那个从未见过的柯林斯表兄的印象极差,压根不情愿嫁给他。心里更是打定主意,即使离家出走,到伦敦的舅舅家住一段时间,她也要打消自己母亲脑子里的这个荒唐念头。 她讨厌男女双方纯粹是为了财产家族地位而结合在一起,伊丽莎白不想成为那样可悲的女人。 “夏洛特,请帮忙保守这个秘密哦。”简语调温柔地请求。 夏洛特点点头,郑重承诺,“放心吧。在你们家公布消息前,我绝不会向第二个人透露这个好消息。” “伊丽莎,简,”她为难地看了眼伊丽莎白和简,垂下眼,低声道歉,“我为我弟弟刚才的无礼行为,感到抱歉。也请你们不要误解他年少气盛的爱慕。他是真的喜欢你们的妹妹莉迪亚。可我知道,你们的父母是绝对不会把女儿嫁到我们家的。” “爵士,也就听着风光。”夏洛特嘴巴微苦,自嘲一笑,“英格兰大概也没哪个爵士家会同我们家,穷得连仆人都雇不起几个,全要靠自己的女儿亲自动手做家务。简,伊丽莎,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现在的家,拥有自己的家。” 伊丽莎白和简对视一眼,轻轻搂抱住好友夏洛特,倍感怜惜地安慰,“夏洛特,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 “伊丽莎,我都快二十七了。”夏洛特有些绝望,“麦里屯没有结婚的男人,一个都看不上我。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在家终老了。给继承家产的兄弟,当一辈子免费的保姆。我不愿意,不愿意过那种日子。” “简,伊丽莎,我宁有时候愿我的父亲不是爵士,依旧是在镇子上做买卖的商人。那样的话,我们家绝不会落魄到现在这种模样。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很富裕。哪像现在,只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表。” “妈妈她,只懂得一味的顺从,听话。”夏洛特目光茫然,“她也是如此教育我和我的姐妹们。有教养的女人都必须温顺乖巧待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孩子,主持家务,不可以抛头露面。出去工作的女人,都是不正经的女人,她们早晚有天会穷困潦倒地流落街头。死后,更是连块墓地都没有。更不会有人会参加她们的葬礼。” 伊丽莎白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自己的好友?卢卡斯太太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位温和善良的女人。今天听夏洛特的话,伊丽莎白猛然觉得,班纳特太太虽然经常犯神经衰弱症,但她在很多方面,尤其在女儿们的婚事方面,比卢卡斯太太显得更积极。 不过,卢卡斯家的几个女儿,长得都挺一般,再加上没嫁妆,卢卡斯太太想施力也找不着地。没钱的男人,都想找个有钱的太太;稍微有钱的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妻子;特别有钱的男人,有权有势的那种,漂亮有才华的淑女,则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细细想想,她和她的姐妹们,也没比卢卡斯家的女儿们好多少。不然,以简的美貌,也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符合心意的意中人。伊丽莎白脑子里忽然浮现莉迪亚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夏洛特,机会都只在瞬间,就看你如何把握?”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夏洛特笑笑,收拾好混乱的心情,转而关注简的感情生活,“简,我看彬格莱先生似乎完全被你的美貌迷住了。从舞会一开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甜美的笑容。他曾经亲口对鲁宾逊先生说,‘班纳特家的大女儿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小姐’。” “他也赞过莉迪亚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天使。”简态度冷静,似乎并没有被彬格莱先生直白的称赞打动。仔细观察,从她眉眼间隐约流露的喜色,预示着她内心激烈的波动。 “莉迪亚,她还是个孩子。”夏洛特不认为彬格莱先生会舍弃成熟妩媚的简,喜欢青涩稚嫩的莉迪亚。再过几年,也许有可能。然而现在,简正处于美貌的巅峰期,几乎完胜莉迪亚青涩的脸蛋。 “我都跟她重复无数遍了。她就是自信心不足,害怕自己再次自作多情。”伊丽莎白没趣地耸耸肩膀,“彬格莱先生是不错。年轻、漂亮,谦逊有礼,还有钱。可他的那两个姐姐,都不是好性子的女人。我对简说,她们言谈举止充满了高傲蔑视,从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姑娘。简,却偏偏认为她们两个态度热情,是真诚值得信任的朋友。” “夏洛特,你知道,在简的眼中,这世界没有一个不好的人!”她挖苦。 简不在意妹妹的讽刺,仍然笑得温柔可亲,“莉齐,彬格莱小姐有她们高傲的理由。不管是美貌还是丰厚的嫁妆,她们都有。两万英镑的嫁妆,足以使她们在任何一个想要娶有钱妻子的绅士们面前骄傲。” “是呀!她们受过不错的教育,拥有两万英镑的嫁妆,长得也不算太差。虽然她家的钱,都是她们的父亲和兄弟做生意赚来的。不过,她们似乎完全忘了这点。”伊丽莎白最不满意的就是这点。一个靠做生意起家的暴发户罢了,有什么值得她们摆出一副“我比你高贵的”的丑陋嘴脸? 夏洛特莞尔一笑,“伊丽莎,比起两位彬格莱小姐,你不是更该生达西先生的气。他居然借口你长得不漂亮,拒绝邀请你跳舞。” “上帝呀!我们能不能不讨论这个话题?从昨晚舞会结束,我就一直被同情气愤的话语包围。我妈妈昨天也很生气,可怜的达西先生上了她最讨厌人名单的第一名了。”伊丽莎白开起玩笑来,“和人见人爱的彬格莱先生相比,我们家,几乎没人说喜欢达西先生。” “我看,凡是参加舞会的,都对达西先生没好感。”夏洛特感叹,“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有资格傲慢。” 伊丽莎白不以为意,仰头看向挂在天空的太阳,“虽然不情愿,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大实话。然而,夏洛特你忘了吗?你的父亲是国王赐封的爵士。我的父亲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绅士。在财产上,我们是贫穷。可就地位而言,我们并不比他微贱!” “他拥有的金钱地位,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你总是如此骄傲!伊丽莎。” 多年好友,夏洛特自然明白伊丽莎白说这番话的心思。她自认为没有办法改变好友在绝大多数有教养人眼中,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夏洛特冲同样无奈的简眨眨眼,笑眯眯地岔开话题,“简,我觉得你没必要隐藏自己的喜欢。我看得出来,彬格莱先生对你一见钟情,然而这种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假如你不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让彬格莱先生觉察到你的喜欢,他的爱慕也许很快就会过去。” “简,麦里屯不可能再出现比彬格莱先生更出色的年轻绅士了。” “性情再温和的绅士,也会被我妈妈粗鲁庸俗的谈吐,吓得再不敢登门拜访。”伊丽莎白毫无顾忌在好友面前显露出对自己母亲的不满情绪。 “你又不是没瞧见,她在舞会上夸夸其谈,骄傲自得的样子。彬格莱先生在感情浓烈时或许不在意,等感情转淡了,我不信他能忍受这样的岳母。他那两个姐姐,可不会放过挑拨的好机会。彬格莱先生看着,也不像是没有得到明白回应,仍能坚持己见的男人。” 简脸上的笑容消失,略微感到难堪地低语,“夏洛特,我不可能为了让自己嫁得好,就和自己的母亲断绝来往。妈妈她,确实在很多时候表现得不够好。可她,真的很爱很爱我们。” “简,伊丽莎,也许你们不相信。我偶尔会羡慕你们拥有这样的一个母亲。”夏洛特走到花园大树下用麻绳和木板做的秋千前,轻轻推了一把,“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她不怕在大庭广众显露自己的愚昧无知。而我的母亲,永远只会在家里叮嘱自己的女儿,要温柔,要顺从,要听话……从她看我的怜悯眼神,我的妈妈,大概已经做好我待在家里一辈子的准备了。” “恐怕要让她失望了。我绝不甘心一辈子留在家里当不需要薪水的保姆。简,伊丽莎,只要有机会,只要那个男人的品德不是很糟糕,只要他拥有一份固定的收入,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我就会紧紧抓住。” “夏洛特,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简一听来人软软糯糯地嗓音,急忙循声望去,看见莉迪亚眉眼弯弯地站在一丛灌木丛后面。玛丽和凯瑟琳面带灿烂笑容,一左一右趴在她肩膀上,热情挥手,“嗨!简,莉齐,夏洛特。” 夏洛特和伊丽莎白也都笑着点头,“日安,小姐们。” “妈妈回房休息了吗?”简问。 莉迪亚点点头,“索菲亚小姐陪她回房了。” 简顿时舒了口气,“妈妈似乎很喜欢索菲亚小姐。” “因为索菲亚小姐,总能给她讲一堆伦敦的趣事。”凯瑟琳不以为然,“那可是妈妈的最爱。” “夏洛特,你还没回答莉迪亚之前的问题呢?”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夏洛特呆了呆,心平气和地与莉迪亚清澈的双眼对视,“我是真这么想的,莉迪亚。” “嗯?”莉迪亚迟疑片刻,瞅了瞅一头雾水的自家姐妹,抿抿唇,“这个月十八号,也就是星期一,我们家会有,” “莉迪亚,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伊丽莎白首先反应过来,惊怒之极地指责,“你怎么能,” “她为什么不可以?”凯瑟琳脸色一沉,抢在莉迪亚开口前,打断伊丽莎白,言辞刻薄地开口反驳,“是夏洛特自己说,只要那个男人的品德不是很糟糕,只要他拥有一份固定的收入,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她就会紧紧抓住。” “柯林斯表兄是汉斯福教区的牧师,工作和收入都非常稳定。而他的父亲也给他留下一栋不错的房子。莉齐,他有哪点配不上夏洛特?何况,说这么多,柯林斯表兄未必瞧得上她!”凯瑟琳傲慢地抬高小下巴。 简沉默不语,站在夏洛特的角度,柯林斯表兄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他的性情不糟糕,不像莉迪亚说的自卑自大。简想,她是无法忍受那种性格男人的。夏洛特不同,从她一贯的言论,就可以看出,她可以为了后半生的安稳太平,牺牲所谓的感情生活。 在英格兰,很多女孩都抱有她同样的想法。与情绪激愤的伊丽莎白不同,简很难评定莉迪亚的做法是错误的。她心底里甚至觉得,这会是一桩好姻缘!只要夏洛特能忍受柯林斯表兄的愚蠢庸俗。不论如何,命运对夏洛特都不公平。在没有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她假如能听从莉迪亚好心的建议,她会收获一份不需要时时为日常生计惊恐担忧的平静生活。 瞥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夏洛特,简心底里忽然产生一种预感,她必定会令莉齐失望。她们之间的友情也将遭到破坏,出现裂痕。只是,但愿莉齐不会因此迁怒本就和她关系不好的莉迪亚。 玛丽的目光来回了好几下,几乎在每个人脸上停留数秒,借此猜测她们此时的心情变化。她留意到,伊丽莎白的脸蛋又红又白,灵动美丽的棕黑色大眼睛里布满了愤怒的火焰。她似乎是在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轻易爆发出来。 为了一个卢卡斯家的夏洛特,值得吗?玛丽很想问莉迪亚,她嫁不出去在家当一辈子老处女,和她们班纳特家的女儿有什么关系?何必为了她,与伊丽莎白再次起冲突。幸好妈妈不在这里,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怪伊丽莎白不识妹妹的一番好意,把事情搞得更僵。 在妈妈心里,有可能会接收班纳特家房子和农场的柯林斯表兄,也算不错的金龟婿!她打心眼里想把不讨她喜欢的伊丽莎白嫁过去。 ☆、第29章 姐妹冲突 因为伊丽莎白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愤怒情绪,夏洛特也不好再多停留。她冲莉迪亚歉意地笑笑,语气委婉地表示,家里还有家务活等她回去做。她不能继续留下做客了。 简从善如流地邀请她隔几天到家里来喝下午茶,见见班纳特家的女家庭教师,索菲亚小姐。 凯瑟琳故意当着伊丽莎白的面,热情地邀请夏洛特下次陪她和莉迪亚,还有玛丽到麦里屯的镇子上玩。为她和柯林斯表兄的第一次见面,做条新裙子,买一顶新帽子。但凡能气到伊丽莎白的事情,凯瑟琳总是很乐意去尝试。 玛丽不想成为凯瑟琳迁怒的对象,刻意躲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她打定主意,绝不参与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之间的吵架。她们一个是爸爸最喜欢的女儿;一个是妈妈的心肝宝贝。简还能在中间说上几句劝和的话。凯瑟琳?她不帮着莉迪亚火上浇油,跑妈妈那里加油添醋说伊丽莎白的坏话,她就不是凯瑟琳了。 目送夏洛特乘坐马车离开,莉迪亚转身朝房子大门的方向走去,凯瑟琳和玛丽紧随其后。 见她什么都不解释地离开,伊丽莎白怒气冲冲地拦住她,不让莉迪亚离开,“站住!莉迪亚,你刚才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话!”莉迪亚面不改色地承认。 她心底里冷笑,亏伊丽莎白自诩是夏洛特最要好的朋友。可她为什么就没眼睛看见夏洛特的尴尬处境?她都快二十七了,再不嫁,恐怕只能选择死了老婆的鳏夫,或是没钱只剩下光鲜体面的落魄老男人。不然,就一辈子留在卢卡斯家,当给她父母兄弟当免费保姆。假如她兄弟讨个厉害点的老婆,她在家的日子会更难熬。 柯林斯表兄的性格确实不讨人喜欢,可他拥有一份在外人看来相当不错的工作,和他父亲留下的房子。将来还有可能继承班纳特家年收入两千英镑的财产。 而夏洛特有什么?内涵这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转换成金钱。她想离开现在的家,以卢卡斯家的体面,绝不会容许她去当女佣。女家庭教师也未必同意。给有钱的有钱老太太做“女伴当”,也就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干的还是女佣的工作。 况且,卢卡斯太太一再说了,女人不能到外面抛头露面,败坏家族的清白名声。 除了在家当老处女,只剩下嫁人这一条路。然而现实是,符合她实际利益的男人也不是好找的。一个有稳定收入,又有房子的年轻男人,为什么要娶一个既没长相又没嫁妆的老女人? 伊丽莎白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口不择言,怀疑莉迪亚的险恶用心,“你明知道柯林斯表兄是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还要介绍给夏洛特?莉迪亚,你太自私,太冷血了。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你的感情是最真挚最宝贵的。夏洛特的感情只配拿来交换婚姻吗?” “莉齐?你说得太过分了。”简脸色骤变,温柔的脸庞头一次出现明显的怒意,“莉迪亚只是帮着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见面。至于成不成,还得看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他们自己的决定?” “莉齐,你刚才听了夏洛特的心里话,就没半点触动?”她语重心长地劝慰,“夏洛特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有时间挑挑拣拣。她是将近二十七岁,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简,在你心里夏洛特她也只配嫁给像柯林斯表兄那样庸俗虚伪的男人吗?”伊丽莎白一听,胸口的火气更大。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善良的简会说出如此冷血不近人情的话?夏洛特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不能获得她想要的幸福? “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莉齐。” 简心里慌乱,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你说的那般简单。莉迪亚只是创造一次俩人见面的机会,而夏洛特她也未必会接受这份好意。柯林斯表兄这人,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在没见到真人之前,吉格斯打听到所有关于柯林斯表兄的消息,都不能全部信任。” “简的话,哪句说错了?”凯瑟琳跳出来维护自家姐妹,“柯林斯表兄不是到我们家住一天就离开,他会在我们家一直待到星期六才返回肯特郡的汉斯福村 。这里面有将近五六天的时间,他极有可能还会跟我们一块参加麦里屯举办的舞会。他和夏洛特就算没有莉迪亚的介绍,也会在舞会上认识。” “莉齐,你真可笑!也够固执。这里不止你一个人把夏洛特当朋友,希望她能获得幸福。我、玛丽、简、莉迪亚也同样如此。” “莉齐,”莉迪亚也没想到伊丽莎白的情绪会这么激动,早知如此,她会在私底下悄悄找夏洛特说,而不是当着伊丽莎白的面。她这次算做了自家姐妹眼中见不得别人好的坏女人了! “我的本意是介绍他们相识,而不是包办他们的婚姻。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都是成年人,应该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们自己最好。莉齐,你不是夏洛特,无法体会她在卢卡斯家的尴尬无奈。” 伊丽莎白愤然打断莉迪亚委婉的解释,“谁说我不能理解!就因为我知晓她的无奈,我才不赞成你把柯林斯表兄介绍给她。她,” “她说不定会为了离开穷困潦倒的卢卡斯家,违背自己真实的心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爸爸妈妈二十多年糟糕的婚姻状况,你们又不是没瞧见。我真的,不希望夏洛特重复这样的不幸。” “那也是她自愿的。”凯瑟琳面带不屑,就凭夏洛特的现状,如果能嫁给柯林斯表兄,那一定是上帝它一不小心闭上双眼了。 “吉蒂,”伊丽莎白非常讨厌凯瑟琳的冷漠,“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摸摸自己的胸口?它究竟是热的还是冷的!” 凯瑟琳一听,又羞又怒地反唇相讥,“伊丽莎白*班纳特,你知道我最厌恶你什么地方?就是你的自以为是。你总觉得自己的观点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就好像夏洛特,你明知道她急着找个合适的男人出嫁,可你却因为自己的喜好,竭力反对。” “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她气呼呼地把话还回去。 “莉迪亚,和她这个人说不清。我们走。”说完,凯瑟琳一把拽过莉迪亚,怒气冲冲地拖着她离开。 玛丽见状,回头深深注视一眼伊丽莎白,看着她难看的脸色,突然道:“莉齐,你才二十岁!” “等等我,莉迪亚,吉蒂。”她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简,我错了吗?”伊丽莎白咬住下唇,眼睛死死盯住三个妹妹离开的欢快背影,听着她们之间的打趣笑闹,她转过头,望着面露担忧的简,不死心地继续问:“你是不是也认为,柯林斯表兄会是夏洛特最好的归宿?” “莉齐,我并没有这么想。”简一口否认,继而关切道:“我看夏洛特走得慌忙。你今天有时间,最好找她亲自谈谈。莉迪亚她并没有恶意,柯林斯表兄的外在条件确实不错,很符合夏洛特的要求。” 伊丽莎白不满地讥嘲,“把自己瞧不起的男人推给别的小姐,还认为他们很合适。简,你有没有觉得莉迪亚做事越来越理智冷血了吗?” “没有啊。莉迪亚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简摇摇头,不认为莉迪亚性子有所改变。 “莉齐,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夏洛特的事,迁怒莉迪亚的好心。”她请求。 伊丽莎白偏过头,移开与简对视的目光,看着不断在风中摇晃的秋千麻绳,伸手握住,“我不会生她的气。毕竟,和你们解释的一样。她只是介绍俩人认识,之后的感情发展,和她毫无关系。即便她不介绍,柯林斯表兄和夏洛特依旧会在舞会上,或是在我们家里认识彼此。” “你能想通就好。”简笑容温柔。 “想不通也得想通啊。毕竟,这不是我的人生,是夏洛特的选择。” 伊丽莎白耸耸肩膀,双手提起裙摆,优雅地欠身,“看我的礼仪学得怎样?是不是不伦不类?我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只会让我感觉别扭不自在。简,我心底里总有种预感。莉迪亚,她的未来和我们不一样。她的天空更为广阔,不像我们被局限在小小的浪搏恩。” “她可是妈妈寄予厚望的女儿,下半生的依靠。” “简,夏洛特说的对。彬格莱先生对你的迷恋,来得快,去得也快。请不要再端着你淑女的架子了。这样的矜持,会使你错失最美好的姻缘。” “莉齐,我会考虑的。”简报以微笑。 轻佻的女人,男人当玩物;端庄的女人,照样得不到想要的幸福。 简无声叹口气,她该如何是好呢? ☆、第30章 姐妹情谊 “真受不了莉齐!” 凯瑟琳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对伊丽莎白的讨厌,“我还以为她和夏洛特的关系有多好呢?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她自己不着急嫁人,就觉得夏洛特也不急。她也不想想,夏洛特跟她能比吗?” “柯林斯表兄哪里不好了?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她冷哼,心里面越发瞧不起伊丽莎白,觉得她自私自利,完全不为好友夏洛特目前尴尬的处境考虑。 “莉齐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 玛丽一本正经地评论,“莉迪亚又不会正式场合隆重介绍他们彼此。最多是邀请夏洛特到我们家下午茶,安排一场偶遇。假如妈妈知道这事,一定会埋怨莉迪亚多管闲事。毕竟,柯林斯表兄在妈妈肚子里孩子生出来之前,都是我们家财产的第一继承人。” “这桩婚事真成了。最高兴应该是卢卡斯家。别看卢卡斯爵士平时和蔼可亲,殷勤体贴。卢卡斯太太和妈妈关系亲密。他们家一旦得知夏洛特有可能嫁给班纳特家财产未来的继承人,不知道会怎么算计我们家财产,到妈妈跟前炫耀呢?” 听到玛丽发表的真知灼见,凯瑟琳惊异地瞪大眼睛,“玛丽,几天不见,你脑子愈发清醒了。以前,可听不到你说出这么有条理的推断。你猜测的很有道理!夏洛特如果和柯林斯表兄结婚,最开心应该就是卢卡斯家。” “吉蒂,玛丽,”莉迪亚微微皱起眉头,“卢卡斯家再怎么算计,也得等夏洛特正式嫁给柯林斯表兄,生下男性继承人之后。你们别忘了,这份财产属于限嗣继承。柯林斯表兄如果没有儿子,等他见上帝之后,这里依旧会落到其他陌生人手中。” “一提这个,我就生气。”凯瑟琳撅起嘴巴,大声道:“我会向上帝日夜祈祷。恳求他让这样不公平的法律,早点废除。幸好妈妈在婚前和爸爸签有协议,她四千英镑的嫁妆会留给自己的女儿。不然,我们就会同卢卡斯家的女儿们一样悲惨,一分钱嫁妆都没有。” “吉蒂,在短期内,你的祈祷恐怕都会无功而返。”玛丽简短有力地进行言语上的报复,“上帝也拿限嗣继承没办法!除非女人能代替男人上战场,和他们一样去战斗。想想这几年的战争,同盟国输得一塌糊涂,很多家庭失去了丈夫、儿子和父亲。” “女人穿上裤子,上战场?这怎么可能!”凯瑟琳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而英格兰的绅士们,也决不会允许女人穿男人的衣服,伤风败俗到大街上招摇。” “我都无法想象自己穿男人裤子的模样。太丑了!只有法国起义的那些低贱农妇,才会做这样不知廉耻的打扮。”她对女人穿裤子的行为,嗤之以鼻。 “我这辈子,都不会做那样的打扮。”玛丽立场坚定。 “吉蒂,玛丽,我觉得女人穿上裤子出外工作这种事,在未来肯定会发生。”莉迪亚给打预防针,“我们活着的时候,也许见不到。但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肯定会经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举双手赞成。” “女人穿裤子,不是罪,是解放。是对身体和心灵的解放。” 凯瑟琳大惊失色,极不赞同地叮嘱,“莉迪亚,你最好不要让妈妈知道这种论调。她一直期望把你培养成高贵优雅的淑女,而不是法国起义中的女性革命者。” “莉迪亚,我知道你喜欢异想天开。可就你刚才的论调,真的不适合讲出来。裤子这种服饰,是男人的专属。我们女人,就该穿裙子。”玛丽语速极快地忠告。 “至于你提到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依据?我想,你大概是听说法国已经有女人开始模仿男人的衣着,堂而皇之地走到大街上。可是,你似乎忘了,我们是公认的既保守又傲慢的英格兰人。” “英格兰的绅士,比欧洲任何国家的绅士都顽固不开化!想让他们同意女人穿裤子到外面工作。”凯瑟琳叹口气,“那又会是一场战争。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 “莉迪亚,放弃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她认真劝说,“它不会给你带来一丝幸运,只会令你厄运缠身。” 玛丽附和道:“莉迪亚,吉蒂的话也许不近人情,可她全是为你考虑。男人不希望看到头脑太过聪明,喜欢挑战传统的女人。他们只喜欢打扮得精致漂亮,没有大脑的‘洋娃娃’。” “吉蒂,玛丽,我的表达能力就这么差?以至于你们俩都误解我的真实意思。”莉迪亚颇感头疼地看着争着劝告她,唯恐她头脑发昏走歪路的两个姐姐,“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我要学法国那些模仿男人打扮的新女性/吧。” 玛丽和凯瑟琳面面相觑,仔细回忆姐们之间的对话,莉迪亚貌似真的没说过。她只提到,未来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那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压根用不着她们姐妹俩着急上火。 “莉迪亚,我很抱歉。”凯瑟琳爽快地道歉,没心没肺地建议,“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们猜,夏洛特会不会私底下找莉迪亚?” “莉迪亚,我也道歉。”玛丽紧跟着赔礼,“我猜她会。” “莉齐一定会气得浑身发抖。”凯瑟琳嚣张得意,“我好高兴啊。”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撮合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的婚姻。 “吉蒂,”莉迪亚无奈一笑,“莉齐她是我们的姐姐,同一血缘关系的亲人。” 凯瑟琳和玛丽之间的吵架,最多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和伊丽莎白,简直像是生死仇人。莉迪亚心里也清楚,这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她和伊丽莎白一般的关系,导致伊丽莎白和凯瑟琳的关系迅速恶化。 “她什么时候把我们当妹妹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凯瑟琳不耐烦地再次岔开话题,“莉迪亚,我们去找希尔太太。跟她说说明天下午茶的布置。把妈妈最喜欢的那套华夏瓷器拿出来招待我们尊贵的女客人,你说好不好?” “现在这个天气,不适合在花园里招待客人了。”玛丽颇感遗憾,班纳特家的花园因为莉迪亚的香水大业,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英格兰冬季的阴冷潮湿,使得那些花草提前进入休眠期。 “我想要个玻璃暖房,种植一些不耐冻的名贵花草。”莉迪亚漫不经心地拉拢肩头披的开司米披肩,抬脚踏上大门前的台阶,“下雨天和冬天也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我替你布置。”凯瑟琳头一个响应。她从未想过班纳特太太会不同意莉迪亚的请求。班纳特先生因为继承人的事,近来心情也很不错。建个玻璃暖房虽然花费不菲,但就它的功用而言,这笔开销还是超值的。 “能在里面弄个小书房吗?”玛丽小声请求,“我平时也想在里面创作。” 凯瑟琳骄傲地抢答,“莉迪亚肯定会准备的。是吧,莉迪亚?”她一抬头,发现原本走在身旁的莉迪亚突然走到前面,和那个她讨厌的女骗子多莉小声说话。 面色陡然一沉,凯瑟琳板着脸上前,“多莉,我房间的浴室打扫干净了吗?” “已经打扫干净了,吉蒂小姐。”多莉一看到凯瑟琳,忍不住瑟缩了下,低垂下头,紧张地回答。 “我会仔细检查。”凯瑟琳扬起骄傲的小下巴,用蔑视的眼神扫过多莉那张清秀漂亮的脸蛋。也就莉迪亚心软,肯留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待在家里。换做她,一早就让吉格斯捆绑了送镇子上的治安法官那里了。 为了简的婚事不遭到流言蜚语的破坏,凯瑟琳恨恨不平地忍下这口怨气。 玛丽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幕,多莉这个女佣她并不熟悉,所以也就不了解凯瑟琳处处针对她的原因。玛丽想,吉蒂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厌恶一个人。这个多莉,说不定真有问题。以后,还是小心看着她。 “多莉,你转告希尔太太,一会到阁楼小书房取明天下午茶的单子。”莉迪亚交待好事,转头望着斜着眼睛蔑视多莉的凯瑟琳,微笑道:“吉蒂,玛丽,我们先去看看妈妈吧。” 班纳特太太的神经衰弱症,时刻需要人轻言轻语地安慰。 “我向妈妈告状。”凯瑟琳不在意在自家姐妹跟前透露自己的小心眼,“让她好好骂莉齐一顿。” “吉蒂,妈妈怀孕了,需要静心休养,好好养胎。”莉迪亚出声阻拦她打小报告的动作,“她不喜欢听到与柯林斯表兄相关的事。” “就这么放过她!我心里不高兴。”凯瑟琳不依不饶,“莉迪亚,我不在乎她怎么看我?我只怪她,完全不理解你的一片好意。她对你有偏见。从三年前坠马事件发生以后,她就一直用有色的眼光对待你。” “吉蒂,那件事是我有错在先。况且,妈妈在事后,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原本属于她的小马驹卖掉了。”莉迪亚笑容明快,“她生气也是应该的。那是她渴望很久的生日礼物。一匹属于她的马。” “不就是匹畜生,难道它比有血缘妹妹的性命还重要!”凯瑟琳气急败坏地质问:“妈妈卖掉小马驹的时候,爸爸不是也没说什么。由此可见,他默认了妈妈的行为。” “莉迪亚,如果她再敢为夏洛特的事,责怪你。我是不会跟她善罢甘休的!”凯瑟琳气呼呼地保证。 玛丽默然不语,这事,她不能参与。即使战火随时会蔓延到她身上。 “我不在意她的态度。”莉迪亚坦诚,“她如果想因此迁怒我,我也不会保持沉默。” ☆、第31章 夏洛特的邀约 正如凯瑟琳和玛丽猜测的那样,莉迪亚在用过早餐后,收到吉娜塞给她的小纸条,打开一看,是夏洛特邀请她见面。她没有向其他人告知这件事,借口去花田,换一条绛红色的厚实外出裙,同色的花边软帽,最后套上一件就现代人的眼光看,也时髦新颖,下摆只到腋下的黑色长袖短外套。 临行前看外面的天色不是很好,莉迪亚手中的野餐篮换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洋伞。关切了班纳特太太几句,安抚好她因为怀孕变得愈加古怪的性情。莉迪亚和家里的姐妹说了声,悠哉哉地沿着田边的小路,朝约定的小树林前进。 莉迪亚心情愉悦地欣赏地面上爬满的,她去年嫁接成功,结满果实的杂交荨麻。她和莉迪亚*班纳特交换前,正好在做杂交荨麻相关的医疗研究。 杂交荨麻不仅是一味好药,更能做菜、榨油、织布、防盗防老鼠。一会见到埃里克森先生,必须提醒他明年翻倍种植。 和琼斯医生结盟后,莉迪亚不愁从杂交荨麻里提炼出来的可以治疗男人前列腺肥大毛病的药剂,没销路了。它的治疗效果或许比不上现代高科技手段制作出来的药剂,但莉迪亚黑心肠的想,卖得越多,利润就越高。况且,服用这类药物的男人一般都不在乎几个钱,他们只在乎药剂服下后是否管用? 药剂师的地位虽然低贱,和外科医生一样,被视作“手艺人”。但只要他们能攀上一个不错的内科医生,一块经营直销药店,那财源绝对滚滚而来。 看着从琼斯医生那不断传来的好消息,莉迪亚甚至有种将班纳特家农场的田地,全部改成种植各种经济价值比较大的药草的冲动。 这时代的玉米小麦土豆等农作物,产量低,卖不出价不说。农民辛苦一年之后,不止要把收成按照田租协议上缴一部分给农场主,还要上缴国税。到最后一算,自己剩下的钱,仅够家用。 这也使得乡下越来越多的壮劳力不再务农,跑去大城市的工厂打工赚钱。 班纳特家也是农场主,家里一年两千英镑的收益,都源于此。这也是班纳特太太心情焦躁郁闷的原因之一。两千英镑可不是小数目,班纳特家能雇佣一堆仆人,聘请男女管家,全靠这笔支出。 只要想到自己每年都能到手的英镑,在班纳特先生过世后,再不属于她,班纳特太太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其糟糕。她为什么会如此听琼斯医生的话?不就为了那句,想生男孩就得按册子上的指示做。 只有生个男孩,她的生活才不会改变。她才能从从容容地安排五个女儿的婚事,尽可能地将她们嫁到有钱的家庭去。 班纳特太太从不认为自己的五个女儿能吃苦,能过卢卡斯家夏洛特在家的苦日子。她有时真的很不喜欢伊丽莎白的固执和小聪明。她是一个母亲,自然清楚女人应该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获得幸福? 一个没有固定收入,没有房产的男人,拿什么保证养活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这也是她听到有可能会继承班纳特家财产的柯林斯,希望在她五个女儿中,选一个当妻子的请求时,没有暴跳如雷的真实原因。 班纳特太太首先排除最疼爱的小女儿莉迪亚,虽然她总口口声声说她已经十六岁了,家里的其他人为了不让她犯神经衰弱症,也都附和。可班纳特太太心知肚明,莉迪亚才十五岁半,得到明年六月才满十六岁。 想来柯林斯表侄,也不会没脑筋,在班纳特家有四个成年女儿的情况下,选他家还没成年的小女儿。 简是班纳特太太第二个排除的,尼日斐花园从伦敦北部搬来一个阔少爷之后,她愈发佩服自己的精明。凯瑟琳太孩子气,柯林斯表侄是个牧师,他肯定瞧不上在事业上无法帮他完善美好形象的妻子。玛丽,不是她悲观失望,而是她在四个姐妹的衬托下,像只无人问津的丑小鸭。 除非柯林斯表侄审美观异常,否则绝不会看上她。班纳特太太没料到,他这个表侄确实审美异常,居然一眼瞧中卢卡斯家相貌平庸的夏洛特。事后,看着卢卡斯太太得意的嘴脸,她更是懊恼不已。 玛丽再丑,也比夏洛特漂亮好几倍! 思来想去,班纳特太太便把主意打到不讨她喜欢的伊丽莎白身上。她的长相,在男人们眼中还算过得去;脾气,算她能注意场合,知道在外面和在家里,有外人和没外人的时候不一样,能克制住。 班纳特太太一个劲埋怨嫌弃伊丽莎白浑身上下没优点,就从不知道反思下自己在教育女儿们方面的严重缺失。由于交通的不便利,这时代的女性,基本生活在家庭中。有钱体面的家族会请专业的保姆、教养女佣和女家庭教师,专门负责教育家里的孩子。班纳特家的条件不好不坏,班纳特太太不提起,班纳特先生自然不会想到。 班纳特家五个女儿,就在父亲的漠不关心,母亲的神经质中,慢慢长大。 在消化掉莉迪亚*班纳特的所有记忆后,莉迪亚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难怪莉迪亚*班纳特在交换的时候,一点都不担心她莉迪亚会暴露出来。她在班纳特家,分明就是个被母亲宠坏了的,贪慕虚荣,只吃到吃喝玩乐新衣裙新帽子新花边的蠢丫头。 病情痊愈后,她稍微收敛点原先霸道任性行为的反常举动,反而引起班纳特太太的大惊小怪,一个一个“宝贝儿,我的宝贝儿”地担心,害怕她又病了。 看着围着她惊叫,大声训斥她姐妹们的班纳特太太,莉迪亚颇感无奈。拥有这样的一个偏心眼到极点的母亲。莉迪亚*班纳特没长歪,才显得稀奇。 如今,她就是索菲亚小姐眼中的稀奇人物! 索菲亚小姐对莉迪亚经历生死之后的改变,感到钦佩。这也导致,她单独将自己过去不堪的经历,告诉莉迪亚。告诫她,一个有教养的淑女,在未出嫁前,决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索菲亚小姐觉得,她和莉迪亚是同类人。她们都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懂得生命的可贵。 沿着田埂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就到夏洛特邀约的小树林,旁边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莉迪亚环顾四周,夏洛特还没到,大概又是被繁重的家务耽搁时间了。 她晃着手中的小洋伞,漫步到小溪旁,俯看里面欢快游弋的小鱼。兴致一来,莉迪亚从旁边拔了根野草,蹲下/身,调皮地驱赶聚在一块的小鱼。玩了会,听到后面传来夏洛特的轻唤,“莉迪亚,你到了吗?”她扭过头,抬手,热情招呼,“我在这,夏洛特。” “抱歉!家里的事情比较多。我需要做完了,才能出门。”夏洛特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到莉迪亚身后,看她驱赶水里小鱼。 “我也才来。”莉迪亚扔掉手中的野草,撑着小洋伞站起来,直视夏洛特略显局促不安的脸庞,随意道:“妈妈这几天的脾气不太好。我也得安抚好她以后,才能出门。你家的情况,我们家都清楚。所以,没必要道歉。” 夏洛特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躁,两只手揪紧披在肩头的深色开司米披肩,“莉迪亚,你是真心的吗?”她不能肯定,莉迪亚想给她介绍自家远房表兄的心思。 “夏洛特,我介绍你认识柯林斯表兄,”莉迪亚话说了一半,默然不语。为了伊丽莎白不再受班纳特太太的指责,她这么做,真的不愧疚吗?虽然从这个时代的观点来看,卢卡斯家会为这桩婚约的缔结,全家庆祝。可是,夏洛特的幸福呢?她必须一辈子忍受丈夫的平庸自大,古板无趣。 “莉迪亚,你说下去。我能承受得住。”夏洛特深吸口气,坚持。 “夏洛特,你知道我妈妈一直把我们姐妹五个的婚事,当做头等大事。简,她现在不愁了。尼日斐花园的彬格莱先生,是她认定的未来女婿。我和吉蒂还小,她也不着急。玛丽,妈妈基本放弃。她就指望我们姐妹四个结婚后,能帮玛丽一把。” “莉齐?”莉迪亚顿住,看着夏洛特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妈妈她自从得知未来有可能继承班纳特家财产的柯林斯表兄还没结婚,愿意娶一位班纳特家的小姐,作为他继承财产的补偿以后。她就开始盘算着,把莉齐嫁过去。” “莉齐在获知这个噩耗之后,非常生气。但是妈妈怀孕了,爸爸现在也最听她的话,不愿意惹她生气。她害怕,爸爸会为了妈妈肚子的孩子,同意妈妈的建议。” 说到这里,夏洛特还有什么不能明白?她静静凝视莉迪亚青涩美丽的脸庞,真心地赞道:“莉迪亚,你真的是个好妹妹!我会同伊丽莎好好说,让她理解你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理由。” “莉迪亚,柯林斯先生也不是很差,对吗?”她笑着问。 莉迪亚脸颊微红,避开夏洛特明亮的眼神,尴尬地盯着自己露在裙子外面的脚尖,语速极快地回道:“他身上的缺点是很多,但不能说一个优点都没。至少,在许多小姐的眼里,他外在的条件很不错。有稳定的收入和一幢房子。也许,将来还能继承一笔每年两千英镑收入的额外财产。” “和他相处,最好是他说什么都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他这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一个能照顾好家庭,帮他在教区内提高威望,温顺听话的好妻子。” “我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夏洛特非常聪明,从莉迪亚简单的介绍中,抓住和柯林斯这人相处的关键点。 为人古板平庸,喜欢阿谀奉承地位高的人!没关系,她爸爸卢卡斯爵士差不多也有这毛病。她爸爸是轻微病症,柯林斯先生是重症病人。温顺听话的好妻子,她妈妈卢卡斯太太从小就如此教育她和她的姐妹们。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即使伊丽莎反对,夏洛特也不愿意放弃触手可及的虚假“幸福”。 她不愿意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处女,一个不需要薪水的免费女佣。柯林斯先生身上的坏毛病是多,可看看周围的男人,包括她的兄弟们,夏洛特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储藏柜。 ☆、第32章 达西先生 “我知道今后怎么和他相处了。” 听到她沉着在胸的自信回答,莉迪亚悬在心口的担忧顿时散去,脸上的笑容也一下灿烂明媚起来。抬起头,眺望远方,发现前方的小山坡上,隐隐约约有个脊背挺直的男人骑着马跑过来。她皱皱眉头,转头对夏洛特说,“夏洛特,那个好像是住在尼日斐花园的达西先生。” 夏洛特睁大眼睛,看清渐渐靠近的男人,点点头,“是他。” “我讨厌他!居然在舞会上拒绝邀请伊丽莎跳舞,理由更是可笑,她长得不漂亮。不过,他倒是承认,简是舞会上最漂亮的小姐。” “你不是说,以他自身的条件,有资格傲慢的嘛。”莉迪亚轻笑出声,收回远眺的目光,抬脚朝自己的花田走去,“夏洛特,陪我到花田看看。我要和埃里克森先生商量下明年的种植计划。” 夏洛特欣然应允,与莉迪亚并肩前往,俩人不时聊着一些生活中发生的小趣事。夏洛特意外发现,她和莉迪亚很多方面都有相同的论调。谈到玛丽寄到报社,至今还没得到回应的悲剧爱情小说,莉迪亚不由自主地叹口气,“玛丽这段时间,睡不好吃不好。看着是在构思新作品,实际是在发呆。” “毕竟是她第一次尝试。”夏洛特柔声宽慰。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我就可以花钱帮她出版,然后在报纸上和伦敦街头张贴小广告,给她推销。”莉迪亚无精打采地晃着手中的小洋伞,“没钱,真悲哀!” “是呀。”夏洛特心有戚戚然,袒露心声,“我都被穷怕了!男人还能出去工作,寻找发财的机遇。我们女人,不管是你家,还是我家,都不会允许我们抛头露面,干那些在稍微有点体面的家庭看来十分低贱的工作。” “都是为了家族的体面!”对穷死了也要装模作样,自认出身高贵的所谓体面人,莉迪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卢卡斯爵士就是其中翘楚。自己过得窘迫不说,还害了自己的一堆儿女。 夏洛特自我嘲讽,“这是我们家唯一的遮羞布!” 在莉迪亚面前,她懒得伪装成端庄的淑女,更多在显露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本来面目。和伊丽莎白在一起,她还稍微收敛点,时刻留心自己的言谈举止不超过一个端庄淑女的范围。换了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的莉迪亚,夏洛特感觉脱掉伪装面具的自己,轻松愉快极了。 完全不用顾忌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选择会严重伤害到俩人的真挚友谊!想到这,夏洛特神情抑郁,伊丽莎白觉不会原谅她为了追求平稳的生活,放弃爱情,选择一个在她眼中低俗无趣的男人出嫁。 友谊是很重要!可比起她一生的幸福,夏洛特狠下心,决定不顾好友伊丽莎白强烈的反对,同意莉迪亚安排的与柯林斯先生的偶然邂逅。 “记得邀请我去你今后的新居做客。”莉迪亚大大方方地要求。她坚信,柯林斯表兄逃脱不了有心勾引他的夏洛特手心。 “只要你能忍受你表兄的夸夸其谈,阿谀奉承,自我夸赞……”越往下说,夏洛特越觉得有趣,不由大笑出声,“我忽然觉得,柯林斯先生身上还是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我就当自己每天在伦敦剧场里看戏了。” “夏洛特,”莉迪亚感觉自己矫情了,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承诺,“如果有天你嫌柯林斯表兄烦了,而我又有能力的话。请你一定要来找我。” 夏洛特一怔,盯看莉迪亚严肃认真的表情许久,狡猾的笑笑,“我就把孩子们全部丢给他们的爸爸,然后一个人来投奔你。” “咦?他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她眼神一扫,无意瞥到骑马朝她们这边过来的达西先生,不禁讶然。达西先生能记住舞会上相貌平庸的卢卡斯家长女?不是找她。那肯定是找莉迪亚了。夏洛特好奇地看向和她同样惊讶的莉迪亚,捉狭地笑问:“莉迪亚,我记得你说过。你和达西先生就相互打了声招呼。” “你那什么眼神?”莉迪亚微微窘迫,羞恼地转过身,大步朝花田的方向奔去,“我确实只跟他问候了一声。而且他当时的表现非常冷漠傲慢,与彬格莱先生的热情亲切截然相反,让人生不出丁点好感。” “还有,彬格莱先生似乎很重视他。我担心他会从中破坏简和彬格莱先生之间刚刚生出的一丝好感。就如同你说的,一见钟情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倘若简在今后俩人的接触中,没有一点表示,再加上彬格莱两个拿鼻子看人的姐姐。我真的不看好这段感情!” 夏洛特笑容满面地追上,达西先生是谁?她不认识。 “彬格莱家的两位小姐,今天下午不是要到你们家拜访。你到时就好好观察,看她们是不是同伊丽莎说的那样高傲?”她好心建议。 “我倒是想好好观察来着。可是,”想到不着调的班纳特太太,莉迪亚愁眉苦脸地耷拉下肩膀,“光一个班纳特太太,就足够我……”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莉迪亚和夏洛特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意识地转过身,面带从容得体的笑容,向从马上翻身而下的达西先生,提裙行礼,“日安,达西先生。” “日安,卢卡斯小姐,莉迪亚小姐。”达西先生一手牵扯马缰,一手脱帽还礼。 “达西先生,您也出来散步吗?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看了眼灰蒙蒙好像快要下雨的天空,莉迪亚端起淑女的架子,笑眯眯地扯开家常话题,“达西先生,在尼日斐花园住了几天,您对麦里屯的印象如何?但愿热情好客的麦里屯居民,能给您短暂的假期,留下深刻美好的印象。” 别以为她足不出门,就不清楚尼日斐花园发生的小道消息。彬格莱先生的两个姐姐在管教家里仆人方面,显得很松散。吉格斯每次都能很容易地从他家仆人口中,套出不方便向外透露的秘密消息。 眼前这位性格傲慢的年轻绅士,似乎对麦里屯的居民没有好印象。在他看来,这里的人,都很一般。谈不上和善可亲,更没有人能让他发自内心的欣赏。班纳特家的大女儿确实是个地道的美人。可惜,这个美人似乎对在场邀请她跳舞的男人都笑得一样甜蜜。他没看出,她对彬格莱先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达西先生面无表情地牵着马,走在莉迪亚身旁,与她并行。夏洛特见状,主动落后几步,走在俩人后面。 “我不想说谎话。就我舞会上见到的宾客而言,这里的居民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他坦率直白地回答,“我想您应该也听说了。我在舞会上,拒绝邀请您的姐姐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跳舞。我当时的话说得比较难听,你的姐姐伊丽莎白小姐似乎也听到了。” “希望她不会介意我的失礼。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个人的好恶,评价一位和我毫无交集的淑女!” 莉迪亚歪头,稍感意外地瞅着达西先生那张冷漠英俊的脸庞,轻轻柔柔地回答,“我听莉齐说了,她当时把这事当有趣的玩笑来着。夏洛特,莉齐是不是拿它玩笑来着?” 夏洛特微笑,“达西先生,伊丽莎的性格比较活泼外向,当时无意听到您和彬格莱先生之间的对话,她立刻就把它当成一个好玩的笑话,说给我听了。” “达西先生,要说失礼,莉齐偷听您和彬格莱先生的私人谈话,转身拿它当笑话说给好友听的行为,也不是一个有教养的淑女应该有的行为。”莉迪亚相当公正地评价俩人。并没有因为伊丽莎白是自己的二姐,就一味偏袒她冒失的举动。 “我会向她转述您真诚的歉意。”她保证。 “莉迪亚小姐,”达西先生表情淡漠,语气诚恳,“我想,我需要纠正我之前无礼的评价。” 莉迪亚和夏洛特听了,都不由瞪大眼睛,改得好快!按着惯常思路,达西先生不是该继续傲慢地挑剔吗? “达西先生,这是您的自由。我尊重您的任何改变。”莉迪亚给了个不得罪人的模糊答案。 达西先生坚持为自己不当的言行赔礼道歉,“莉迪亚小姐,我必须为我不谨慎的言行负起全部的责任。正如我对您姐姐伊丽莎白小姐容貌的挑剔,认定她是舞会上受到冷落的小姐,从而拒绝彬格莱先生的好意,不愿邀请她跳舞。而伊丽莎白小姐拿我和彬格莱先生的对话,当趣事取笑的行为,都不该是我们俩应有的举动。” “达西先生,您不觉得,这番话由您当着莉齐的面,亲自说,会更能表达您内心深处的真诚吗?”莉迪亚轻柔的嗓音没有变,但只要熟悉她表情动作的人,都能透过她声线细微的变化,看出她冷淡兼具讽刺的不耐烦态度。 “下次舞会的时候,您可以找莉齐跳舞。”她好心建议。 夏洛特抿紧嘴唇,努力控制快要溢出来的笑声。达西先生的话题,似乎找得不准确。莉迪亚压根就不愿意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上,与人纠缠不休。 大概是觉察到莉迪亚的冷淡,达西先生沉默下来,牵着马,静静走在莉迪亚身后,注视她轻盈欢快的步子。 走在最后的夏洛特扬起眉梢,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达西先生,您太不努力了。就您这样不合作的态度,女人们是不会喜欢的。当然,看上您丰厚家产,英俊容貌的女人除外。 ☆、第33章 利益 “埃里克森先生,”莉迪亚站在花田旁的田埂上,巡视硕果累累的杂交荨麻,“琼斯医生的代理人是否已经和您谈好合同了?” 她和莉迪亚*班纳特交换前,正好在做与杂交荨麻相关医学的研究。 “小琼斯医生给出的条件十分优越,有不少租户看过合同以后,都纷纷表示会回家认真考虑。也有几个当场签下合同,决定到春天就改种。” 负责打理班纳特家农场的埃里克森先生面带笑容,耐心细致地为莉迪亚详细介绍农场今年的丰收。尤其是班纳特先生在妻子班纳特太太纠缠不休几个月后,为莉迪亚开垦的花田,收入远远高于其他种植土豆小麦玉米的田地。花田是班纳特先生“赠送”给莉迪亚的生日礼物,在他没过世之前,都归莉迪亚私人所有,收益也是。 莉迪亚通常会将这笔意外收入,全部用来购买圣诞礼物,赠送给家人。班纳特太太为此总在班纳特先生面前夸耀,她的莉迪亚是这世界最漂亮最善良最顾家的天使! “小琼斯医生给出的条件非常优越,而且杂交荨麻的种植非常简单。它生命力顽强,即使再苛刻的环境都能茁壮成长,完全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莉迪亚小姐,您的花田今年收获的杂交荨麻,已经全部被琼斯医生的代理人收购了。过几天,我就会到府上把账本和合同交给您。” “莉迪亚小姐,小琼斯医生的代理人说,它可以制作一种新型有效的珍贵药剂。”埃里克森先生挺好奇,野外常见的荨麻制作出来的药剂。看琼斯医生代理人神秘兮兮的样子,埃里克森先生愈发心里痒痒,都有点迫不及待等着琼斯医生在伦敦的医药直销点开业了。 莉迪亚神情愉悦地点头,“琼斯医生和我提到过,说是一位叫李的华夏医生的祖传配方。他听说我在花田种了不少我亲自嫁接出来的杂交荨麻以后,就特意找我要了一些干的杂交荨麻。和他在野外采集的普通荨麻一起,按药方配制出药剂。经过他的试验,杂交荨麻制作出的药剂在治疗上,完胜普通荨麻药剂。” “我会再找租户们商量,让他们尽可能种植杂交荨麻。”埃里克森一听,眼睛亮了不少。 脑袋精明的他,立马觉察出这里面的无限商机。租户们赚得越多,班纳特家的收益也就随之增加。虽然农场在班纳特先生回归上帝的怀抱后,会落到一个陌生人手中,但在那之前,埃里克森先生会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账房,雇主最忠心耿耿的好管家。 埃里克森先生的想法很简单,他是班纳特先生的账房,统管班纳特家一切日常事宜。在班纳特先生没过世之前,他只需对班纳特家的成员负责,亦是对自己能力的考验。 达西先生表情冷漠地站在田埂上注视莉迪亚,看着她和班纳特家账房商议明年花田的种植计划,眉头微微皱起。这不是一个有教养的淑女该有的作为!心底里忽然间,对莉迪亚的言谈举止,产生一股失望的情绪。一种自己看错眼的懊恼,迅速在他心底泛滥。 夏洛特不管他的情绪如何,一脸好奇张望四周。莉迪亚的花田,她还是头一次进来。以前都是在马车上远远地眺望。 “琼斯医生将来会是英国最好的内科医生。”莉迪亚加重语气,重点强调最后几个单词。 最好的内科医生,代表什么?埃里克森先生想必不会错过发财的机会。直销药店的暴利,稍微有点经济头脑的人,都一清二楚。班纳特家的农场如果能搭上这艘大船,未来的收益肯定可以翻个好几倍。 埃里克森先生微微诧异,小琼斯医生虽然是在伦敦大学里受过高等教育的正规医生,但就他的医疗水平,还远远比不上他的叔叔老琼斯医生。所以,他对莉迪亚的推崇,只以为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英雄人物的崇拜。 “我听说他发明个能听清病人身体里心脏跳动的辅助医疗工具,并且已经购买了国王陛下的专利权。”他顺着莉迪亚的意思,赞美琼斯医生。 “听诊器。”莉迪亚纠正,脸不红气不喘地夸耀琼斯医生,实际骄傲自己的小聪明,“前几天他到我家出诊,我看见他用过。很有意思!就那么简单粗糙的一件小玩意,一头放在自己的耳边,一头按在病人的胸部,就能清晰地听到里面心脏跳动的噗噗声。琼斯医生,真是太聪明了!” “有这么神奇吗?”埃里克森先生虽然年满五十,可从他脸部激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身体里充满年轻人的激情和活力。他蓦然意识到,莉迪亚小姐的称赞,并非全部出自小姑娘的英雄梦。小琼斯医生的医术,或许真有她夸赞得那么好。 “凡是见过的人,都和我抱有相同的想法。我爸爸也如此。”莉迪亚搬出班纳特先生这座坚实靠山。 “我太太最近总喊胸口闷,觉得不舒服。”埃里克森先生平板的面容露出一丝愁容,“不知道小琼斯医生的听诊器能不能检查出她犯的病因?莉迪亚小姐,您知道 ,我和我的孩子,不能失去她。” “心脏可是大问题。”莉迪亚连忙展示雇主的善良体贴,收买人心,“埃里克森先生,我一会就派吉格斯到镇子上,请琼斯医生到您家为您太太出诊。您放心,我会亲自陪在埃里克森太太身旁看琼斯医生为她诊断。” “谢谢您了,莉迪亚小姐。”埃里克森先生面带感激,入秋以后他每天几乎吃住都在农场上,没时间关心他妻子的病情。他真害怕,因为他的拖延,导致妻子的病情加剧,出现意外。 “这是应该的。您在农场为班纳特家忙碌,没时间照顾家人。作为雇主,我们自然要帮照顾一二,好让您更安心的工作。”莉迪亚语气诚恳地表示,她会如此,也不是全出自一片好心,而是希望埃里克森先生更好的为班纳特家工作。 她光明磊落地态度,赢得埃里克森先生莫大的好感。他看着莉迪亚的眼神愈发柔和,心底里惋惜,为什么莉迪亚小姐不是男孩?以她平易近人的性格,会成为最好的雇主。 “莉迪亚,这些植物是荨麻吗?”夏洛特惊奇地指着满地的荨麻,走到莉迪亚身前,“种它比种麦子土豆玉米的收益还多吗?它好像不能随便碰。一碰身上就会跟蜜蜂蛰到般疼,严重点还会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 达西先生牵着马踱步过来,目光冷淡地扫视班纳特家花田里爬满,与普通荨麻稍微有些不同的杂交荨麻。埃里克森先生和莉迪亚的谈话,他耳朵里也刮到几句。如果那位琼斯医生的荨麻药剂真有他说的治疗效果,达西先生决定,他会派家里的管家到班纳特家购买杂交荨麻的种子。 喜欢栽花养草,对一个淑女而言,并不算太出格的举动!这么想,达西先生顿时觉得心里舒坦许多。看莉迪亚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审视挑剔。 “它可是好东西哦,夏洛特。”聊自己擅长的方面,莉迪亚神采飞扬,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它茎叶上的蜇毛,就是这个,”她指着叶梗上乳白色的绒毛,“它带有轻微的毒素。” “那不是很危险。”夏洛特震惊。 “卢卡斯小姐,我们会给负责采摘的工人准备密实的手套。”埃里克森先生从旁插嘴,“只要不和皮肤直接接触,就不会出现半点危险。而且它的毒素并不强烈,不然过去也不会拿它纺织衣物。如果您不小心接触到了,也无需紧张。马上用肥皂水冲洗,即可缓解疼痛。在火上烤一会,也有效果。” “夏洛特,昨天我们家招待您的甜点布丁,就是拿它做的。”莉迪亚忽然眨眨眼,狡黠地笑笑,“它不但可以用来做甜点,还能做沙拉和奶油蔬菜汤。它果实榨出来的油,不输给橄榄油。它的茎皮以前就可以做纺织原料,我们用的麻绳地毯,不少都是用它做的材料……现在,琼斯医生发现它的药用价值,更使得它身价倍增。” 夏洛特愣了愣,随即瞪了她一眼,“它在你眼中,比黄金还珍贵。” “当然。”莉迪亚自信满满,“它是活的,黄金是死的。” 埃里克森先生注意到跟着莉迪亚和夏洛特来的冷漠绅士,从他身上不失考究的衣着,他大致猜到达西先生的来历。尼日斐花园新搬来一个英格兰北部阔少爷和他朋友的传闻,即便他在消息闭塞的农场,也略有耳闻。 “您好,先生。我是负责管理班纳特家农场的账房,埃里克森。”他上前郑重地进行自我介绍。 “您好,埃里克森先生,我是达西,来自德比郡。应朋友彬格莱先生的邀请,到他租住的尼日斐花园度假。”达西先生不失礼貌地脱帽回礼。 “达西先生似乎对杂交荨麻很感兴趣。”埃里克森先生随意挑起个话题。 达西先生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问:“埃里克森林先生,我想知道您这里种植的荨麻和普通荨麻有什么不同?” “关于这方面的详细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班纳特农场现在种的杂交荨麻,是莉迪亚小姐去年在嫁接玫瑰花的时候,无意嫁接成功的。如果您想得到详细的资料,您可以向莉迪亚小姐询问。”埃里克森先生毫不隐瞒地透露雇主家小姐的喜好。 达西先生本来就没抱希望,听到埃里克森先生的回答,神情严肃地感谢,“十分感谢您,埃里克森先生。我会考虑您的建议,向莉迪亚小姐询问与种植杂交荨麻相关的问题。” “我相信莉迪亚小姐一定会把她所知道的,都详细记录下来,交给您。”埃里克森先生面露微笑。 达西先生下意识地望向莉迪亚,捕捉到她晃着手中小洋伞的不淑女动作,浓眉顿时拧紧。 ☆、第34章 拜访 镶嵌了蕾丝花边,点缀精美刺绣的亚麻白色桌布,银制的烛台,银制的刀叉,冬季少见的鲜花,还有班纳特太太的心头最爱,来自华夏的高档茶具,以及厨娘精心准备的各种下午茶点心。 刚刚出炉的喷香面包片,松脆的咸吐司,入口即溶的美味水果蛋糕,抹了厚厚奶油或果酱的英式松饼,甜香浓郁采用当季水果烤制的水果塔,再加上一杯由自己亲手动手调制的红茶,咖啡或是奶茶。 从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脸上流露的表情来看,她们似乎对班纳特家用来招待客人的异常丰盛下午茶,表示很满意。 俩人见到莉迪亚,纷纷和颜悦色地开口问好。遗憾她不能参加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也不能在麦里屯其他家族举办的聚会上,见到她美丽的身影。 莉迪亚也顺着她们俩的语气,赞美俩人优美的风度,从容的举止,风趣幽默的言谈。 赫斯脱太太态度热情地拉着莉迪亚坐到身边,询问她在家里的休闲活动,邀请她到尼日斐花园做客。莉迪亚温温柔柔地回答,她现在每天都需要跟家里的女家庭教师索菲亚小姐学习各门功课。倘若有时间,她一定会上门拜访。 彬格莱小姐坐在简和伊丽莎白中间,聊着她们姐妹俩在伦敦城里参加舞会的趣事,和伦敦街头最新的流行。玛丽和凯瑟琳则从一开始,就被俩人完全无视。班纳特太太出来迎了下客,索菲亚小姐立即借口有事,拖着不情不愿的她,离开精心布置过的起居室。 班纳特太太不在,彬格莱姐妹脸上的神情明显愉悦许多,说话的语气虽然依旧高傲,但比起看到班纳特太太一瞬,眼睛里无意泄露出来的鄙夷,态度算好多了。 莉迪亚不露声色,继续按照索菲亚小姐教的,用完美的仪态,温柔动听的话语,不着痕迹地吹捧彬格莱姐妹。索菲亚小姐告诫她,一个真正的淑女,即使面对让自己心生厌恶的人,也必须拿出自己的最佳风范,招待他(她)。 她的眼光时刻留意陪伴在彬格莱小姐身旁的简和伊丽莎白。简美丽的脸庞焕发着绝美的光彩,似乎对彬格莱小姐的另眼相待,发自内心的喜悦。伊丽莎白脸上是带着笑,但在这间起居室,至少有三个人,知道她此刻的真实情绪,明白她有多不喜欢态度高傲的彬格莱小姐。 凯瑟琳和玛丽也不是很喜欢彬格莱姐妹高高在上的态度,无奈身为主人,不能随便找借口离开。俩人无数次懊恼,为什么不在班纳特太太被索菲亚小姐找借口拉走的时候,也一块帮忙呢? 瞥了眼陪赫斯脱太太说话,笑容明媚的莉迪亚,凯瑟琳别过脸,嘴角轻撇,莉迪亚又在装了!她分明就是不耐烦应付那个自视甚高的女人。也就不熟悉她的人,会被她经过索菲亚小姐无数次纠正的专业笑容,欺骗过去。 玛丽心不在焉地想着她寄出去的悲剧爱情小说,手中的银勺子慢无意识地在杯中搅动。那部小说关系着她今后的命运?如果不能顺利出版,就代表她之前一切的努力和幻想都白费功夫。想到这,玛丽捏着银勺的手指关节凸起,心脏在胸口砰砰乱跳,眼角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玛丽,玛丽,”凯瑟琳回头,瞅见这幕,连忙瞧了瞧和自家姐妹聊天谈话品味美食中的彬格莱姐妹,看她们似乎没有留意到她们俩,赶紧伸出小手,用力狠狠掐另一把玛丽的腰部,压低嗓音,怒斥,“你疯了吗?快擦擦你的眼睛。” 玛丽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当着家里客人的面丢丑了。幸好彬格莱姐妹基本无视她和凯瑟琳,不愿和俩人说话,她无意的失态才没被她们发现,从而触怒她们,认定她是因为受到俩人冷落觉得委屈而流泪。 玛丽急忙转过身,拿出绣花帕子,装着眼睛不小心进了异物的样子,小心擦拭。 “玛丽,你也太不小心了!”凯瑟琳借机板着脸,不高兴地指责,“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不要一天到晚盯着书看,眼睛会坏掉的。你看,眼睛疼了,不是?” 玛丽眼睛红通通地瞅着借题发挥,刻意表现姐妹情谊的妹妹凯瑟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感激她,还是讨厌她?凯瑟琳分明是故意让她在彬格莱姐妹面前丢丑。 “我眼睛疼不是因为读书的原因,是不小心进东西了。好像是眼睫毛不小心掉进去了。”她振振有词地撒谎反驳。 “玛丽?”莉迪亚顺势起身,摆脱热情异常的赫斯脱太太,坐到玛丽身旁,一脸关切地托起她的下巴,仔细检查她通红的双眼,没发现玛丽说的眼睫毛,“感觉难受吗?要再难受,就拿干净的水冲洗一下,然后闭上眼睛休息会。”她没本事制作出消炎保健的眼药水,只能采取最简单最方便的办法。 “已经好多了。”玛丽摇摇头,“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她心情不舒服,不愿意留下来继续当壁花。 简和伊丽莎白也都围过来,一人一句叮嘱,“玛丽,你回房之后,就不要再看书了。也不要写作了……” “吉蒂,你陪玛丽一块回房,看着她。”莉迪亚一早看出凯瑟琳急于离开,不乐意招待彬格莱姐妹的心思,抬头嘱咐,“不要让她拿起任何与书籍相关的东西。针线活也不要做。” 凯瑟琳一听,喜形于色,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高兴,立马垮下脸来,无比忧心地挽起玛丽的胳膊,“玛丽,你一会休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我会时时刻刻盯紧你,不让你有碰触莉迪亚说的那些东西的机会……” 莉迪亚送凯瑟琳和玛丽出起居室,回过身,歉意地笑笑,“很抱歉,彬格莱小姐,赫斯脱太太。发生这样的事,从心底感到过意不去,也让你们不自在了。” “这只是一桩意外,莉迪亚小姐。”赫斯脱太太抢先回答,“你无需感到愧疚。我对你刚才说的专门用来保养肌肤的雪花膏,很感兴趣。” “是的。”莉迪亚笑容可爱,“全称是玫瑰珍珠养颜膏。是用玫瑰精油,珍珠磨成的细粉还有牛奶按比例调制出来的,一款专门保养我们冬季脸部肌肤的敷面膏。” 第一次看到班纳特太太使用这时代的化妆品,莉迪亚惊呆住。那玩意能抹在人脸上吗?她蓦地发现,不论东方还是西方,人擦脸用的香粉里,笃定含有铅明矾一类有毒的化学品。哪天看到一张脸部肌肤僵硬的脸孔,不要感到惊讶,香粉敷面膏抹多了的缘故。 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丽,不爱能使她们变得更加漂亮的东西。赫斯脱太太难掩兴奋,稍显急切询问:“我可以马上试下吗?莉迪亚小姐。” “莉迪亚,是你专门为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准备的见面礼,对吗?”伊丽莎白迫不及待地起身,跑去莉迪亚的房间拿礼物,“我去你的房间拿。”她实在受不了和彬格莱小姐继续聊下去了。 “莉齐?”莉迪亚的唤声刚出喉咙,起居室的大门已经关上,“我想说,礼物我已经放在起居室了。”她冲笑容尴尬的赫斯脱太太歉意地笑笑,起身走到壁炉上方的展示台,取下两个包装精美的方形木盒,分别放到彬格莱姐妹面前,“希望你们会喜欢。” “我和我的家人,入秋以后,都在使用雪花膏保养肌肤。”说着,她摇了摇铃铛,唤来守在门外的多莉,请她通知伊丽莎白返回起居室。 简脸上的笑容微僵,为自家姐妹急惊风的行为小声辩解,“莉齐她有时候的性子就是急躁了点。为此,妈妈说了她无数回了。” “希望你们能喜欢莉迪亚的礼物。”她衷心希望莉迪亚的雪花膏,能挽回班纳特家女儿们刚才一系列丢丑的言行。 赫斯脱太太手脚利落地打开精美的包装,露出深褐色雕刻着简单贝壳花纹的扁平木盒子,心中不由一动,打开盒盖,露出里面专门请商家定做,瓶身描绘粉色玫瑰的瓷瓶。小心打开瓶盖,是一层微黄的蜂蜡,掀起,露出散发着玫瑰怡人芬芳,呈现诱人淡粉色的固状膏体。 放到鼻子底下轻嗅,赫斯脱太太神情愉悦地赞叹,“光闻这味道,就觉得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她用手指在淡粉色膏体的表层轻轻刮了一点,放到手背,慢慢揉开,“明显不一样了。卡洛琳,你看。光滑细腻多了。”赫斯脱太太惊喜地将涂抹过雪花膏的手背和没有涂过的手背并排放到半空,眉开眼笑地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莉迪亚,“谢谢您了,莉迪亚小姐。我很高兴收到这份由您亲手制作的珍贵礼物。” 看到赫斯脱太太毫不掩饰的惊喜行为,原本对雪花膏不屑一顾的卡洛琳也不禁照着自家姐妹的动作,重复了一遍。事实证明,莉迪亚赠送的礼物,比她们姐妹现在使用的敷面膏,效果更明显。 “真是太感谢您了,莉迪亚小姐。”她不由对莉迪亚高看一眼。 当然,彬格莱小姐的心底依旧觉得莉迪亚亲自制作这些东西的行为,属于自甘堕落。家里的女佣可不是请了光吃饭不干活的。作为一个淑女,完全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干这些手艺活。她只需要站在一边,指挥女佣。 ☆、第35章 中意不中意 “我今晚狠狠拒绝了达西先生的邀约。”伊丽莎白神情骄傲地向坐在起居室里的姐妹们展示她的女王风范,“不过,他的道歉,我接受了。” 凯瑟琳故意挑刺,“那你的道歉呢?”她一早就从莉迪亚口中探到她和夏洛特相约见面,无意碰到达西先生,他对舞会那晚拒绝邀请伊丽莎白跳舞感到抱歉的事。 玛丽继续明哲保身,专注文学创作。 简漂亮的脸蛋,挂上无奈的表情,看看几乎隔三差五吵架的两个姐妹,秀气的眉头拢紧。不管帮哪边,她都会得罪一个姐妹。还是一个都不帮了,随便她们吵。她低垂下头,装作研究手中的针线活。 莉迪亚和索菲亚小姐小声交流,对伊丽莎白和凯瑟琳之间的姐妹战争,视若无睹。偶尔,她会飘过一个冷淡的眼神,警告凯瑟琳适可而止。不要真正触怒伊丽莎白,闹得不可收拾。 伊丽莎白面色微变,嘴硬地反驳,“我有什么地方需要道歉?是他在大庭广众下羞辱我长得不漂亮,不愿意请我跳舞。” “你偷听他和彬格莱先生谈话,又把它当做笑话讲给夏洛特听的行为,难道不需要道歉?”凯瑟琳毫不顾忌地揭露伊丽莎白在舞会上同样丢脸的言行,“索菲亚小姐,莉齐的行为,是不是非常失礼?” “吉蒂小姐,作为一个淑女,不该拿别人的无心之举当众玩笑。”索菲亚小姐不出凯瑟琳的所望,一本正经地点出伊丽莎白言谈中的不妥之处。 “他哪里无心了?”伊丽莎白不服气,“他要说这番话,难道不会到没人的地方,悄悄说。不然,等舞会结束了,宾客们都走了,他再跟彬格莱先生评价我的长相也不迟。” “我长成这样,还真是对不起他了!”她怄气道。 凯瑟琳一听,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两姐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立即晴转多云,太阳出来。 “哎哟!我笑得肚子都疼了。莉齐,你是没注意,达西先生的眼神似乎总是朝你在的方位飞过去。”她最近新增一个爱好,就是在舞会上观察简和彬格莱先生、达西先生,还有伊丽莎白几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 “是真的吗?吉蒂。”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个姐妹出声了。 凯瑟琳洋洋得意,“我敢保证,我绝对没看错。达西先生虽然在舞会上总是一个人站立,但他的眼神,我看到他无数次朝莉齐的方向眺望,脸上的表情也随莉齐的动作,发生不明显的变化。” “他大概是在找合适的机会,向我道歉。”伊丽莎白没把凯瑟琳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认为那位傲慢的先生,会突然间发现她变漂亮了。 “这样解释,也行。”玛丽突然插嘴评价。 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容温柔,“我听彬格莱先生说,达西先生为人正直,且富有同情心,是个真正品德高尚的绅士。他很为自己交到像达西先生这样的朋友,感到自豪。” “我有自知之明,那位先生是绝对不会瞧上我的。”伊丽莎白忽然一顿,语峰陡然一转,“莉迪亚倒是有可能。从他说话的语气判断,似乎对莉迪亚的印象很好。” 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话题的中心,而主题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婚姻,莉迪亚合上手中与索菲亚小姐小声讨论的法语书籍,再次将话题拉回伊丽莎白身上,“莉齐,不能因为达西先生评价过你的长相,就对他存有偏见。” “更不能为了躲避家里姐妹们的追问,故意推出无辜的妹妹帮忙分担。”她刻意指出。 “我可没说谎!”伊丽莎白情绪高亢地为自己辩解,“达西先生在提到你的时候,语气确实缓和多了。哪像跟我道歉,依旧摆出一副傲慢不理人的样子。”她十分讨厌自己和那位用眼角瞧人的达西先生牵扯到一块。 “你想他变成和彬格莱先生一样吗?”莉迪亚眉眼含笑,挤挤眼睛,“莉齐。” “上帝呀!莉迪亚,你别说了。”凯瑟琳猛地打了个寒颤,双手揉揉爬满小疙瘩的胳膊,惊恐地拒绝,“我刚才稍微在脑子里幻想下达西先生那张冷漠的脸孔,突然堆满热情友善笑容的样子。简直不寒而栗!太恐怖了。他还是保持原来冷漠傲慢的脸孔比较好。看着也比较顺眼。” 玛丽嘴角抽搐,“莉迪亚,你真会异想天开。”回想下彬格莱先生和善亲切的脸庞突然长到达西先生身上的画面,玛丽也禁不住哆嗦了下。 “莉迪亚,你是故意想逗我们大家吗?”伊丽莎白气呼呼地指控,“达西先生就算重头再来,也不可能改变他傲慢不可一世的性格。我猜,他小时候就这样,抬着下巴看人。” “我若有他的资产和地位,最多是比他稍微好点。”莉迪亚大大方方方地坦白心声,“虽然就地位而言,他是绅士,我们是绅士的女儿。可我们都清楚,两者是不对等的。达西先生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使得他待人接物的眼光比较挑剔含蓄。” “设想下,假如我们也接受和他相同的教育,拥有和他同等的地位。我们的表现未必会比他好到哪儿去。两位彬格莱小姐,就是我们的镜子。” “我讨厌她们。”凯瑟琳脸一沉,不管不顾地冷哼,“她们俩从马车抵达到乘马车离开,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和玛丽。妈妈也是。我看到她们和妈妈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透着鄙夷不屑。既然看不起我们家,何必接受我们家的邀请,到我们家拜访。” 简张张嘴,考虑下,语气委婉地劝道:“吉蒂,我想,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只是和你,还有玛丽,用莉迪亚的话说,没有共同语言。你感兴趣的,她们不会喜欢。而她们讲的,你未必听得懂。至于妈妈,”她轻咬下唇,不知该如何为彬格莱姐妹辩解。 “简,你不要再说她们的好话了。她们看不起妈妈,觉得妈妈粗俗无礼,不配和她们交谈,我倒是能理解。”伊丽莎白干脆利落地出声打断简讲了一半的辩解,“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们两姐妹为什么会单单对你特别好?不就是因为她们的兄弟彬格莱先生在舞会上邀请你跳了两次舞,表现出明显的爱慕。” “她们只会对地位相等,身价差不多的人和颜悦色,就好像你和莉迪亚。你是由于彬格莱先生表达的爱慕,她们需要讨好家里唯一的兄弟。莉迪亚?你说说,赫斯脱太太干嘛对你那么热情。” 莉迪亚眼神茫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又转到她身上去了?她怎么晓得赫斯脱太太的诡异心思!而且,她那天拉着她说的,也都是很平常的话题。最多是谈到对她兄弟彬格莱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的印象。她当时,貌似顺着她的语气,夸奖赞美了赫斯脱太太夸得天花乱坠的两位绅士。 “你们留意到没?”索菲亚小姐突兀地提醒,“两位彬格莱小姐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她们显示的那么亲密。赫斯脱太太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在拉拢莉迪亚小姐。彬格莱小姐倒是没有她姐妹的意图。不过,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莉迪亚小姐,您好像不太得那位小姐的喜欢。” “我猜得到原因,是因为达西先生。”莉迪亚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当成隐形情敌,“她爱慕他!所以,我就倒霉的被彬格莱小姐敌视了。” “听说他是德比郡最大的地主,还拥有一座毫不逊色与皇家园林的美丽庄园。”凯瑟琳满脸希冀,“好想去那座庄园参观。能够生活在那么美丽的庄园里,一定很幸福。” “莉迪亚,”她笑容谄媚地靠近莉迪亚,“我将来有没有机会去做客啊?” 莉迪亚奇怪地瞅着她,“你问我干嘛?你该问莉齐。不是你说,达西先生在舞会上时刻关注她吗?怀疑他有可能爱慕莉齐。而我,和他,不熟!”她刻意加重最后一句话的口气。 “别把我跟他扯一块。”伊丽莎白当场跳脚,不以为然地嗤鼻,“像他这样傲慢无礼的男人,我绝对不会瞧上眼。我要先回房休息了。晚安。”她挨个拥抱吻别。 “我也回去休息了。今晚太累了。”简也放下几乎没动的针线活,紧跟在伊丽莎白的身后离开起居室,“晚安,诸位。” “晚安。”凯瑟琳挥挥手,懒洋洋地倒在沙发扶手上,“莉迪亚,你还不睡吗?” “这不是为了等你们。”莉迪亚右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索菲亚小姐,我们休息吧。玛丽,吉蒂,明天见。” “等等我,”凯瑟琳急忙爬起来,穿好高跟鞋,追了上去,“莉迪亚,你觉得莉齐说的那番话,是出自真心吗?” “你不会自己观察?” “莉迪亚,你就不能给个准信。” “这要看莉齐什么时候改掉她固执的坏毛病。不然,以她对达西先生的偏见,很难生出好感。” “这么说,是没希望了!” 玛丽看着空荡荡的起居室,呆呆地出神,直到多莉进来询问,她是否要回房休息了?玛丽才勉强缓过神来,怅然若失地回房睡觉。 ☆、第36章 再次舞会 谁都没把晚上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伊丽莎白巴不得大家都忘掉,不然,她也不会抓着莉迪亚不放。 这段时间,麦里屯的舞会很多,通常这家开完,就换那家。简伊丽莎白她们姐妹四个,几乎场场不落。简更是舞会上,最受欢迎的小姐。彬格莱先生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上前邀她跳舞。很快,轮到卢卡斯爵士当舞会的主人了。 因为凯瑟琳的提示,伊丽莎白开始留心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举动,发现他正如凯瑟琳说的,眼光时不时地会跑到她身上来。她和别人谈话的时候,他往往站在不远处。 和弗斯脱上校愉快地聊了好一会,伊丽莎白再次感受到达西先生的目光,心情不觉变坏。达西先生的动作并不明显,她当然不能自作多情地冲过去,指责他无礼的冒犯。 越想心里越生气,和弗斯脱上校告别,伊丽莎白跑到习惯性当壁花的夏洛特面前,连声抱怨,“那个达西先生是怎么回事?不管我和谁说话,他都站在旁边。我和他又不熟。假如是因为上次的事,我不是已经向他郑重道歉了。”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当面问问达西先生?”夏洛特取笑。她心里也奇怪,达西先生到底是对班纳特家哪个女儿感兴趣?上次看他和莉迪亚处得不错。可到了舞会上,他的目光又似乎在追逐伊丽莎的身影。 转念想想,伊丽莎和莉迪亚应该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发生激烈争执。从俩人的态度来看,莉迪亚对爱情,就像个懵懂的孩子。她本身就是不满十六岁的孩子。而伊丽莎,不消除她心中对达西先生的厌恶,也就不会对他产生一丝好感。 “问他?”伊丽莎白皱眉,冷哼道:“难道再听一遍他对我容貌体态言谈举止的挑剔?他如果再敢这么做,我一定要让他瞧瞧我的厉害。不止他口才好,会刻薄挖苦人。我也不差。” 夏洛特莞尔一笑,“达西先生应该不至于如此。看他,似乎过来了。”眼光一扫,发现达西先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凯瑟琳躲在人堆里,伸长颈子,好奇张望。玛丽眼巴巴地盯着钢琴,很想打开琴盖,当众表演。 “一看到他,今晚快乐的心情全都被破坏掉了。”伊丽莎白转过身,微笑面对站在她们身后的达西先生,语调轻快地打招呼,“晚上好,达西先生。” “晚上好,伊丽莎白小姐,卢卡斯小姐。”达西先生点头回应。 “不去跳舞吗?好些小姐都没男伴。”伊丽莎白故意挑这个话题,“我刚才还跟弗斯脱上校建议,让他也举办一个舞会,欢迎尼日斐花园的新住户。” “伊丽莎白小姐似乎很喜欢跳舞。”达西先生答非所问。 伊丽莎白羞怒,“我不缺舞伴,达西先生。” “伊丽莎,我们到钢琴那边去。”夏洛特上来圆场,“该你展示下你的琴艺和歌喉了。” “夏洛特,哪有像你这样迫不及待让自己的好朋友当众出丑的朋友!每次到你家来,你就喜欢拉着我上前弹琴唱歌。也是麦里屯的居民不挑剔,否则就我那丁点才艺,绝不敢三天两头拿出来炫耀。” “达西先生,我必须去展现我并不高明的琴艺歌喉了。希望您,听惯了名音乐家的耳朵,不会觉得我的歌喉琴声刺耳。假如您觉得不堪忍受,我好心建议您,最好是到外面花园里走走。”临走前,她故意直勾勾地盯着达西先生,丢下一句不算挑衅的挑衅。 “周围宾客期待的眼神,让我相信伊丽莎白小姐的歌喉与琴声并没有您说得糟糕。”望着伊丽莎白好似会说话的棕黑色大眼睛,达西先生硬邦邦地顶了回去,心中刚生出的对她的那丁点好感,立马大打折扣。倘若满分是十分,达西先生之前对伊丽莎白也有三到五分的不稳定分数,而这会是直接跌落低谷。 “达西先生,您真的不去花园走走,等我表演结束了,再回来吗?”伊丽莎白控制住脾气,下巴微抬,斜睨眼前话里话外暗藏讽刺的冷漠绅士,“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并不高明的演奏,污染您的耳朵,让您晚上睡不安稳。” 说完,她快速转身,端着淑女/优雅的姿态,坐到打开琴盖的钢琴边。伊丽莎白带着她标志性的笑容,与围在旁边的宾客们,有说有笑地开始弹奏耳熟能详的曲子,展示她并不动听,但比绝大数在场的女宾,更为美妙的歌喉。 玛丽挤在人群中,目光灼灼地盯紧伊丽莎白屁股底下的琴凳,只等她表演完毕,自己好头一个坐上去。 凯瑟琳冷眼窥看三个姐姐在舞会上的言行,简和彬格莱先生甜甜蜜蜜地跳舞聊天;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剑拔弩张,恨不得互丢白手套,进行决斗;玛丽?她的小眼睛从舞会开始就盯住卢卡斯家的钢琴,那里面流露出来的极度渴望,连她看了都为之侧目。 伊丽莎白精彩的表演赢得宾客们的热烈掌声,不少男宾客都嚷着要她再来几首,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眼角的余光瞥见玛丽在人群后面奋力往钢琴前挤。触及达西先生冷漠的目光,伊丽莎白脸上的微笑不变,心底里愈发不舒服。 “玛丽,跟我走。我有事找你。”凯瑟琳在玛丽挤到钢琴前的一瞬,恶狠狠地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拖走。 看凯瑟琳冷着脸一把拖走急于表现的玛丽,伊丽莎白顿觉松了口气,应着周围宾客热烈的要求,继续弹了一首曲子。 “吉蒂……”玛丽来不及挣扎,反对,身体不由自主地跟随凯瑟琳跑到卢卡斯家外面的花园。 白天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一个不留神,玛丽一脚踩在水洼里,溅了一身水。看着弄脏的裙摆,玛丽眼眶通红,瞪眼怒视避到一旁的凯瑟琳,“凯瑟琳,你好讨厌!为了不让我继续参加舞会,竟然故意把我往水洼里推。”她心疼地拎起溅了不少脏水的,象牙白裙子。 玛丽认定,凯瑟琳是故意为之。为了不让她上去表演,故意拉她出来,弄脏她的新裙子。 “玛丽,你书读得越多,脑子就越蠢!你裙子脏了,丢的是班纳特家所有人的体面。我干嘛要做自毁名誉的蠢事!”凯瑟琳不耐烦地伸手,抓住玛丽的胳膊,拉她站到干净的地面,随意瞅了瞅溅了不少泥水的象牙色裙摆,“既然裙子脏了,我们就先回家吧。” 玛丽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想哭的*,大声指责,“我这样子,你叫我怎么到里面去?我不想成为麦里屯居民明天口中的新闻。” “那你去找吉格斯,说我们俩要先回家。”凯瑟琳松开抓着玛丽胳膊的手,提起裙摆,跑进热闹的卢卡斯家,找到和彬格莱先生坐在沙发上聊天的简,和她低语几声,又跑去找夏洛特,和她告别。 回转身的刹那,凯瑟琳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卢卡斯爵士面带殷勤的笑容,竭力与达西先生攀谈中。瞧着那位先生冷漠敷衍的表情,凯瑟琳撇撇嘴角,难怪脾气好的莉迪亚提起他,也都说些不是真心的空话。 咦?伊丽莎白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了,凯瑟琳犹豫数秒,将待在外面花园吹冷风等她回家的玛丽抛之脑后,鬼鬼祟祟地挪着小步子,躲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 就听到卢卡斯爵士热心地拉着她的姐姐,给达西先生介绍舞伴,“达西先生,这位是班纳特家的二女儿,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舞会上最漂亮的小姐,和彬格莱先生跳舞的那位,就是她的姐姐简*班纳特。” “达西先生,您不跳舞,大概是没有合适的舞伴。伊丽莎小姐的舞艺十分高明,有她陪伴您度过接下来半个小时,我相信您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伊丽莎小姐,请不要拒绝一位因为没有合适舞伴,导致从舞会开始没有跳一支舞的尊贵绅士。” 说着,卢卡斯爵士牵着伊丽莎白的手,交给站在身旁的达西先生。 凯瑟琳目光炯炯地看着这幕,唯恐错过有趣的场景。 如她所料,伊丽莎白想也不想,挣脱自己的手,神色略微慌张地为自己无礼的举动解释,“请原谅,卢卡斯爵士。我到这边不是来跳舞的。我是来,”她目光在人堆里搜寻下,抓到看热闹看得起劲的凯瑟琳,脸上绽放明媚夺目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拉她站到一起,“吉蒂,我找了你老半天了。你刚才和玛丽到哪儿去了?她人呢?” 看戏变成演戏,凯瑟琳脸上的表情一僵,偷偷瞄了眼看不出情绪变化,依旧冷着一张俊脸的达西先生,和很快收拾好尴尬神情的卢卡斯爵士,讪讪一笑,堂而皇之地撒谎,“玛丽在外面,屋子里有点闷,她不太舒服。我进来给她端杯热茶。” “不舒服吗?”伊丽莎白回想之前一幕,立即明白玛丽为什么不舒服,脑筋动得飞快,语带关切地指挥,“离舞会结束时间还早,她老待在外面也不是事。吉蒂,你还是先陪玛丽回家休息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凯瑟琳急忙附议,笑着在场的两位男士,“卢卡斯爵士,达西先生,祝你们晚上过得愉快。” “莉齐,我先陪玛丽回家了。” “我送你。”伊丽莎白赶紧抓住机会,摆脱越看越觉得碍眼的,达西先生那张冷漠高傲的脸孔。 站在原地,目送她和凯瑟琳消失在参加舞会的热闹人群中,卢卡斯爵士不无遗憾地对身旁的达西先生说,“我很遗憾,达西先生。今晚的舞会,您又得一个人站一晚上了。” “无需介意,卢卡斯爵士。”达西先生回应。 ☆、第37章 矛盾 马车一停下,玛丽等不及吉格斯打开车门,自己开了车门,冲着马车里大吼大嚷几句,而后跳下马车,抹着眼泪飞奔回房间,锁上房门,趴在床上委屈地嚎啕大哭。 凯瑟琳一脸无辜地扶着吉格斯的下马车,半点没把玛丽激动愤怒的情绪放在心上。她上楼的时候,驾轻就熟地唤来她眼中的女骗子多莉,眼神轻蔑地命令她到房间给她准备洗澡水。 莉迪亚站在阁楼小书房的窗口,有些奇怪地看着花园里发生的这幕。因为离得远,再加上是晚上,她对玛丽和凯瑟琳之间发生的争执看得不是很清楚。她蹙眉想想,扭头望向索菲亚小姐,见她拿着鹅毛笔,眉头隆起,努力回忆她以前的女家庭教师授课内容的样子,心下不觉莞尔。 索菲亚小姐私下说,凯特夫人的日常举止,非常不适合一个真正有教养的淑女学习! 她以前在家父母为她请的女家庭教师,出生西班牙宫廷。欧洲王室贵族们的礼节中,以西班牙的宫廷礼仪最为繁琐苛刻。也不是说它的礼仪一定比法国英国俄国遵守的宫廷礼仪更好,而是西班牙宫廷,对国王的情妇比较苛刻。她们在国王生前得不到丰厚的物质方面的赏赐,爵位土地珠宝首饰几乎没有;而在国王死后,她们却会被强行送进修道院终身软禁。这也导致,在西班牙宫廷服役的宫廷女官侍女基本拒绝成为国王的情妇,平时的表现也都比较正经。 索菲亚小姐的父母一直希望将她教育成为最高贵最端庄的淑女。于是,特意请了一名在西班牙王室服务多年的宫廷侍女,来教导她日常的言行。 或许是那名宫廷侍女太严格了,索菲亚小姐当时就如同现在的伊丽莎白,极其厌恶所谓的宫廷礼仪。如今回想,那位夫人真的是一位非常合格女家庭教师。她不会因为女学生的厌学,就选择加重体罚,或是减轻功课。 索菲亚小姐的礼仪,就在她每天的诅咒中,日趋完美。 “吉蒂和玛丽好像吵架了。” 莉迪亚走过去,瞥了眼索菲亚小姐亲笔书写的西班牙宫廷礼仪守则,嘴角轻抽。貌似以她在贵族眼中微贱的出身,在日常生活中,真的用不着如此繁琐严格的宫廷礼仪!然而,索菲亚小姐的一番好心不能推拒,莉迪亚只得发挥她聪明的大脑,记住这些根本用不着到的礼仪。 背诵礼仪很容易,但和索菲亚小姐一对一的纠正练习,莉迪亚不由自主用大拇指轻揉揪疼的太阳穴,太痛苦了!刚解决掉语言课,礼仪课的麻烦又来了。她蓦然发现,班纳特先生突如其来的好意,不是谁都喜欢。 在请女家庭教师这件事上,她真得很无辜。莉迪亚从没想过要利用班纳特太太对她的宠爱,软磨硬泡地缠着她给请女家庭教师。她挺害怕会请到虔诚修女出身,只懂得教义,其他方面半通不通的女家庭教师。 她喜欢班纳特家悠闲自在的日子,疯了才给自己套上女家庭教师这个枷锁。所以当班纳特先生突然提及,想给她们姐妹五个雇佣一名女家庭教师进行教导的时候。莉迪亚脑子里头一个浮现的答案是,拒绝。 然而,转念想想,她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向往的自由生活,就剥夺其他姐妹学习的权利。简如果和彬格莱先生能成事,她未来的生活将不再局限与麦里屯这样的小镇子。一个姐姐嫁得好,剩下的姐妹也会全都受益。 她们姐妹几个的日常礼仪,放在麦里屯这个乡下闭塞的环境,不会有人提出批评。因为,大家都是同一水平,五十步别笑八十步。等换了地,比方说到了伦敦那座大城市,漂亮女人多了去。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就会注重日常礼仪和谈吐举止,漂亮的脸蛋则属于锦上添花。 “从我来了,就每天看她们闹三四回。”索菲亚小姐抬头,看了眼稿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的法文,眼神格外认真地说道:“莉迪亚小姐,我希望你有空就把它拿出来阅览,有时间就按着上面的指导,自己进行练习。” “你生活的环境,注定你只能单独练习这些。莉迪亚小姐,谁都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命运也许会在下一刻就发生巨变。就如同我,从一个法国贵族,沦落到给人当女家庭教师,不过是因为我头脑发热的一次私奔。” “莉迪亚小姐,你的容貌的确受到上帝的厚爱。在我遇到过的女人中,比你更美丽的小姐,只有区区数位。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光有容貌,没有得体谈吐的小姐,只能吸引男人们一时的注意力。他们很快会厌烦她空空的大脑和不知所谓的言行,改为追逐真正聪慧的淑女。” “况且,女人的美貌无法永远保持在她鼎盛的时期,她会很快失去它。到时,能留下的,只有她风趣幽默的谈吐,热情和善的待人。莉迪亚小姐,因为你我都知道的某些关系,导致我不能继续留在班纳特家教导你,我感到很遗憾。” 索菲亚小姐美丽的脸庞流露出难舍,“在我离开之前,我会把我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记录下来,交给你。” “请您一定不要辜负我对您的期望!珍惜我能拿出来的,最珍贵的礼物。” “索菲亚小姐,您在圣彼得堡,一定能获得您想要的幸福!我会在英格兰为您真诚祈祷!”莉迪亚没说催人泪下的话语,来表达内心的感激。她深知,索菲亚小姐并不需要这些华丽的单词,她需要的是一份珍贵的友谊。 “索菲亚小姐,你真的不考虑明年春天再去圣彼得堡吗?”莉迪亚再次挽留。 “我知道俄罗斯的冬季,并不适合出行。可我等不了,不想继续留在英格兰,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看到不认识的陌生人,就会心生害怕,担心是他派来的人。”索菲亚小姐毫不掩饰自己对前未婚夫的恐惧,“我不知道,安排我到班纳特家当女家庭教师的朋友,会不会向他屈服?告知他,我的下落。” “他是个特别心狠手辣的男人!上过战场,杀过人,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在我父母安排我和他在舞会上见面时,我就对他产生了畏惧的心理。我当时认出了他,他,” “他在我面前杀过人,鲜血溅到我骑马的裙子上。太可怕了!我当时没晕,可一回到家,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走路。从此,我对红色也有了畏惧的心理。” 索菲亚小姐悔恨交加地低语,“所以,我逃了。” 事到如今,很难说她不后悔当初的鲁莽举动。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克制住心底的害怕?嫁给他。她完全可以在嫁人之后,和他分居。仍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随便他养几个情妇,生几个私生子女。 莉迪亚张张嘴,刚要开口安慰,就听到门外响起玛丽因为哭泣变得沙哑的嗓音,“莉迪亚,莉迪亚,你在书房吗?” “我在,玛丽。”她抬脚走过去开门,不等她靠近,依旧穿着脏裙子的玛丽大哭着扑到她怀里,“我恨死吉蒂了!恨死她了……” “玛丽,”莉迪亚愣了愣,随即抬手轻拍玛丽颤抖的身体,“能把发生的事,和我说说吗?” 索菲亚小姐见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莉迪亚点点头,悄然关门离去。 在楼梯上,她遇到怒气冲冲闻讯赶来的凯瑟琳。看她穿着睡衣,披着一头半湿半干长发的样子,索菲亚小姐停下,表情严肃地拦住气势汹汹的凯瑟琳,“吉蒂小姐,我希望您现在回房,对着镜子,好好看看您现在的衣着。吉蒂小姐,您也不希望每天再增加一节礼仪课吧。” 一见到板着脸孔的索菲亚小姐,凯瑟琳满腔的怒火顿时焉了,哆嗦了下,低垂下头,诺诺地道:“我这就回房,索菲亚小姐。会按照您的指示,认认真真反省自己今晚的冒失举动。” 转身下楼梯的刹那,凯瑟琳不甘心地盯看一眼楼梯上方近在咫尺的书房木门,玛丽居然学会向莉迪亚告状了?凯瑟琳丝毫没觉得自己今晚做错了。她反而认为自己做了一件莉迪亚都会夸赞的大好事。阻止玛丽在卢卡斯家的舞会上,霸占钢琴,丢人现眼。 见她听话的离开,索菲亚小姐也就没继续纠正凯瑟琳不妥的言行,下楼梯,返回自己的房间。在途经凯瑟琳的房间时,她遇到从里面狼狈出来,被泼了一身水的多莉。 索菲亚小姐顿住,在俩人擦肩而过的一瞬,低语,“多莉小姐,我认识你,知道你的一切事。” “索菲亚小姐,我也认识你。也了解你的过去。”多莉一改胆怯懦弱,眼神明亮地直视索菲亚小姐严厉审视的目光,“我很喜欢莉迪亚小姐。我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但愿如此。”索菲亚小姐不信。 多莉诚恳地祈祷,“上帝会为我作证。”我确实喜欢莉迪亚小姐为我主动隐瞒的“聪明”举动。 “索菲亚小姐,你身上的麻烦才是真正的大麻烦。您的前未婚夫,可不是什么好人!”她讥嘲。 “我会在月底离开班纳特家。”索菲亚小姐挺挺胸,神情倨傲地蔑视多莉,“你呢?什么时候离开?班纳特家不适合你待,多莉小姐。” “我喜欢莉迪亚小姐。只要她需要,我愿意给她当一辈子的女仆。”她是如此天真可爱,我不管说什么,她都相信! “记住你此刻的话,多莉小姐。你头发的颜色很漂亮!比原来的红色更美。” “谢谢您的夸奖,这一切都是莉迪亚小姐的好心。索菲亚小姐,在离开前,请去拜访您的那位夫人。告知她,您下一步的去处。您的前未婚夫,一直都是那位尊贵夫人的座上宾。”我可不想因为你,暴露我的行踪。 “我,” “会的。” ☆、第38章 玛丽的内心 索菲亚小姐和多莉之间的暗流,班纳特家无人知晓。虽然莉迪亚猜测俩人有可能在伦敦的某些场所遇见过,但她没料到,俩人不止遇见,而且熟知对方急于隐瞒的秘密。 玛丽在莉迪亚的安抚下,断断续续地讲出她和凯瑟琳吵架的事情经过。说到她想在伊丽莎白表演完后,也上去表演的时候,她脸颊一红,嗫喏起来。 在索菲亚小姐耐心的教导中,玛丽深刻意识到,她在舞会上整晚霸占钢琴表演的行为,有多讨人厌恶!她无数次想要改掉这个贪慕虚荣的坏习惯,可一到舞会现场,看到钢琴,见到表演的宾客受到周围人的热烈追捧,玛丽的心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想成为舞会上众人瞩目的焦点,听到他们不吝啬的赞美,响亮的掌声。玛丽不想每次参加舞会,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发呆愣神,直到舞会结束。她渴望在人多的地方,展示自己勤奋学习的才艺,听到大家的称赞。 “莉迪亚,我没想一直霸着钢琴。我只想上去弹一两首曲子,然后就让给其他的小姐表演。索菲亚小姐的教导,我一直都铭记在心里。我知道她们不相信我,舞会开始前,就叮嘱吉蒂看好我,不让我在大庭广众下丢丑。” “她为什么不相信我?”玛丽一边抹泪,一边控诉家里姐妹们的不信任。 大约猜到玛丽口中指控的姐妹是谁?莉迪亚无奈地搂住她,柔声安抚,“玛丽,吉蒂大大咧咧,转头就忘的迷糊性子,你也清楚。我想,她今晚并没有特别针对你的意思。更不可能为了不让你参加舞会,就故意推你进水洼,弄脏你的新裙子。” “我,”玛丽咬紧下唇,气鼓鼓地埋怨,“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和她做了快二十年的姐妹了,她的性子,我自然一清二楚。但今天晚上,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不高兴。” “她就不会好好跟我说,或是在我弹了两首曲子后,再随便找个理由带我离开。为什么偏偏要在我靠近钢琴之前,强行拽走我?既然莉齐可以在舞会上随便表演,凭什么我不行?在索菲亚小姐的教导下,我的钢琴弹得并不比她差。” 听着玛丽发自内心的嫉妒,莉迪亚愈发头疼,可她又不能责怪凯瑟琳没事找事。拖玛丽走也就算了,干嘛还弄脏她刚做的新裙子。黑灯瞎火的,凯瑟琳也没有火眼金睛,能一眼瞄到地上的水洼。 不过,听到现在,莉迪亚大概能猜到玛丽复杂微妙的心思。她分明是不想伊丽莎白在舞会上专美于前,想跟她比试比试,一较高下。而凯瑟琳无意的举动,破坏了她的计划,使得她内心深处隐藏的妒忌心彻底爆发出来。 “下次,让吉蒂陪你一块表演。你们就一个弹琴,一个唱歌。”莉迪亚忽然觉得,家里姐妹多了,是热闹。可也不是什么好事。瞧瞧班纳特家三天两头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莉迪亚皱皱眉,麦里屯什么时候再搬几个年轻有钱的绅士来居住,就好了。 一个彬格莱先生,一个达西先生,也就够她推销出两个姐妹。 莉迪亚从未想过给自家姐妹找没钱的男人出嫁。经济基础决定生活质量,一个没能力赚钱养家的男人,绝对不适合班纳特家娇生惯养的女儿们。柯林斯表兄的性格不是那么糟糕的话,莉迪亚一准把玛丽推给他。 玛丽需要一个稳定安静的环境进行她的文学创作,柯林斯表兄是牧师,除非职位升迁,否则他会在那所教堂待到终老。 莉迪亚不考虑麦里屯未婚的男人们,玛丽和他们没共同语言,谈不来。他们每次舞会也只瞧见班纳特家三个长得漂亮的女儿,完全无视容貌清秀的才女玛丽。莉迪亚不会冒这个风险,给玛丽介绍不适合的男人,毁了她的一辈子。离婚这种事,想都不用想。 看来只能等简或是伊丽莎白婚后,在她们丈夫的交际圈子寻找优秀的文学青年了。 只有在这时候,莉迪亚才会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不能亲自参加舞会观察有可能的姐夫人选。这个时代,本来就对女人苛刻,莉迪亚一开始并没觉得不方便。然而现在,她深刻感受到女人没地位,没话语权,只能沦为男人附庸的悲哀和无奈。 她不是女权人士,但在她亲身经历这时代对女人的不公平以后,莉迪亚心底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要往上爬,不论是借助男人的权势还是女人的地位,她都要尽可能地爬到能发出自己声音的地方。 “我讨厌她,莉齐。”玛丽最终袒露心声,“我不讨厌简,她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温柔,我生不出讨厌她的心思。吉蒂,我有时火起来,会很厌恶她。事后,我又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只有莉齐,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也不觉得讨厌,现在只要参加舞会,看到她在舞会上受欢迎的画面,我心里就控制不住。” “莉迪亚,我的小说能出版吗?”玛丽神情忧郁,突然改变话题,“不要骗我!我不喜欢说谎的人,就像我厌恶品德有问题的人一样。” “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觉得能出版;站在出版社的角度,他们需要盈利。”莉迪亚给了个标准不得罪人的答案。 “这话听着真不舒服。”玛丽双手握紧,搁在腿上,“不过也不算是谎话!莉迪亚,我用了字母缩写M&L,作为笔名。” 莉迪亚没多想,笑赞,“这主意好!” “是你名字和我名字第一个字母的缩写。”玛丽认真解释,“这个故事,是由我们俩共同完成的。我不能剥夺属于你的那部分权益。莉迪亚,只要是由你讲的故事改编的小说,我都会把稿费分你一半。你别拒绝,听我说。” “我希望我赚的每一便士稿费,都源自我自身的努力。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这点金钱,也不愿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伤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但是,你的想法并不代表我也如此想。我不愿意成为一个在品德上有污点的人。莉迪亚,你也不希望,对吗?” 没想到玛丽会把稿费事件与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对等,莉迪亚找不出理由拒绝她单纯的心思,微微一笑,“我会把它积攒起来。” “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和你说了这么多心里话,我心情舒畅多了。莉迪亚,谢谢你的耐心。”玛丽站起身,用力抱住莉迪亚,亲吻她的脸颊,表示感谢,“晚安。早些休息,莉迪亚。” 她松开拥抱莉迪亚的身体,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干净利落地转过身,迈着轻松愉快的步子,离开阁楼小书房。 玛丽走了,留下一肚子的牢骚和不满。莉迪亚歪了歪头,长吁一口气,来到书桌后,拿起索菲亚小姐亲手书写的珍贵礼物,打开抽屉,放进一个平时用来存放重要东西的玫瑰木盒子中。 等回到房间,凯瑟琳一准占据了她的床铺,等着她回去唠叨抱怨玛丽不识好人心。莉迪亚庆幸,班纳特太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自动放弃参加麦里屯最近举办的舞会。 也不耽搁时间,莉迪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吹灭小书房中点燃的蜡烛,端起银制的烛台,离开阁楼书房,慢吞吞地回房。果不出她所料,房门一打开,里头的烛光顺着门缝钻出来。莉迪亚端着烛台进去,看到凯瑟琳趴在她床上,无聊地玩着她亲手缝制的小兔子玩偶。 走过去放下烛台,莉迪亚坐到梳妆台的凳子上。她稍微有点洁癖,在没洗澡换上睡裙之前,她不会到床/上去。 “说吧。”她抬高眉梢。 凯瑟琳一咕噜爬起来,抱着一个雪白柔软的大枕头,下巴搁在上面,闷闷不乐地咕哝,“莉迪亚,你不会也觉得我做错了吧。” “我不会因为玛丽一方的说词,就认定你有罪。”莉迪亚坐正身体,对着不太清晰的铜镜,一个一个拆掉零星点缀上发辫中间,大约有女人指甲大小,用细纱做的粉色小玫瑰。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她每次都样子。”凯瑟琳咕哝一句,“我是为她好,也是为简和莉的恋情着想。她也不反思下,彬格莱家的两位小姐看到她在舞会上霸占钢琴的行为,回到家里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我们家呢?假如彬格莱先生受他姐妹的影响怎么办?简,不是又一场空。” “这跟莉齐又有什么关系 ?”莉迪亚不觉得凯瑟琳会好心帮伊丽莎白。 凯瑟琳来劲了,爬到床铺边缘,故作神秘地窃语,“我今天通过仔细观察莉齐和达西先生的一举一动,得出答案。傲慢不可一世的达西先生似乎对我们的莉齐产生了一丝好感。” “这份好感,在今晚过后,是否会继续?我也不能肯定了。我们骄傲的莉齐小姐,在舞会上再次拒绝了达西先生。” “这很正常。莉齐对性格傲慢冷漠的男士不是很欣赏。她喜欢言词风趣幽默,会讨女孩子欢心,外表英俊的男人。”莉迪亚理性评价。 “彬格莱先生。”凯瑟琳惊叫。 莉迪亚扑哧一声,趴在梳妆台上闷笑,“你还真会想象!光看莉齐和两位彬格莱小姐的相处,就知道她多不喜欢彬格莱家。她能忍着不发,也是为了简的幸福。” “彬格莱先生的性子太软和,也不讨她喜欢。” “我看她和达西先生挺相配。一个傲慢,一个固执己见。”凯瑟琳愤愤然地撇嘴。 莉迪亚仔细想想,笑声清脆动听,“那我们努力吧。为了莉齐,为了达西先生。” “啊?”凯瑟琳呆滞住。 ☆、第39章 凯瑟琳的婚姻观 莉迪亚随口一句的玩笑话,害得凯瑟琳一个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穷绅士的女儿伊丽莎白和大财主达西先生在一起的好处和坏处。 好处,伊丽莎白今后可以住进仆从众多的大庄园,过着奢侈手里不缺钱的好日子。身为妹妹的她,自然也能占到不少光。认识许多年轻有钱,谈吐风雅的绅士,提高自己嫁人的档次;坏处,她和达西先生的性格都存在很多缺点,爱情或许会让他们暂时蒙蔽彼此的眼睛,只看到对方的优点。可等婚后,时间一长,凯瑟琳很怕他们会成为另一对班纳特夫妇。 班纳特家并不富裕的现状,会使得伊丽莎白在达西先生面前,没了底气。不论是在华夏还是欧洲,女人都需要一个好娘家撑腰。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会和他们俩长时间住在一起。凯瑟琳凉薄地扬起眉梢。 她个人比较看好彬格莱先生和简。然而,看似男女双方你情我愿的美满爱情,里面也存在重重阻碍。 就同莉迪亚悄悄同她说的,彬格莱先生两个姐姐的为难挑剔都不算什么?真正需要提高警惕的是,彬格莱先生因为迷恋简无与伦比美貌产生的爱情。女人的美貌就像餐桌上的食物,不能隔夜。简在未来一旦失去她引以为豪的美貌,身材变得臃肿,彬格莱先生是否仍能保持最初热烈的情感,都很难说。 凯瑟琳当时很气愤,骂英格兰的男人,大不列颠包括爱尔兰威尔士苏格兰的男人们,不!全欧洲的男人都不可靠。女人只要没了脸蛋,他们就会完全失去兴趣,转身追逐更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今后嫁人绝对不会挑一个穷鬼或是喜好赌博酗酒的男人。凯瑟琳能忍受未来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可就是不能容忍,原本属于自己的财产变成别人的产业。她不想在自己年老色衰以后,还得面对同时失去财产和丈夫的双重危机。她心肠冷硬地想,手里有钱的女人,不怕没男人献殷勤。 听到凯瑟琳冷血的论调,莉迪亚调侃,她最好是嫁给有钱的富翁,没有限嗣继承权的那种。在俩人感情还没褪色,富翁还没在外面养情妇之前,富翁就因为一场意外过世了,然后她就可以当个快乐的有钱寡妇。当然,富翁能给她留下两孩子,会更好。不用想着等她离世了,财产归陌生亲戚这种不甘心的问题。 凯瑟琳听了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凑到莉迪亚身旁热情讨论,怎样的富翁适合她出嫁? 她直截了当地说,不在乎男人的年纪长相肥胖程度,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死了老婆的鳏夫。她唯一在意的,他有钱不?有固定资产不?在外面欠债了没?是否赌博酗酒贪恋美色?前面的老婆有没有留下孩子?他身体健康不?还能生下孩子不?每年会给她多少针线钱? 太现实了!有种把婚姻放在磅秤上,称斤论两卖的嫌疑。 莉迪亚无法义正言辞地指责凯瑟琳的想法偏执,价值观是错误的。而后,昧着良心告诉她,傻姑娘!这世界还是有爱情的,有美满幸福婚姻的。没她想得悲观。并且,有钱的寡妇不好做,她身边充斥着想要从她身上获取利益的男女。有钱寡妇被年轻嘴甜男人欺骗的事情,外面也频频发生。 凯瑟琳亲亲热热地靠在莉迪亚身上,甜甜蜜蜜地撒娇,“不是还有你吗?莉迪亚。你会帮我把关的,对吗?” “你就不怕我骗你先立下遗嘱,”莉迪亚没声好气,手指头狠狠戳了戳凯瑟琳光滑的额头,“受益人一栏,填的是我的名字。” “没关系哦。”凯瑟琳的脑袋歪在莉迪亚的肩膀上,自言自语道:“我不在意在我死后,把我名底下的财产通过遗产继承交给你,莉迪亚。至于我的孩子们,妈妈给的一千英镑嫁妆,我会很公平地让他们平均分配。我既然能为了安定富裕的生活,选择放弃所有。那我孩子们,为什么不可以?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莉迪亚,你一定要记得帮我好好把关哦。你可是我死后财产的直接受益人。”她笑得没心没肺。 莉迪亚眼神复杂地瞅着凯瑟琳无忧无虑的天真脸庞,心中微微涩然,愈发坚定爬到上流社会顶层的决心。没有人生而高贵,班纳特家在贵族眼中微贱的平民血统,不能阻止她成为人上人。拿破仑*波拿巴的出身也并不高贵,落魄的贵族世家。可日后,即使他最后战败被囚,遗体被侮辱,也改变不了法国人对他的尊敬和爱戴。 而一个女人,想要改变地位,比男人更容易。 莉迪亚缺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打入真正上流社会圈子的机会。不过,她的时间还充裕,离年满十八岁成人进入社交界,还有差不多三年的时光。她的同盟琼斯医生也会努力抓住这三年的时间,扩大他在伦敦的影响,争取为更多的贵族服务。 索菲亚小姐说,美貌是女人征服男人最有利的武器!莉迪亚小姐,请珍惜爱护你的脸蛋。 揣着繁杂的思绪,莉迪亚进入梦乡,隔天一早,进入餐厅,看到玛丽和凯瑟琳两个人的脑袋挤在一块,对着餐桌上的报纸,窃窃私语。俩人一瞧见迈进餐厅的她,同时招招手,“莉迪亚,快过来。” 莉迪亚凑过去一看,《泰晤士报》报纸与艺术相关的版面,刊登着几幅非常时髦使用手工着色的女/性/时装漫画,扫了眼女士外面短款或长款的厚实外套,“是今年冬天最新流行的冬季外套吗?” “不好看吗?莉迪亚。”凯瑟琳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莉迪亚,看她脸色平静地坐回自己位置,等管家太太希尔为她送上热腾腾的早餐,“那款浅色的长外套,挺适合你的。你不考虑让镇子上的女裁缝照样子,帮你做一件。” “妈妈前段时间,给我做了好几件。”莉迪亚婉言谢绝,虔诚祈祷过后,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而后在西班牙土豆鸡蛋饼上撒了一些刚磨好的胡椒粉,拿起刀叉,慢慢吃起来。 “你想做,可以跟妈妈说。”她建议。班纳特太太最近心情不错,柯林斯表兄即将到访的日期临近,也没影响到她。凯瑟琳想要冬季新外套的请求,她应该不会拒绝。 “不止我,玛丽也想做。”为避免碰壁,凯瑟琳死命拉着班纳特太太的心肝宝贝莉迪亚,苦愁眉苦脸地乞求,“莉迪亚,你就陪我们一块做啦。妈妈最喜欢你了。你一说,妈妈肯定不会拒绝。光我和玛丽,妈妈未必同意。” “不要找妈妈。我送你们。埃里克森先生昨天把花田今天的收益送来了。给家里每人做一身新衣服,应该还够。”莉迪亚大大方方地提前派发圣诞礼物。 “到圣诞节,可不要找我要礼物了。”她笑眯眯地提醒。 “哇!”凯瑟琳高兴地跳起来,抱住身旁同样喜形于色的玛丽,快乐地直叫,“莉迪亚,我们吃过早餐就去麦里屯的裁缝店,找那个女裁缝做衣服。” 说着,她对站在一旁等待服务的管家太太希尔说道:“希尔太太,请您吩咐吉格斯准备马车。我、莉迪亚,玛丽一会要到镇子上去。” “等等,吉蒂。”莉迪亚忽然想到,“我记得埃里克森先生昨天说,最近农场比较忙,家里的马都安排去驮货了。” “是的,莉迪亚小姐。吉格斯一早就带着家里所有的马匹,去农场干活了。”希尔太太微笑回答。 “啊?好没劲了。”凯瑟琳没精打采地拿起刀叉,继续享用她的培根煎蛋和烤番茄。 玛丽看了眼她,低头默默地吃早餐。 “希尔太太,您怎么不在您伦敦儿子家里多待几天?家里有我们照顾妈妈。”莉迪亚喝了口牛奶,拿餐巾擦拭了下嘴角,微笑关切家里从班纳特太太嫁到班纳特家,就开始管理家里女仆的女管家希尔太太。 “他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休息。我在那里住了几天,从早到晚闷在屋子里,感觉特别不好。人的精神也变得极差,好像生病一样。”希尔太太叹口气,为她提前返回解释,“理查德担心我的身体,请伦敦的大医生给我看过后,就雇了马车送我回浪搏恩了。” “医生说什么?”凯瑟琳好奇。 “医生问了我到伦敦之后的生活起居,最后说,我是因为在伦敦儿子家里待不习惯,导致的心情抑郁。”希尔太太有些不好意思。 玛丽也抬头注视希尔太太,理查德*希尔是希尔太太和她丈夫的独生子,早年到伦敦上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伦敦工作,再也没返回过他眼中闭塞落后的浪搏恩村。她记得,那个年轻人爱慕过简。临走时,还托她给简带了一封信。 想起几年前那封至今无音讯的信件,简从未改变过的平静,玛丽若有所思地看向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莉迪亚,换做她,会如何做呢?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用委婉的语气感谢小伙子的爱慕呢? 凯瑟琳出声安慰,“希尔太太,不止您,我爸爸也不喜欢伦敦。他就喜欢浪搏恩乡下,说这里的空气都比伦敦城里的好闻。妈妈她倒是非常喜欢伦敦,尤其社交季,她恨不得带着我们一直住到在舅舅家。” “简小姐,一定是舞会上最受欢迎的淑女。”希尔太太毫不犹豫地赞美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我在伦敦城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小姐。莉迪亚小姐再过几年,一定比简小姐还漂亮。对了!我差点忘了,理查德这次托我带了些小礼物回来送给各位小姐。” “我先离开下,玛丽小姐、吉蒂小姐、莉迪亚小姐。”希尔太太提裙行礼,退步离开餐厅,返回房间拿她从伦敦带回来的小礼物。 “你猜会是什么?莉迪亚。”凯瑟琳 莉迪亚吃完最后一块西班牙土豆煎蛋饼,放下刀叉,端起杯子喝几口牛奶,拿餐巾拭拭嘴角,“送给年轻小姐的小礼物,不外乎丝巾绣花手帕一类日常用得到的小物件。” “珠宝首饰,你就别指望了。以小希尔先生的年薪,恐怕负担不起如此昂贵的支出。” 凯瑟琳也用餐完毕,“有小礼物就好。” “小希尔先生是个十分细心的男人。”玛丽忽然开口。 莉迪亚和凯瑟琳都惊奇地看向她,同时想歪,玛丽这是动心了?以前小希尔先生在家的时候,貌似没看到俩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第40章 卡洛琳的心思 “上帝啊!查尔斯,我没听错。你最好的朋友达西先生,他觉得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的眼睛十分迷人,让他情不自禁。”卡洛琳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同自己的兄弟彬格莱先生说话。 赫斯脱太太嘴角噙笑,双手交叠搁在并拢斜倚的双腿上,围观自家姐妹卡洛琳吃醋拈酸,挑拨离间。与班纳特家最小的女儿莉迪亚*班纳特相处过后,赫斯脱太太确定,她对达西先生没意思,对她的兄弟也是。 至于,达西先生的态度,有点模糊,貌似对她的印象极好。但那种好,更像是对一个年幼的妹妹,不含半点爱慕。忽然,赫斯脱太太想起达西先生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嘴角的笑意加深,原来如此!卡洛琳从一开始就挑错了对象嫉妒,表错了情。 仔细想想,莉迪亚表现再优雅冷静,她依旧是一个不满十六岁,未成年的孩子。和达西先生疼爱的妹妹乔治安娜,差不多的年纪。 赫斯脱先生漠不关心地玩着手中的扑克牌,似乎对达西先生倾慕的对象是哪位小姐,一丝兴趣都没。然而透过他时不时瞥向卡洛琳和达西先生的眼光,可以看出赫斯脱先生不露痕迹的讥嘲。 彬格莱先生一听,心情好极了,揶揄道:“达西,是真的吗?你不是嫌弃伊丽莎白小姐长得不好看。现在怎么突然发现她眼睛长得漂亮了?”他很高兴,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喜欢同一家的姐妹俩。 “我就料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女人的想象力真是不可思议,难以捉摸。从我在舞会上对伊丽莎白小姐偶尔的关注和邀约跳舞的举动,你就从情不自禁,一下跳到爱慕,而后直接进入婚姻。”达西先生语调冷漠,索然无味,“接下来,你是不是要祝贺我了?” 卡洛琳表情微微尴尬,“我倒是想祝贺你,达西先生。能拥有像一位班纳特太太那样的岳母,你今后在彭伯利庄园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 有了索菲亚小姐的严格约束,班纳特太太除了在尼日斐花园举办的舞会上失礼,其他时间的表现,用班纳特先生的话形容,好像突然间换了个大脑。然而,她这样的举止,在彬格莱姐妹的眼中,依旧粗俗无礼。 “卡洛琳,班纳特太太并没有你说得那么糟糕。”不等达西先生回答,一心爱慕简的彬格莱先生不高兴地反驳。 “查尔斯,我还没见过比班纳特太太更没教养的绅士夫人,完全是一副没见识的乡下人嘴脸。”卡洛琳毫不客气地指责,“你不是说,她有个妹妹嫁到麦里屯的镇子上,丈夫是个专门给人跑腿的律师。还有个兄弟住在伦敦齐普赛街。在场的人谁不知道那条街住的都是地位低下,专门做珠宝首饰的手艺人和做生意的商人。” “查尔斯,如果有天你和班纳特小姐结婚,定制珠宝首饰,就不用愁了。她住在齐普赛街的舅舅,会给你们介绍伦敦最出色的匠人。说不定,那人还专门给大不列颠王室制作珠宝首饰。”赫斯脱太太也开了一张利嘴,奚落班纳特太太。 卡洛琳放声大笑,“那可真是妙极了!” “住在齐普赛街怎么了?王室和伦敦的贵族名媛全部喜欢往那边跑。伦敦最好的珠宝首饰店,都聚集在那里。你们在伦敦的时候,不也经常坐马车去光顾。”彬格莱先生面色一沉,情绪激昂地回击,“以班纳特家小姐们的可爱,就算她们的舅舅姨夫全搬到齐普赛街居住,也不会减少一丝我对她们的赞赏。” “这些不体面的亲戚,会使她们想要嫁给地位相等或是超出的绅士,显得特别困难。”达西先生不含私人感情地就事论事。 “我特别可惜班纳特小姐和莉迪亚小姐,她们两个都非常可爱。虽然莉迪亚小姐偶尔的举动超出了淑女的范围,但她的年纪还小,还有时间可以纠正。而且种花养草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算是一个高雅的爱好。” 卡洛琳挑起眉梢,略微得意地表达自己的同情心,“唯一遗憾的是,班纳特家不体面的亲戚,严重影响到她们良好的名誉,使她们很难攀上一门门第相对的好亲事。” “以班纳特小姐和莉迪亚小姐的才貌,确实可惜了。”赫斯脱太太说了句十分公道的评价。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陪自己的姐妹卡洛琳,肆无忌惮地拿班纳特家卑贱的亲戚,随意玩笑。 看到自家兄弟愈发难看的面色,卡洛琳立即见好就收,转而盯着赫斯脱太太在烛光下光滑细腻的脸庞,惊叹道:“路易莎,你这几天的皮肤看上去好极了。” 进入寒冷潮湿的冬季,卡洛琳即使抹了敷面膏,仍然感觉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异常难受。莉迪亚送的雪花膏,一回到家,她就随手丢给自己的贴身女仆了。 赫斯脱太太得意地摸摸滑不溜秋的脸蛋,“一切都是莉迪亚小姐送的雪花膏的功劳。我抹了几天,脸上的皮肤明显不干了。” “卡洛琳,你没用吗?”她诧异地问。 卡洛琳迟疑片刻,面露冷淡的微笑,“我把它送给贝拉了。” “她哪儿需要用这么好的雪花膏!”赫斯脱太太很是不满,“我还在想,等用完了该怎么办?你倒是大方,直接丢给你的贴身女仆了。看来必须厚厚脸皮,多给莉迪亚小姐写几封语气委婉的赞美信了。” “我们为什么不邀请她到尼日斐花园做客?”知道达西先生倾慕的人不是莉迪亚,卡洛琳心中针对她的敌意,顿时消失无影,主动提及邀请她到家里做客。也懊恼自己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丢掉莉迪亚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我上次去拜访的时候,问过她。班纳特家雇佣的法国女家庭教师十分严格,不允许学生找理由请假不上课。”赫斯脱太太颇感遗憾,班纳特家五个女儿,她最喜欢乖巧懂事的莉迪亚。乡下环境闭塞,平时除了举办舞会,也没其他的娱乐。每天跟着卡洛琳,看她对达西先生含情脉脉的样子,赫斯脱太太脑子里想搞破坏的念头,越来越重。 “写封信试试看,邀请她明天过来共进午餐。”卡洛琳不死心,起身要到小书桌写邀请信。 赫斯脱太太瞥向一个劲朝她递眼色的彬格莱先生,建议,“班纳特小姐也一块邀请吧。你和她的关系不是很好?不邀请她,单邀请莉迪亚小姐到家里做客,有点失礼。其他几位姐妹就算了。” “简吗?好。”卡洛琳想想,同意在邀请信上增加简的名字。 彬格莱先生得偿所愿,脸上的神色恢复一贯的温和,盘算着,明天该如何同上门做客的简相处?他有点捉摸不透简的心思,觉得她待他,和对舞会上其他邀请她跳舞男宾的态度一模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挺担心好朋友达西先生的评价,班纳特小姐她似乎对他并无半丝情谊!一点都不像一位陷入热恋中的小姐。 “希望莉迪亚小姐不会拒绝我们的邀请。”赫斯脱太太对邀请到莉迪亚上门拜访,不抱任何信心。 “简总会来的。”卡洛琳快速写好一封措辞优美的邀请信,封好信口,摇铃招来等候在外面的女仆,吩咐她将信送给班纳特家的长女简*班纳特小姐。 “查尔斯,你们明天是不是要到镇子上赴约?”她问。 彬格莱先生皱了一阵眉头,“弗斯脱上校的邀请,不好拒绝。”他只希望,在他赶回家之前,简还没离开。 赫斯脱先生摸摸饿了的肚子,掏出挂表看看时间,离享用丰盛下午茶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嫌弃地看了眼冷掉的咖啡,重新拿起扑克牌,一个人玩起来。 “那真是不凑巧了。”卡洛琳对自家兄弟不能在家里接待爱慕的小姐,感到遗憾。她心里却是非常高兴。彬格莱家的两姐妹都看不上简,正如之前说的那些玩笑话,她们不希望自家兄弟和班纳特家那些低贱的亲戚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俩人一想到今后会在彬格莱家的房子里,热情接待她们眼中地位低下的班纳特家亲戚,心底里就不觉打了个寒颤。尽管彬格莱姐妹费尽心思,依旧没能打消自家兄弟对班纳特小姐的疯狂迷恋。俩人随即把希冀的目光投向达西先生,渴望他能开口,劝住被班纳特小姐的美貌迷昏头脑的好友。 达西先生的劝告,起到了一定的冷却作用。彬格莱先生偶尔会反思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情,继而动摇对简的感情。彬格莱姐妹为此感到高兴,班纳特小姐做朋友可以。做自家兄弟的老婆,彬格莱家的女主人,俩人严重不满意。 卡洛琳一点都不希望彬格莱先生在舞会以外的场所,和班纳特小姐有见面的机会。更是费尽心机破坏俩人除跳舞以外的每一次单独相处。 她绝不能接受班纳特家的女儿成为她兄弟的妻子,在社交场合代表彬格莱家! ☆、第41章 彬格莱小姐的邀请 “莉迪亚小姐,请放松,不要紧张,腰背挺直。你刚才的姿态很优美,很吸引人。微笑,记得露出你美丽的微笑,不要浪费上帝对你的厚爱……” 看到楼底下的仆人送进起居室的信件,莉迪亚顿时停下和索菲亚小姐练习舞蹈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钢琴边为她们伴奏的玛丽,捕捉到她充满希冀的闪闪发亮眼神,心中也不由自主生出一份期待。 仆人直接走到坐在单人椅上的简面前停下,双手奉上信件。简微笑感谢,眼神奇怪地接过信件,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浏览上面的内容。伊丽莎白好奇地探过半个身子,窥看信纸上辞藻华丽的邀请。 伴着简不缓不急的动作,玛丽神色黯然,低垂下头,盯着黑白的琴键,默默出神。 凯瑟琳见状,冲莉迪亚挤眉弄眼,耸耸肩膀无辜地表示,这回可不是她惹性格敏感的玛丽伤心的。 莉迪亚趁索菲亚小姐没留意,立马回了个鬼脸给她。一回头,与索菲亚小姐不赞同的眼光刚好碰了个正着。莉迪亚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讪讪地低头认错。索菲亚小姐也没不依不饶,只说一句,莉迪亚小姐,鉴于您刚才不淑女的行为,今天课间休息的时间全部取消。 莉迪亚垮下脸,上帝呀!她的脚都快不是她的了。 “是谁来的信件?简。” 班纳特太太坐在沙发上,一脸满意地欣赏莉迪亚欢快轻盈的舞姿,见到仆人突然交给简的信件,不禁兴奋激动起来,情绪略微高昂地催促,“简,快打开,看看信上说些什么?是不是彬格莱先生?他在信上说些什么?有没有邀请你到尼日斐花园做客?” 伊丽莎白跳出来,生气地指责班纳特太太的失言,“妈妈,彬格莱先生怎么可能会做私下和未婚小姐通信这种破坏她名誉的事?他如果是这种轻浮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赞同简和他交往。” 在这个时代,未婚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私下通信的行为。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会严重影响到她在外的名誉,损坏整个家族的体面,令自己的姐妹蒙羞,甚至连累她们的婚事。所以,当未婚小姐与陌生男性有信件来往时,向上帝祈祷吧。但愿她遇到的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绅士,而不是一个会到处宣传自己勾搭了几个小姑娘的流氓。 然而,令人感到矛盾的是,当这位小姐变成已婚的女士,她的行为反而不会被社会舆论所谴责,大家似乎都默认她可以养个地下情人。 与法律不同,社会法则在宽容已婚妇女的“通/奸”行为的同时,却又严格约束未婚少女的日常言行,“自由恋爱”是不被允许的。 女人如果想要“正大光明”养几个情人?结婚是她最好的选择。从十八世纪开始,某些少女为了达到养情人的目的,而选择婚姻。 第一次听索菲亚小姐关于男女双方交往的潜规则游戏,莉迪亚目瞪口呆,这算是已婚妇女的思想解放呢?还是对未婚少女的感情迫害呢? 婚前必须忠贞,婚后可以放荡,好诡异的双重标准!索菲亚小姐警告莉迪亚,不要拿自己的道德标准来要求他人。不适应,就保持微笑无视。决不能在任何公共场所发表不当评论,即使在私底下和好友姐妹说笑也不行。谁都不能保证她说的话,不会被人无心或有意泄露出去。 也是透过索菲亚小姐的描述,莉迪亚对这个时代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有了更为直观的印象。来自现代的她,一直都认为欧洲的女人很幸福,她们的社会地位更高,在各方面拥有比华夏女人更多的权利。 穿越三年,莉迪亚猛然意识到,她的欧洲女人地位高,在家庭中可以和男主人分庭抗礼这种观念,完全是错误的!也就地位极高的贵族女子会出现一些例外。 就算是她认为在这个时代女性拥有最大自由权的法国,也到处充满了令她鄙夷的陋习。在拿破仑的家乡,科西嘉岛,女人不被允许和男人同桌吃饭。法国的女工人干一天的活,只能收获男工一半的薪水。她们受到工厂主冷酷无情的剥削。 有些男人还提出匪夷所思的观点,女人要么做主妇,要么做荡/妇。 莉迪亚的思想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忽然明白,莉迪亚*班纳特给她设下了一个很大的陷阱。亏她还自鸣得意,认为给四个姐姐以及班纳特太太幸福很简单。理由,这时代女人的幸福系在男人的身上。在家,靠父亲的庇护;出嫁,靠丈夫儿子。 “是彬格莱小姐的来信。”简面带喜悦的微笑,情绪微微激动地捏紧手中的信纸,“她邀请我和,”她看了眼坐下休息的莉迪亚,“莉迪亚,明天中午到尼日斐花园共进午餐。” “为什么只邀请你和莉迪亚?”凯瑟琳不干了,愤愤不平地指控。 她对两位彬格莱小姐高傲的态度不屑一顾;对去尼日斐花园参观却充满兴趣。没有邀请,她又不能擅自陪同。凯瑟琳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肚子里一个劲地诅咒彬格莱姐妹,越长越丑。 玛丽沉浸在自怨自怜的思绪中,对两位彬格莱小姐邀请简和莉迪亚到尼日斐花园共进午餐,完全不感兴趣。她们自诩高贵,瞧不起她们这些轻狂没教养的乡下姑娘。她对她们戴着假面具的热情,同样厌恶至极。 “我和彬格莱小姐她们没有交际,她们不邀请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她冷漠回应。 邀请简,伊丽莎白没感到意外;邀请还没出来正式社交的莉迪亚,她禁不住怀疑彬格莱姐妹这顿午餐的真实用意。赫斯脱太太那天看着热情,可从她言谈中流露出来一丝高傲,依旧可以看出,她对莉迪亚的态度,并不平等。 为了简未来的幸福,伊丽莎白能忍下这口恶气。可以用平静的表情对待彬格莱家姐妹人前人后不同的态度。然而听到邀约,她有点担心莉迪亚。由于班纳特太太的偏宠,从小她就比较胆大任性。这三年虽然改了不少,但从她平时的言谈中可以看出,莉迪亚一直都是一个比较自傲,不容人轻慢的女孩。 莉迪亚无辜地眨眨眼,故意笑眯眯的询问:“吉蒂,你是不满彬格莱小姐邀请我做客的举动吗?” 凯瑟琳一听语气不对,赶紧溜到莉迪亚的身旁坐下,谄媚地奉上一杯红茶,“哪能啊?我是在怪彬格莱姐妹的邀请太过匆忙。都没给你和简打扮的时间。至于我和玛丽,去不去都无所谓啦。莉齐,” “彬格莱小姐没邀请你一块共进午餐,你一定觉得很生气吧。”她脸皮极厚地当众栽赃。 “莉齐,你竟然这种想法?”班纳特太太断章取义,毫无理由地开口责怪,“给我收起你不好的心思。彬格莱小姐没邀请你一同做客,准是你在舞会上做出失礼的举动,让她们看见了。” “我知道。她拒绝卢卡斯爵士的介绍,不愿接受达西先生跳舞的邀请。”凯瑟琳继续落井下石。 “什么?你拒绝达西先生的邀请。”班纳特太太火冒三丈地站起来,莉迪亚连忙冲过去,扶着她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安抚,“妈妈,你别听吉蒂的。她最爱把舞会上发生的事情,夸大几倍讲给我们听。” 她投了个警告的眼神,给兴风作浪的凯瑟琳,示意她和伊丽莎白的争斗适可而止。班纳特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决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现意外。 “莉迪亚,我的好宝贝。我不在乎莉齐是不是得罪达西先生?反正我也不指望那位傲慢的先生能当我的女婿。我只害怕达西先生为此迁怒简,在彬格莱先生面前说她的坏话。” 班纳特太太的头脑难得清醒,忧心忡忡地抓紧莉迪亚的胳膊,愤然道:“莉齐,简的婚事如果因为你在舞会无礼的举动没有成功,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玛丽适时送上一杯温热的牛奶,班纳特太太接过,咕嘟嘟一口喝下,用她像看仇人一样眼睛盯住伊丽莎白,“莉齐,我不管你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你都要给我挽回你在彬格莱姐妹心中恶劣粗俗的形象。” 伊丽莎白阴沉着脸,瞅着凯瑟琳,看她丝毫不知悔改的围着班纳特太太奉承讨好,心里对租住在尼日斐花园彬格莱一家以及达西先生,愈发讨厌。 “莉齐?”简放下手中的信件,担忧地看着脸色不好看的伊丽莎白,小声提醒,“快跟妈妈道歉。” 伊丽莎白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而后找借口离开起居室,从她挺得笔直的背影,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有多愤怒。 简安抚嚷着要跟伊丽莎白一刀两断的班纳特太太几句,脚步匆匆地离开起居室,跑去安慰受了天大委屈的妹妹。她从心底里并不在意伊丽莎白拒绝达西先生邀请的行为,也没把班纳特太太无端的猜测放在心上。 索菲亚小姐默然无声地将眼前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考虑下一堂礼仪课有关接人待物方面,如何处理突然事件以及处理客人们之间矛盾的内容。 ☆、第42章 班纳特太太的聪明 “什么?简没坐马车,自己骑马到尼日斐花园做客了?”结束朗读课,莉迪亚和索菲亚小姐到楼下起居室休息,听到班纳特太太洋洋得意地夸赞自己的聪明才智,脸色不由微变。 她几步冲到窗户前,探出手,摊开手掌心,几滴冰凉的雨滴落下,“吉蒂,简出发多久了?” “也就三五分钟。不用担心,大概快到了。尼日斐花园到我们家,不过三英里多的路程。”凯瑟琳站到她身后,看着从灰蒙蒙的天空噼里啪啦坠下的小雨滴,眉头轻微皱起。她忽然觉得,班纳特太太自以为聪明的举动,蠢透了。 玛丽没在起居室,她不甘心第一部小说的失败,在房间埋头创作。 伊丽莎白经昨天一事,心头气难消,不愿意和凯瑟琳、班纳特太太待在同一个房间。她在简出发后,就绷着脸皮回房间。凯瑟琳无所谓她的冷漠,继续围着班纳特太太拍马屁,哄她开心。 “莉迪亚,我的宝贝儿,下雨不好吗?下雨了,你姐姐就能接受彬格莱家姐妹的邀请,顺利留宿了。她也可以和彬格莱先生拥有一个晚上的相处时间,借机增加俩人的感情。”班纳特太太仍然觉得自己这主意非常好,简如果因此顺利出嫁,她居功至伟。 “妈妈,我也认为你的主意棒极了!”莉迪亚关上窗户,转过身,笑盈盈地坐到班纳特太太身旁,甜言蜜语地夸赞班纳特太太聪慧的计谋。话说了一句,她语峰陡然一转,惋惜道:“只是,这雨下得不是时候。” “妈妈,你觉不觉得这雨在简抵达后,和彬格莱姐妹共进午餐的时候落下,会更令人满意吗?现在这样,彬格莱小姐她们会不会认为简是故意冒雨骑马去赴约?为的就是淋雨生病,好住在尼日斐花园养病。我担心,她们会不会因此对简产生的误解?” 班纳特太太一听,也跟着担忧起来。彬格莱先生没有父母,两个姐妹是他最亲的家人。彬格莱姐妹若因此对简不满,她们的兄弟会不会由于俩人的态度,动摇他对简的感情? “你说怎么办?宝贝儿。”班纳特太太越想,越感觉莉迪亚说的一切有可能会发生。她故意安排简冒雨骑马过去,是为了增进她和彬格莱先生的感情,不是增加彬格莱姐妹的恶感。 莉迪亚忽略凯瑟琳冲她挤眉弄眼的行为,笑道:“妈妈,等到傍晚,我们就安排一辆马车去尼日斐花园接简回来。” “不行!”班纳特太太想也不想,立即反对。 “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想到这个好主意。怎么能在事情还没达成之前,就让简回家?莉迪亚,我的好宝贝。我知道你聪明,比你爸爸班纳特先生还聪明。可是,彬格莱小姐她们未必有你想得周全。简也不是笨人!”她振振有词地辩驳。 凯瑟琳挑高眉梢,朝班纳特太太努努嘴角,暗示莉迪亚刚才说的话,都白费了。班纳特太太压根就没听进去,一心想着她完美无缺的安排。 “妈妈,”莉迪亚早预料到班纳特太太的激烈反应,软软地唤了声,“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班纳特太太对莉迪亚这个偏宠的女儿一向抱有耐心,抢先表明态度,“反正我决不允许简今天回家。” “我的意思是,等傍晚,就让莉齐坐马车去接简。”莉迪亚道出最终目的,意图将尼日斐花园的两位未婚男士一网打尽。 透过凯瑟琳的敏锐观察,她猜测达西先生或许对她性格独特的姐姐伊丽莎白产生了一丝好感。只是,以这位先生傲慢的个性,随时随地都会消除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莉迪亚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找理由将伊丽莎白安排到达西先生所在的地点 ,加深他对伊丽莎白的印象。 “莉迪亚,你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班纳特太太目光炯炯,看看挂在起居室墙壁上的挂钟,恨不得上去拨快几个小时,打发伊丽莎白去接人。 凯瑟琳赶紧偏过头,抿紧嘴唇偷笑。 “可是,”班纳特太太蓦地想到,她昨天刚因为彬格莱姐妹,狠狠痛骂了伊丽莎白一顿。她不会心存怨恨,故意和彬格莱姐妹针锋相对。越想,班纳特太太越是放心不下,握住莉迪亚的双手,担忧道:“莉齐不喜欢彬格莱姐妹,让她去,会不会得罪人?” “妈妈,莉齐比家里任何一位成员都希望简获得幸福。为此,她会忍下所有的不喜欢。有她在,反而更能帮到简。”她可是最好的吸引彬格莱小姐战火的人选。 班纳特太太心存疑虑,“真这样?” “妈妈,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最爱的女儿吗?”莉迪亚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宝贝儿,你是妈妈在家里最信任的孩子。”班纳特太太手忙脚乱地安慰最受她宠爱的女儿,即使肚子里揣着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她依旧不改变心中将莉迪亚嫁个可靠有钱的绅士,她跟着享福的念头。 高出生率伴着高死亡率,班纳特太太头脑十分清楚,她很难享到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照顾。等他长大,班纳特先生和她也差不多快见上帝了。班纳特太太执着于生一个男孩,也是为自己五个女儿的未来考虑。 家里有个兄弟,夫妻俩吵架了,她们有个地方可以居住。住到姐妹家,终究没自己娘家方便。简的脾气过于温柔、莉齐犟得像头驴、玛丽心思过于敏感,受到委屈只会一个人躲起来哭。 凯瑟琳和莉迪亚交好,她是天生没心没肺的乐天派,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忧虑太久。她反倒是班纳特太太比较放心的女儿。 莉迪亚?班纳特太太深深凝视从小就偏宠的女儿。看着她灿烂明媚的笑颜,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的泪水。班纳特太太虽然嘴上总是称赞夸耀莉迪亚,心底里却始终徘徊着一股隐忧。 觉察到班纳特太太奇怪的眼神,莉迪亚反手轻拍她的手背,“ 妈妈,你要相信莉齐。她是爸爸口中最聪慧理智的女儿。” “我可没承认。”班纳特太太生气地别过脸,“她真聪明,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下,不给威廉爵士面子,拒绝达西先生的邀请。” “我都没脸见善良的卢卡斯太太了。” 莉迪亚劝慰,“妈妈,卢卡斯太太不会介意的。” “她是好心肠的太太,自然不会怪责莉齐的无礼。”班纳特太太还是气不顺。 凯瑟琳耸耸肩膀,瞥到丢在一旁小圆桌上的报纸。灵机一动,奔过去,翻到印刷了时髦女郎的版面,送到班纳特太太跟前,指着其中一幅,讨好道:“妈妈,这件浅色的外套,莉迪亚穿上一定漂亮。” “索菲亚小姐,你说呢?” 索菲亚小姐倾身上前,仔细打量,“莉迪亚小姐的身材娇小玲珑,确实适合穿这种款式的外套。” 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全神贯注的和索菲亚小姐讨论如何打扮莉迪亚,才能使她永远给人留下最美好的第一印象。索菲亚小姐到班纳特家后,对姐妹五个的日常打扮有严格要求。莉迪亚穿着灰扑扑的工作裙子,佩戴灰扑扑头巾的样子,更是被她严加禁止。 索菲亚小姐教导班纳特家的女儿们,第一面的印象非常重要。不可以认为平常家里没客人,就随性散漫,坐没坐姿,站没站姿,服饰打扮也都敷衍了事。就好像莉迪亚小姐,穿着只有厨房负责清扫的女仆才穿的灰色棉布裙子,在家里胡乱走动。一旦遇到来访的客人,她那副不能见人的打扮,绝对会给客人留下极为恶劣的印象。 没有人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时刻保持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应对身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是一个淑女必备的优良素质。 热衷打扮莉迪亚的班纳特太太当场拍板,明天就去镇子上的裁缝店,找女裁缝给莉迪亚她们几个做几件色彩鲜艳的厚实斗篷和适合外出的外套。 凯瑟琳和莉迪亚交换眼神,你一言我一语地陪班纳特太太聊伦敦的最新时尚,希尔太太在伦敦的有趣见闻。俩人一致隐瞒了玛丽对小希尔先生的奇怪态度。莉迪亚和凯瑟琳都觉得,在玛丽没有宣布这段恋情之前,她们不该随便暴露属于她的*。 时间过得很快,用过午餐后,实在受不了班纳特太太神经质的唠叨,凯瑟琳毫无悔意的叽叽喳喳,伊丽莎白心头的火越来越旺,情绪也开始变得焦躁,有点控制不住。为避免和怀有生孕的班纳特太太发生直接的冲突,她看看外面的大雨,说会在雨停之后,步行去尼日斐花园看简。 班纳特太太一听,马上出言反对。她说,伊丽莎白可以等傍晚雨停了,家里的马回来了,坐马车过去。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像个疯婆子,出现在尼日斐花园。 伊丽莎白硬邦邦地拒绝,坚持等雨停了就去尼日斐花园,不会等马回来。何况,自从三年坠马意外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骑过马。 看到她强硬的态度,班纳特太太禁不住火冒三丈,也不管她理由了,大骂她没有姐妹爱心。 伊丽莎白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考虑到班纳特太太是个孕妇,她才没当场发作。 莉迪亚和索菲亚小姐赶紧上前安抚情绪激动的班纳特太太,凯瑟琳很有眼色地拽走气得浑身发抖的伊丽莎白,免得母女俩真的起冲突。 临近傍晚,大雨停了,由于太过担心冒雨骑马去尼日斐花园的简,伊丽莎白不顾班纳特太太阴阳怪气地反对,穿上外套,踩着泥泞的田埂,步行离开家。 莉迪亚担忧地目送伊丽莎白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吉蒂,我是不是做错了?” “又不是我们强迫她走去尼日斐花园。妈妈也叫她等家里的马车,是她不同意。她如果不高兴,完全可以等家里的马回来以后,坐马车去。”凯瑟琳不以为然。 莉迪亚无言地抿紧嘴角。 ☆、第43章 闹剧 伊丽莎白离开没多久,尼日斐花园的男仆就送来一封信给班纳特太太。打开一看,只见简在信上说,应彬格莱小姐热情的邀请,她今晚会住在尼日斐花园,等明天再返回家里。 班纳特太太看完信,眉开眼笑地对难得坐在起居室的班纳特先生炫耀,“老爷,你看,我的主意妙吧!” “我的好太太,你的主意确实妙极了!但是,你就没考虑简会因此生病吗?”班纳特先生绷紧脸皮,责怪班纳特太太出的馊主意,“她如果因为淋雨病得很重,你想彬格莱先生当女婿的谋划,恐怕就要落空了。” “上帝啊!莉迪亚,你看看你的父亲。他都说了些什么丧气话。居然诅咒自己的女儿得重病!我的神经,上帝啊,它又开始疼了。”班纳特太太大呼小叫地揉起自己的太阳穴。 玛丽手脚迅速地从位于起居室门口的矮柜里,取出莉迪亚准备的家用医疗箱。来到壁炉前的沙发旁,打开箱盖,取出放在最表层的椭圆形的陶瓷盒子,递给莉迪亚,看她柔声细语安抚班纳特太太激动的情绪,嘴角不由抿紧。 看到这幕,凯瑟琳翻翻眼皮,坐到班纳特太太身旁,发挥她阿谀奉承的本事。 索菲亚小姐镇定自若地走到起居室门口,摇铃吩咐吉娜,去厨房为太太准备热牛奶。见多了班纳特太太神经衰弱症发作的样子,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妈妈,爸爸的话绝对不是你理解的意思。”莉迪亚倍感头痛地瞥了眼拿起报纸,装作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绞尽脑汁为他圆场,避重就轻地解释,“他不是也称赞你的主意很棒吗!” “我更记得他诅咒自己女儿得重病!诅咒我嫁女儿的心愿一场空!”班纳特太太抓住重点,不依不饶地追究班纳特先生说错话的责任。 “妈妈,那我下午不是也诅咒了简?”莉迪亚苦着脸,自责地说道:“我那时也说,简淋了雨,很有可能会生病。” “宝贝儿,你的话怎么能和你爸爸的一样?你是担心你姐姐。他?他分明是在挖苦我,怪责我出主意,让你姐姐冒雨骑马。”班纳特太太在今天这件事上,头脑异常清醒。 班纳特先生惊异地透过报纸的边缘,打量说起话来条理分明的妻子,对她偶尔展现出来的灵光,颇有兴趣。 “莉迪亚,我的好宝贝。不用为简担心。她在信上没说她病了,只说彬格莱小姐见雨大,请她在尼日斐花园留宿。” 班纳特太太情绪乐观地反过来劝慰莉迪亚,“淋一点小雨没事的。我还没在麦里屯听过,有谁因为淋雨没了的。她只要在尼日斐花园住一晚,好好睡上一觉,肯定会没事。” “况且,莉齐不是赶过去了。有她在,简就可以和彬格莱先生单独相处了。” 玛丽泼了一盆冷水,“彬格莱小姐在信上说,彬格莱先生和他的朋友还有姐夫到镇子上,赴弗斯脱上校的邀请了。” “我接到琴小姐的信说,弗斯脱上校和卡特尔上尉最近都不去她家拜访了。”凯瑟琳也说镇子上发生的最新消息,来转移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力。 “大概是另有意中人了。”莉迪亚下定论。 “妈妈,你说是吧。”她笑问。 班纳特太太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感慨道:“提起红制服,我年轻的时候,也迷恋过他们。琴小姐嫁妆不多,长得也只能算够得上美貌,自然不能长时间吸引他们的目光。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弗斯脱上校一年有五六千英镑的收入,我是非常愿意将家里的女儿嫁给他的。” “随便哪个女儿都肯?”班纳特先生在报纸后露出半张脸,似乎不相信妻子夸下海口的承诺。 果不出他所料,班纳特太太脱口而出,“莉迪亚不行!莉齐玛丽吉蒂她们三个,随便他求婚。只要姑娘们愿意,我会很乐意嫁女儿。” 面对班纳特太太的真心话,凯瑟琳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接口,“弗斯脱上校穿一身军装的样子漂亮极了!我倒是挺喜欢他的。只可惜,他想娶一位身家富有的太太。而我,只拥有一千英镑的嫁妆。” “我不喜欢军官。”玛丽直接拒绝。 在她心目中,当兵的都是在家里没有继承权或是家里环境不好,只能到军营里去瞎混,毫无知识,毫无休养的劣等男人。 “我的好太太,看样子,你的好主意,没一个女儿赞成!”班纳特先生忍不住出言讽刺,“你眼中万般可爱的红制服,在你女儿眼中,似乎一无是处。” “我的好老爷,我并不在意姑娘们能够提前意识到,红制服不是她们理想的选择。我是喜欢红制服,也想要一个漂亮的军官当女婿。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他们的年收入上。我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固定居所的穷军官,害她受一辈子颠簸流离的痛苦。”班纳特太太端起吉娜刚送来的热牛奶,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我很高兴,我们俩终于在同一件事上,有了一致的意见。”班纳特先生放下报纸,端起他的那杯牛奶,“不过。我依旧不赞同你今天安排简冒雨骑马去尼日斐花园的蠢主意。在麦里屯,是没有因为淋雨生重病过世的人。但在英格兰,在整个大不列颠,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好了,我的好老爷,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比你更爱我们的女儿。更不希望她们生病。等明天简和莉齐回家,我会立刻派吉格斯去请琼斯医生到家里给她们检查。”班纳特太太不乐意继续没完没了讨论这个令她生厌的话题,抬头询问刚刚进起居室的希尔太太,“希尔太太,给柯林斯先生准备的卧室打扫好了没?” “已经打扫好了。”希尔太太笑着回答。 “既然如此,你早些回去休息吧。”班纳特太太体贴地安排从伦敦回浪搏恩乡下养病的希尔太太,不希望被人骂她是个苛刻的雇主。 “好的,太太。”希尔太太没有拒绝,年纪上去了,稍微站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痛。班纳特太太贴心的建议,让她很高兴。认定自己拒绝儿子小希尔让她辞去女管家职位,到伦敦居住的行为,非常正确。 伦敦哪有浪搏恩乡下,住得舒坦!她不是吉娜,会向往伦敦城的繁华热闹,渴望赚更多的金钱。对希尔太太这年纪的人来说,能在晚年衣食无忧地居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才是她人生最完美的结局。 “唉!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莉齐。”班纳特太太提及之前主动结束的话题,“她到尼日丰花园的样子,肯定像个疯婆子。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姐妹们,一定笑话死我们家了。那个傲慢不理人的达西先生今后在舞会上遇到莉齐,大概会装作不认识。” “彬格莱先生是个好人,他不会介意莉齐姐妹情深的突兀举动。”莉迪亚想想,说出自己的看法。 “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就难说了。她们本来就在我们这些乡下人面前端着架子,看到莉齐不坐马车,踩着泥泞的田埂到尼日斐花园拜访。她们表现的看不起,我们也没必要生气。” “妈妈,换做你,也不会喜欢这样失礼的客人。” “我会很生气。”班纳特太太毫不犹豫地说,“莉齐是我的女儿,我才能容忍她犯下的任何错误。她是别人家的姑娘,我不会给留一丁点面子。” “我的好老爷,你看看你宠出来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有多不听话。我都跟她说了,让她等在农场干活的马匹回来了,再去尼日斐花园。她偏偏就不肯,非要用糟糕透顶的形象来表示她和简的感情。我真正快被她气死了!她就不能顾及下她妈妈脆弱的神经,和她姐妹们在外的名誉吗?” 说着,她用庆幸的目光瞅着莉迪亚,“莉迪亚,宝贝儿。你婉言谢绝尼日斐花园邀请的举动,真是太明智了。不然,你就得跟简一块,在尼日斐花园丢人了。” “妈妈,没必要在意彬格莱先生他们的看法。他们只是尼日斐花园的租户,并非正式的主人,不算是我们真正的邻居。”莉迪亚一针见血地指出,班纳特太太期许的女婿彬格莱先生似乎并没有在麦里屯定居的计划。 “这可怎么办?”班纳特太太心底也有同样的不安,害怕彬格莱先生他们在乡下玩了几个月后,就直接退房子,转去其他郡。 “莉迪亚,你给出个主意。” 莉迪亚笑笑,“妈妈,事情还没发生,不是吗?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得看彬格莱先生他对简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只有他想娶简,才会考虑买下尼日斐花园。” “我看简在舞会上对彬格莱先生态度,和对其他男宾的态度没两样。”凯瑟琳观察仔细,径自说出她的观点。 “她似乎在犹豫。”玛丽附议。 班纳特太太脸一沉,“等她回家,我要好好说说她。这事没什么好犹豫的。看准目标,就直接下手。难道等彬格莱先生走了,她才后悔。” “莉迪亚,你将来可不要学简。”她特意嘱咐。 “玛丽,吉蒂,你们俩也是。” “妈妈,我不会浪费时间在恋爱上。”凯瑟琳头一个表态,“我瞧上了,就直接结婚。感情等婚后培养。” “我只选志同道合的男人。”玛丽眼神认真,决不妥协。 莉迪亚装傻,“妈妈,我到明年六月才满十六岁。” ☆、第44章 尼日斐花园 伊丽莎白赶到尼日斐花园,简和彬格莱姐妹正好在起居室有说有笑地品尝下午茶。 赫斯脱太太再次遗憾,莉迪亚小姐因为功课和女家庭教师的原因,没能赴约。不过,看到她亲手书写的信函和亲手制作的小礼物,她心里又感到十分宽慰。 她笑着对简说,等她和卡洛琳下次到班纳特家拜访,一定要好好打量他们家那位来自法国的女家庭教师。 简脸颊微红,温温柔柔地感谢赫斯脱太太的善良体贴,说临行前,莉迪亚一再叮嘱,要代替她郑重向两位彬格莱小姐表示心中的歉意。她还说,等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到班纳特家拜访时,她一定会说服索菲亚小姐,放她一天的假。 彬格莱小姐对班纳特家聘请的女家庭教师很感兴趣,不禁详细询问她的来历。 简为难数秒,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以不偏不倚地态度,转述从莉迪亚口中透露出来的索菲亚小姐的凄惨过去。 出身体面的索菲亚小姐,在父母过世后,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又不愿意听从财产继承人的要求嫁给一个有钱的商人,就被他们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在她万般无奈,打算进修道院居住的时候,一封来自父母生前好友的邀请,改变了她的命运。于是,她离开了自幼生长的法国,来到英格兰定居。并在她父母好友的帮助下,做起了女家庭教师。 赫斯脱太太听完,当场红着眼圈,抹起眼泪来。她一再要求简,下次到班纳特家拜访的时候,一定给她隆重介绍索菲亚小姐。 彬格莱小姐也放下高傲的架子,和她姐妹说出同样的话语,热烈赞扬索菲亚小姐自食其力的高洁品格,悲叹她悲惨的命运。 简天性善良温柔,听莉迪亚讲的时候,她哭过一次。这次轮到她自己讲,对索菲亚小姐的无奈,愈发深有感触。她也拿出绣花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刚要开口说几句欢乐的话语,就看到彬格莱家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走进来,恭敬地说,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来拜访两位小姐。 赫斯脱太太惊异地和卡洛琳相互对视,伊丽莎白*班纳特怎么来了?随即,俩人同时站起来,迎接客人。 简怔愣了下,也跟着起身,等看到跟在女佣后面进来,裙子鞋子都沾满泥浆水,脸蛋红扑扑的伊丽莎白,她漂亮的脸蛋腾地红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合适。 她虽然高兴伊丽莎白的拜访,可也从未比今天更丢人过!简几乎都不敢去看彬格莱姐妹脸上的表情,肯定精彩万分。她心里有些怨班纳特太太他们,为什么不阻止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神色坦然地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就好像一位骄傲的公主,脊背挺得笔直。她时刻铭记索菲亚小姐的教导,高贵源自内心,而非血统。不过,她心里可没她表面显示的镇定自若,从掌心渗出的汗水,预示着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她做好接受彬格莱姐妹鄙夷刻薄眼光的准备了。 然而,事实与伊丽莎白想象完全不同,赫斯脱太太格外亲切地指使女管家尼克斯太太带伊丽莎白去客房梳洗,并叫来自己的贴身女仆凯蒂,命令她去自己的房间,取一条她刚做的新裙子,给伊丽莎白替换。 彬格莱小姐也和颜悦色地表达内心的担忧,觉得伊丽莎白不该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步行到尼日斐花园。如果在途中遭遇意外该怎么办?她和路易莎恐怕会为此愧疚一辈子。 伊丽莎白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见彬格莱姐妹一改之前的高傲,发自内心地真诚关切,心里面对她们的厌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她用最真挚婉转的话语,感谢了彬格莱姐妹几句。和简说了声,无视一路上遇到的仆人们的各色目光,神情自若地跟着尼克斯太太前往客房进行梳洗。 伊丽莎白前脚离开起居室,简后脚就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和早上淋雨的行为,软软地向一边倒下。她这一晕,可彻底吓坏彬格莱姐妹了。俩人手忙脚乱地扶住简的身体,召唤家里的女佣上前帮忙,吩咐仆人骑马赶去麦里屯请琼斯医生。 伊丽莎白梳洗完毕,从里到外换上赫斯脱太太慷慨赞助的并不算合身的新裙子。光溜溜不穿满裆衬裤的双腿,让她极不舒服,也让她感到害臊。无奈,她今天穿的长衬裤的裤腿被泥浆水弄脏了,伊丽莎白瞥了好几眼被彬格莱家女佣拿下去清洗的衣裙,只能再次适应女人裙子底下不能穿衬裤的旧习俗。 她现在非常赞同莉迪亚向班纳特太太据理力争地话语,不穿满裆衬裤,只穿两条裤腿,或是直接不穿,只着衬裙的女人,才是勾引男人的荡/妇! “伊丽莎白小姐,请您尽快到客房来。您的姐姐班纳特小姐晕倒了。”门外传来女仆急切地唤声。 伊丽莎白一惊,急忙打开房门跟那名女仆赶过去,嘴巴里不停自言自语,“肯定是上午淋雨淋的。不知道会不会发热?要是发热,温度不退的话,可就麻烦了。” “伊丽莎白小姐,请随我来。请不用担心,两位小姐已经派家里的男仆去镇子上请琼斯医生了。”女仆出声安慰。 伊丽莎白脚下的步子一顿,看到走出客房门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忙上前请求,“尼克斯太太,我一会要写封信回家讲明原委。到时,请您派个仆人帮我送下。” “好的,伊丽莎白小姐。”尼克斯太太微笑答应,建议道:“等琼斯医生看过之后,您再写。” 进入客房,伊丽莎白就看见简满脸通红地躺在床铺中央,彬格莱姐妹也都忧虑地站在床的两边,着急地等待琼斯医生的到来。虽然俩人对乡下医生的医疗水平不是很信任,但此刻派人去伦敦请知名医生,也太晚了。 伊丽莎白和彬格莱姐妹点点头,侧身坐到床上,探手试简额头的温度,有些烫手,看情形确实是感冒了。忽然想起白天莉迪亚和班纳特先生的担忧,她心底里对班纳特太太执意要简冒雨骑马赴约的行为,更加厌恶。 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钟,琼斯医生提着医药箱进房间,看到站在床铺周围的三位小姐,他脱帽行礼。而后径自走到床铺前,打开医药箱,取出简易听诊器,示意伊丽莎白将简扶起,将听诊器一端放在简的后背,一端挂上耳朵,让她咳嗽几声,仔细聆听胸腔里的肺音。 因为社会风气和听诊器还没流行开的缘故,琼斯医生不敢当着两位彬格莱小姐的面,直接把听诊器放到简胸口。 不是很明白琼斯医生的一系列动作,彬格莱姐妹脸上禁不住露出狐疑的表情,想着要不要让家里的管家去伦敦请个知名医生回来? “流行性感冒的初期。”琼斯医生满意地收起听诊器,用手背试了试简额头的温度,“吃些感冒药,睡一觉就会好。”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深色玻璃瓶,打开瓶塞,倒了几粒他和莉迪亚合作的,专门治疗感冒的白色小药片出来,用白色的处方纸包裹好,并在外面写下服用的方式时间次数。 “按上面写的服用。好好照顾病人,不要让她过度劳累,要好好休息。”他将手中的药,递给听到他诊断,情绪放松不少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感激地捏紧手中的药包,“我会照顾好她的。谢谢您了,琼斯医生。” 彬格莱姐妹听到琼斯医生的诊断没有超过她们猜测的范围,慌乱的心神顿时大定。 赫斯脱太太热情地上前,邀请琼斯医生到起居室喝杯红茶,休息会再离开。 卡洛琳格外细心地看了会药片包装纸上的医嘱,语调柔和地安慰倍觉内疚的简一会,开口邀请伊丽莎白留下亲自照顾她的姐姐,并吩咐女仆留在外面随时待命。 卡洛琳待在房间里陪伴了会,便起身到起居室,和赫斯脱太太一起招待琼斯医生。 房门一关上,伊丽莎白叹口气,无比担忧地瞅着简。看着她吃过药,进入梦乡的平静面容,伊丽莎白拿起问尼克斯太太要的纸笔,坐到临窗用来待客的桌椅上。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详细描述简的病情,彬格莱姐妹的热心肠,以及她今晚不能回家的原因。 反复看了几遍,伊丽莎白封好信口,打开房门,把信件交给待在外面的女仆,吩咐她请女管家尼克斯太太送去班纳特家。女仆拿了信件离开,伊丽莎白回头看看睡着的简,关上房门,迈步朝起居室的方向走去,她打算去感谢彬格莱姐妹的友善。 到了门口,发现门没彻底关上,是虚掩的,彬格莱姐妹的谈话十分清晰地传到走廊上。伊丽莎白站着听了会,面色阴沉难看地转身离开。 亏她以为彬格莱姐妹改了性子,打算放下架子,和她们姐妹真诚交往了! 想起之前在信上对彬格莱姐妹的一通夸赞,伊丽莎白顿时懊恼不已。心想,等回到家,还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对彬格莱姐妹态度的突然改变呢?难道说,她被她们俩人前人后不一样的面貌,欺骗了! ☆、第45章 好女婿 彬格莱家的信件抵达班纳特家大概在傍晚六点多的时候,晚餐还没开始,所有人都坐在起居室等伊丽莎白回家。 莉迪亚从男仆手中接过信件,打开一看,面色骤变,连忙抬头对分别占据在壁炉两边沙发的班纳特夫妇说道:“爸爸,妈妈,有坏消息。简她因为早上淋了雨,受了寒,患上了流行性感冒。” “什么?”班纳特太太惊叫着站起来,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找琼斯医生看过了没?情况如何?严重不?莉齐她今晚回来不?还是留在尼日斐花园照顾简?” 班纳特先生镇定自若地询问:“琼斯医生怎么说?” 玛丽和凯瑟琳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神情担忧地盯住莉迪亚,关切地问:“莉迪亚,快说。莉齐在信上是怎么说的?” 索菲亚小姐抬起头,不再关注手中写了一半的信件。 “莉齐在信上说,琼斯医生已经给简诊断过了。说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不是很严重。吃过他开的药,睡一觉,明天就会好。”莉迪亚将手中的信件递给班纳特先生,“爸爸,你看看。” 班纳特先生接过信件仔细阅览,看到最后,发现伊丽莎白对彬格莱姐妹极尽赞美之词,眉头不由一抬。他感觉很有趣,好奇伊丽莎白突然改变心中对彬格莱姐妹恶劣印象的原因?以他对女儿了解,班纳特先生确定,伊丽莎白和简一定是在尼日斐花园发生了什么?不然,莉齐不会改变她固执的观点。 听了莉迪亚的简述,班纳特太太一颗心顿时回落,不再担忧简的身体,反而异想天开地幻想,“我希望简的身体慢点好。这样,她可以在尼日斐花园多住几天,和彬格莱先生拥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玛丽和凯瑟琳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妈妈说出来的话。哪能这样诅咒自己生病的女儿?亏她之前还因为爸爸说错话,不依不饶地指责。这会她自己这么说,看她还怪谁! 姐妹俩相互交流眼神,达成一致意见,绝不在这事上发表任何意见。反正有莉迪亚在,班纳特太太也没机会做出更愚蠢的事。 索菲亚小姐瞟了眼莉迪亚,为她的未来,鞠一把同情的眼泪。根据她的观察,班纳特太太似乎已经打定将来跟随小女儿莉迪亚生活居住的主意了。即使她肚子揣的有可能是班纳特家财产的继承人,她也不会放弃这个心愿。 她低下头,继续写了一半的信件。 “妈妈,你这想法真妙!”莉迪亚顺着毛,甜甜糯糯地拍马屁,“彬格莱姐妹自诩是体面人,绝不会做出在简病情痊愈前,让她离开尼日斐花园的举动。而莉齐为了亲自照顾简,也会留下做客。” “就因为她留下,我反而会担心。”班纳特太太拉了拉披在肩膀上的厚实开司米披肩,自顾自道:“她心里面不喜欢彬格莱姐妹。现在愿意和她们来往,也全是看在简的面子上。莉迪亚、玛丽、吉蒂你们也都清楚,自己的姐妹是什么坏脾气?拥有一张怎样的厉害嘴巴!” “我怕她忍不下去,得罪了彬格莱姐妹不说,还破坏了简和彬格莱先生的好姻缘。”她越说,心里越是不舒坦,恨不得摇铃,召唤希尔太太,通知吉格斯立即去尼日斐花园接人回家。 班纳特太太似乎是把伊丽莎白当成王子打败恶龙赢得公主芳心之前,最后的小喽啰了。 “妈妈,”莉迪亚狡黠地眨眨眼,“我倒是和你有不同的看法。” 班纳特太太摇摇头,“莉迪亚,我的好宝贝。不是妈妈对莉齐存有偏见,不喜欢她的个性,而是她平时的待人处事,便是如此。” “我的好太太,你的担心恐怕是白费了。”班纳特先生不喜欢妻子话里话外贬低他最爱的女儿,顺势将手中的信件放到班纳特太太面前的茶几上,“莉齐在信上说,通过简生病的事,她改变了对彬格莱姐妹态度高傲的想法!” 玛丽和凯瑟琳目瞪口呆,这话真是十分讨厌彬格莱姐妹的伊丽莎白说的?瞧瞧这语气,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也看到了。”莉迪亚趁热打铁,继续道:“妈妈,你看莉齐不是改变她对彬格莱姐妹的态度了。开始欣赏喜欢她们了。由此可见,让莉齐留在尼日斐花园照顾简,才是我们家最明智的选择。” “况且,据吉蒂的观察,那位拥有半个德比郡的达西先生,在舞会上似乎挺注意我们家莉齐。妈妈,你想想,半个德比郡,该有多少钱!还有他继承的彭伯利庄园,据说周围的风景比皇家别墅还美。” 凯瑟琳垮下脸,冲没事拖她下水的莉迪亚不满地撅起嘴巴。 玛丽见状,心情愉快地抿嘴偷笑。 “我不喜欢达西先生。他为人太过傲慢,让人处得不愉快。”班纳特太太喜欢面貌英俊,嘴巴甜的年轻人,彬格莱先生明显在其中。达西先生富有媲美王室的身价,却因为他冷漠傲慢的态度,在班纳特太太心中大打折扣。 “但如果他向莉齐求婚,我想,我会同意。他拥有的丰厚家产,足以弥补他待人处事上的缺陷。”她补充说明。 金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包括一个人不讨人喜欢的品德,班纳特太太想。 “莉齐不喜欢他!”凯瑟琳大嘴巴地透露,“她说,她最厌恶像达西先生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 莉迪亚诧异地瞅着凯瑟琳,她这话是姐妹情深呢?还是姐妹情深呢?前一种是真心关怀、后一种是幸灾乐祸。 “她说过好几次。”玛丽迟疑了下,点头同意凯瑟琳的话语。 班纳特太太一听,顿时犹豫,抬头问坐在老位置的班纳特先生,“我的好老爷,你怎么看?” “我的好太太,这是莉齐的私事。我们虽然身为父母,可以决定孩子们的婚姻和未来,但我依旧希望在感情的事上,应该由我们的女儿她们自己选择。”班纳特先生在婚姻问题上,显得十分开明,不愿意强迫女儿嫁给她们不喜欢的男人。即使他当年被美色迷昏头脑,在婚姻上选了一个头脑肤浅的花瓶,他仍然不会在事关女儿们一生幸福的问题上,强迫她们。 “我也没说一定要莉齐嫁给达西先生。况且,达西先生那么富有,我们家又那么穷。莉齐长得也不是很漂亮,脾气也不是很好。达西先生未必会瞧得上她!”班纳特太太不抱希望,就事论事。 “他在舞会上留意莉齐,大概是她在舞会上的举止比较引人注意。莉齐和简一样,都是麦里屯舞会上受欢迎的姑娘。” 莉迪亚为伊丽莎白抱屈,“妈妈,你对莉齐的魅力,太没信心了。达西先生在舞会上,还会缺女人爱慕吗?像他这样的,只有他挑别人,没有别人挑他的。” 伊丽莎白的性格,在讲究个性的现代或许司空见惯。但在这个时代,却非常的另类稀有。莉迪亚就很喜欢伊丽莎白的性格,欣赏她与这个时代女性截然不同的思想。 在一群围着他奉承讨好的女人中,忽然出现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拥有不差的长相,风趣幽默的谈吐,达西先生怎会不感到好奇?好奇可是男女感情发展的第一步。 不过,莉迪亚也明白,当律师的姨夫菲利普先生,和住在伦敦齐普赛街经商的舅舅嘉丁纳先生,会成为那位挑剔的先生拒绝这段感情的理由。彬格莱先生也许不会太介意,他自己就是靠做生意发迹的。班纳特家再怎么说,也是在乡下拥有农场的庄园主。比贵族眼中的暴发户彬格莱家,更多一份体面。 “你不用替她说话,宝贝儿。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不会改变看法的。”班纳特太太伸手拿起玛丽用细棉布缝好的婴儿小袜子,仔细检查针脚,“玛丽,这袜子的针脚还需要再细密点。” “好的,妈妈。”玛丽应了声,接过那只小袜子,拿剪刀拆掉重来。 凯瑟琳讨好地奉上手中缝了一半的小衣服,“妈妈,你看,我做得怎样?” 姐妹几个,最近都争着给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做衣服,来表达自己的爱心。 班纳特太太凑过去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针脚细密匀称。吉蒂,你的针线活比原来好了。” “练习多了,自然好了。”凯瑟琳倍感得意。她的针线活,因性子的关系,原本是姐妹中最差的。如今,经过她长时间勤奋刻苦的练习,做出来的东西,已经不比手艺最好的简差多少了。只要不让她绣花,光简单的缝制,凯瑟琳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看着固执起来,并不比自己女儿好多少的班纳特太太,莉迪亚无奈地笑笑。然而,她并不担心班纳特太太会因为自己的好恶,阻止莉齐和达西先生的感情发展。在她心目中,达西先生的钱,比他人品重要多了。 没有稳定的物质基础做保证,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在一群爱慕者中,选中班纳特先生。即使俩人签下班纳特太太在班内特先生过世后,她和她的女儿们只能拥有五千英镑的遗产,其中四千英镑属于她嫁妆的婚前协议。 这时代女人的权利完全没保障,除非有婚前协议,否则她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她们的丈夫,包括俩人的孩子。 班纳特太太火眼金睛,独具慧眼地挑中品德良好的班纳特先生。换做其他男人遇到这种事,一早就外面情妇私生子满天飞了。班纳特先生没有自甘堕落,只把自己当成剧场的宾客,数十年如一日欣赏妻子精彩绝伦的表演。 五个女儿都清楚这点,可她们又无力改变,只能祈祷奇迹降临到班纳特家。 ☆、第46章 索菲亚小姐的请求 隔天一大早,班纳特太太忽然在餐桌上宣布,她已经派人送了拜访信到尼日斐花园。告知她会在早餐之后,带着其他的女儿前去拜访,感谢彬格莱小姐的善良慷慨。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刻意看着事不关己的莉迪亚,向索菲亚小姐要求,取消莉迪亚她们几个上午的功课。 凯瑟琳和玛丽兴奋地坐不住,一个是为有机会参观尼日斐花园;一个是为尼日斐花园丰富的藏书。俩人都对上午的礼仪课绘画课不感兴趣,很高兴能取消它们。 索菲亚小姐点头,但一再强调,下午的功课绝对不能取消。 班纳特太太自然满口答应,询问班纳特先生是否一同前往感谢尼日斐花园对家里女儿们的体贴照顾? 班纳特先生摇摇头,不愿和家里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一块出门。表示,他会在下次的舞会上,亲自找彬格莱先生他们道谢。他很快用完早餐,离开餐厅,待在书房看书消磨时光。 听到年纪越大越不喜欢出门应酬的班纳特先生愿意参加舞会,班纳特太太略微遗憾了下,立马把重点转移到和索菲亚小姐讨论,如何打扮三个女儿身上?谈到彬格莱姐妹裙子上的高档花边,她满眼羡慕,抱怨麦里屯太小,太闭塞,跟不上伦敦最新的流行。 索菲亚小姐十分赞同班纳特太太的观点。不然,她也不会接受朋友的安排,到薪水低廉,只属于普通乡绅的班纳特家当女家庭教师。她当时瞧中的,就是浪搏恩乡下来一个陌生人全镇子都知道的封闭环境。 莉迪亚笑眯眯地打趣,如果班纳特家在伦敦,一年两千英镑的收益恐怕只够打扮一个女儿。班纳特太太可拥有五个漂亮女儿。重点指出,班纳特家长女未出嫁,剩下已经成人的妹妹就出来交际,在伦敦稍微有点地位的家庭来看,是非常不体面的。即便情有可原,不能因为长姐不嫁,就让剩余的姐妹在家当老姑娘。 最后,她说,妈妈,您也不希望每次都只能带长女出门参加舞会吧? 当然不行,班纳特太太脑子里没有第二种答案。她这辈子最自豪的是,生了五个漂亮女儿!最得意的事,是带着她们参加舞会,让人羡慕。 听到莉迪亚通情达理的说法,凯瑟琳和玛丽齐齐反对,再三表示,绝对不愿意看到班纳特太太只带简一人参加热闹的舞会,她们只能留在家里眼巴巴地张望的事情发生。班纳特太太也保证,莉迪亚口中的事情,不会发生。 索菲亚小姐的眼光不着痕迹地瞥向莉迪亚,看她搅了一团浑水,却悠哉地享用美味的早餐,嘴角弯弯。感受到索菲亚小姐的注视,莉迪亚趁喝牛奶的空隙,冲她挑挑眉梢。 “索菲亚小姐,有您的信件。”希尔太太拿了一封信,从外面走进来,递给她。 看到事先安排好的信件,索菲亚小姐朝餐桌上的班纳特太太她们微笑了下,当众打开阅览。等看完,她抿紧嘴唇,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看得凯瑟琳的心一惊一跳,恨不得拔腿离开餐桌。 “索菲亚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班纳特太太挺喜欢家里新雇佣的女家庭教师,有她在,她每天都有一堆八卦听,心情愉快极了。 “请原谅,班纳特太太,我接下来要说一件,有可能会让你和我都感到遗憾的事。”索菲亚小姐放下信件,环顾餐桌一周,语调平静缓慢地说道:“我很喜欢班纳特家,喜欢家里的每一位小姐,尤其莉迪亚小姐。可是,我年轻时最好的朋友从圣彼得堡来信,说她非常需要我的帮助,希望我能尽快赶去她那里。” “所以,您要走了。”凯瑟琳眼睛闪亮,话一出口,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好像特别希望索菲亚小姐离开似的。她赶忙挽救自己“傻大姐”的形象,在玛丽嘲弄的眼光中,表情难过地乞求,“索菲亚小姐,难道不能留下吗?虽然你到班纳特家的时间很短,可大家都喜欢您。我也是。” “很遗憾,吉蒂小姐。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是我记忆中除家人外,最美好的记忆。您还小,有可能不能理解这种感情。等您再大点,就会明白人一生中能拥有一位在您落入困境的时候,也不离不弃的好朋友会有多幸运!” 索菲亚小姐面容忧愁地婉言拒绝凯瑟琳并没诚意的挽留,“她在我父母离世的时候帮助过我。我怎能在接到她的求助之后,置之不理!” “冬季的俄罗斯并不适合出行,索菲亚小姐。”玛丽从天气方面入手,希望索菲亚小姐能留到明年春天再离开。 “索菲亚小姐,您不能给您的朋友去一封信,向她解释下原因吗?冬季,真的不适合去俄罗斯。”莉迪亚也跟着说服,“您可以等明年春天再去见您的朋友。” “莉迪亚小姐,玛丽小姐,从她信上讲述的内容来看,事情非常紧急,恨不得我立刻就到。”索菲亚小姐正色道:“她不是个喜欢小题大做的人。遇到难事也都喜欢自己解决。除非万不得已,自己没能力,否则她绝对不会想到远在英格兰的我。” 班纳特太太也同样表示出不舍,“那真的是太遗憾了,索菲亚小姐。你是要立刻离开,还是再等几天?” “班纳特太太,我会干到这个月月底。”索菲亚小姐回答,顿了顿,看了眼莉迪亚,改变主意,决定询问班纳特太太,“班纳特太太,我有个在英国宫廷当过侍女的好友。在丈夫过世后,她离开了家庭,一个人独居。前段时间,她跟我说,一个人住太寂寞,她又不喜欢参加舞会交际,所以,想在英格兰乡下找一个简单和睦的家庭当女家庭教师。” “我想问问您,能否在我离开后,由她接替我的工作?” 一听索菲亚小姐推荐的好友在英国宫廷当侍女,班纳特太太欣喜若狂,忙不迭答应,“索菲亚小姐,我和班纳特先生还有我们的女儿都会非常欢迎您的好友。也为她能到班纳特家当女家庭教师,感到格外荣幸。” 突然,她面色迟疑,窘迫地说道:“只是,索菲亚小姐,您也知道班纳特家的情况。我们无法支付高额的薪水给那位尊贵的夫人。您的薪水一年也不过三十五英镑。” “安德里亚夫人并不需要薪水。”索菲亚小姐面露微笑,对班纳特太太的担忧十分理解,“她唯一的请求是,班纳特家的五位小姐中,必须有一位负责在她年老之后,照顾她。” “我愿意。”莉迪亚抢先承诺,“索菲亚小姐,我愿意在那位夫人年老之后,照顾她。我可以和她签个协议,如果我违反协议,她可以向治安法官告我。” “我们也都愿意照顾那位夫人。”玛丽和凯瑟琳异口同声。 班纳特太太很满意三个女儿的善良,“索菲亚小姐,那就请您给那位夫人去信,就说班纳特家答应她的请求。” “我一会就给她去信。”索菲亚小姐收起放在餐桌上的信件,欠欠身,“请原谅,我要先回房给我的好友和安德里亚夫人写信。” “请在信的结尾处,代我们问候。”莉迪亚挥挥手。 玛丽和凯瑟琳也都高兴地附和,小脑袋挤在一块,讨论她们来自英国宫廷死了丈夫的新女家庭教师。索菲亚小姐再干长一段时间,她们或许会很不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在班纳特家平静安逸的生活中,就如同一段听过即忘的小插曲。 “好了,姑娘们,都收拾下。”班纳特太太拍拍手,赶女儿们回房梳妆打扮,“全给我回房,换外出的裙子。” “希尔太太,请您通知吉格斯,备好马车。” “好的,太太。”希尔太太退身离开餐厅,喊了个男仆,去做这事。 “知道了,妈妈。” 凯瑟琳和玛丽笑闹着推莉迪亚回房,在她的衣柜里一阵捣鼓,你一言我一语地为莉迪亚打扮。红色绣金线的长罩裙,蓝色绣银线短罩裙,白色开司米落地大披肩,黄色短外套,绿色长外套…… 莉迪亚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个姐姐把她当洋娃娃打扮。而她无数次的反抗,都被俩人集体镇压。 直到班纳特太太敲门催促,玛丽和凯瑟琳才恋恋不舍地看着胡乱丢了一床的各色裙子,挑了最开始的粉色镶荷叶边裙子,让莉迪亚换上。 姐妹三人打扮好,齐齐站在班纳特太太面前,等她做完最后的检查,好立刻出发。 班纳特太太满意地围着每个女儿转圈,仔细检查她们的帽子鞋子手袋,只要一处不合眼,她就会当场严厉批评。 凯瑟琳偏过头,翻翻眼皮,再不去拜访,就只能等下午了。经过索菲亚小姐的教导,她可不好意思留下吃饭。 玛丽脸皮极厚地听着班纳特太太对她装扮的不满,她就长这样,再打扮也不及家里其他四个姐妹。与其浪费这个时间,她还不如躲在房间多看书,多创作。 自认无法纠正班纳特太太在打扮自己女儿上的狂热爱好,莉迪亚很识趣地微笑,再微笑,不管班纳特太太的批评和赞美,她都一律用微笑应对。 滔滔不绝地发表了几乎半个小时关于女人该如何打扮自己的论点,讲得口干舌燥的班纳特太太停下来,接过莉迪亚殷勤奉上的牛奶,咕嘟嘟一口喝完。抬头一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就差十多分钟了。 她心急慌忙地放下杯子,再次检查三个女儿的衣着,嘱咐希尔太太几句,领着她们坐上马车,前往尼日斐花园探望病中的女儿,顺便感谢彬格莱姐妹的好心肠。 ☆、第47章 伊丽莎白的忍耐 伊丽莎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房间里,盯着简美好的睡脸发呆。 脑子里不断重现莉迪亚的玩笑话,简想和彬格莱先生有情人终成正果,还得看他身边的朋友和家人会不会使坏?他的两个姐姐,都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地位不如她们的人。我们家的菲利普姨夫和嘉丁纳舅舅,恐怕会成为她们反对的借口。 想到刚在站在起居室门口,听到彬格莱姐妹私底下对班纳特家低贱亲戚,和她步行到尼日斐花园的取笑嫌恶,伊丽莎白神情落寞。 她从不知道有人能把戏演得如此精湛! 在生病的简和看病的琼斯医生面前,她们面容焦急,情绪激动,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简会生病,都是由于她们一时的疏忽。为了弥补这份过错,她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简,使她能够早日康复。 等离开简居住的客房,姐妹俩单独在起居室相处的时候,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 伊丽莎白很后悔,自己那封信写早了。等以后得知真相,凯瑟琳大概又要讥嘲她自作聪明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六点半的时候,女仆过来敲门,邀请她到餐厅和彬格莱姐妹共进晚餐。伊丽莎白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话一出口,看着女仆惊异的面孔,她立即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说她想留在房间里陪简,不愿意离开生病的她。 女仆也没多想,答应伊丽莎白将晚餐送到房间里的请求,转身回餐厅向彬格莱姐妹回复。 吃过晚餐,临近七八点,简醒了过来。她神情憔悴地坐在床上,靠着枕头,在伊丽莎白的照顾下,喝了点蔬菜汤和一小块面包。油炸烤制类的肉食,甜点蛋糕,一律没碰。 用过饭,吃了药,她继续睡。期间,彬格莱姐妹也曾来探视,伊丽莎白冷眼旁观。 蓦地,门外响起女仆的唤声,伊丽莎白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发现是吉娜奉班纳特太太的命令,给她们姐妹俩送换洗的衣裙。她高兴地领着吉娜前往暂住的客房,询问家里的状况。 听到父母为了简生病和她留在尼日斐花园的事,又发生了小争执,伊丽莎白不由叹口气。 事到如今,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有时,心里也会怪班纳特先生对待生活,拿妻子取乐,完全漠视五个女儿的消极态度。只要父亲的态度积极点,简的婚事也不会拖到现在,成了大家眼中的“老姑娘”。 十八岁开始社交,现在二十三岁。五年的时间,居然没找到一个意中人!伊丽莎白想想自己,再想想玛丽和刚开始社交的凯瑟琳。幸亏麦里屯是个小镇子,所以大家对长姐未出嫁,底下成年的妹妹都出来交际,抱宽容的态度。 家里有女儿的,大都如此。除非家里特别穷。就好像卢卡斯家的几个小女儿,都特别渴望出来交际,但光她们的礼服帽子鞋子,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卢卡斯太太负担不起。 拿起吉娜送来的衣裙,伊丽莎白赶紧关上房门,脱掉赫斯脱太太赞助的,她穿着胸口太松的裙子。从一堆衣物中先翻出贴身的衬裤套上,而后一层层保暖的衬裙,厚实的外裙,羊毛长筒袜,最后披上开司米大披肩。 换好裙子,伊丽莎白拿着赫斯脱太太送的裙子,犹豫不决。她肯定,赫斯脱太太是绝对不会要她穿过的裙子。她前脚离开尼日斐花园,她后脚就会把这条裙子,扔给家里的女仆。可要她带回家,伊丽莎白囊中羞涩,无法回赠同等价格的礼物。 她不愿看到这条裙子穿在彬格莱家女佣的身上,但自家的女佣就无所谓,伊丽莎白胡乱叠起来手中的裙子,塞到箱子的最底层。她决定,回去后,将裙子送给即将去伦敦的吉娜。 回礼的事,回去问问莉迪亚,她送的雪花膏,似乎很受赫斯脱太太喜欢。她或许可以跟莉迪亚学做制作,然后拿它当礼物回赠。 离开房间,走到简居住房间门口的时候,彬格莱先生那张时刻保持微笑的脸孔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看到伊丽莎白,他连忙急步上前,殷勤有礼外加无比担忧地询问简的病情。 伊丽莎白对彬格莱先生没有恶感,甚至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姐夫。听到他关切,她态度和善地感谢他的体贴。同时提醒,简已经睡着了,不适合探病。 彬格莱先生微微失望,看了会紧闭的房门,转头询问伊丽莎白,是否同他到起居室坐会?大家都很关心简的病情,希望听到她病情已经好转的消息。 伊丽莎白稍加考虑,微笑接受他热情的邀请。进入起居室,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在玩牌打发时间。于是,她挑了赫斯脱先生旁边的椅子坐下。 “伊丽莎白小姐,班纳特小姐吃过药后,感觉如何?”赫斯脱太太打了一张牌,好心询问简的病情,“中午她晕倒的时候,真的把我和卡洛琳吓坏了!她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淋了点小雨就病了。” “我看也是。”卡洛琳心领神会地附和。 彬格莱家的女主人,可不能是个一淋雨就病了,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为了彬格莱家的子孙后代着想,身体不健康的女人,应该从最开始就排除在外。 “今天的天气这么冷,淋了冷冰冰的雨,又没有及时更换衣服,简当然会得流行性感冒了。我都不敢保证,自己在这天气,淋了雨,不会生病。”彬格莱先生出声,为心上人打抱不平。 “查尔斯,你这是在责怪我和路易莎了。”卡洛琳沉下脸,冷冷指控,“我们不是上帝,无法预知今天会下雨。更不会料到,班纳特小姐会不坐家里的马车,自己乘马过来。” 赫斯脱太太丢掉手里的扑克牌,懒洋洋地道:“我不玩了。累了。” 达西先生默默收起牌,目光朝在烛光映照下,脸色愈发红润的伊丽莎白瞧去。在她来起居室之前,彬格莱姐妹加油添醋地将她中午步行来尼日斐花园的样子,着重描述了一遍。他想,那时她那双棕黑色的大眼睛,一定漂亮极了!达西先生发现,伊丽莎白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睛和脸色就显得特别美。 赫斯脱先生摇铃召唤尼克斯太太,让她吩咐厨房送几杯咖啡到起居室。 “彬格莱小姐,请原谅。有件事,我必须说明,我们家的马一早就去农场驮货了。简骑来的那匹,是管家特意吩咐留下的。”伊丽莎白不愿简被人误解。虽然,其中也有班纳特太太的私心作祟,可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彬格莱姐妹得意,听她们污蔑简。 “简的马术很好。不像我,都有三年没骑过马了。”她自曝其短。 “伊丽莎白小姐,您没必要如此。”彬格莱先生赶紧打圆场,出言责怪自己的姐妹,“班纳特小姐出发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雨会突然落下。倒是她抵达尼日斐花园以后,卡洛琳和路易莎没有及时劝她更换淋湿的衣服,才是导致她意外生病的元凶。” “查尔斯,班纳特小姐当时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淋了雨。”卡洛琳为自己喊冤。 赫斯脱太太也不高兴地嚷嚷,“查尔斯,按你的说法,我们今天就不该邀请班纳特小姐来做客。她不来,也就不会淋雨生病。说不定这会和我们一样,坐在温暖的壁炉旁,一家人有说有笑。” 她直率反讽的话语,听到伊丽莎白的耳朵里,尤为刺耳。她握了握拳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彬格莱先生,世界上发生的事,有因就有果。莉迪亚没来,所以她在家里好好的。和赫斯脱太太猜的差不多,这会她肯定陪着妈妈坐在壁炉边,给她讲笑话故事。” “而简,她不该在快下雨的时候,骑马到尼日斐花园赴约。她早一刻钟,或是派个仆人送封致歉信。今天淋雨生病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伊丽莎白心平气和地说,“所以,彬格莱先生,请不要怪责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她们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简晕倒的时候,她们比谁都着急紧张。”在人前确实如此,在人后,她们比只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都冷淡。 为了简的幸福,伊丽莎白不仅忍下对彬格莱姐妹的厌恶,还为她们说好话。她牢记索菲亚小姐的教导,不和品德有问题的女人斤斤计较,免得拉低自己的社会层次。 “伊丽莎白小姐,您真是位善良的小姐!”彬格莱先生毫不犹豫地夸奖,“班纳特小姐也同样如此。她是我见过的淑女中,最迷人温柔的小姐。还有莉迪亚小姐,我很遗憾不能在舞会上见到她美丽的身影。” “我看过她给写的信,”赫斯脱太太跟着岔开话题,“从早到晚的课程都安排得很满,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伊丽莎白小姐,你们聘请的女家庭教师真的非常严格。您和您的姐妹们平时一定忙得连点空闲的时间都没。” “我们姐妹五个的课程安排都不相同。”伊丽莎白从善如流地接口,“莉迪亚的功课是我们姐妹中最多的。我和简的功课比较少,除了语言课,就只有音乐和舞蹈课。” “我看莉迪亚小姐说,她还有朗读课艺术赏析课绘画课……你们家的女家庭教师这方面都擅长吗?”对索菲亚小姐,赫斯脱太太好奇极了。 “索菲亚小姐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淑女!只可惜,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使得她不能在父母的爱护下生活。”伊丽莎白由衷感叹,“比起她,我和我的姐妹们,就好像活在蜂蜜罐子里。” “伊丽莎白小姐,下次一定要为我介绍索菲亚小姐。”赫斯脱太太再次强调,“我十分乐意帮助她。”帮助落难的贵族千金,会让她们姐妹俩在回到伦敦之后,在舞会上拥有更多的谈资。也更能展现她们姐妹富有同情心的一面。 “索菲亚小姐同意的话。”伊丽莎白狡猾地推卸责任。 达西先生闻言,眼光微闪。 ☆、第48章 糟糕的拜访 班纳特太太带着三个女儿兴匆匆赶到尼日斐花园拜访,彬格莱姐妹面带矜持的微笑,以不冷不淡态度,接待母女四人。 玛丽和凯瑟琳毫不在意她们俩冷淡的态度,憋着笑,看班纳特太太用她从索菲亚小姐那里现学现卖的阿谀奉承,恭维彬格莱姐妹的穿着打扮,不俗的美貌,优雅的谈吐。顺带赞美下彬格莱先生选择租住在尼日斐花园度假,是多么英明之举! 莉迪亚的手指在与裙子配套的手袋绳子上来回缠绕,眼光不时扫视四周,观察里面明显新添的摆设,从而了解彬格莱家的品味。 在班纳特太太尽兴之前,她不会打扰她明显讨好彬格莱姐妹的丢人举动。 伊丽莎白或许会感到难堪不自在,想要阻拦班纳特太太继续。可莉迪亚不会,从她闲适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班纳特太太粗俗无礼的言行。 莉迪亚一直觉得,强迫班纳特太太改变自己多年的习惯,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没看班纳特先生几十年来,从未纠正妻子毫无见识的一面。况且,自从索菲亚小姐到来后,班纳特太太在某些方面,已经收敛了很多。她和凯瑟琳差不多,对表情严肃性格古板的人,不管男女,一律敬畏有加,不敢随便。 攀谈了会,在彬格莱姐妹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班纳特太太见好就收,提出探望生病的简。彬格莱小姐如释重负,赶紧喊了尼克斯太太,吩咐她先去通知两位班纳特小姐,她们的母亲和姐妹到来的事情。 班纳特太太一路走,一路对尼日斐花园的摆设布置赞不绝口,彬格莱姐妹脸上的表情略微得意,同时也为班纳特太太缺乏见识的大脑感到鄙夷。 这样粗俗轻浮的乡下妇女,却拥有五个教养还算过得去的女儿。忽略她的四女儿凯瑟琳在舞会上和年轻男人们愉快的“玩耍”;三女儿玛丽经常霸占钢琴不走;小女儿莉迪亚偶尔自甘堕落当女工,剩下的两个女儿,都是不错的姑娘。 当然,在彬格莱小姐的眼中,伊丽莎白可比她粗俗的母亲,更令人讨厌!她和班纳特太太基本很难碰面,但伊丽莎白却隔三差五地蹦跶到她面前,炫耀她那双得到达西先生赞美的灵动大眼睛。 进入简暂居的客房,看到经过简单梳洗,显得精神不错的女儿,班纳特太太连忙坐到床边,握住她的双手,仔细打量简的气色,扭头对彬格莱姐妹表示内心真诚的感谢。 玛丽、凯瑟琳、莉迪亚也都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姐妹之间关心的话语。轮着问候站在一旁精心照顾姐妹一晚上的伊丽莎白。她们三个其实都挺好奇,伊丽莎白改变对高傲的彬格莱姐妹恶劣印象的原因? 凯瑟琳满怀恶意地猜测,难道是彬格莱姐妹代替伊丽莎白在简的病床前,照顾了一晚上!玛丽噗嗤一声,笑得倒在莉迪亚身上。傻子都清楚,这种事,压根不可能发生。莉迪亚比较公道说,大概是由于简生病时,彬格莱姐妹的良好表现。凯瑟琳和玛丽想想,觉得也是如此。 三人直勾勾的探索目光,惹得伊丽莎白格外不自在。她不是笨蛋!自然了解三个妹妹的眼睛里所代表的意义。都怪她一时手快,没吃到鱼反而惹到一身腥。 伊丽莎白恶狠狠地瞪视近在眼前的三张脸蛋,咬牙道:“回家说。” “看来有隐情哦。”凯瑟琳眼光敏锐,立即捕捉到伊丽莎白脸上瞬间出现的不忿,瞥了眼陪着班纳特太太说话的彬格莱姐妹,偷偷拉拉莉迪亚挂在手腕的手袋,“回家有好戏看了。” 说完,她捂着嘴巴,憋住快要脱口而出大笑,跑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装作瞭望风景闷笑会,而后转头,义正言辞地解释她突兀的举动,“房间里的空气太闷了!开了流通会空气,对病人的病情痊愈会更有帮助。琼斯医生上次到家里帮妈妈看病,就是这么嘱咐的。” “琼斯医生昨天也叮嘱过。”伊丽莎白忽然想起。 房间里混合了各种奇怪味道的空气确实闻着难受,彬格莱姐妹身上的香味,太浓了。伊丽莎白庆幸,亏得班纳特太太因为怀孕的关系,被严禁使用任何带香味的东西,家里的姐妹也都纷纷改了使用香水的习惯。 不然,这股味道会更古怪!更要感谢班纳特太太这次怀孕没有孕吐的习惯。精神也绝佳,完全不像一个高龄产妇。 看到班纳特家姐妹一个个点头附议,班纳特太太也跟着说,彬格莱姐妹没再质疑凯瑟琳奇怪的举动,转而邀请班纳特太太她们几个到起居室稍作休息,喝杯红茶。 伊丽莎白借口晚上照顾简,没睡好,推辞了。 凯瑟琳盯着她瞅了会,撇撇嘴角,拉起莉迪亚走在最后,窃窃私语,“莉迪亚,我猜莉齐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你瞧见她看前面那两位高贵小姐的眼神没?好冷。我都快打寒颤了!” “这是她的私事。”莉迪亚笑笑,轻声轻语道:“看彬格莱小姐她们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莉齐的变化。你不要老盯着莉齐,免得露出马脚,引起她们的注意,发现莉齐的不妥。” “知道了。”凯瑟琳拉长音调应了声,不屑道:“我不会把我和莉齐的矛盾闹到外面来,给前面那种自以为是的女人看笑话。” 莉迪亚不淑女地抬抬肩膀,面带得体的微笑,迈入尼日斐花园布置精美的起居室。她不着痕迹地挑了不引人瞩目的角落站好,笑看班纳特太太对彬格莱先生发自肺腑的殷勤奉承。 凯瑟琳也端起索菲亚小姐教导的优雅姿态,环顾四周,头一个看到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赫斯脱先生。见到从门口进入的班纳特太太他们,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忙不迭站起来,向班纳特太太母女四人,躬身行礼,开口问好。 坐在一旁小书桌边看书或是写信的达西先生,听到声音,也跟着起身,向进入起居室的太太小姐们,微微躬身,简单问候。 莉迪亚她们姐妹三个,提裙还礼,表示感谢。 班纳特太太笑得尴尬地点头,在彬格莱小姐的引领下,坐到长沙发上。尼克斯太太带着家里的女仆,送上红茶。 看到女仆为班纳特太太的骨瓷茶杯加奶放糖注入茶水,玛丽咬咬下唇,瞥了眼和赫斯脱太太坐在一块的莉迪亚和凯瑟琳,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我妈妈她现在不适合喝红茶或是咖啡,她在家只喝牛奶和经过发酵的酸奶。” 琼斯医生给的孕妇守则上明确规定,像班纳特太太这把年纪的孕妇,必须让她们保持身心愉悦,日常饮食也要特别留意。 彬格莱姐妹一愣,随即吩咐尼克斯太太,给班纳特太太换一杯热牛奶。再三表示,没能事先了解班纳特太太的饮食习惯,就擅自给她送上红茶,是她们待客的严重失误。 卡洛琳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僵硬不自在,看向玛丽的眼神,充满了说不清的意味。还没有人当场给过她如此难堪!当着她爱慕的达西先生的面,赤果果地质问她慢待客人。彬格莱小姐是瞧不起班纳特太太,可她不会在公众场合,尤其达西先生面前,做出如此有失颜面的举动。 赫斯脱太太因为是出嫁女,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些,还能笑眯眯地感谢玛丽的提醒,没让她们姐妹犯下如此严重的待客错误。 玛丽话一出口,接收到起居室众人奇怪的表情,立即意识到自己当众打了彬格莱家女主人的脸。她不该在女佣给班纳特太太调制红茶的时候,说这话。而是应该在彬格莱小姐提议到起居室喝红茶休息的时候,就主动提及班纳特太太的喜好,让女主人有所准备,避免在待客的过程中出错。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为自己失礼的言行道歉。玛丽努力逼回眼眶里快要涌出来的泪水,不让自己失态。 卡洛琳皮笑肉不笑地顺着赫斯脱太太的意思,原谅了玛丽。随后,她端起红茶杯,自顾自品尝,不愿再开口搭理班纳特家的任何一人。都被当众指责慢待客人了,她还需要装吗? 班纳特太太也不是傻瓜,见玛丽一句话使得起居室气氛紧张,所有人都沉闷不语,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一个伊丽莎白已经让彬格莱姐妹不喜欢了,再加上一个玛丽。上帝啊!她不过是想嫁个女儿。可为什么就偏偏如此困难呢? 赫斯脱先生是天性懒惰,不爱管事,完全无视女人们之间的不愉快;达西先生看得出,玛丽确实是无心之过,更没有指责彬格莱小姐的意思。他也不愿为难一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 彬格莱先生左右为难,帮谁都不好。一个是他最亲的姐妹;一个是他爱慕女人的妹妹。他心里最怪的是家里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怨她没在事前调查清楚班纳特家每位成员的饮食习惯。 “莉迪亚,她看玛丽的眼神,好可怕。”凯瑟琳哆嗦了下,手指揪紧莉迪亚落到臂弯的开司米大披肩,“玛丽都快哭出来了。我们带她离开这吧,莉迪亚。” “赫斯脱太太,”莉迪亚放下手中的红茶杯,出声打破起居室沉闷的气氛,“这是我第一次到尼日斐花园拜访。一直以来,我都对这座庄园心存向往,渴望受到主人的邀请,进入庄园参观。” “我吩咐尼克斯太太带你们去参观。”赫斯脱太太也急于找借口带彬格莱小姐离开起居室,悄悄安抚她的情绪,一听莉迪亚的理由,她赶紧答应。 “玛丽,你不是一直都对尼日斐花园丰富的藏书室感兴趣?”莉迪亚转头,暗示她话一说,凯瑟琳就伺机而动,拉玛丽离开起居室。 “我相信彬格莱先生一定不会介意你进藏书室参观。” “玛丽小姐可以随意挑选里面的书籍进行阅览。”彬格莱先生也非常配合。 “走啦,玛丽。”凯瑟琳跳到玛丽坐的单人椅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拖着她往外走,“你不要不好意思啦。来尼日斐花园前,你嘴巴里关于藏书室的话题,都没停过。” “莉迪亚,快点。”她回头,朝莉迪亚抛了个任务完成的媚眼。 莉迪亚站起来,眼含歉意,“诸位,我很遗憾,不能继续留下听你们聊麦里屯以外地方发生的趣事了。我必须随尼克斯太太完成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参观尼日斐花园。” “妈妈,您要和我们一块去吗?”她顺势邀请。 班纳特太太也看出莉迪亚凯瑟琳她们带走玛丽的用意,摇摇头,“我想留下听彬格莱先生聊些有趣的话题。” “莉迪亚小姐,愿您和您的姐妹玩得愉快。”赫斯脱太太很满意莉迪亚的知情识趣,对她的印象愈发好。她惋惜地瞥了眼达西先生,暗想,这位的兴趣爱好也挺特别!不喜欢乖巧懂事的莉迪亚小姐,偏偏欣赏连她都看不过眼的伊丽莎白*班纳特。 卡洛琳可以接受输给一个各方面旗鼓相当淑女,但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伊丽莎白*班纳特那个轻狂粗野,没教养的乡下丫头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 为什么不是莉迪亚小姐?她如果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她就可以经常登门拜访了。也可以通过达西先生为自己丈夫谋求一份好差事。 伊丽莎白小姐,和她没一个地方谈得来。 ☆、第49章 姐妹 “尼克斯太太,我改变主意了。我暂时想和我的姐妹们到外面的花园里走走。”一到起居室门外,莉迪亚找理由支开负责带她们三人参观房子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 尼克斯太太清楚刚才在起居室发生的事,怜悯地看了眼低垂着头,不说话的玛丽,欠身离开。她刻意吩咐家里的仆人,不要打扰班纳特家三位小姐在花园里散步。 她一走,玛丽立即扑进莉迪亚怀里,紧紧抱住她的娇小身体,近乎绝望地哭泣,“我想立刻去死。莉迪亚,该怎么办?彬格莱小姐她一定恨死我了。她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兄弟娶当众给她难堪的女人的姐姐。” “如果简,因为我的冒失,失去自己的爱人。那我就算日夜跪在上帝面前忏悔,也无法挽回我犯下的错误。莉迪亚,简,她一定会怪我。我以后怎么面对她?我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想立即回家。” “不!我要去教堂,我要忏悔。”玛丽双手抓紧莉迪亚的臂膀,情绪激动地宣布。 “你疯了!”凯瑟琳眼明手快,用力拽住她的胳膊,离开走廊,前往房子外面的花园,“你闹了一个笑话不算!还要再闹一个吗?麦里屯就这么点大,刚才发生的事,就算我们不说,彬格莱先生他们不说,在尼日斐花园做工的仆人们难道不会在私底下碎嘴?” “假如你现在马上去教堂,等于是又给麦里屯的居民增加了谈资。我们的女家庭教师,这回大概会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了!哦,可怜的索菲亚小姐。” 凯瑟琳耸耸肩膀,毫无同情心地说道:“还好,她只干到月底。今后也有可能再也不回英格兰了。” 玛丽听到凯瑟琳的话,越发觉得自己罪逆深重,不可原谅。然而,碍于在外做客,她不能做出任何有损班纳特家颜面的举动。之前在起居室的言行,已经严重得罪女主人彬格莱小姐。这会,她若是当众大哭,彬格莱小姐恐怕要把她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倘若真的为此影响到简和彬格莱先生的婚姻,玛丽想,她下半辈子是不是应该在修道院内忏悔? “莉迪亚,我能先回去吗?”玛丽不死心地问。 莉迪亚耐心地安抚,“玛丽,再稍微等十来分钟。刚才发生那么大的误会,我们立刻离开对两家今后的相处来往不太好。况且,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还不严重吗?”玛丽吃惊,瞪大红肿的双眼。 凯瑟琳也奇怪,“莉迪亚,你不会拿话哄骗玛丽吧?” “我会那么没姐妹爱吗?”莉迪亚瞪了眼知道说错话,做鬼脸的凯瑟琳,“你们觉得,在刚才发生的那件事中。最感到不自在的是哪位?” 不等玛丽和凯瑟琳回答,莉迪亚自顾自地定论,“彬格莱先生。” “哦?”凯瑟琳嘴巴微张,不是很明白莉迪亚说这番话的用意。她认为,在起居室发生的事情中,彬格莱小姐最恼怒,玛丽最无辜,其他都是旁观者。彬格莱先生?这事同他有什么关系?招待客人,本就属于女主人的职责。 玛丽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点都听不进莉迪亚好言好语地劝慰。她只想快点坐马车逃离这个让她倍觉难堪的地方。 莉迪亚瞥了玛丽一眼,抿抿唇,低声道:“简和他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事出现转机。你们也都清楚,简在舞会上,对彬格莱先生的态度,和其他男人基本没两样。就她这副冷淡的模样,彬格莱先生再火热的心,也都会凉掉。” 她谨记,在外面不能说人是非。有关彬格莱姐妹的坏话,她一句都不涉及。凯瑟琳心直口快,特别容易说漏嘴。在尼日斐花园说主人的坏话,莉迪亚脑子发疯了,才会如此做! “彬格莱先生一定很痛苦!”莉迪亚故意大声。 凯瑟琳不喜欢简对待感情暧昧不清的态度。她这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学莉迪亚的样子,压低嗓门,“她在家里,倒是默认自己对彬格莱先生的感情。” “我真可怜彬格莱先生!”她也加大嗓门。 “可这些彬格莱先生都不知道。何况,麦里屯没出嫁的姑娘们,有哪个不对彬格莱先生心存幻想?简会喜欢,也在情理之中。”莉迪亚小声说话,目光在周围随意溜达,重点照顾灌木丛和有遮挡物,她们所在位置看不到的阴影角落。她不希望姐妹之间的私人谈话,被人无意听去。 起居室意外事件发生之后,莉迪亚愈发觉得,必须尽快想办法将简内心的感情同彬格莱先生挑明!只要彬格莱先生坚定自己的感情,彬格莱小姐即便再反对,也无济于事。赫斯脱太太是个聪明人,更不会做得罪娘家兄弟的傻事。 莉迪亚神情忧虑,以比平时高一倍的声音,急切道:“吉蒂,我们是不是该对彬格莱先生说,接简回家休养?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误会,简想必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养病了。为了避免彬格莱小姐尴尬,我们应该率先提出这个请求。” “可是,”凯瑟琳也同样着急,“莉迪亚,这样做真的好吗?彬格莱先生那么好的人,会不会为此愧疚?不过是个误会,没必要接简回家吧?况且,我们如果真接简回家养病,事情传出去,结合下起居室的红茶事件,麦里屯的居民,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们两家的关系?” 她顿了顿,朝莉迪亚眨眨眼,“对彬格莱小姐的名誉,也不太好。外面也许会谣传说,她自以为有钱,就瞧不起人,怠慢专程拜访尼日斐花园的客人。莉迪亚,你是不知道。每次舞会,彬格莱小姐除了自己的兄弟、姐夫,还有达西先生,基本不和麦里屯的男士跳舞。” “是这样吗?” 莉迪亚闻言,脸上的表情愈发焦虑,“可把简留下,我又不太放心。”紧跟着,她语无伦次地辩解,“我不是怀疑彬格莱小姐会不尽心尽力地照顾简。而是,我怕她因为这件事,对简照顾得更加耐性细致。自己什么事都不管,就光顾着照顾简了。” 凯瑟琳一听,差点笑场,赶紧低下头,努力恢复下情绪。莉迪亚这话一出口,彬格莱小姐恐怕会全身心地扑在简的病情上,在她病情彻底痊愈前,她绝对不会同意简回家的请求。她必须以实际行动,来消灭麦里屯即将散布开来关于她傲慢自大的谣言。 真为“无辜”的彬格莱小姐鞠一把同情的眼泪!凯瑟琳幸灾乐祸地想。 “莉迪亚,照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简还是回家养病比较好。”她跟着捣蛋。 莉迪亚好心询问:“玛丽,我们去看简,同她说刚才的事。你要跟我们一块去吗?” “我不去。我没脸见她。”玛丽一口拒绝。 莉迪亚给玛丽找个台阶下,“那你去马车上等我们吧。” “别想着一个人回家。”凯瑟琳绷着脸皮,无情打断玛丽的幻想,“你必须等我们一块回去。”她走到玛丽身旁,压低嗓音,以俩人能听见的说话声音,“放心,你担心的事,我们不会让它发生。只要简喜欢彬格莱先生,那他就绝对会成为我们的姐夫。” “吉蒂,”玛丽的脸涨成猪肝色,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没想一个人离开。我会坐在马车上等你们。吉蒂,简她真的不会怪责我,我吗?” “我们是姐妹。”凯瑟琳抬高小下巴,略带傲慢地斜睨显得惶恐不安的玛丽。对她敏感内向的个性,不以为然。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罢了。讲出去,大家也会认为是彬格莱家女主人待客的失误,不会追究玛丽的失言。 “是姐妹吗?”玛丽呆呆站着,轻若未闻地自言自语。 莉迪亚临走前,再次强调,“玛丽,我们是姐妹。” “莉迪亚,我听希尔太太说,小希尔先生过几天会回浪搏恩。” “休假?” “好像是有事要办。” “他在伦敦做什么工作?” “唔,听希尔太太说,他好像是在某家出版社干编辑。” 莉迪亚心中一动,小希尔在出版社做编辑,玛丽寄出去的小说一直没音信,这两者会不会有联系?玛丽的地址,是班纳特家的地址。小希尔先生应该很清楚,班纳特家没有一位叫M&L的先生。 他来,是为了揭穿玛丽的真实身份,还是为了保密呢? 玛丽因为刚才的事,情绪不佳。莉迪亚担心,在简和彬格莱先生的事情确定下来之前,玛丽一直都会深陷自责。小希尔先生的到来,或许能给她带来一丝开心。 他们俩究竟有没有关系呢?莉迪亚猜不透,俩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系的。凯瑟琳嚷嚷说,家里就属玛丽藏得最深。有喜欢的人,居然不说。小希尔先生虽然是希尔太太的儿子,但他的人品和工作都很不错,班纳特太太从小就喜欢他,班纳特先生对他也颇欣赏。 他想和玛丽在一起,班纳特夫妇应该不会反对。 俩人之所以没暴露彼此的关系,大概就是怕他们反对。女管家儿子和雇主女儿的爱情故事,似乎并不值得提倡。 莉迪亚没料到,她和凯瑟琳完全猜错了。小希尔先生爱慕的是简,而玛丽曾为他转交过一封表达感情的爱慕信。 ☆、第50章 小希尔先生 正如凯瑟琳和莉迪亚所料,当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同简讲述起居室红茶事件的时候,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面带笑容进入房间。 伊丽莎白皱起眉,担忧地看了眼简,从她脸部震惊无措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有点对莉迪亚和凯瑟琳讲的事情,接受不能。尤其听到当众给彬格莱小姐难堪的是玛丽,简更加难以相信。 看到进房间的彬格莱姐妹,简很快收拾脸上的表情,露出歉疚,为玛丽之前的失言,向彬格莱小姐郑重道歉。接着,她提出离开,回家养病的请求。 莉迪亚和凯瑟琳不着痕迹地相互交换眼神,一切的发展都在预料之中。以简的性格,在听到起居室红茶事件之后,肯定会向彬格莱姐妹提出离开。她的脸皮一向比较薄,受不了家里姐妹在外面做出丢人举动。 彬格莱小姐严词拒绝简的请求,坚持她必须等完全康复了才能回家。她脑子里想,绝对不会给班纳特家第二次指责她这女主人失职的机会。 赫斯脱太太也笑着劝慰简,让她安心在尼日斐花园养病。她和卡洛琳只要一有空,就会待在房间里陪她。她和自家姐妹想的一样,利用简继续留在尼日斐花园养病,受到她们姐妹精心照顾的现实,让麦里屯说闲话的居民闭嘴! 伊丽莎白冷眼旁观彬格莱姐妹情深意重地表演,嘴角挂上的隐约浅笑,越看越冷。 看到这幕,凯瑟琳不时凑到莉迪亚的耳朵边,小声地窃窃私语,高兴俩人在花园里的戏没白演。也暗自嘲弄,彬格莱姐妹派人偷听她们姐妹谈话,却被她们反利用。她们的初衷或许并不带恶意,可凯瑟琳厌恶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简还没作出决定,从门外进来的班纳特太太爽快地替她答应彬格莱小姐的请求,简和负责照顾她的伊丽莎白回留在尼日斐花园,直到她痊愈。 看到彬格莱小姐脸上明显浮出的喜悦,简咽下口中的谢绝,接受继续留在尼日斐花园养病的现实。她隐隐明白,彬格莱小姐脸上冷淡有礼的微笑代表什么? 忽然,简想起莉迪亚她们几个偶尔的说笑,彬格莱姐妹并不希望自家兄弟娶一个有着不体面亲戚的女人当妻子。那个女人,指的不就是她!不体面的亲戚,当律师的姨夫和做商人的舅舅。 挽留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住在家里,而且还要尽心尽力照顾她,彬格莱小姐的心情一定很痛苦矛盾。简垂下眼睑,用眼睫毛掩去内心的翻腾。 她其实也是个很虚伪的女人!在明知彬格莱姐妹不欢迎她的情况下,居然同意她们有心的利用,真的留下居住。 简,不甘心自己的爱情还未开始发芽,就在外力的作用下,夭折了。她告诉夏洛特要抓住瞬间机会,而自己却总在感情的问题上,犹犹豫豫,踟蹰不前。莉迪亚说的不错,这次事件会是改变她和彬格莱先生关系的转折点。她假如真的喜欢他,就该抓住机会。 伊丽莎白出去送了班纳特太太她们的马车回到房间,发现简靠着枕头若有所思,不禁坐到床边,“简,你不会生玛丽的气了吧。这事真不怪她!她不过是太着急妈妈的身体了。” “我没怪她。我是在思考莉迪亚的话。”简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她说要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伊丽莎白从装针线活的口袋里,取出她为班纳特先生的编织了一半的开司米毛衣,“那你就抓住啊。” “我会的。”简眼神坚定。 “吉蒂刚才说,家里要换女家庭教师了。是索菲亚小姐的一个朋友,听说在英国宫廷当过侍女。接受我们家雇佣的唯一条件是,我们姐妹五个中,有一个必须负责照顾到她终老。莉迪亚一口答应,并同意写法律文书。”伊丽莎白一边织着手中的深色毛衣,一边絮叨家里发生的琐碎小事。 简惊愕住,“索菲亚小姐要离开?” “她今天早上接到好友从圣彼得堡来的求助信。挺紧急的,她必须马上赶过去。这种天气去俄罗斯,简直是遭罪。”伊丽莎白挺理解索菲亚小姐的决定。换做她,也会辞去工作,跑去圣彼得堡。 “愿上帝保佑她。”简虔诚地祷告。 “我挺担心玛丽。她性子内向敏感,今天发生的事,对她而言是严重打击。”她略显苦闷,“我怕她一直都想不开。” “莉迪亚会开导她的。”伊丽莎白心情愉快地岔开话题,“吉蒂说,小希尔先生过几天会返回浪搏恩。” 简一怔,想起那封被她烧掉的爱慕信,“他是回来度假还是办事?”她忽然希望自己的病更严重点。这样她可以一直留在尼日斐花园,而不用回班纳特家面对小希尔先生。 她承认,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长相俊秀,读过大学,在伦敦城里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可爱情就是这么复杂。她不喜欢他,只当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简不愿意把这份单纯的友情转化成为爱情。 “不知道。”伊丽莎白歪头想想,“反正过几天,你的病情也痊愈了。等回到家,见到他,你亲自问他好了。” 简沉默不语,关于小希尔先生先生爱慕信的事情,只有中间人玛丽知情。她从未将这事告知任何人,和她从小到大关系最亲密的伊丽莎白也被蒙在鼓里。事到如今,她更不会说出来。 信件她已经烧毁,过去和小希尔先生的关系,也就是最普通的青梅竹马。她不会给他留丁点的希望,从而破坏她有可能获得的幸福。小希尔先生与别的追求者不同,他的母亲是班纳特家的女管家。他几乎和班纳特家五个女儿一起长大。 男人或许不会介意其他追求者,也乐于看到自己爱慕的人受欢迎,但对小希尔先生这种青梅竹马型,极少有男人能宽容大度。 将心比心,简假如获知彬格莱先生有个关系好的小青梅,再温柔也会心生嫉妒。 见她不说话,伊丽莎白只以为她不舒服,想想今天乱糟糟的拜访,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担心简会怪自己病的不是时候。于是,言语俏皮地聊一些家里姐妹的小趣事,逗情绪不佳的简开心。 简感谢妹妹,努力忽视心头的不安,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她是个好“演员”!只要她愿意,没人能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情绪。伊丽莎白很快被她糊弄过去,放下对她的担忧。 班纳特家的姐妹们并不知晓,在她们津津乐道小希尔先生即将回浪搏恩村,他在伦敦寓所也和最好的朋友畅谈自己在麦里屯乡下度过的美好时期。他母亲的雇主班纳特家成了他重点描述的对象。 他的好友奥布莱恩先生听出他看似热烈的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丝落寞,心中不由感到好奇。班纳特家的女儿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居然能使大学同学们眼中清心寡欲,类似修道院清教徒的小希尔先生动心? 奥布莱恩先生原本没打算在阴冷潮湿的冬季接受好友的邀请,前往英格兰乡下的村子度假。虽然他对M&L先生本人非常感兴趣,渴望能同“他”在现实生活中见一面,做更深的交流。但入冬以来连续的降雨,寒冷潮湿的气候,使他兴致顿减。 同样都是气候变化多端,前一秒晴天,后一秒大雨的小岛,奥布莱恩先生更喜欢自己的家乡爱尔兰。他打算在伦敦工作一段时间后,就听从家人的吩咐,回爱尔兰定居。从骨子里来说,奥布莱恩先生是个地道的爱尔兰人! 俩人略微收拾了几件行李,雇了一辆马车,在一个下着阴雨的早晨,出发前往小希尔先生口中最最美丽的浪搏恩村。奥布莱恩先生心底偷笑,所谓最最美丽,到底指的是人,还是小乡村的宁静优美风光呢? 路上,奥布莱恩先生犹不死心,一个劲追问M&L先生的真实讯息。无奈,小希尔先生在其他的事上滔滔不绝,一提到M&L先生,立即闭口不言。 小希尔先生讳莫如深的态度,愈发勾起奥布莱恩先生心中的探索精神。当下,他坚决地发誓,一定会自己找出M&L先生。 面对他的雄心壮志,小希尔先生乐观其成,心想,就目前仅有的这点线索,奥布莱恩先生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真正的M&L先生。连他自己,也是出版社决定和M&L先生签约,按通信地址给“他”去信的时候,才猛然发现M&L先生居住地非常熟悉。 母亲希尔太太的探望,提及班纳特家五个女儿近况,令他肯定心中的猜测。M&L先生是他记忆中读书读得有点傻乎乎的班纳特家三小姐玛丽。 难以置信手中催人泪下的小说,出自当年只会照搬照抄书中内容思想的古板少女。玛丽变了,简是不是也变了呢?应该不会。她的温柔,是不会因时间地点改变的。 小希尔先生乐观地想,简就算到了老年,也会是个讨人喜欢的老太太! ☆、第51章 小希尔先生和客人 “上帝啊,我只要想到今晚的餐桌上,会出现柯林斯这个让人厌恶透顶的姓氏,我的气就开始喘不过来。”班纳特太太神情夸张地捧着胸口,毫无顾忌地展示她对有可能会继承班纳特家财产的柯林斯先生的厌恶痛恨。 “莉迪亚,我先回房躺一会。等你们不讨人喜欢的表兄抵达了,再通知我过来见客。” “希尔太太,晚餐一定要丰盛。让柯林斯先生瞧瞧班纳特家女主人对夺走她房子和财产仇人的宽容大度。”她刻意强调。 希尔太太笑了,“好的,太太。我会亲自去市场挑选晚餐用的食材。”话说完,她微微迟疑,看着起身离开餐桌的班纳特太太,似乎还有话说,可话到嘴边,她又不好意思提及。 “希尔太太,您是不是有话要和妈妈说?”莉迪亚无意瞥到这幕,好心询问。 其他用餐的姐妹也都停下,齐刷刷地瞧向希尔太太,好奇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唯独简的脸色微白,注视玛丽的眼光,充满恳求。 玛丽下意识地避开,盯着餐盘里切开的煎蛋,默默出神。从尼日斐花园返回,她的心情就再也没好过,不论看见什么都觉得心烦。书不看了,琴不弹了,小说也不写了。虽然班纳特太太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安抚劝说下,没有揪着她犯下的错处狠狠责骂。但玛丽宁愿听到她中气十足的骂声,也不愿看到她怜悯同情的眼神。 她不可怜,一点也不! 就如莉迪亚所猜测,麦里屯的居民更多讥嘲彬格莱小姐没有尽到女主人的职责,对玛丽的无礼,他们反而都轻轻放过。人大多拥有仇富心理!别看彬格莱家在麦里屯舞会上受欢迎,周围的人也都极尽阿谀奉承。可只要彬格莱家的成员犯下一丁点微小的错误,麦里屯的居民就会紧抓不放,热衷谈论。 短短几天时间,彬格莱小姐就从高贵优雅的淑女,跌落成为傲慢无礼的英格兰北部女人。 莉迪亚感叹,伦敦股市都没她跌得快! 彬格莱家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站出来抹着眼泪承担了责任,坦诚是由于她的一时疏忽,才导致女佣临时出错。她的女主人彬格莱小姐女主人是无辜的,她事先并不知情。她的说词,麦里屯的居民到底有人会多少相信,就不得而知了。无论如何,女主人在这件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麦里屯的居民现在更好奇,为什么班纳特太太突然改了生活习惯,不喝红茶咖啡,改喝牛奶和酸牛奶了? 班纳特家的口风很紧,家里的仆人都一问三不知。琼斯医生被人问到,也都笑而不言。住在麦里屯镇子上的菲利普姨妈闻讯赶到班纳特家,干坐了一天,也没得到一点答案。她刚把话题起个头,简伊丽莎白她们五个左一句右一句,就把话题给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班纳特太太倒是很想同自家姐妹炫耀,无奈班纳特先生和五个女儿都一再嘱咐,让她保守这个秘密。她倒也清楚自家姐妹是什么德性。左思右想,最终咽下了到嘴边的得意。 “莉迪亚小姐,是这样的。我今一大早收到我儿子理查德托旅馆的仆人提前送来的信。他和他的一个大学同学会在今天傍晚抵达浪搏恩。”希尔太太想想,还是要把小希尔先生和朋友到浪搏恩来度假的事,告诉班纳特家。她不可能把家里多年不住的房子收拾起来,招待儿子的朋友。 从老希尔先生过世后,希尔太太就在班纳特太太的邀请下,搬到班纳特家居住。希尔家的房子,虽然就在附近,但她早已习惯了班纳特家的热闹,不愿意一个人独居。 “这可是件好事!吉娜,吉娜,你和多莉去准备两间客房。” 莉迪亚眼睛发亮,高兴地喊来吉娜,吩咐她打扫房间迎接客人。 简拿着刀叉的手指紧了紧,微笑美丽的脸庞笼上一层看不见的阴影;伊丽莎白兴高采烈祝贺希尔太太,谈起小时候理查德带着她爬树摸鸟蛋的经历,她灵动的大眼睛熠熠生辉;玛丽恍若未闻,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切盘子里碎得不成样子的煎蛋;凯瑟琳眯眯眼,皱眉观察玛丽的脸部表情,看她恍恍惚惚的样子,心里不禁疑惑。玛丽不是喜欢小希尔先生吗?听到他带朋友回来的消息,她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她和莉迪亚猜错了。 “理查德要回来?”班纳特太太开心极了,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我好久没见过那孩子了!希尔太太,你也真是的。理查德和简她们几个一样,都是在我眼前长大的。他们就好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晚上一定要准备几道理查德喜欢的菜。”她手舞足蹈地将之前因为晚上招待柯林斯的闷气一扫而光,“我要去书房告诉班纳特先生这个好消息!他不用再为接待讨厌的柯林斯表侄烦恼了。” “简、莉齐、玛丽、吉蒂、莉迪亚你们几个要给我好好打扮,千万不能在理查德带回来的朋友面前失礼。”班纳特太太刻意叮嘱。 她想着,最近好事一桩桩。先是尼日斐花园搬来了有钱的阔少爷,这会小希尔先生又把他的好朋友带回来。理查德的品德,她信得过。他带来的朋友,各方面应该不会太差。或许比不上达西先生、彬格莱先生有钱。班纳特太太想,她也不是每个女儿都要嫁给年收入五千英镑左右的年轻人。 玛丽和吉蒂她就没指望!她们能找个年收入一两千英镑,品德不错的绅士,她就很满意了。班纳特太太从未设想,小希尔先生的朋友或许有意中人这种可能。一厢情愿地认定,奥布莱恩先生是个品德不错的单身汉。 “知道了,妈妈。”凯瑟琳高声欢呼,“又要开舞会了。” 乡下环境闭塞,英格兰的冬季天又黑得特别快,通常下午三点天色就暗了。以前还能跟莉迪亚结伴去镇子上看“红制服”,现在莉迪亚连逛街都没兴趣,一个劲发展她的香水大业。索菲亚小姐来了以后,她又加上没完没了的功课。凯瑟琳每天除了装饰自己的裙子帽子,做几件小衣服,编织钱袋手袋,就只能没事拿话嘲玛丽几句。 索菲亚小姐的功课,她是能申请取消就取消。反正班纳特太太也不管她们,随便她们几个自己挑选喜欢的课程上。 “我先回房间了。等客人来了,你们再来房间叫我。”玛丽说了声,放下刀叉,拿餐巾抹了抹嘴角,面无表情地离开热闹的餐厅。 凯瑟琳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嘀咕,“不是我不努力,而是玛丽她不配合。” 简神情忧郁地和伊丽莎白对视,俩人都为玛丽感到难受。她们姐妹四个好说歹说,也不见玛丽恢复心情,重新欢笑。 莉迪亚对这事,也束手无策。她心知,在简和彬格莱先生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玛丽的心情恐怕很难好。她心里也挺为简在感情上不清不楚的态度,着急上火。简的事情不定,玛丽就会一直深陷自责难以自拔。 莉迪亚如今也只有祈祷,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小希尔先生是专程为玛丽的小说回浪搏恩。 “小希尔先生的到来,也许会带来玛丽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她微笑。 “我想起来了。以前希尔太太曾经说过她儿子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伦敦的一家出版社。”凯瑟琳情绪格外激动地双手撑住桌面,“玛丽给那家出版社寄过部分的小说稿。” “有他在,就不怕玛丽的身份暴露了。” “我会向上帝祈祷。”简一听,立马将小希尔给她送过爱慕信的事抛之脑后。没有什么比妹妹的事业更重要。假如有必要,她会亲自找小希尔先生说。 “我们还是不要太高兴。就怕理查德不是为这事回浪搏恩。”伊丽莎白给头脑发热的姐妹泼冷水,“这一切都是莉迪亚私下的猜测。” “而且他这次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朋友。玛丽是M&L先生的事情,并不适合被那位先生知晓。” “小希尔先生不说,他不会知道。”莉迪亚确定她和她的姐妹不会主动向外透露。 “要保密哦,诸位。”她眨了眨眼。 在场的其他三个姐妹心领神会,玩捉迷藏游戏,她们可擅长。简暂时放下心中对小希尔先生的纠结,笑着和姐妹们讨论,该如何招待家里今天傍晚抵达的三位男客,才不会显得班纳特家失礼? 凯瑟琳直接道,一想到要和柯林斯表兄吃晚餐,还要和他坐在起居室里喝茶,她就想起那封辞藻华丽,充满自傲自大气息的信件,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千万不要把柯林斯表兄安排到她身边坐,她不想大晚上饿得肚子咕咕叫。 伊丽莎白脑海里浮出莉迪亚对夏洛特的建议,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莉迪亚的眼光,复杂难辨。她也要求,柯林斯表兄不要坐在她身边,不然,她会吃不下饭。 听着姐妹俩近乎无礼的要求,简颇感无奈,不禁望向还没说话的莉迪亚,希望她不会说出相同的话。 “柯林斯表兄坐我身边好了。”莉迪亚建议,“小希尔先生坐在玛丽身边,他的那个朋友,就坐在你和莉齐中间。” ☆、第52章 柯林斯先生的梦想 柯林斯先生抵达的时间比小希尔先生他们要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班纳特太太心平气和地接待她眼中夺了她房子和农场的仇人。看她笑容满面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白天在餐桌上的厌恶和气愤。 莉迪亚她们早就习惯班纳特太太的善变,一个个都温顺听话地陪伴在她四周,以冷淡不失礼的态度,迎接并不受班纳特家欢迎的客人。 玛丽心不在焉地行礼问候,连柯林斯先生长什么样都没看清。隔天早上,她差点把走廊上遇到的奥布莱恩先生认作自己的表兄,再次犯下严重的错误。柯林斯表兄的称呼刚到舌尖,莉迪亚笑盈盈地在身后唤住神情恍惚的她,抢在前面,向奥布莱恩先生问好。玛丽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伊丽莎白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她可没忘记班纳特太太曾经想把她嫁给他的计划。冷眼打量一会,伊丽莎白确定,柯林斯先生的性格和她压根不合。俩人若是勉强在一起,不是她被他气疯,就是他被她气死。为了柯林斯先生的生命着想,他最好离她远点。 简和凯瑟琳的态度比较好,脸上的笑容也比较真诚友善。 班纳特太太很喜欢柯林斯先生恰到好处的恭维话,这是她婚后,在班纳特先生或是其他男人身上听不到的。为此,她待柯林斯先生多了几分真心,不再皮笑肉不笑。 莉迪亚在厨房检查好晚餐,带着吉娜和多莉进入起居室,送上内容丰盛的下午茶。柯林斯先生看到她进来,就猜她是班纳特家最小的女儿,连忙站起来,微微躬身,自我介绍。 莉迪亚提裙还礼,坐到班纳特太太旁边,捧着杯热牛奶,笑听柯林斯先生对她们姐妹五个容貌滔滔不绝的夸奖。从他惊艳痴迷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段形容词绝对出自他的真心。 被班纳特家五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众星拱月地围坐在起居室的单人沙发上,柯林斯先生不禁有些飘飘然。他毕竟才二十五岁,除了在教堂,平时基本没机会享受这种美女环绕的超级待遇。 想到其中有个会成为他的妻子,柯林斯先生的目光头一个盯上简。她不仅是班纳特最漂亮的,还是家里的长女。按照婚约习俗,也是他的首先。长女出嫁后,剩下的姐妹才可以出来交际。柯林斯先生认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简被柯林斯先生热烈的眼神看得寒毛直竖,恨不得拔脚离开起居室,离他远点再远点。她还没意识到,柯林斯先生莫名其妙眼光所代表的意思。 伊丽莎白比她敏感,一见柯林斯先生嘴里奉承班纳特太太,眼睛却始终盯住简不放,心里顿时咯噔下。转念想想,班纳特太太一定会主动打消柯林斯先生想要娶她长女的蠢念头。忽然间,伊丽莎白脑子里居然浮出一个令她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想法。 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似乎挺相配的! 凯瑟琳万般无聊地就着红茶吃烤脆面包片,眼睛不时往窗户外瞧,期盼小希尔先生和他的朋友能早些到来。柯林斯表兄翻来覆去说的那些恭维话,听得她快打瞌睡了。也就班纳特太太越听越高兴,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索菲亚小姐为什么会在今天去以前的雇主家拜访?凯瑟琳狠狠咬下一块烤得松脆,涂抹了果酱的面包片。 爸爸最狡猾了,听说小希尔先生会带朋友在傍晚到班纳特家做客。他就立马决定,等他们来了,他再从书房出来接待客人。他的那位柯林斯表侄,暂时由家里的女主人招待。 玛丽低垂着头,坐在离柯林斯先生最远的单人椅上,自顾自沉浸在哀伤难过中。她如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最爱的小说创作也主动舍弃了。她甚至想,班纳特太太如果想她嫁给柯林斯表兄来保住家里的财产,那她就嫁吧。 柯林斯先生的话说着说着,就往简一个人身上赞美。从金色的头发到碧蓝的眼睛,美丽的脸庞,灿烂的笑容,今天的穿戴……挨个赞过来。 班纳特向来得意长女的美貌,听到他辞藻华丽的称赞,心里挺受用。然而,越往下听,越觉得不对劲,她猛地想起柯林斯先生在信件上的暗示。班纳特太太脸上的笑容凝滞,柯林斯先生那张白白胖胖媲美刚出炉面包的胖脸,蓦地不顺眼起来。 长那副样子,赚那点英镑,竟还敢肖想她最漂亮的女儿! “柯林斯表侄,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我们家附近的尼日斐花园新搬来邻居的事吗?”班纳特太太洋洋得意地好心提示。 柯林斯先生表情困惑,不理解班纳特太太突然提起班纳特家新邻居的行为,“是那位来自伦敦北部的彬格莱先生?” “对!”班纳特太太高兴地一点头,“他在舞会上第一次见到我们家简,就连着请她跳了两次舞。接下来麦里屯举办的舞会,他几乎场场不落地邀请简跳舞,不然就陪她休息。他的姐妹们也都喜欢简,前几天还受她们的邀请去尼日斐花园做客。只可惜简去的时候,不小心淋了雨,导致她在尼日斐花园生病了。” “她生病期间,彬格莱家的小姐们都陪在房间,除非女管家有事需要她们去做。彬格莱先生也每天早中晚向简探询病情……” 听出班纳特太太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柯林斯先生耳朵微红,神情尴尬,暗自庆幸,他没直接向主人家提,想娶他们家的长女为妻。简不行,柯林斯的目光投向坐在她身边,仪态端庄,笑容亲切的伊丽莎白身上。 长女有意中人了。次女虽然长得没长女漂亮,但从她的仪态来看,应该能做个勤俭持家的合格女主人?柯林斯先生暗自思忖,事情应该没这么巧!伊丽莎白表妹也有心仪的对象了。 玛丽,从一开始就被他直接无视。一脸阴沉沉,像死了亲戚的样子,柯林斯先生绝对不会给挑一位怨妇当妻子。凯瑟琳?长得不错,可看她跳脱的言谈举止,柯林斯先生不住摇头。他要的是一位贤妇,而不是一个女儿。 莉迪亚?比他整整小差不多十岁的妻子,柯林斯先生想,他敢对班纳特夫妇提娶他们还未成年的小女儿。他们一准喊来仆人,直接赶他走。他是来修复过世父亲和班纳特先生之间关系的,不是来增加仇恨的。 挑来拣去,柯林斯先生发现,班纳特五个女儿,其实只留给他一个选择,次女伊丽莎白。于是,他注视伊丽莎白的眼神愈发柔和,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从晚餐桌上,就开始他的追求。 他认定伊丽莎白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单论条件,柯林斯先生自觉也是百里挑一。倘若不是为了补偿班纳特家在财产上的损失,他也不用特意赶到哈特福德郡来挑一个妻子。 莉迪亚无意瞥见柯林斯先生盯着伊丽莎白,而她毫无所觉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发笑。可惜,柯林斯先生的座位在晚餐的时候,安排在她身旁。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对伊丽莎白展开热烈的追求。 男女热恋的时候,有一两个搅局者也不错,省得男士们都摆出一副“我不急着娶妻,是你急着嫁人”的可恨姿态。也许,该安排简和伊丽莎白带着班纳特家的三位男客,到麦里屯镇子上走走,然后到附近爬爬山。 到时,看彬格莱先生急不急?达西先生是否还有闲心,拿挑剔的眼光来看伊丽莎白!希望小希尔先生的朋友,是位毫不逊色于达西先生的年轻绅士。 柯林斯先生坐了会,提出要参观班纳特家。 班纳特太太自诩是精明能干的女主人,当然是非常高兴地带着柯林斯先生在房子里一处处溜达。女儿们和夫妇俩,索菲亚小姐的卧室除外。每到一处,柯林斯先生极尽赞美,班纳特太太开始听着开心,等后来,她蓦然意识到,柯林斯先生分明是把班纳特家的东西,当成他自己的了。 班纳特太太的心情一下变得糟糕起来,脸色也愈发难看。 莉迪亚觉察到她心情的瞬间变化,连忙笑容满面地上前,说今天就先参观到这吧。家里一会还有从伦敦来的客人接待。 柯林斯先生目的已达到,也就不坚持,跟着返回起居室。 中途,班纳特太太借口说要去厨房检查晚餐,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凯瑟琳见状,和莉迪亚点点头,拖着玛丽,追了上去。她心里怪柯林斯先生的意图太过明显,都不知道在主人家面前遮掩点。 简、莉迪亚、伊丽莎白三人陪着柯林斯先生回到起居室,吉娜重新送上热的红茶,和莉迪亚说,小希尔先生和他朋友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她需不需要去检查下? 莉迪亚放下喝了一口的红茶起身,向同样站起来的柯林斯先生表达了不能陪伴的歉意,带着吉娜离开起居室。 留下伊丽莎白和简倍感煎熬地陪柯林斯说话,打发小希尔先生和他朋友到来之前的时间。 ☆、第53章 晚餐开始 “柯林斯表兄,晚餐不合您口味吗?”莉迪亚微笑侧头,询问坐在身侧情绪不佳的柯林斯先生,“需要厨房给您重做一份吗?” 从晚餐安排座位开始,柯林斯先生白胖的脸庞就显出一丝不悦。尤其看到小希尔先生带来的客人,奥布莱恩先生被安排坐在简和伊丽莎白中间,而他坐到班纳特家最年幼的两个女儿之间,心里越发不舒坦。 他是班纳特先生的表侄,还是他死后的财产继承人,也是这所房子今后的主人。 按着这些有利条件,怎么看他都不该被安排坐在莉迪亚和凯瑟琳之间?奥布莱恩先生是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柯林斯先生姑且忍之。在他没有摸清对方底细前,柯林斯先生一贯表现得谦逊有礼。但,小希尔先生不过是班纳特家女管家的儿子,凭什么他坐在玛丽和凯瑟琳之间,而不是他这个未来的财产继承人? 柯林斯先生并非一个好脾气的男人!班纳特家的晚餐桌上,也没他特别需要恭维,保持谦逊形象的大人物。所以,从晚餐一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就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胃口也不是很好。 凯瑟琳斜了眼坐在她和莉迪亚中间绷着脸皮的柯林斯先生,暗呼倒霉。她不高兴和柯林斯先生说话,也就没遵守什么不冷遇身边男士的餐桌规矩。从晚餐开始到结束,凯瑟琳始终只和另一边的小希尔先生进行热烈交谈。 有凯瑟琳活跃气氛,小希尔先生一顿饭吃得十分愉快。偶尔,他也转头和身边的玛丽交流,挑了几次话题,都没得到面无表情的玛丽回应。小希尔先生只得无奈放弃,心里也奇怪,玛丽她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凯瑟琳,落到有可能会继承班纳特家财产的柯林斯先生身上。小希尔先生胡乱猜测,难道真的同妈妈说的,为了不在班纳特先生过世后,被继承人赶出房子,班纳特太太打算把一个女儿嫁给柯林斯先生? 人选是玛丽?小希尔先生微微震惊。 从见到柯林斯先生第一眼,和他交谈一分钟,小希尔先生的嘴角就控制不住抽搐。上帝啊!他活了二十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可就从未遇到这种自傲自大兼具谦卑有礼性格的男人。不过,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一定会特别喜欢柯林斯先生那张嘴巴。 几年不回浪搏恩,小希尔先生发现班纳特家的变化很大。 简比当年更美了、伊丽莎白依旧魅力十足、玛丽似乎更加沉默、凯瑟琳仍然没心没肺像个“傻大姐”,而莉迪亚?小希尔先生的视线与莉迪亚微笑的目光在餐桌上方相撞,彼此愣了下,相互笑笑,各自交错而过。 印象中任性骄傲的小姑娘,好像一下子成长了。青涩稚嫩的面容,掩不去她冷静理智的双眼,小希尔先生不禁想起他妈妈希尔太太给他写的信,里面对莉迪亚的描述,简单而直观。一位拥有简的美貌,伊丽莎白的聪慧,性子又极其平易近人的小姐。 柯林斯先生婉言谢绝了莉迪亚的好意,怀着郁闷不忿的心情,吃掉属于他的那份晚餐。他觉得,自己被班纳特家怠慢了。 奥布莱恩先生神情愉快地和两边的美女交流说笑,眼光不时朝坐在对面的小希尔先生飘过去,戏谑他从小就是好福气,有五位容貌绝佳,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姐陪他一块长大。他默默爱慕的简*班纳特小姐,更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尤物。 小希尔先生自然读懂他眼光里所要表达的意思,冷冷警告一眼,转头继续和凯瑟琳聊麦里屯近期发生的八卦。尼日斐花园的彬格莱先生,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从简冷淡的面容,看到他毫无情绪变化的碧蓝眼眸,小希尔先生就明白一件事。简漠然的态度,就是对当年那封爱慕信最好的解答。 他也不是在女方有明确回应后,依旧死缠不休的男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没对这段感情抱有希望,所以小希尔先生稍微失落一下后,就立即振作起来。他回浪搏恩乡下,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小希尔先生决定寻找机会,和玛丽单独相处。 在具体了解过她的真实想法以后,再签订出版合同。他会为她尽量争取最优厚的稿酬,条件是,玛丽在活着的时候,必须永远隐瞒她女性的身份。小希尔先生虽然对女性作者抱有深刻的同情心,但为了出版社和书商的实际利益,他必须尽可能的以最低廉的稿费,签到小说原稿。 英国的印花税,也就是知识税非常重。很多报社和出版社都是因为交不起印花税,而不得不宣布倒闭破产。小希尔先生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出版社也遭受同一命运,适当剥削投稿的小说作者,尤其女性小说作者,是出版社全体上下的一致意见。 然而,小希尔先生和出版社有时也不能从笔名中猜出小说作者真正的性别。 班纳特先生喝着威士忌,打量家里今天到访的三位男客,将三人在餐桌上的言行全部收入眼中。小希尔先生是看着长大的,班纳特先生对他并没有过多关注。奥布莱恩先生是位长相符合班纳特太太审美,言谈犀利幽默,彬彬有礼的绅士。班纳特先生和他交谈过后,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奥布莱恩先生是个地道的爱尔兰人。 班纳特太太一听他是爱尔兰人,顿时熄了找他做女婿的心思。 在英格兰人眼中,爱尔兰苏格兰威尔士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时时刻刻都想着闹独立。奥布莱恩这个姓氏,在爱尔兰属于大姓。班纳特太太再想嫁女儿,也不愿意将女儿嫁到叫嚷着脱离英王陛下统治的爱尔兰。 奥布莱恩先生似乎也觉察到班纳特太太态度的细微改变,回想这位太太急不可耐嫁女儿的举动,他眉头抬高,看来是被剔除出准女婿的候选了。理由,他是个地道的爱尔兰人。 不过,奥布莱恩先生也从没想过娶一个英格兰淑女当妻子。先别说他的家族不允许,连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违背家人的意愿,娶他们不喜欢的女人。爱尔兰人从不承认自己是英国人,和威尔士人苏格兰人一样,他们只称自己是爱尔兰人。 餐桌上,班纳特家的成员在听到奥布莱恩先生是爱尔兰人以后,都不再提及“英国”这个敏感的称呼,而是用大不列颠代替。 威廉*柯林斯,是班纳特先生晚餐期间观察得最多的一位男客。自然捕捉到他脸上明显挂着的一丝不悦和他对晚餐不满意的态度。班纳特先生挺好奇,老柯林斯的吝啬有没有遗传到他儿子小柯林斯先生的身上? 通过短暂接触,班纳特先生在腹中偷笑,柯林斯表侄的吝啬已经不是单纯的吝啬了。他已经从类人猿进化到野人了。他可怜的莉迪亚,居然还要在餐桌上秉持礼仪,不冷落家中的客人。 吃过晚餐,一群人转移到起居室进行餐后休息。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班纳特太太有些疲惫,就在急于离开的玛丽陪同下,回房间睡觉了。 班纳特先生恶趣味发作,有心看柯林斯先生的笑话。于是,好心建议他发挥下他在教堂的专长,给在场的所有人,朗读或讲解些书中有趣的内容。 柯林斯先生刚好想在伊丽莎白面前炫耀下,从莉迪亚和凯瑟琳搬来的十来本书籍中,拿了最上面一本打开。定睛一瞧,里面的单词,一个都不认识。他表情尴尬,絮絮叨叨装作不喜欢看小说的样子,重新拿起一本书。 这次他学聪明了,认准封面是英文的书籍,才拿到手中。 莉迪亚瞥过书籍封面,嘴角弯弯,是凯瑟琳最近开始看的英文版的法国作家勒萨日的骗子小说《吉尔*布拉斯》。 凯瑟琳眼尖,看到柯林斯先生拿的是她看的小说,不禁嘲了句,“柯林斯表兄,你手中的书籍,是我最近在看的一部法国小说。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看小说吗?” 柯林斯先生翻开封面的动作一顿,快速扫了眼等着他朗读或发表个人见解的大家,厚颜无耻地辩解,“我平时是不看小说。会拿这本书,是因为听罗新斯花园的德*包尔小姐提到过,这是本不错的小说。” 紧跟着,他坐正身体,用一种慎重且自负的神气,不顾在场人异样的眼光,向班纳特先生他们介绍他口中的大善人。他当牧师的推荐者,汉斯福教区最有名望的贵夫人凯瑟琳*德*包尔公爵夫人。 凯瑟琳憋住笑,用人不注意的方式,偷偷扯扯莉迪亚的裙子,“我们表兄夸赞那位贵妇人和她女儿的形容词似乎更丰富了。” 莉迪亚装作没听见,为了不让柯林斯表兄因为餐桌安排座位的事情,觉得自己在班纳特家备受冷落,她微笑地陪着班纳特先生一唱一和。 她没想到是,一提到德*包尔公爵夫人,柯林斯先生就一扫之前在晚餐桌上的不悦表情,严肃正经地好像在教堂里正在讲道的牧师。他用极端神圣阿谀的口气,滔滔不绝地讲述德*包尔公爵夫人的善良和富有,以及对他在事业上的无偿帮助,生活中的精心指点。 他口中的德*包尔小姐,更是超过五位班纳特家小姐的优点总和,除了身体柔弱之外,没有任何缺点的贵族小姐。 凯瑟琳不高兴地瞪视柯林斯先生,讨厌他为了吹捧德*包尔小姐,将班纳特家的女儿们贬得一无是处。就好像她们只配当德*包尔小姐的侍女,衬托她的美貌和才华。 小希尔先生犹如一阵及时雨,和颜悦色地打断柯林斯先生的忘乎所以,提醒他,大家都在等他朗读书中的内容。奥布莱恩先生神情愉悦,心想,有这么个类似于马戏团小丑的有趣人物陪伴。在班纳特家度假的日子,就不会显得无聊了。 简和伊丽莎白坐立不安,尽量忽视因为柯林斯先生在外人面前丢丑的行为,带给她们的羞窘。 莉迪亚和班纳特先生淡定自若,以享受娱乐的态度,看待柯林斯先生的一切言行。他们俩,大概是起居室里心情最放松的班纳特家成员。 ☆、第54章 奥布莱恩先生 一大清早,玛丽起床梳洗,在衣柜里挑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换上,头发干干净净地梳成两条麻花辫,拿与裙子同色的缎带松垮垮地盘在耳畔。 班纳特太太昨天在临睡前特地跑到她的房间警告过,不准她在家里有客人期间,穿死气沉沉的暗色调裙子。还有,脸上的表情也不要像死了重要的人。她和她爸爸的身体都很健康,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整天哭丧着脸。 玛丽不愿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与班纳特太太争辩。她已经做好为了保住家里的财产,听从班纳特太太的吩咐,嫁给柯林斯表兄的准备。玛丽悲观地想,至少,自己的姐妹在未来婚姻不幸的时候,能回家居住。简错过彬格莱先生,下个对象不可能有这么出色了。 这一切都是她犯下的错! 对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高挑身影,自嘲地笑笑,玛丽转身离开房间,前往餐厅。途中,她碰到从房间里出来的奥布莱恩先生,“早上好,玛丽小姐。” 玛丽一怔,眯眯她视力不佳的眼睛,端详眼前同她热情打招呼,长相不输给尼日斐花园两位有钱阔少爷的年轻男人。 他是?玛丽皱眉,回忆昨晚抵达班纳特家的三位男客。小希尔先生的样子没变多少,就是显得更成熟了。他带来的那位朋友和柯林斯表兄长什么模样?玛丽脑子里一片模糊,依稀记得两人都属于身材比较高壮的男人。其他方面的特点,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当时的心情极端糟糕,压根没心思招待所谓的尊贵客人,连正眼瞧他们的念头都没有。这也导致玛丽对除小希尔先生之外的两位男客,印象非常模糊。 叫她玛丽小姐,柯林斯表兄应该不会用如此疏远的称呼。不是他!那就只能是,玛丽死气沉沉让人看了不舒服的眼睛顿时一亮,嘴巴张开,就听到身后传来莉迪亚软软地招呼声,“早上好,奥布莱恩先生。房间布置,您还满意吗?如果有任何不满的地方,请一定要提前告知家里的女佣。” “莉迪亚小姐,早上好。”奥布莱恩先生的嘴角扬起笑意,“我很喜欢我现在居住的房间。希望下回有机会来班纳特家做客,依旧能住那里。” “我们会为您保留这个房间。”莉迪亚微笑招呼,“玛丽,早上好。” 她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玛丽和奥布莱恩先生在走廊相遇的情景,从玛丽眼神茫然听他的问好,没有立即回复,反而皱眉思索的行为,莉迪亚立即猜到玛丽的尴尬无措。她连忙上前,抢在玛丽之前,和奥布莱恩先生友好热情地问候。 玛丽挤出一抹微微僵硬的笑容,“早上好,莉迪亚。” “奥布莱恩先生,很抱歉,我刚才在想一些重要的事情。没能及时回复您的问候,我很遗憾。”她表情不自在地撒谎。 “没有关系,玛丽小姐。”奥布莱恩先生是个拥有良好绅士风度的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当众给一位淑女难堪的无礼举动。何况,玛丽的谎言并不高明,他一眼就瞄到她在听到他问候时,脸上一瞬间显露出来的陌生感。 奥布莱恩先生自认为长相英俊,不管出现什么场合,他都会成为最受女人们欢迎的座上宾。而玛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事实,令奥布莱恩先生心里产生一股难得的挫败感。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这么没存在感? 于是,奥布莱恩先生打定主意,在班纳特家居住期间,他会重点照顾长相一般的三小姐玛丽。让她感受下,爱尔兰男人独有的热情。 玛丽此刻还不清楚,在接下来的几天,她身边会多一条怎么甩都甩不掉尾巴,来自爱尔兰的罗伯特*奥布莱恩先生。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入餐厅,里面就希尔太太一人。班纳特先生一大早跑去农场巡视了。班纳特太太向来习惯在床上享受她的早餐。一年难得有几次出现在早餐桌上。 因为家里有客人的缘故,希尔太太送上来的早餐十分丰盛。奥布莱恩先生神情愉悦地称赞班纳特家厨子的好手艺,以及班纳特太太出色的管家能力。他是个观察细致的男人,不会同柯林斯先生那么鲁莽,会在饭后冒失地问,班纳特家的饭菜由哪位表妹负责准备的蠢问题? 奥布莱恩先生当时听到,诧异极了。觉得柯林斯先生的眼光真差!光从班纳特家五个女儿的言谈举止,衣着打扮来看,就知道她们是那种只会唱歌跳舞等必备才艺的淑女。 不知道柯林斯先生是从哪里看出,班纳特家经济穷困到需要家里娇生惯养的女儿们,亲自下厨为家人准备一日四餐? 班纳特太太大怒,丝毫不顾及家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在场,当众言辞刻薄地指责柯林斯先生一通。一再声明,班纳特家或许不富裕,但还没落魄到需要自家的女儿们去抢女佣的工作! 柯林斯先生脸皮极厚地领受班纳特太太的怒火,低三下四地赔不是,道歉。 班纳特太太也不想外人看热闹,没几分钟,就原谅了柯林斯先生的愚蠢。她心里大概也明白,柯林斯先生问这番话的真实用意。厨艺,估计也是他娶妻子的条件之一。但不管如何,班纳特太太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们亲自下厨,弄得浑身油腻腻、脏兮兮。 希尔太太的早餐刚送上,柯林斯先生他们也都陆陆续续进入餐厅。座位依旧按照昨晚的安排,奥布莱恩先生不断抬眼偷瞄坐在对面的玛丽,看她绷着脸,一本正经吃早餐的模样,心内不觉莞尔。 昨天只觉得班纳特家的三小姐是个阴沉内向,冷漠不合群,和家里姐妹关系不好的小姐! 今天一早看到她和自己妹妹的亲密相处,奥布莱恩先生蓦然意识到,他犯了主观上的错误。玛丽*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他脑子里想的那种小姐。相反,她应该是一位性情敏感,读过很多书,头脑不怎么灵通,并且在相貌上比较自卑的小姐。 莉迪亚在餐桌上笑眯眯地建议,吃过早餐,大家都去麦里屯玩。她的计策是,让麦里屯的居民发挥大喇叭的功效,提醒居住在尼日斐花园的两位年轻绅士。班纳特家的女儿,比他们想象得要抢手。 简和伊丽莎白都没意见,招待家里的客人是她们应尽的职责。出门逛街或到附近爬山浏览风景都是不错的选择。 凯瑟琳最兴奋,她都在家里憋坏了,特别想到镇子上玩玩。 玛丽的态度可有可无,叫她去,她就去。不喊她去,她就待在房间不出来。她是真的没兴趣招待家里的客人,也无所谓他们对她的看法。玛丽不愿意讨好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们。 小希尔先生也高兴地向自己的好友介绍麦里屯镇子上的风光,和他小时候经历的一切趣事。奥布莱恩先生笑着表示,他会好好珍惜这次难得的度假。 柯林斯先生有意找机会和伊丽莎白单独相处,所以,对莉迪亚的出行计划,十分满意。 见没人反对,大家都同意,莉迪亚自动忽略多莉,唤来吉娜,让她去找吉格斯准备马车。小希尔先生举手说,他要骑马,不坐马车。奥布莱恩先生也清楚,一辆马车装不下他们这么多人。他很主动地赞同好友。 他们俩一表态,柯林斯先生也不好坚持坐马车,只得同意骑马去麦里屯。 从班纳特家到麦里屯镇子上,也就一英里多的路程,差不多一千六百米左右。距离很短,马车没几分钟就能抵达。然而,柯林斯先生的杀伤力太强,长篇累牍的废话,使得坐在马车上的班纳特家小姐们恨不得前脚上马车,后脚就下马车。 小希尔先生面对此情此景,顿时低头,耸肩,闷笑。奥布莱恩先生比他显得有风度,依旧保持一脸亲切的微笑,游览沿途的风景。 马车一停,五姐妹单手抱着冬季小姐们必备的漂亮装饰品暖手笼,挨个扶男士们的胳膊,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他们这群人,男男女女都年轻漂亮,站在街道上,就如同一道美丽的风景,吸引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柯林斯先生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白胖的脸庞,挂上一贯的谦逊有礼,格外友好地朝周围好奇探究的目光,点头微笑。一圈招呼打下来,柯林斯先生转头,想要对心目中的理想妻子人选伊丽莎白献殷勤,忽然发现,他的五个表妹分别陪在另外两位男客在讨论下一步的安排。 尹丽莎白更是和小希尔先生交谈热烈,完全无视他这个远道而来,她家财产未来的继承人。 柯林斯先生也不是真蠢!班纳特家姐妹五个的态度,在另外两名男客的衬托下,更是一目了然。他隐约觉察到,他的表妹们似乎对他在信件上提出的补偿计划,丝毫都不感兴趣。莉迪亚表妹虽然是班纳特家五个女儿中,最欢迎他的一个。但为了两家恶劣的关系着想,柯林斯先生不得不遗憾地选择拒绝。 因此,他看向莉迪亚的眼神,就显得格外古怪。 ☆、第55章 威克汉姆先生 柯林斯先生古里古怪的态度,引起凯瑟琳的警觉。她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扫视他,心想,柯林斯表兄应该不至于没大脑,在班纳特家有四个成年女儿的情况下,瞧上十六岁都还没满的小女儿。 “莉迪亚,”她想想仍然觉得不对劲,拽拽莉迪亚挂在手腕上,与长外套同一材质的手袋,朝柯林斯的方向努努嘴,“你有没有发现柯林斯表兄看你的眼神很古怪吗?就是那种,”她皱眉苦想,试图找出一个最恰当的形容词,来表达内心的纠结。 莉迪亚侧头,轻瞥一眼,捕捉到柯林斯先生瞟向她充满遗憾怜悯的眼神,心中不觉疑惑。仔细回忆下她从昨天傍晚到现在的言谈举止,再拿自家四个姐妹的相互比较,一个惊人的想法立即窜上。 威廉*柯林斯不会认为她在私底下爱慕他吧? 这么一想,莉迪亚眼神微冷,说话的语气也相当地不友好,“是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只能忍痛拒绝你爱慕的那种眼神!”她忽然觉得,介绍夏洛特和大脑有明显发育不全迹象的柯林斯表兄认识,并不是个好主意。 “对!被你一说,还真有那感觉。”凯瑟琳小声惊呼,随即她想到柯林斯先生用那眼神看的人是谁?心头不由光火,差点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指着柯林斯先生破口大骂,就他那只长相一般,收入一般,性格糟糕透顶的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姐妹俩私下的交流,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小希尔先生的一腔热情都放在简身上;伊丽莎白正头疼柯林斯先生看不懂人眼色的纠缠;奥布莱恩先生心情得意地履行他的誓言,要让玛丽充分享受一个爱尔兰男人的独有热情。 凯瑟琳想不出法子安慰心情郁闷的莉迪亚,便拉着她讨论商铺玻璃橱窗里陈设的漂亮帽子和各种布料。没一会功夫,莉迪亚没厌倦,她自个儿歇了无聊的话题,眼光在街道上乱瞟。 “咦?是丹尼尔。”凯瑟琳情绪激动,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抓到镇子上民兵团的军官丹尼尔。紧跟着,她眼神一愣,丹尼尔的身旁,站在一个风度翩翩,笑容勾人的年轻男子。 凯瑟琳惊呼,心脏在胸口扑跳,“哇!他是谁?长得好年轻,好漂亮。比彬格莱先生还要长得好,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莉迪亚,你说是不是?”她一回头,发现莉迪亚蔚蓝的大眼睛里一片清明,对引起大家赞叹的漂亮年轻人,仍然保持平静的态度。 莉迪亚话中有话,“也许不止妈妈。” 她没错过伊丽莎白眼神一瞬间发生的细微变化。她似乎对那个陌生的漂亮年轻人,发生了兴趣。莉迪亚不会因为想让大财主达西先生做姐夫,就想法子破坏伊丽莎白对其他男人产生好感。她深知,伊丽莎白是那种爱情高于面包食盐的女人! 像伊丽莎白这种性格的女人,越阻止她,她就越叛逆,只要不出现会骤然改变她看法的意外事件,她一般固执到底。正是由于清楚伊丽莎白性格中的缺陷,莉迪亚最多是不露痕迹地安排她和达西先生在同一场地,而不是在她耳边唠叨达西先生有多好的废话。 况且,她也没一定要达西先生做姐夫。他那种性格,不熟悉的人,都受不了。看看麦里屯的居民对他和彬格莱先生截然相反的态度,就可以得知,达西先生在接人待物上,有多失败。 莉迪亚估计,也就德比郡租了他家田地的租户和在他庄园里工作的仆人,会为他说好话。 丹尼尔也发现了街道上最引人瞩目的一群人,一看小姐们都是舞会上的熟人,连忙兴高采烈地带着朋友迎上去。为班纳特家的小姐们,隆重介绍,民兵团新任的军官,刚和他从伦敦回来的朋友乔治*威克汉姆先生。 威克汉姆先生的眼睛在看到简的一瞬,迸射出惊艳的光芒。接着,他注意到站在人群最后面,保持优雅得体笑容的莉迪亚,眼睛中的光芒似乎又亮点了。他的眼光在姐妹之间游弋数秒,断然舍弃莉迪亚青涩稚嫩的面容,深情注视简那张充满成熟女人魅力的美丽脸庞。期间,伊丽莎白灵动的双眼,也引起他少许的目光。凯瑟琳和玛丽,他一眼带过。 早已习惯周围男人包含全部热情的注视,简或许欣赏年轻人的绅士风度,漂亮的长相,不俗的谈吐,但要她对他做出回应,她只能说遗憾。 善于察言观色的威克汉姆先生,觉察出简的冷淡,随即将目标转移到年幼的莉迪亚身上。攀谈几句,发现她不但丝毫没有年轻小姐自诩美貌的轻佻,反而处处端着架子,恪守礼仪。威克汉姆向来不喜欢端庄正经的良家妇女,见莉迪亚全无年轻小姐的活泼讨喜,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子老处女的死板,心里刚涌现的那丝好感,立马消除干净。 他心里嫌弃,英俊的脸上,却一丝不露。仍然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和简、莉迪亚她们几个畅谈他在伦敦的有趣见闻。 凯瑟琳完全不介意自己受到冷遇,依旧眉开眼笑地询问:“威克汉姆先生,你会参加麦里屯下次举办的舞会吗?” 因为莉迪亚的苦心劝导,凯瑟琳虽然和民兵团的小伙子们在舞会上玩得彼此都很愉快,但在婚姻选择上,她已经将穷酸的他们全部排除在外。 她如今的态度现实得可怕!宁可嫁给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也不嫁居无定所,收入微薄的红制服。如果夏洛特都能抓住收入工作不错的柯林斯表兄,比她更出色的她,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过紧巴巴的穷日子? 简留在家里不出嫁,真的全是为了她口中的爱情?凯瑟琳从不相信。 伊丽莎白或许会为了爱情舍弃金钱地位,甘之如饴地过贫困的日子。简,自幼在男人们追捧眼光中长大,她能忍受自己的美貌消失在婚后繁琐的家务中?失去了美貌,靠她温柔如水的性子能拴住男人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的心,凯瑟琳一点都不看好。 她和莉迪亚单独相处的时候,曾经表示,她婚后,生一个男孩就好。最多再要一个女孩。凯瑟琳绝不会为了孩子牺牲自己苗条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她还需要靠它,暂时留住自己的男人。 莉迪亚本身不赞成女人频繁的生育,损害自己身体的健康。然而,这个时代并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女人无法抗拒社会环境给她们带去的压力和迫害。不断的怀孕生孩子,成了她们人生唯一的使命。 所以,当听到凯瑟琳激昂的宣言,莉迪亚沉默了。 看到凯瑟琳与她姐妹们完全不同的热切,威克汉姆心中一动,笑容勾人地回答,“凯瑟琳*班纳特小姐,希望到时能邀请您跳舞。” “我很愿意接受一位年轻绅士的邀请。”凯瑟琳提提裙摆,优雅行礼。 威克汉姆脱帽躬身,“我也是,凯瑟琳小姐。” 俩人通过舞会这个话题,顺利搭上话。威克汉姆先生恳恳切切,分寸有礼的态度,不断赢得班纳特家姐妹愉快的笑声。 柯林斯先生完全被伊丽莎白冷落,孤零零地羡慕受到年轻小姐们欢迎的威克汉姆先生。莉迪亚也由于他古里古怪的言行,再不愿保持淑女的风度,搭理他。小希尔先生的心态比较平衡,在听到他妈妈希尔太太提及尼日斐花园的彬格莱先生以后,他彻底放弃了追求简的希望。开始用冷静和理智,看待曾经爱慕过的小姐。 奥布莱恩先生缠着玛丽不放,全然无视她清秀小脸蛋上,挂着的不耐烦。偶尔,他也会瞧瞧一到就夺走班纳特家小姐们全部注意力的威克汉姆先生。对他在女人中间游刃有余的表现,不屑地撇撇嘴角。 不过是个擅长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罢了!也就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见识少,才会被他一时间展露出来的翩翩风度,所欺骗。 奥布莱恩先生也留意到简和莉迪亚笑容下隐藏的冷淡,前一个是有了意中人;后一个,他眉梢挑高,是看透威克汉姆先生的骗子本质了吗?他没追究玛丽漠视威克汉姆先生的原因,奥布莱恩先生自傲地想,玛丽连长相英俊的他都没能记住,自然不会在意长得还不如他的男人。 奥布莱恩先生用眼神暗示好友小希尔先生,问他为什么不上去搅局?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年轻没经验,难道他也看不穿那个所谓的威克汉姆先生的真面目? 小希尔先生无奈地耸耸肩,没证据,谁会相信他的话?就算他想揭穿威克汉姆先生,首先要做的也是找人去查他的过去。 奥布莱恩先生不解地摇摇头,换做他和班纳特家小姐们青梅竹马长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花钱找人私底下揍眼前这个在女人中间左右逢源的骗子一顿! 看第二天鼻青眼肿的他,如何在麦里屯的居民面前自圆其说? 是和男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呢?还是在赌场输了钱,被人追债?或者是骗了人家女儿,被当父亲的带人痛揍?奥布莱恩先生不无遗憾地瞅着威克汉姆先生,千万别让他找到动手的理由,骗子先生。 ☆、第56章 彬格莱先生的烦恼 “简,是彬格莱先生。” 只听了一小会,莉迪亚就对威克汉姆先生口中的伦敦有趣见闻失去兴趣,眼光开始乱瞟,无意间瞥到骑着马从远处缓缓而来的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好友达西先生,她连忙提醒简。从尼日斐花园养病回家后,简和玛丽的表现差不多,玛丽深陷自责。她是患得患失,犹豫不定。 如果不是莉迪亚确定简对玛丽在尼日斐花园的失礼并无一丝怨言,她都快要以为简脸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却仍在责怪玛丽举止失当,使得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彬格莱小姐蒙受羞辱。 彬格莱小姐最近一直都在催促自家兄弟离开麦里屯,返回伦敦,她一秒钟都不想留在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小镇子。她的姐妹赫斯脱太太态度模糊,好像不希望离开,又好像同意离开。她丈夫赫斯脱先生住哪儿都无所谓,只要住的地方有个好厨子,即便是深山老林,他都愿意待。 彬格莱先生显得很犹豫,和简不明朗的感情,让他不愿马上离开。他想得到明确的回复,而不是一份模棱两可的感情。彬格莱先生以前也遇到过不少漂亮的小姐,简是他见过的最温柔最漂亮的一个。然而,她对诸多追求者一视同仁的态度,又让彬格莱先生很受伤。 他同好友达西先生说,和麦里屯班纳特小姐的那些追求者相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容貌财富谈吐,彬格莱先生都自信胜过麦里屯每一个未婚的绅士。当然,他不会同好友达西先生去比较。而且他也看出,简对达西先生态度疏远,并不亲近。 达西先生言辞冷漠地泼了他一盆冰水,说班纳特小姐也许对他并无爱慕之意。从她在舞会上的举止,和在尼日斐花园养病期间的态度,都表明一件事。她对他只拥有朋友之意,没有爱人之情。 他还劝彬格莱先生应该听从自家姐妹的话,回伦敦好好反省下自己对待这段感情的盲目不理智。况且,以目前麦里屯肆虐的流言,对他姐妹的名誉确实不利。达西先生建议,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流言被其他的消息取代,再返回。 彬格莱先生长吁短叹好一阵子,决定去浪搏恩班纳特家上门拜访,旁敲侧击下简对俩人感情的真实态度。刚打算出发,就从仆人口中获知一个晴天霹雳,班纳特家来了三位相貌英俊的未婚男客人,彬格莱先生当下什么都不顾了,急匆匆地骑上马朝班纳特家奔过去。 跑了一半,就听达西先生在身后高声提醒,班纳特家的姐妹,今天一大早陪三位男客到麦里屯镇子上玩去了。 这不,彬格莱先生匆匆忙忙掉头,往镇子的方向前进。等马靠近麦里屯,他故意放缓速度,以悠哉的姿态,向简他们所在的街道慢慢靠近。 简一听心上人到来的消息,美丽脸庞立即笑颜如花,那感觉甜得让人为之侧目。她和威克汉姆先生歉意地笑笑,转身迎接彬格莱先生他们。看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朝他们站立的地方,走过来,简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动人。 莉迪亚和凯瑟琳都欣喜地看着眼前这幕,俩人的感情越好,玛丽走出自责的日子也就越快。她们不约而同地注视和奥布莱恩先生并肩而立的玛丽,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释然的笑容。 玛丽面无表情地望着彬格莱先生对简问寒问暖关切的样子,心情依旧沉重。在俩人举办正式婚礼之前,她糟糕的心情不会得到一丝解脱。 奥布莱恩先生皱皱眉,有些奇怪玛丽在注视简和彬格莱先生时,表现出来的沉重和压抑。他开始以为,玛丽倾慕姐姐的恋人,仔细端详,发现不是。奥布莱恩先生昨天才抵达麦里屯,自然不清楚小镇子上前几日关于尼日斐花园的流言蜚语。他思来想去,都想不通其中说简单其实很简单,说复杂其实也很复杂的关系。 威克汉姆先生背对着彬格莱先生,所以不清楚来人是谁?然而,看到彬格莱姐妹,尤其对他态度冷淡的简,忽然笑容甜蜜的样子,威克汉姆先生立刻意识到,来人是这位小姐的心上人,是他备受班纳特家小姐们冷落的原因。 为了保持翩翩风度,威克汉姆先生压下不悦,转过身,预备向来人做自我介绍。忽然,一阵令他倍感熟悉的冷漠嗓音在耳边响起,威克汉姆先生头一抬,看到和莉迪亚她们脱帽躬身的达西先生,脸色不由大变。 达西先生也满脸震惊地怒视威克汉姆先生,对他脸上此刻表现出来的惊恐不安,厌恶至极。然而,他又不能在公众场合,在一群认识他的人面前失礼。好不容易,达西先生收起心底的愤怒,恢复他一贯的冷漠表情。 威克汉姆先生似乎知道达西先生为了家族颜面,不会在公众场合做出违背教养的粗鲁举动,心情一下放松不少。他的手按住帽子的边沿,朝达西先生简单打了招呼。达西先生面色僵硬地回礼。 奥布莱恩先生饶有兴致地观察两位男士之间的恩怨,对他们没能在街道上,摆脱礼教的束缚,大打出手,深感遗憾。他对班纳特姐妹口中的达西先生,很感兴趣。比起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的威克汉姆,奥布莱恩先生觉得,性格傲慢达西先生更合乎他交朋友的标准。 现场不止他一个人关注达西先生和威克汉姆先生之间的奇怪举动,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也同时看到这惊奇的一幕。与伊丽莎白单纯的好奇不同,莉迪亚想得更多。 她不是很喜欢威克汉姆先生这种看似正派有礼,实则对年轻的女孩子充满有心诱惑的男人。莉迪亚不担心凯瑟琳,她是爱玩,可她玩得有分寸,不会傻乎乎一头栽进爱情的陷阱。只要这个威克汉姆先生没钱,凯瑟琳就不会对他的殷勤,发生兴趣。 她如今,立志要当一个花钱如流水的有钱阔太太! 威克汉姆先生有钱吗?莉迪亚嘴角勾勾。 用玛丽的话说,参加民兵团的男人,都是从好男人中间淘汰出来的,没钱没地位没能力的劣等男人! 恐怕这个威克汉姆先生,连柯林斯表兄的那点财力都没有。但凡有点能力,有点后台的男人,都不会到民兵团混日子。 想到柯林斯表兄,莉迪亚蓦地意识到,她把他晾得时间够久。夏洛特怎么还不来?离约定的时间,应该早过了。昨天傍晚,柯林斯先生一抵达,莉迪亚就让吉娜送了一张小纸条给夏洛特,约她隔天早上十点在麦里屯街上见。 简是班纳特家的长女,到了外面就代表班纳特家的体面。她笑容满面地为彬格莱先生和达西先生,介绍家里的三位男客。 因为在大街上,双方只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除了柯林斯先生,双方都对彼此展现出来的修养风度,表示很满意。 小希尔先生的身份和奥布莱恩先生的来历,令彬格莱先生心中的危机感,加重不少。至于柯林斯先生,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达西先生有些意外班纳特家两位男客的优雅风度,交谈过后,对之前在尼日斐花园对班纳特姐妹略显刻薄的评价,产生一丝懊恼的情绪。眼前这两个男人,不管哪个成为班纳特家女婿,都会是一门好姻缘。 会是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吗?达西先生并不喜欢自己的猜测,心中决定,暂时不劝彬格莱先生离开麦里屯,返回伦敦。 双方寒暄了几句,达西先生便提出离开。彬格莱先生热情地邀请小希尔先生和奥布莱恩先生,以及柯林斯先生下回到尼日斐花园做客。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他和达西先生骑上马走了。 他们一走,威克汉姆先生和丹尼尔也都告别,返回民兵团的驻扎地。 逛了一阵子,凯瑟琳提出要去住在镇子上的菲利普姨妈家休息。 简环顾四周,觉得他们这群人站在大街上,实在惹人注意。只是,菲利普姨妈的谈吐又有些令人难以忍受,她微微犹豫了下,同意凯瑟琳的建议。她妈妈班纳特太太也并不比她姐妹好多少,家里三位男客早晚得习惯。 伊丽莎白也不想站在大街上供人欣赏,喊了家里的三位男客和自动当壁花的玛丽,一同前往。 莉迪亚推说自己要去“克拉克借书处”,问肖恩先生订购几本书籍。在她开口要求柯林斯表兄陪同的时候,夏洛特乘坐家里的马车从街道尽头缓缓行来。见此,莉迪亚收回到嘴边的请求,笑容格外灿烂地和从马车下来的夏洛特,打招呼问候。 看到夏洛特应约而来,伊丽莎白的面色稍变,想要阻止,话到嘴边,猛然想起她昨天脑子里突然浮出的坏念头,心中顿时一阵愧疚。 在夏洛特和在场的三位男客一一见过礼后,莉迪亚笑眯眯地提出,请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陪她去“克拉克借书处”。 夏洛特心领神会地答应。 柯林斯先生想想之前的冷遇,觉得和小希尔先生他们俩待一块,心里不痛快。他不假思索地答应莉迪亚的请求。 伊丽莎白不放心好朋友,权衡利弊,也跟了过去。 就这样,一群人分作两批人,在街上分开。 ☆、第57章 克拉克借书处 “克拉克借书处”是麦里屯唯一的书店,莉迪亚平时想要什么书籍,都来这里问肖恩先生要最新的书单,浏览目录,直接订购。她一直拜托肖恩先生为她收集一些华夏的书籍,特别是关于植物方面的。莉迪亚特地点名,她想要华夏文的《本草纲目》。 之前曾经在肖恩先生这里订购到英文版的《本草纲目》,但莉迪亚使用了一段时间后,总感觉经过翻译的内容,看着特别不舒服。她考虑再三,觉得这方面的英镑不能省。 面对莉迪亚这个大客户,肖恩先生自然满口答应,拿出一张纸,让她写下需要的书籍名字。等他到伦敦进货,就托有门路的书商,帮忙从华夏带。就是时间拖得长点,希望莉迪亚有耐性等。 莉迪亚也清楚,以目前的航运水平,从英国到华夏,至少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样,一来一回就需要半年。加上中间买卖交易的时间和不可预测的海难事故,她想要的书籍,能在一年后到她手中,就已经算很幸运了。 伊丽莎白拖着夏洛特亲亲热热的说话,就是不给柯林斯先生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她哪儿知道,柯林斯先生压根不在乎夏洛特是谁?也从未关注过她。他脑子里一直都在盘算着,怎么追求伊丽莎白表妹? 莉迪亚拿起纸笔,坐到一旁用来看书的桌椅旁,放下抱着的白狐狸毛暖手笼,认认真真地写下她需要的书籍。华夏文的书名后面,她都刻意用括号标注英文书名。她怕光写华夏书名,会导致出错。主要是莉迪亚对华夏目前使用的繁体字,非常头疼。 由于从小学的是简体字,突然间使用好些字都不认识的繁体字,莉迪亚简直是一头雾水,错字连篇。歪着头冥思苦想许久,莉迪亚还是想不起那个字的繁体写法,只得用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代替,而后在括号里标注英文。 和莉迪亚*班纳特交换时,莉迪亚特别担心,在她无意间使用华夏文、说华夏话,或者表现出对药剂方面熟悉的时候,会不会惹来麻烦?一个生活在英格兰乡下封闭环境里的小姑娘,是从何处学来的在欧洲基本没几个人会的华夏文?莉迪亚*班纳特当时神秘的笑笑,让她尽管使用,还保证说,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她。 穿越后,跟着班纳特太太到教堂做祈祷,等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她奇怪地问,为什么她今天没去教堂后面看那位来自东方的守门人?莉迪亚呆了呆,蓦然发现莉迪亚*班纳特并没有将这方面的记忆交给她。她只能红着脸,嗫喏地撒谎。班纳特太太倒也没怀疑,真以为她是心情不好。 晚上睡了一觉,隔天一早脑门发胀,疼得厉害。莉迪亚也顺利得到与之相关的讯息。原来在莉迪亚四五岁的时候,麦里屯教堂雄心万丈跑去东方传道的牧师,一无所获地回来。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位剃着光头,沉默寡言的华夏人。 一时间,麦里屯所有的居民,都像看到华夏后世的国宝熊猫,纷纷找理由跑去教堂围观。 莉迪亚*班纳特从小就是个特别任性妄我,爱慕虚荣的姑娘,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她仗着自己年纪小,也为了在同伴中拥有炫耀的本钱,死皮赖脸地缠着那个东方人,模仿他说话,模仿他写字……然后,她在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中,学了一口错误百出的华夏语,和写得乱七八糟谁都看不懂,包括她自己也看不懂的华夏文。 写好最后一本书名,莉迪亚抿抿唇,有些好笑地看着纸上缺胳膊少腿的华夏文。从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到只识几个大字的文盲,莉迪亚曾经的骄傲,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打击打击,莉迪亚渐渐习惯了,如今已经能用平衡的心态面对生活的残酷。只是,她从不是个甘于妥协的女人。只要给她一丝机会,莉迪亚就会紧紧抓住,不松手。 肖恩先生眯眼打量莉迪亚的书单,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迟疑片刻,小声道:“莉迪亚小姐,你书单上写的几本书籍,我这里就有。只是,书籍的原主人不愿单独售卖。” “有多少?”莉迪亚怔了怔,随即开口问。 肖恩先生不是很看好莉迪亚的购买能力,模糊给了个数据,“我这家书店的一半。” 莉迪亚的目光扫过店内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估计出一半的数量后,直接开价,“多少英镑?” 肖恩先生有些意外莉迪亚的爽快,想了想,低声道:“他想要一千英镑。讲讲价,应该能降下不少。” “他欠下大笔的债务,急需用钱。他的书是家族几代人的收藏,如果不是他坚持要整体出售,现在差不多卖完了。”他重点提醒。 莉迪亚惊住,一千英镑?等她和琼斯医生的合作走上正轨,她或许能拿得出。然而现在,她手头最多有一百英镑的现金。莉迪亚想,一千英镑的嫁妆她倒是有,可这笔钱,她暂时拿不到。 “我需要看到实物。”她咬咬牙,决定先验货再谈价。莉迪亚打算厚着脸皮,问班纳特先生提前讨要嫁妆。 肖恩先生点点头,同意莉迪亚提出的要求,“他在报纸上登了拍卖家产的广告,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去他家里参观。” 莉迪亚微微犹豫,“他肯提前卖?”拍卖的价格,肯定比她的预算高。她没钱和一群有钱人争。 “他希望家中的藏书,能整体出现另一个人的藏书室,而不是分散到一群人的书房。这是他对这批藏书下一个主人的唯一要求。”肖恩先生解释。 “这也是他要价不高的原因。” “莉迪亚小姐,你看过藏书后,真想要的话。只要你答应他的请求,这个价格还可以再商量。”他补充一句。 “什么请求?”莉迪亚好奇。 “他希望今后能经常参观收藏这批书籍的藏书室。”肖恩先生说出并不算离谱的请求。 “是怕被骗吗?”莉迪亚轻笑,随即正色道:“那就找个律师,签个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好了。” “他就是被人钻了法律文书的空子,才导致破产。”肖恩先生感慨万分,法律是个好武器,可它有时真的挺残忍! 莉迪亚愣了愣,“肖恩先生,请约个时间吧。你知道,我出门并不方便,需要爸爸妈妈的同意,还需要有人陪伴。我还得说服我的父亲,提前将属于的嫁妆交给我。” “我会陪你一块去,莉迪亚小姐。”肖恩先生承诺,“尽可能给你谈个最优惠的价格,让你的嫁妆能少支出一部分。” “谢谢了,肖恩先生。”莉迪亚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位是传说中,有可能继承你们家财产的远亲吗?”肖恩先生差使店员送咖啡和简易茶点,并吩咐他邀请伊丽莎白、夏洛特、柯林斯先生过来休息,而后他招呼莉迪亚坐到他平时用来工作的书桌旁。肖恩先生挺可怜无辜的班纳特家姐妹,因为一条苛刻的继承法规,导致她们会在父亲过世后,被毫无干系的继承人赶出自小居住的房子。 “他这次来,是为了巡视他未来的领地?”他言辞刻薄地挖苦。 莉迪亚噗笑出声,挑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理由,“柯林斯表兄是来修复他过世的父亲和我父亲之间曾经破裂的亲情。” “不是来问你父亲讨要做生意的货款?”肖恩先生是麦里屯的老人,平日和班纳特先生的关系也比较好,对他和老柯林斯先生当年的恩怨一清二楚。 “法官不是判过了吗?我父亲也胜利了。” 莉迪亚倒牛奶放糖,最后注入热气腾腾的咖啡,拿银勺在骨瓷杯中轻轻搅动,看着旋涡状的褐色液体,睁着眼撒谎,“柯林斯表兄带着满腔的诚意而来,我们全家都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爸爸非常喜欢柯林斯表兄,觉得以他的口才,在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手底下,一定能混得特别精彩!妈妈也很高兴地在他的请求下,带他参观了房子,并详细地为他介绍那些是班纳特家祖上传下来的家居摆设。” 听她这么一调侃,肖恩先生摇摇头,“你这话若是让不认识你爸爸的人听见,有可能会当真,换做我,你可骗不了。他生平最烦这种靠溜须拍马为生的人!但愿小柯林斯先生不会总往他跟前凑。你妈妈,她更不可能优待即将夺走她房子和农场的敌人。” “柯林斯表兄,可是位很懂得体贴长辈心意的善良晚辈。”莉迪亚眼神略带嘲讽地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柯林斯表兄,如今荣登班纳特拒绝与之交谈的黑名单榜首,班纳特太太最厌恶的人之一。 “句句都是反话。”肖恩先生无言以对,抬眼望向对着伊丽莎白猛献殷勤的柯林斯先生,“看来小柯林斯先生在你家很不受欢迎那!” “他的性格,不太讨莉齐喜欢。”莉迪亚就事论事,心中暗想,伊丽莎白这会大概明白柯林斯先生的心思了吧。以后大概不会对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的姻缘,指手画脚了。 “以莉齐的性格,确实瞧不上小柯林斯先生。”肖恩先生回忆之前和柯林斯先生的短暂交流,顿时呵呵笑起来。 莉迪亚摸着暖手笼柔顺的狐狸毛,莞尔一笑。 ☆、第58章 夏洛特的选择 “伊丽莎,” 夏洛特轻唤一声,瞅着好友伊丽莎白灵动无辜的大眼睛,再瞟一眼热情发表小说无用论高见的柯林斯先生,无奈地叹口气。 伊丽莎白她真的没看出来吗?柯林斯先生热情追求的对象是她,并非她! 夏洛特并不愿指责好友伊丽莎白多管闲事,怪她不理解她在家的尴尬处境,破坏她一生中,或许唯一能体面脱离卢卡斯家的机会。和柯林斯先生经过短暂交流,冷眼旁观他对伊丽莎白各种献殷勤的举动后,夏洛特愈发坚定柯林斯先生会是个不错的储物柜,而且她并担心婚后俩人的相处。 从柯林斯先生的言谈可以断定,他每天早起就忙着为教区民众讲道奉献传播福音,一天之中待在家里的时间极少。夏洛特挺喜欢柯林斯先生勤奋的工作态度,这也表示,她能拥有更多独处的时间,可以将自己婚后的生活安排得更加悠闲自在。 夏洛特也明白,伊丽莎白是为她着想,不愿意她为了拥有一份安定的生活,就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全部出卖。可她忘了,她夏洛特*卢卡斯不过是个快满二十七岁,相貌平凡没有嫁妆的老女人。 没有女人不幻想自己能找到一位年轻英俊富有的情人?夏洛特自然也不会例外。但她更清楚,幻想和现实必须分开。再美好的幻想。也给不了夏洛特稳定的生活保障。在她衣食无忧之前,爱情对她而言就是用不起的奢侈品。 她从不期待自己能从柯林斯先生那里获得期待的爱情,更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为了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能睡在拥有单独浴室和壁炉的房间,夏洛特心中已经做好和伊丽莎白决裂的准备。 就同莉迪亚说的,生活是她的,是悲是喜是苦是甜,都将由她一人承受!她和伊丽莎白都无权干涉属于她一人的未来。 “夏洛特,这本小说挺不错的。”伊丽莎白慌乱中出错,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讲道集,翻开来热情推荐。 柯林斯先生一看是他最擅长的讲道集,误以为伊丽莎白是故意拿错的,目的是为了增加他对她的好感。他心里甚至确定,昨天伊丽莎白说她喜欢小说,不喜欢讲道集一类深奥艰涩的书籍,是为来掩饰她对他难以启齿的好感。 亏得伊丽莎白没有读心术,不然听到柯林斯先生的心声,一准将手中的讲道集砸在他脸上。 “柯林斯先生,有空的话,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在汉斯福教区的事情?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夏洛特笑容温柔,语气带着微微谦卑姿态。她对伊丽莎白惊恼的眼神,视若无睹。 柯林斯先生很乐意在一位淑女面前表现风度,而且从昨晚抵达班纳特家后,五个表妹对他的态度都比较冷淡漠视。莉迪亚稍微好些,但依旧比不上一看就特别温柔善良,眼睛里全是对他敬仰崇拜的卢卡斯小姐。 伊丽莎白咬住下唇,死死盯住因为夏洛特有意搭话,而变得神采飞扬、夸夸其谈的柯林斯先生。看到真人以后,伊丽莎白愈发认定,柯林斯先生配不上夏洛特。夏洛特不该为了他那些肤浅的外在条件,就委屈自己下嫁。 她难受的是,她的一番好意,不被夏洛特接受。伊丽莎白几乎不用想象,就能看到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的婚姻悲剧。一对什么地方都不匹配,性格爱好言谈举止都不相称的夫妻,怎么可能得到幸福? 莉迪亚到底对夏洛特说了什么?使得她坚信,柯林斯先生会是她此生最好的选择。伊丽莎白下意识地书店内部搜索莉迪亚娇小的身影,发现她和书店主人肖恩先生坐在一张书桌的两旁,悠哉哉地交谈中。 这时,书店的工作人员走到三人面前,说肖恩先生邀请他们一块喝咖啡。 柯林斯先生和夏洛特欣然答应,说笑着走过去。伊丽莎白眼神复杂,在她心情彻底平复之间,她拒绝和自己的妹妹坐在一起。她想也不想,找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拒绝邀请。 一看到肖恩先生,柯林斯先生便发挥他的口才,格外客气有礼地感谢肖恩先生的邀请,搜刮肚肠赞美他书店布置。夏洛特心情愉悦地坐到莉迪亚身旁的座椅上,用眼神暗示,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中。 莉迪亚见了,脸上的笑容比简看到彬格莱先生那一刻还要甜蜜。 她没太在意伊丽莎白糟糕透顶的坏心情,笑眯眯地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赞美夏洛特的善良能干,她父亲卢卡斯爵士在麦里屯的名声威望,母亲卢卡斯爵士夫人的优雅得体,家里弟妹乖巧听话……总之好话是一个劲地往卢卡斯一家人身上夸,都快把他家夸耀成为麦里屯体面人家的代表了。 柯林斯先生听了,愈发满意夏洛特在拥有如此优越家庭环境下,没有骄傲自满,仍然温顺听话的性格。他倒是没怀疑莉迪亚夸奖卢卡斯家别有用心,反而认为班纳特家最小的表妹真是他的知音。 可惜她年纪太小,还未成年。不然,她会是班纳特家最合适的妻子人选。柯林斯先生眼神遗憾不舍地瞅了几眼笑颜如花,愈看越顺眼的莉迪亚。 夏洛特目瞪口呆地听着莉迪亚对卢卡斯家不花钱的赞美。假如不是对莉迪亚的性格有些了解,她都不敢相信,莉迪亚从头至尾赞美到底的卢卡斯家,是她穷得只剩下爵士这层遮羞布,生活了快二十七年的卢卡斯家。 肖恩先生尽量抚平脸部因为憋笑抽搐的肌肉,看向莉迪亚的眼光,充满了赞赏。他今天才知道,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才是五个女儿中,最有风趣幽默的一位。他突然间很期待过几天的伦敦行了。 喝完咖啡,莉迪亚他们几人再次感谢肖恩先生的热情招待,起身告别。 从书店出来,夏洛特遗憾地表示,她必须先离开去办自己的事了。临行前,她多次态度恳切地向柯林斯先生请求,下次再见,请他一定要向她详细描述汉斯福教区的美丽风光和他口中的大恩人德*包尔公爵夫人。 站在街道上,目送夏洛特乘坐的马车离开。莉迪亚抱着暖和的白狐狸毛暖手筒,心情极好地扭过头,对展示绅士风度,主动帮她拎书的柯林斯先生,和颜悦色地询问:“柯林斯表兄,我们接下来是去菲利普姨妈家,还是去其他的地方继续游览?” 伊丽莎白绷紧脸皮,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回家。我累了。” 柯林斯先生听她这么说,连忙殷勤道:“既然伊丽莎白表妹累了,就由我先护送两位表妹回家吧。” “找个人去菲利普姨妈家通知一声,免得一会他们到‘克拉克借书处’找我们。”莉迪亚抬头,在街道上找了找,看到几个在一块玩的男孩子,冲他们招招手。她从手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个便士,交给其中一个男孩,小声嘱咐他带口信去菲利普律师家给他太太。小男孩在同伴羡慕的眼光中,接过一便士,撒腿跑去传口信。 三人漫步到吉格斯停靠马车的广场,柯林斯先生在扶两位表妹上马车后,转身去取他自己骑来的马。 “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伊丽莎白的两只眼睛,牢牢盯住莉迪亚冷静理智的双眼,咬牙切词地质问:“莉迪亚,你的血是冷的吗!人的感情,在你心中,就像是可以用来任意买卖的物品。不管是谁,只要出得起价,就可以随意交易。” “夏洛特的感情,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柯林斯表兄是什么样?你又不是没看到。那样一个让人从心底里厌恶的男人,怎么配得上温柔善良的夏洛特?” 面对伊丽莎白严厉的指控,莉迪亚始终神色平静,不愿开口说一句话为自己辩解。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了吗!”伊丽莎白不依不饶,冷冷笑道:“我会睁大眼睛看,你将来会为了什么样的男人出卖自己的爱情?” “莉齐,”莉迪亚毫不在意地笑笑,“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哪怕为此受到指责和痛斥,她都不会改变初衷。 “值得?”伊丽莎白抬高下巴,刻薄地讥嘲,“你的值得,就是把自己不要的男人,以怜悯的态度,施舍给别的女人。” “柯林斯表兄,是妈妈为你选择的婚姻对象,莉齐。”莉迪亚神色淡淡地垂下眼睑,藏在暖手筒里的双手,用力握紧拳头。 “只要我不同意,妈妈就不能强迫我嫁给他。”伊丽莎白底气十足,从班纳特先生对待柯林斯先生的冷漠态度来看,她的父亲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莉迪亚抬眼,似笑非笑地凝视伊丽莎白那张充满骄傲的脸孔,“妈妈怀孕了。” “爸爸希望她能生下一个男性继承人。”这句,她几乎含在口中。 伊丽莎白面色白了白,正要开口反驳,柯林斯先生“得得”骑着马抵达马车旁,和两位表妹微笑示意过后,跟着马车缓缓出发。途中,他继续高谈阔论,伊丽莎白很不给面子地扭过头。莉迪亚微笑聆听,到有趣的地方,就开口附和几句。 柯林斯先生似乎也觉察出伊丽莎白的态度不对。然而,他向来自诩条件不错,娶班纳特家姐妹完全属于降低自己对妻子的要求。所以,他一厢情愿地认为伊丽莎白冷冰冰的态度,是年轻小姐在出嫁前的羞恼。 ☆、第59章 伊丽莎白的忧虑 莉迪亚和伊丽莎白提前返家的行为,引来班纳特太太大呼小叫。她当着柯林斯先生的面,丝毫不顾及伊丽莎白难看的脸色,滔滔不绝地拿她固执己见的坏脾气说事。莉迪亚是她最爱的女儿,班纳特太太从不认为她会犯错。即使犯错,那也是被她姐妹连累。 柯林斯先生一听训话的内容,脑子里打算找伊丽莎白当妻子的念头顿时开始动摇。他要娶的是一位温顺听话的妻子,而不是像驴子一样固执己见的女人。 和伊丽莎白接触的时间不多,柯林斯也不能肯定班纳特太太的话,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 于是,他决定,暂时先观察几天,等确定伊丽莎白表妹真正的品德,再考虑俩人结婚的问题。柯林斯先生一直将婚姻当做人生的头等大事。觉得男人到了他的份上,决不能为了结婚而娶一个性格脾气各方面都糟糕的女人。 他结婚是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不是为了生个继承人。原本,柯林斯先生瞧不上班纳特家的表妹,但为了能在接收班纳特家财产的时候,更加心安理得,他才决定娶一个班纳特的女儿当做补偿。 不然,以班纳特家女儿,每人名下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的穷酸相,柯林斯先生是绝对瞧不上的。 伊丽莎白的心情本来不好,以前她对班纳特太太的偏心眼,并不在意。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突然觉得班纳特太太话里话外偏袒莉迪亚的行为,特别刺眼,让她心口很不舒服。 她没耐着性子留在原地听班纳特太太没完没了的唠叨,随便找了个借口,和柯林斯先生道了个歉,理都没理站在一旁的莉迪亚,急匆匆返回房间。伊丽莎白蓦地发现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劲,充满了本不该存在的嫉妒心,完全失去平日冷静的判断力。 不该这样的?伊丽莎白平躺在床铺上,望着头顶华丽的床幔,反思自己最近的言行。从尼日斐花园搬进新租客,她沉稳的心便开始变得浮躁不安。 彬格莱先生在舞会对简的一见钟情,让伊丽莎白心中倍感欢喜;彬格莱姐妹高傲看不起乡下人的冷漠态度,又让伊丽莎白刚生出欢喜的心,蒙上一层浓重阴影;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直言不讳的讽刺挖苦,瞬间刺痛了伊丽莎白骄傲的内心;夏洛特听从莉迪亚冷血的建议,主动追求柯林斯表兄的行为,更令她遭受不被家人朋友理解的痛苦。 即使夏洛特曾经单独找过她,告知莉迪亚会如此做的真实用意。可伊丽莎白仍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姐妹,打着为她好的旗帜,从而毁掉夏洛特一生的幸福。 柯林斯表兄配不上夏洛特,他们婚姻,终将会是一场悲剧!伊丽莎白坚持己见。 躺在床上,伊丽莎白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事。莉迪亚冷静异常的双眼,微笑冷淡的面容,一直都在她脑海中重复出现。伊丽莎白忽然意识到,从索菲亚小姐到来后,莉迪亚越来越像一位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而不是英格兰乡下普通乡绅的女儿。 伊丽莎白不喜欢莉迪亚的这种改变,看着优雅高贵,实际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索菲亚小姐的细心设计。伊丽莎白看不懂班纳特家雇佣的女家庭教师,不理解她对莉迪亚另眼相待,精心培养的原因。 一个英格兰乡村普通乡绅的女儿,在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到索菲亚小姐教的那些功课!索菲亚小姐马上就要离开英格兰前往俄罗斯了,在她走后,伊丽莎白的疑惑,更得不到解答。她总觉得索菲亚小姐和莉迪亚之间,藏着一个很深的秘密。 伊丽莎白渴望获得答案,但她更明白,无论索菲亚小姐还是莉迪亚,都不会轻易将秘密告知她们不信任的人。而她和莉迪亚的关系,很一般。索菲亚小姐和她,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基本没来往。 如果说索菲亚小姐,使伊丽莎白觉得莉迪亚变成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今天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的会面,则彻底点燃了她胸口沉积的怒火,加倍质疑索菲亚小姐的教导。 有时,她都不敢相信那个冷静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少女,是曾经乖巧听话的莉迪亚。伊丽莎白无法责怪年幼无知的莉迪亚。她才十六岁未满,还未正式开始交际,自然无法认识到人心的险恶。 伊丽莎白承认,索菲亚小姐教的功课都非常有用,但那只针对家境富裕的淑女。班纳特家的女儿,都是只拥有微薄嫁妆的穷姑娘。学得越多,心就越贪婪,越不会满足。 她很怕,莉迪亚会变得和讨人厌的彬格莱姐妹一样高傲,只看得起同等身份地位或是有钱有势的人。彬格莱姐妹有两万英镑的嫁妆,和一个善于经营的兄弟。莉迪亚*班纳特只有四个和她同样贫穷的姐姐,一个神经质的母亲,和消极面对生活的父亲。 伊丽莎白控制不住心底的担忧,害怕莉迪亚在她正式进入社交以后,会对麦里屯这个小镇子产生失望的情绪,从而生出和家中雇佣的女仆吉娜同样的念头,到繁华的伦敦去。 伦敦城里漂亮的女人还会少吗?莉迪亚或许长得漂亮,可法律规定,长子可以继承家业。次子以下的儿子为了不脱离他们的生活圈子,就必须娶一个嫁妆丰厚的淑女。像莉迪亚这样地位微贱的漂亮女孩,他们最多是养在外面当情妇,绝不可能生出娶她们回家当女主人的念头。 莉迪亚*班纳特除了那张令女人嫉妒的漂亮脸蛋,其他什么都没有!高贵优雅的言谈举止,只会使她在将来麦里屯的舞会上显得格格不入,令周围的人生出距离感。 女人的美貌并不长久,莉迪亚不可能永远年轻漂亮,早晚有天她会失去仅拥有的美貌。伊丽莎白不愿看到那一天到来,看着自己的妹妹年轻时风光无限,衰老时犹如天上的流星,瞬间划过黑暗的天空,什么都没在人心中留下。 不能怪年幼的妹妹,只能苛责负责教养她的女家庭教师索菲亚小姐。她严重怀疑,这位父母双亡的法国孤女如此尽责教导莉迪亚不安好心。如果不是索菲亚小姐即将离开班纳特家,前往俄罗斯。伊丽莎白肯定会亲自找她详谈,确定她的无害。 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伊丽莎白心里不是滋味,嘴角浮出苦笑。站在她的角度,她认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朋友家人好;站在夏洛特莉迪亚她们的立场,恐怕认定她在多管闲事,没能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 夏洛特在卢卡斯家的尴尬处境,她如何不知?伊丽莎白也想帮助好友,但她不想和莉迪亚做同样的事,给夏洛特介绍一个各方面都极其差劲的男人,毁了她下半生的幸福。 她死死咬住下唇,柯林斯表兄真的真的配不上勤劳善良的夏洛特! 然而,伊丽莎白从未想过,柯林斯先生是怎么想的?连班纳特家的姐妹,他都一厢情愿地认为是低娶,更何况没长相没嫁妆年纪又偏大的夏洛特。 看到小希尔先生和他朋友的一瞬,伊丽莎白眼睛顿时一亮,小希尔先生不就是最理想的对象。他虽然是班纳特家女管家的儿子,可受过高等教育,在伦敦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并且长得也不差,性格也正直。 他带来做客的朋友,也是位风趣幽默,性格和善的年轻先生。然而,在探听得知奥布莱恩先生是爱尔兰人,伊丽莎白顿时和她母亲班纳特太太一样,熄掉代为介绍的心思。 奥布莱恩先生不行,还有小希尔先生。伊丽莎白相信,以夏洛特的精明能干,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家庭主妇。看她把卢卡斯家打理得多井井有条,弟妹们照顾得多好。 夏洛特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忙于工作的小希尔先生,一定需要这样的太太。 没等伊丽莎白高兴一会,她就发现小希尔先生热情的目光,始终只关注一个女人,班纳特家美貌的大女儿简。看到这幕,伊丽莎白灰心失望,男人的眼睛怎么都只看得到长相好看的女人,看不到那些相貌平凡女人的内在。 身边的男人拔拉来拔拉去,伊丽莎白悲哀的发现,只剩下一个她瞧不上眼的柯林斯先生。 她心底忍不住生出一股无望的情绪,难道上帝也在捉弄她!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注定成为夫妻吗? 伊丽莎白叹口气,翻了个身,打算午餐之前,都不出现在起居室和餐厅,或是其他有可能会碰到莉迪亚和柯林斯先生的地方。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不给柯林斯先生好脸色,不顾家里有客人,和莉迪亚争吵起来。 决定刚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吉娜的唤声,“莉齐小姐,太太请你到楼下去。简小姐她们从麦里屯回来了。” 伊丽莎白沉着脸,懒懒地应了声,爬起来对着不清晰的梳妆镜理了理发型,整了整裙子,迈着有气无力地步子,离开房间,进入吵得她头痛脑胀的起居室。 瞥见坐在长沙发上,笑容灿烂的莉迪亚,她脸色一冷。 ☆、第60章 讨厌的绅士 “玛丽小姐,您喜欢看书吗?” 瞥了眼热烈谈论彼此小时候趣事的小希尔先生他们几个,奥布莱恩先生目光专注地凝视玛丽,不顾她清秀的小脸蛋,挂着的不耐烦,笑容亲切地询问。问完,他又不等玛丽回答,自顾自道:“我很喜欢看书,尤其小说。” “饱含哲理性的悲剧爱情小说,是我的最爱。”他故意挑起这个话题。 “我不喜欢看书,更不喜欢看小说,最讨厌与哲理有关的东西。”玛丽面无表情,冷冰冰地应答。 她真搞不懂眼前这个爱尔兰的绅士脑子,是不是同班纳特太太一样有神经方面的问题?不去陪简、伊丽莎白她们两个大美女和有个性的美女说笑,一个劲缠着她这个班纳特家最不起眼的女儿做什么?再不济,还有凯瑟琳的活泼可爱,莉迪亚的乖巧听话。 如果不是班纳特太太一再警告,玛丽连房门都不想出。别提招待这个比柯林斯表兄还要讨厌的男人! “那真遗憾,玛丽小姐。”奥布莱恩先生脸上的表情可不像他的说话,脸上的笑容看着特别刺眼。 玛丽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男人是她最讨厌。奥布莱恩先生更是个中之最。 “我不感到遗憾。”玛丽口气强硬地回了一句,“奥布莱恩先生。” “玛丽小姐,你喜欢什么花?”奥布莱恩先生耸耸肩,依旧神态轻松地继续纠缠,“我比较喜欢玫瑰,尤其红玫瑰。它是我见过的最美丽花朵。” “我喜欢蓝玫瑰。”玛丽盯了眼他,给出一个根本不可能成真的答案。 奥布莱恩先生不以为意,丝毫不为玛丽厌烦的态度生气,脸上露出愉快的神情,深情款款地道:“倘若我是一名花匠,必定满足玛丽小姐的心愿,为您培育出你心爱的蓝玫瑰。” “很遗憾,奥布莱恩先生。花匠这门手艺,也需要通过专业学习。”玛丽偏过头,斜睨她这辈子最厌恶的男人,用一种讥嘲的口吻炫耀,“而且,我在前不久,已经收到心爱的蓝玫瑰了。” 奥布莱恩先生惊异地瞪大双眼,蓝玫瑰这种花,真的存在?他皱皱眉,审视玛丽与她四个姐妹相比,流露着得意的平凡脸蛋。看情形,她不像是在撒谎骗人。难道真的有花匠培育出了神秘的蓝玫瑰?为什么在伦敦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从没人提起过。奥布莱恩不相信,会有花匠愿意舍弃这份荣耀。 “奥布莱恩先生,您想参观我的蓝玫瑰吗?”玛丽扬起头,唇边勾起讽刺的微笑,“您可以成为第一位欣赏到它的尊贵客人。” 她没透露的是,所谓的蓝玫瑰,不过是莉迪亚突发奇想,拿调制的特殊颜料浇灌白玫瑰染色而成。然而这个秘密,只要她、凯瑟琳和莉迪亚不说出去,谁都不会知道。即便知道,他们也未必能用相同的方法,染色出神秘的蓝玫瑰。 奥布莱恩先生面露有礼的微笑,“我很荣幸能接受这份邀请,玛丽小姐。” “请跟我来,”玛丽站起来,面容冷淡地发出邀请,“奥布莱恩先生。” 她一起身,小希尔先生和柯林斯先生连忙按照礼仪,跟着站起。奥布莱恩先生借机朝好友挤挤眼睛,嘲弄他在爱情面前胆小怯弱的行为。 简怔了怔,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不是很赞同地问道:“玛丽,你要带奥布莱恩先生去哪里?”这位来自爱尔兰的绅士,什么时候和玛丽关系如此亲密了? “要到外面散步吗?”凯瑟琳嘴巴快地接下去,脸向窗户的方向瞅了瞅,“好像要下雨了。” 伊丽莎白也表示反对,“冬季的下雨天不适合散步。” “奥布莱恩,”小希尔先生轻松笑道:“假如你希望玛丽小姐生病的话,我不会阻拦你邀请一位淑女雨中散步的浪漫行为。” 柯林斯先生发现,他插不上一句话。起居室的所有人,都好像约好了,集体忽略他的存在。一时间,他心里特别气恼。 “玛丽,你可以带奥布莱恩先生去我阁楼的小书房,或是楼底下新修的玻璃暖房参观。”莉迪亚建议。 她一直都留意玛丽这段时间的心情变化,很希望她能放下破坏简幸福婚姻的心结。所以,当看到奥布莱恩先生缠着玛丽逗弄的行为,莉迪亚没有立即上前解围,反而希望这位来自爱尔兰性子不羁的先生,能让玛丽走出心理阴影。 “莉迪亚,我想带奥布莱恩先生去楼下的玻璃暖房,看你专门为我培育的蓝玫瑰。”玛丽不理睬其他人,只对莉迪亚解释理由。 “蓝玫瑰?”小希尔先生惊呼出声,想也不想直接提要求,“玛丽小姐,您不会介意再多加一个对神秘的蓝玫瑰倍感好奇的绅士吧。” 伊丽莎白和简难掩震惊,相互对看一眼,莉迪亚什么时候弄出这么个大惊喜?她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凯瑟琳帮忙浇了好几天的特殊颜料,亲眼看着白玫瑰变成蓝玫瑰,“玻璃暖房种了好几十盆。莉迪亚说,等圣诞节,会作为礼物赠送给家里的客人。让大家都分享下蓝玫瑰的神秘。” 神秘个鬼!不过是用颜料浇出来的假花。也就玛丽没见识,拿出来炫耀。凯瑟琳在人没注意的时候,不屑地撇撇嘴角。亲眼目睹莉迪亚造假的过程后,凯瑟琳开始对颜色奇怪的花朵,都抱一种科学的怀疑态度。 柯林斯先生迫不及待地询问,“玛丽表妹,能否向我介绍那位培育出蓝玫瑰的花匠?我回去后,想向德*包尔公爵夫人推荐这位杰出的花匠。” “班纳特家只雇用了花农,没请花匠。家里的花,都是由莉迪亚亲手培育。”凯瑟琳带着不屑的神情望着听了她话后,微微尴尬的柯林斯先生,“柯林斯表兄,莉迪亚恐怕无法为您口中的公爵夫人服务。” “柯林斯表兄,您回汉斯福村的时候,能否帮我把我亲手培育的蓝玫瑰,作为礼物赠送给德*包尔公爵夫人。”莉迪亚笑笑,心平气和地请求。 柯林斯先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莉迪亚表妹,您真是善心的小姐。德*包尔公爵夫人如果能在罗新斯花园见到您,一定会非常喜欢您。并且愿意亲自照顾您,教导您。” 他再度遗憾,莉迪亚为什么是班纳特家最小的女儿?班纳特夫妇绝不会同意将未成年的小女儿许配给他,柯林斯先生在这方面也有自知之明。 看到这幕,奥布莱恩先生笑容奇怪地转头,对刚才还得意炫耀的玛丽,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为您培育心爱蓝玫瑰的花匠,是您的妹妹莉迪亚小姐!” “你眼神什么意思?”玛丽当场拉下脸,压低嗓音,愤愤不平地质问:“瞧不起人吗?莉迪亚喜欢养花种草、培育新品种花卉的爱好,就算拿到英国宫廷去说,也并不丢人。” “我的眼神,自然是赞赏了。”奥布莱恩先生轻描淡写地笑问:“玛丽小姐和莉迪亚小姐的关系似乎很好。我仔细回忆了下,我刚才的话中,似乎并没有鄙夷莉迪亚小姐的意思。而您没必要急着为她高雅的爱好,进行辩解。” “就我个人而言,我十分赞成一个淑女拥有自己特殊的爱好。绘画文学创作骑马养花,不管哪一项,都能令她们看上去更有魅力。我相信,您的妹妹莉迪亚小姐,在成人之后,会是位非常聪慧迷人的小姐。” 玛丽面色大变,直接口气不善地拒绝,“奥布莱恩先生,您是爱尔兰人。相信您的家人,也不希望您娶一位英格兰乡下普通乡绅的女儿,当您的妻子。” 奥布莱恩先生忍不住了,笑声爽朗,注意到起居室中大家奇怪的眼光,连忙耸耸肩,摊开双手,面不改色地撒谎,“对不起,刚才玛丽小姐给我讲了一个很好玩的笑话。” “玛丽讲笑话?”小希尔先生都不相信。 简的眼睛里上闪过一丝担忧,玛丽和奥布莱恩先生好像走得太近了;伊丽莎白心事重重,没关注自家姐妹和家里男客之间的暗潮汹涌;凯瑟琳神经大条,完全不在意玛丽将来嫁给谁?只要不是爸爸班纳特先生的仇人和罪犯,随便她选择。 莉迪亚蹙蹙眉,她不是正宗的英格兰人。对爱尔兰、苏格兰、威尔士和英格兰之间的恩怨是非,并不是很在意。她想得很简单,只要双方的父母同意,男女双方也都相互爱慕,那就是一桩好婚事。 “她讲了一个关于爱尔兰人和英格兰人之间的笑话。”奥布莱恩先生模棱两可地简述。 面对大家探询的各色目光,玛丽又羞又恼,想大声辩驳,可又怕坏了莉迪亚清白的名誉,忍了好久,眼眶微红地承认,“我给奥布莱恩先生讲了一个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小笑话。” “那个笑话一点都不可笑,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她急切地补充。 奥布莱恩先生神情严肃地点头,“确实是一个关于宗教民族地位婚姻忠诚的严肃话题。” “这也能叫笑话!”凯瑟里失望地摇摇头。 简眼中的担忧加深,一个爱尔兰男人,不可能给玛丽幸福。她必须找机会和玛丽说说,让她别对奥布莱恩先生产生好感。简也不想强行阻拦妹妹的爱情,只是残酷的现实迫使她不得不做这个破坏妹妹幸福的恶人! ☆、第61章 改观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转移到楼下刚修好没几天,由楼底下的一间小会客厅改建而成的玻璃暖房。进入里面,壁炉里的木柴烧得火热,各种植物生机勃勃地在小会客厅延伸出去的玻璃屋的木架子上,展现优美身姿。 奥布莱恩先生是个植物学爱好者,看到摆在木架子上,在英格兰属于比较稀奇的植物,忍不住发出惊叹。 他原以为,一个英格兰乡下普通乡绅女儿的玻璃花房,最多种些常见的花草。所谓的蓝玫瑰,肯定是用颜料一朵朵染的。没想进入一看就是新修建的玻璃暖房内部,才晓得玛丽对妹妹莉迪亚的骄傲,不是没来由的。 “收藏这么多品种的花草,莉迪亚小姐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奥布莱恩先生不得不承认,他今天大开眼界了。居然在乡下一个普通乡绅刚修建的玻璃暖房内,见到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植物品种。 玛丽面容严肃,眼神认真,“过去我们家没有玻璃暖房。很多娇贵的花草,一到冬天就经不住英格兰冬季的寒冷。莉迪亚为此整日愁眉不展。她千方百计托人从国外找回来的种子和幼苗,好不容易养到活株,可一到冬天就因为天气的关系,全部死亡。” “莉迪亚小姐的这个爱好,非常需要花费心血和精力。”还有金钱。奥布莱恩先生深以为然,“我在爱尔兰的家里也养了不少花草,平时都由专业的花匠进行养护。我自己虽然了解些常识,但就个人的动手能力,确实比不上莉迪亚小姐。” “希尔曾经笑话我说,不雇佣专业花匠的话,我连棵非洲仙人球都养不活。”他神态轻松地自嘲一笑。 玛丽感受到奥布莱恩先生的诚意,心里对他的厌恶感顿时减轻不少,友好地安慰,“我也不擅长这方面。通常都是我说我喜欢什么花草,莉迪亚就给我种。上次姐妹聊天的时候,她提起蓝玫瑰,我就说很想亲眼看见。” 她唇瓣边绽放幸福的微笑,“在我都快忘掉的时候,她突然和吉蒂捧了一盆蓝玫瑰送到我房里。说是她们俩送给我的礼物。” 看到她一改愁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奥布莱恩先生呆了呆。玛丽也不是真的长得不好看!她的笑容,比他在伦敦城里遇到那些女人矜持虚伪的笑容,可爱多了。奥布莱恩先生不喜欢千篇一律,好像从教科书上走出来的淑女。 班纳特家五个女儿,最小的女儿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已经让人开始捉摸不透了。在她的家人面前,她表现得比较自然。在外人面前,他们三个男客,以及到外面遇到其他麦里屯的居民,她脸上的笑容就比较公式化。 奥布莱恩先生并不是觉得莉迪亚戴上面具伪装自己的真实性情做法不好,女人早晚都会因为周围的环境学会保护自己。他家族的女人,都戴着这样一副优雅高贵的面具。奥布莱恩先生只是感叹,莉迪亚戴得太早。她还小,才十五岁半,十六岁都不到,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这快逼着自己进入成人复杂的交际圈,学会用公式化的微笑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家庭环境,逼人成长! “你们姐妹的感情,真的很好。”奥布莱恩先生这句赞美绝对发自真心,没有之前话里话外透着的一股子调侃。 玛丽眉飞色舞,强调一句话,“我们是姐妹。” “对!你们是姐妹。来自同一父母。”奥布莱恩先生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干净,灰蓝的眼睛里,冰冷一片。他茫然若失的样子,顿时勾起玛丽的愧疚心,觉得自己不该在奥布莱恩先生面前炫耀姐妹感情。从他冰冷毫无生气的态度来看,奥布莱恩先生在爱尔兰的家族,似乎并不和睦幸福。 她飞快地瞟了眼奥布莱恩先生英俊的脸庞,嗫喏地岔开话题,“莉迪亚种的蓝玫瑰,必须每天浇灌特殊的营养液。不然,花会迅速凋零枯萎。” 奥布莱恩先生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出手,轻轻抚摸连花骨朵都没有的玫瑰花叶片,低声道:“营养液是玫瑰能否开出蓝色花朵的关键吧。” 玛丽愣住,使劲摇头,“我不知道。您别问我。” “我对这方面的问题,一窍不通。连营养液的事情,也是吉蒂,就是凯瑟琳告诉我的。”她紧跟着补充。 凯瑟琳说,蓝玫瑰能够给班纳特家增加不少收益。伦敦上流社会圈子里的贵人们,一定会竞相追捧它。 “我没想探寻其中的秘密,玛丽小姐。”奥布莱恩先生脸上挂着隐约的笑容,仿佛之前冰冷的模样,只是玛丽的错觉。他的目光扫视玻璃暖房内部舒适的布置,壁炉,沙发,靠着墙壁的书架,旁边可以用来写作休息的小圆桌,舒适的安乐椅,从天花板吊下来的藤萝植物,摆在木架子上的名贵花草……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处处流露着班纳特家五位小姐平日的喜好。 那个小书架,肯定是玛丽小姐的。奥布莱恩先生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即使玛丽一口否定她喜欢看小说,但以奥布莱恩先生的精明细心,一早就猜到她平时最喜欢做的事。看书,做读书笔记,写点小作品供家人在晚餐后欣赏,还有钢琴。他没错过玛丽瞥向钢琴时眼睛里迸射出的刺眼光芒,那是只有酷爱演奏的人才会显露出来的情绪。 玛丽急忙辩解,“我也没认为您会对它感兴趣,奥布莱恩先生,您对它如何变成蓝色没兴趣,对吗?”直接断了奥布莱恩先生探索蓝玫瑰种植秘密的途径。 奥布莱恩先生抬高眉头,有些意外玛丽聪明地反击,“玛丽小姐,我曾说过,我是个连非洲仙人掌都养不活的笨蛋!” “这些都是蓝玫瑰吗?”他知情识趣地指着木架子上摆满的玫瑰花盆,绿色繁茂的枝叶,预示着它们都很健康。 玛丽松了口气,尽量以平淡温和的语调与他交谈,“应该都是。” “都挂着小牌子。”奥布莱恩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从繁茂的玫瑰叶片底下,捏起人指甲大小的硬纸片,上面清晰地写着“蓝玫瑰”。 玛丽凑过去看了眼,开心地赞叹,“这法子好。像我这样不懂花的人,也不会认错了。就算不认识,也能马上从书上找到正确的答案。” “玛丽,你过来下,好吗?”简回头,无意瞥见玛丽和奥布莱恩先生亲密凑在一块的情景,眉头不由皱紧,赶紧出声叫唤。 “我先过去下,奥布莱恩先生。您可以到壁炉旁的沙发上,让女佣给您送杯红茶,拿本植物学方面的书籍,查阅一番。”玛丽提裙行了个礼,笑容亲切的建议。 奥布莱恩先生环顾四周,看大家都似乎都有伴,不觉耸耸肩,“那我过去坐会。”他躬身,等玛丽离开后,坐到壁炉旁的单人椅上。吩咐一旁等候的女仆吉娜,送一杯红茶过来。 “简,你找我有事吗?”玛丽走到简身旁,满心愧疚地低垂下头。她不太敢和简温柔的眼睛对视,害怕从里面看到她不愿意看到的情绪。 简怜悯地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心内不由一阵难过,微微笑道:“不是我找你,是小希尔先生好像找你有事。”她找理由推脱。 “小希尔先生找我?”玛丽诧异,怔怔注视简复杂的眼睛,不明白她所要表露的意思。当年帮小希尔先生转交爱慕信,并非出自她的本意。玛丽也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做错了。一封没有得到回应的爱慕信,并不会影响到简和彬格莱先生的感情发展。况且,简也不可能留着那样一封信件,给自己未来的丈夫抓证据。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在那,和莉齐在一起,你可以亲自去问问。”简的目的就是分开奥布莱恩先生和玛丽,不让俩人继续拥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打算晚上找莉迪亚聊聊,请她出面劝玛丽。她这个妹妹的分量,比她这个长姐在玛丽心中分量更重。 玛丽糊里糊涂地应了声,朝小希尔先生所在的位置走过去。莉迪亚瞧见了,站到简身侧,不解地问:“奥布莱恩先生不好吗?” “他很好。”简美丽的脸上浮现一丝愁容,“可他是爱尔兰人。”从他日常的穿着,说话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一丝骄傲,都表明他的家族在爱尔兰并不简单。 “很严重吗?”莉迪亚终于显露出她在这方面的的无知。 简点头,“不但妈妈不会同意,连爸爸也未必赞成。奥布莱恩先生的家族,更不会允许他娶一个英格兰妻子。” “莉迪亚,不能给他们感情发展的机会。即使这么做很残忍,我们也必须如此。不然,玛丽今后会非常非常痛苦,比舍弃这段还未开始的感情,更加痛苦万分。” “我并非在危言耸听。”简的眼神难得认真。 莉迪亚若有所悟地低语,“这的确是一个关于英格兰人和爱尔兰人之间的严肃笑话。” “莉迪亚,帮忙劝劝玛丽。”简真诚请求。 莉迪亚左右为难,“我只能说会尽力,但不能保证。” 玛丽的感情和夏洛特的不一样,她贸贸然插手其中,就显得太强权霸道了。那位奥布莱恩先生看着也不像是好说话,会让无关紧要的人干涉他感情的男人。 夏洛特是没得选择,也等不起。错过柯林斯表兄,能满足她简单条件的下一个男人都不知道会在哪儿?玛丽,只要她的小说顺利出版,她就能在生活中占据主动权。一个有自我生存能力的女人,对婚姻的看法,与只能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完全不同。 她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第62章 出版 “希尔先生,”玛丽来到小希尔先生的身旁,见他神采飞扬地和伊丽莎白回忆俩人小时候爬树偷鸟蛋去河边摸鱼的各种丑事,微微犹豫了下,开口打断俩人的谈话,“莉齐,对不起。我能插句话吗?简说,您找我有事。” 小希尔先生怔住,立马想到好友奥布莱恩先生没事待在玛丽身旁的情形,随即猜到简撒谎的用意,神色平静地帮她圆谎,“我就和简提了提。说等您有时间的时候,想找您要几本书。” “有本书的内容,是关于尼斯湖水怪的爱情悲剧。”他用话提醒玛丽,他此行返回浪搏恩村的真正目的。 伊丽莎白听他们聊起这个话题,说了句玩笑话,抬头在玻璃暖房里搜索了下,看到简和莉迪亚站在一块说话,俩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严肃,她心底不禁起了好奇心。忘了之前决定和莉迪亚暂时不说话的念头,走过去,故意拿其他的理由打趣,“你们俩又在这儿聊和彬格莱先生相关的话题了吗?不是都约好了,明天两家一块去爬山。” 自从尼日斐花园的红茶事件发生以后,为了避免麦里屯居民口中的谣言越传越离谱,彬格莱姐妹和班纳特家小姐们之间的来往愈发频繁。基本是今天你邀请我喝茶,明天我邀请你吃饭,后天一块到郊外骑马散步……每天活动不断,看得麦里屯有女儿的人家眼红极了。 “但愿不会下雨。”莉迪亚对英格兰的天气,已经不会抱怨了。房间柜子里挂着的几把小洋伞和手袋手套,还有帽子,成了她一年四季出门在外的必需品。 “下雨就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欣赏欣赏你养的名贵花草,听听你讲的有趣故事。”简微笑聆听外面雨点击打在玻璃上的噼里啪啦声,不是很在意地接口,“莉迪亚,你都好几天没讲故事了。今天晚上,你可不能再找理由推脱了。” “晚上不听你讲故事,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件事没做。” “小希尔先生的来意,和莉迪亚猜测的一样,是为玛丽寄到他所在杂志社的小说。”伊丽莎白表情神秘地忽然透露消息。 “上帝啊,”简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美丽的脸蛋难掩喜色,“这事是真的吗?莉齐。你确定你没听错?假如这事是真的,妈妈今后也不会为玛丽的婚事,整天长吁短叹了。即使妈妈这次生的是个女孩,玛丽凭着她自己的能力,在未来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等她将来出名了,一本小说赚千元英镑,都不成问题。”莉迪亚也变得喜形于色,情绪乐观地为玛丽计算收益。到时,就算班纳特先生过世,她们这些未出嫁的女儿被赶出房子,玛丽凭自己的能力,就能过得很好。租间房子和雇个女佣做日常家务,花费并不算多,而玛丽又是个极为节省,不会乱花钱的女人。 换做热衷打扮自己,酷爱逛街购物的凯瑟琳,莉迪亚就要担心,她的钱够不够花了? “能拿到千元英镑?”伊丽莎白和简惊讶出声。 “这不可能。”伊丽莎白首先提出异议,“玛丽是写小说的。她不是写散文诗歌、也不是写哲学著作、更不是在翻译国外的文学作品。我不是写小说的,我都知道有很多男人反对女人写小说。不然,玛丽也不会匿名采用“绅士”这个身份投稿。” 简原本惊讶,听伊丽莎白的一番言论,反而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莉齐,玛丽在读者和杂志社的眼中,确实是男人啊。等她今后出名了,稿费自然会增长。最后拿到千元英镑,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得看小希尔先生所在的杂志出版社,给出的条件是否苛刻了?”莉迪亚可不认为凭着小时候的感情,能打动小希尔先生公事私办。在她的印象里,外国人在公事都不讲人情,喜欢实事求是。不过,这话也不绝对。意大利绝对是欧洲社会的异类,那是个办事充满人情味的国家。但它在某些方面的歧视,也是最严重的。 “要我去问吗?”简为了妹妹的事业,打算用下莉迪亚故事中的美人计。 伊丽莎白坚决反对,“不好!这是玛丽的私事,我们不该参与其中。简,莉迪亚,在玛丽主动求助前,我们都该旁观。” 简一听,顿时联想到她故意分开玛丽和奥布莱恩先生的举动,脸上的表情尴尬不已。她瞟了眼伊丽莎白,犹豫了下,告诫自己不该因为姐妹无意的指责,生出不满的心思。伊丽莎白并不清楚她刚才做的事,她这几句,大概又是在针对莉迪亚安排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见面的事。 莉迪亚听出伊丽莎白话中的若有所指,脸上的笑容加深,也用同样的话语反击,“莉齐说的对。出版小说的事,关系到玛丽的未来,我们不应该仗着自己所谓的身份,就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告诉她该怎么做?” “莉迪亚,莉齐,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简见状不妙,赶紧板着脸训斥,“在玛丽没有主动求助前,你们谁都不能依仗自己的身份,插手她的私事。” 莉迪亚故意刺激伊丽莎白,“我打算明天邀请夏洛特一块去爬山。” 她厌倦在夏洛特的事上,和伊丽莎白发生频频争执了。决定在段时间内,敲定俩人的婚事。省得伊丽莎白总是因为这个看她不顺眼,认定她想摆布家里姐妹们的婚姻和人生。 莉迪亚很想大声地告诉伊丽莎白,她对家里姐妹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假如不是和莉迪亚*班纳特的交换中,有一个条件是帮家里姐妹找个不错的老公,她根本不会做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难道她以为,在一个公路不发达,报纸基本以周报为主,讯息极端落后的时代,打探消息是件很容易很轻松的事吗?莉迪亚为此,都快花了自己三分之一的零花钱了。在和琼斯医生结成同盟前,她也很穷的,都舍不得多花一个便士。 亏得她当时机灵,多问了一句,嫁了不幸福,是不是就不算?莉迪亚*班纳特那小丫头倒也有良心,没坚持自己的姐妹一定要幸福一辈子。不然,莉迪亚绝对不会同意交换。她如今的想法,尽量给家里姐妹挑个品德不错,有家产无外债的男人。婚后,她就不保证了。 偶尔莉迪亚看着彬格莱先生和简,心里忍不住为俩人婚后的生活担心。瞧瞧尼日斐花园的仆人,就知道在彬格莱家干活,有多轻松。雇主对待家里的仆人和善是件值得称赞的好事,但如果太和善了,莉迪亚真怕这对好脾气的夫妻,将来会被家里仆人联合起来蒙骗。 希望索菲亚推荐的安德里亚夫人,会在这方面教导班纳特家即将进入婚姻生活的女儿们。慎重告诫她们,在父亲庇护下生活无忧无虑的未婚小姐,和必须担负一个家庭重责的女主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莉迪亚本身就是父母不负责的悲剧。她在现代的父母,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刚上高中,就闹出人命,两家的父母都是好友,再加上两孩子都坚持要生下孩子,于是就在私底下定了个协议。孩子生下来,跟孩子母亲姓,上外婆家的户籍。等两孩子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就去民政局补办结婚手续,再想法子把孩子的户籍迁回父母的户口本上。 各方面的条件谈的都很好,只等两孩子到法定结婚年龄,领张结婚证。宴席的话,两家父母为了不让亲戚朋友说闲话,提前给还在上高中的莉迪亚父母办了结婚宴席。 没想,大学的时候,各自分开到了不同的城市。俩人都比较爱玩,长得也漂亮,都在学校另外交了男女朋友。两家的协议也就此告吹,莉迪亚成了父母都不要的拖油瓶,由双方的长辈抚养长大。 过了几年,她的父母各自成家,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双方的长辈可怜莉迪亚,便商量着各自拿出一部分公司的股份给莉迪亚当嫁妆。并规定,在她结婚前,谁都不能动那些股份。 莉迪亚平静的日子,就此被打破。 她的父母各出奇招,给自己刚满十八岁,刚到大学报到的女儿,介绍相亲对象。十年的时间,莉迪亚对每个月或是每周,和不同的男人吃饭,彻底麻木了。对婚姻也失去了兴趣,宁愿单身一辈子,永不动用那部分股份,也不愿嫁给她父母找的男人。 她凉薄地想,既然他们都想要股份,那她就立个遗嘱,在她死后,把股份全部捐了。一毛钱都不留给他们。 遗嘱刚立好,她父母又为了相亲的事先后跑到她居住的公寓,莉迪亚心灰意冷,对亲情全然绝望的时候,和莉迪亚*班纳特相遇了。 莉迪亚很喜欢班纳特家,这里有她一直渴望的母爱和姐妹情谊。父亲班纳特先生,也是个外表漠然,内心关心女儿们的好爸爸。 为家里姐妹的婚事,出谋划策,不单单是因为和莉迪亚*班纳特的交换条件,而是她真心希望她们能够在这个女人只能作为男人附庸的时代,获得幸福。 她甚至想,只要玛丽愿意,管他是爱尔兰人还是英格兰人,她都会支持她嫁! ☆、第63章 玛丽的自责 “玛丽小姐,我们约个时间,找个合适的地点,进行详谈可好?”小希尔先生彬彬有礼地提出请求,他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在场。 玛丽是个女性小说作家,假如她写的是宗教诗歌、优美的散文、舞台上表演的剧本,或者她直接就是一个擅长多种语言的翻译家、一个经历坎坷遭遇不幸的贵族,小希尔先生都不用如此谨慎小心。 女性小说作家的地位比很多人想象得都要低!生活舒适有钱有地位的女人,都喜欢写散文诗歌剧本,几乎没人会从事专门的小说创作。会从事这份工作的女性,绝大多数都急需这份稿费用来维持日常生活。出版社和书商正是利用这点,尽情剥削女性小说作家。即使她们隐藏了真实性别,用“绅士”作为署名。 小希尔先生首先是一个男人,一个对女性小说作者并不存在歧视的男人。可,他也是一名出版社的编辑,必须为出版社的生存考虑。英国高额的印花税,使得像他这样从事这份工作的人,在支付稿费上,变得斤斤计较,吝啬小气。 “有件事,我必须告知您,玛丽小姐。”小希尔先生冷静地阐述一个残酷现实,“在我返回浪搏恩村之前,我刚支付了一笔稿费。那位作者,也是一位教养良好的淑女。她写的小说,非常精彩,甚至可以说,比您更出色。但是,她只获得了十个几尼都不到的报酬。” 玛丽惊呆住,辛辛苦苦写一部小说,才能获得十个几尼不到的稿费。 即使几尼是金币,,但一几尼的价值就约等于一英镑,并不会因为它是金子做的,就更值钱。不过,英格兰的贵族们在日常生活中,都喜欢使用它来进行交易,不爱用英镑。在他们眼中,几尼是身份血统的象征。 “玛丽小姐,您不用太担心。您的小说一旦出版,出版社绝对不会给您如此低廉的稿费。”小希尔先生捅了一刀子,又给一颗巧克力。 “是吗?谢谢了,希尔先生。”玛丽回过神来,表情略微尴尬地道谢。 听了这句话,她大约清楚自己的例外,是建立在和小希尔先生下次的谈话中。谈成了,她就能获得优渥稿费;谈不成,她和小希尔先生口中的淑女,会是一个待遇。 “希尔先生,下次谈话,我希望莉迪亚也能参加。我的小说,都是根据她讲的故事改编。M&L中的L,指的就是她。”玛丽狡猾地推出莉迪亚全权代表。 小希尔先生一愣,显然他没料到小说是由两个人合作创作的。他稍加考虑,一口答应,“就由您通知莉迪亚小姐。” “我会转告她。”有莉迪亚在前面挡着,玛丽心情轻松了不少,不再担忧会被出版社欺骗,签下对自己不利的协议。玛丽从未想过,莉迪亚会无法处理这事。 小希尔先生笑着说,“当年的事,我还没感谢过您。”他的神情与他说话的语气,极不相称。 玛丽抬头望了眼,不太适应他故作愉快的表情,小声道:“我并不后悔帮您转交信件。但请您理解简的心情,她只把你当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所以无法回复您的心意。” “彬格莱先生是个不错的绅士,相信他能够给简一生幸福。”小希尔先生宽容大度地送出祝福。 “可是,我搞砸了一切。”玛丽低垂着头,眼眶微酸,低低地自责,“我当着一群人的面,给了彬格莱小姐难堪,指责她没有尽到女主人的职责,忽视客人所需。” 小希尔先生是本地人,一回来就有人主动告诉麦里屯新近发生的趣事。尼日斐花园傲慢无礼的英格兰北部女人,成了主角。他了解过整桩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心底不由生出窃喜,彬格莱小姐一定会想尽法子破坏简和彬格莱先生的感情。 他刚偷乐了没几分钟,就听到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和彬格莱家的小姐们,似乎并未受事件影响,彼此的往来更亲密了。小希尔先生知道,这里面演戏的成分多些,可这也代表了彬格莱先生对简的坚定态度。不然,他在事件发生后,直接带着自己姐妹返回伦敦,今后不再来麦里屯度假即可。 小希尔先生是个风度颇佳的男人,并没因简敌视彬格莱先生。用苛刻的眼光挑剔他身上的缺点,在班纳特姐妹面前说他坏话,破坏简心中对他的感情。他始终认为,他是输在简的选择,而不是他的身份地位上。 “玛丽,您是太关心您母亲的身体健康了。”小希尔先生回到家,希尔太太就偷拉着告诉他,班纳特太太怀孕了的好消息。她美滋滋地幻想,班纳特家拥有一个男性继承人后的平稳安定生活。希尔太太也很害怕班纳特先生会走在她和班纳特太太前面,导致两个女人年老以后,无法居住在这栋房子里。获悉班纳特太太怀孕以后,她比任何一个班纳特家成员都高兴。 小希尔先生对女人怀孕的禁忌并不了解,但他是个男人,自然明白这世界绝大多数男人渴望男性继承人的心理。 英国的女王,都是被逼无奈的结果。她一开始也不过是顺位继承人,前面的男性继承人都死光了,才轮到她。就如同威尔士亲王和他的妻子卡洛琳公主到现在也只拥有一位公主,看威尔士亲王恨不得杀了他妻子的情形,将来她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兄弟出生。按照英国的继承法,她自然成了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未来的女皇储殿下。 小希尔先生原本事不关己,认为法律很公平。毕竟财产并非无偿继承,继承人也必须承担到军队服役的职责。欧洲的贵族在和平时期享受特殊权利,可一旦发生战争,他们年轻的继承人们必须肩负起保卫国家的重责,冲到战场的最前线。 从拿破仑登上法国的政治舞台,欧洲大陆就一直在打战。英国为了自身的权益,加入了反法同盟军,无数的士兵和青年贵族军官被派上战场,同时也把他们年轻的生命留在了那里。谁都不知道拿破仑称霸欧洲的野心什么时候会停止?除非法国人民主动赶他下台,流亡在布鲁塞尔避难的波旁王朝后人能成功复辟,重新夺回属于家族的王位,否则战争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小希尔先生一见到柯林斯先生,看着他自以为主人的蠢样,脑子里猛地生出限嗣继承这条法律非常可恨的念头。 假如班纳特先生因突发意外亡故,柯林斯先生就可以任意决定他妻子和女儿们今后的命运。一想到简有可能会被柯林斯先生光明正大地赶出自幼生长的房子,小希尔先生心头就涌上一股言语难形容的痛楚。 “没人会理解。”玛丽茫然若失地低语,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 “妈妈她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导致她这次怀孕期间的禁忌和年轻时不一样。她怀我们姐妹五个的时候,从没刻意戒掉咖啡红茶,改喝牛奶和酸牛奶。在饮食和日常生活上,也没这么多繁琐的规矩。”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担心,包括爸爸。即使妈妈曾经生过五个孩子,可我们都知道,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年轻。妈妈现在就像一位女王,没有一个臣民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违背她的意志。连莉齐在妈妈面前,也变得沉默听话。” “希尔先生,”玛丽望着小希尔先生,面带感激,自言自语道:“我并不后悔我在尼日斐花园的作为,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了解家里来访客人每一位的喜好,也是女主人的职责之一。我心情不好,是因为害怕彬格莱小姐和她的姐妹,会因此强烈反对彬格莱先生和简的恋情。” “倘若因为我,导致姐妹未来的婚姻不幸福。那我此生,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犯下的错误。” “玛丽小姐,你太悲观了。”小希尔先生愕然无语,女人过于多愁善感,对周围人的心情也是种沉重的压力。瞧瞧班纳特家姐妹对玛丽小心翼翼、束手无策的样子,就知道玛丽心情不好,对她们也是折磨。 “你也太自私了!”他毫不留情地指责。 玛丽惊愕地瞪大双眼,不理解她遭受无礼指控的缘由。难道她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忏悔反思,也是错的? “你为了减轻身上背负的压力,就每日在你的姐妹面前,尤其简小姐面前,做出一副你很自责你很愧疚的样子。因为你心里清楚,简小姐有多温柔善良,她怎么忍心看着妹妹为自己的婚姻痛苦不堪?为了不让你继续自责下去,她也许会不顾内心的犹豫,按照你的意愿,决定她未来丈夫到底是谁” 小希尔先生冷静理智地分析玛丽这段时间的矛盾心态,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是想利用姐妹情谊绑架简对婚姻的选择。 “不——我没有!”玛丽惊叫出声,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紧闭双唇,用激愤的目光瞪视小希尔先生。看他神态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玛丽心里更加愤恨不平。 她才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玛丽?”简她们立即被她的叫声吸引,讶然地围过去。 莉迪亚走在最后,若有所思地注视脸色平静如初的小希尔先生,玛丽的失态绝不可能是因为是小说。不是小说?那他是在为简不平吗! 柯林斯先生对玛丽这个表妹的印象,不是很好,一脸家里死了亲戚的阴沉样。如今见她在大庭广众下失声尖叫,印象更是恶劣,暗自庆幸,从一开始就把玛丽从人选中剔除了。 凯瑟琳窥见他表情的变化,捕捉到他白胖脸上一瞬间闪现的鄙夷,心头不由大火。玛丽再不好,也轮不到他柯林斯来评判。她当下决定,在接下来的几天,会好好招待柯林斯表兄。 奥布莱恩先生瞥见这幕,禁不住暗笑,希尔怎么也染上和他同样的毛病了?不过,玛丽小姐那张脸发怒的时候,确实可爱。他悠悠地放下手中捧的植物学方面的书籍,站起身,也慢吞吞地踱步过去。 ☆、第64章 简的心里话 “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想回房间休息了。”玛丽尽量控制住悲愤的情绪,哽着声音,丢下一句话,飞快转身,单手捂着嘴巴,呜咽跑开。 “玛丽”简惊慌失色,气愤地盯着小希尔先生,“你对她说了什么希尔先生。” “让一位淑女当众哭泣,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作为!”奥布莱恩先生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难得严肃地对自己的好友小希尔先生进行指责。虽然和玛丽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善于琢磨人心的奥布莱恩先生基本已经摸透玛丽的性格。他深信,玛丽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拿出眼泪征服男人的女人。除非迫不得已,她绝不会如此失礼。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看现场气氛紧张,简的情绪过于激动,小希尔先生又是一副他没做错的无辜样,不禁皱起眉头。她考虑了会,决定先安抚好简的心情,再上楼找玛丽询问她和小希尔先生发生争执的原因。 凯瑟琳死死抓住莉迪亚的胳膊,怕自己会一时冲动,动手扇小希尔先生一巴掌。玛丽是她姐妹,不是谁都可以任意欺负的小可怜?在外人眼中,她经常拿话刻薄讽刺玛丽,就好像她们姐妹感情不好。但实际情况是,玛丽是凯瑟琳在班纳特家仅次于莉迪亚喜欢的姐妹。 “希尔先生,” 莉迪亚目不转睛地瞅了小希尔先生毫不愧疚的眼睛一会,冷冰冰地陈述事实,“玛丽和简,是我们姐妹五个当中,脾气最好的两个。我不管您对她说了什么,才导致她当众失态。也许,在这件事中,有过错的一方是玛丽,您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可我只知道一件事,玛丽,她是我的姐妹。我莉迪亚*班纳特不允许有人当着我的面,欺负她。” “接下来的几天,请原谅我失陪。”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玻璃暖房。 凯瑟琳抬高小下巴,用眼角傲慢地斜睨小希尔先生,“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做起事来,连我们乡下地里干活的农民都不如。连他们都知道如何尊重一位淑女。希尔先生,您难道不清楚吗!” “简,莉齐,我、莉迪亚还有玛丽共同进退。”她拉了拉裙子,挺直脊背,态度高傲地离开。 看到莉迪亚发怒的样子,柯林斯先生大吃一惊,心目中乖巧可爱,温顺听话的小表妹,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脾气不好的女人。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改变,也不愿深究莉迪亚的真正性格。柯林斯先生不愿意参与班纳特姐妹对小希尔先生的批判,找了个借口,回房间深思,娶班纳特家女儿当妻子的计划,是不是表现得太急躁了点? “希尔先生,现在您可以告诉我,玛丽哭泣的原因了吗?”简脸颊通红,情绪激动地再次质问:“不要告诉我一些敷衍的理由。我要知道真相。” 小希尔先生不愧是在伦敦城混的,经过三五秒的慌乱后,立即镇定自若地撒谎,“我和玛丽在小说内容上,发生了不同的看法。我说的话有些难听,玛丽她接受不了,情绪失控,就和我当场吵了起来。” “她似乎非常重视那本小说的内容。” 他也没料到,玛丽的情绪反应会如此激烈,竟然不顾良好的教养,当场给他难堪。小希尔先生在伦敦待了快六年,遇到的女人个个装腔作势,即使当众受到冷遇,也依旧能保持不错的修养。玛丽直白的真性情,令他猝不及防。 不得不说,他撒谎的技巧十分高明。假如是其他的理由,简和伊丽莎白一定不会相信,偏偏小希尔先生拿玛丽最重视的小说来说谎。俩人面面相觑,对望一眼,心中对小希尔先生产生的愤怒慢慢消失。 作为姐妹,自然清楚玛丽有多重视寄出去的小说稿件。为此,她每天都魂不守舍,眼巴巴地从早到晚等着属于她的信件。假如她因此和小希尔先生发生争吵,简和伊丽莎心中虽然依旧有疑虑,但鉴于玛丽平日的表现,俩人将信将疑地消除了对小希尔先生谎言的怀疑。 “请等等。”奥布莱恩先生不合时宜地打断两人的对话,“接下来的谈话,并不适合我这个外人参与。请容我先离开。班纳特小姐,伊丽莎白小姐,再见。”他躬身,起来的瞬间,似笑非笑地盯看小希尔先生一眼,若有所指地叮嘱,“希尔,可不要再气哭一位淑女了。” 以玛丽内向敏感的性格,或许会对某些事的反应会比较激烈,但如果仅为了一本小说的内容,当场和一个男人发生言语上的冲突,并情绪失控地当众哭泣,奥布莱恩先生先生一点都不信。 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伊丽莎白看了看简,再望望小希尔先生,觉察到俩人之间弥漫的莫名气氛,嘴角扯扯,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到楼上去看玛丽。你们慢聊。”说完,她急匆匆地走人。 伊丽莎白的离开,使得简和小希尔先生之间的气氛愈加沉默僵持。许久之后,小希尔先生面色平静地开口打破俩人之间的僵局,“我指责玛丽,说她利用您的善良,意图绑架您的婚姻。” 简失色惊叫,“你说什么?”紧跟着,她睁大美丽的双眼,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她每天在家里表现出很愧疚很伤心很难过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您因此自责,然后满足她的心愿,嫁给彬格莱先生。”小希尔先生这次彻底说清楚,没有半个字的隐瞒。 “希尔先生,”简一改平日温柔如水的性子,怒不可遏地大声质问:“我简直不敢相信,您居然用您自以为是的猜测,对玛丽深陷自责的举动,胡乱指控。我想,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接受这样的污蔑和羞辱。上帝啊!”她神情沮丧地仰起头,闭上酸涩的双眼,低低地苦笑,“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痛骂您?希尔先生。” “难道人在伦敦城生活一段时间以后,就会丢失品德中原本拥有的善良品质吗?”她睁开双眼,泪眼朦胧地凝视小希尔先生熟悉而陌生的脸庞,“您怎么能怀疑玛丽?轻率地猜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女孩的品德。” “如果,这一切的起因都是由于您过去对我的感情。”简面容悲痛,言辞决绝,“那我宁愿这份感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还有,我对彬格莱先生的感情,不会向您猜测的,会受到外人的影响。我不会因为玛丽陷入自责难以自拔的行为,就草草选择婚姻的对象。我不是一个能为妹妹牺牲自己未来幸福的姐姐。” “我的丈夫,必定是我爱的男人。”在小希尔先生面前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简突觉松了口气。从此刻起,她没必要在他面前提心吊胆,心神不安。 “对不起。”小希尔先生愣怔半响,最终低下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不该用过去的眼光看到您,自以为是地揣摩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不!”简语气急速地阻拦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自嘲道:“您不需要道歉,希尔先生。您的指责也并非没有理由,我过去的性格也确实和您说的相同,会因为对家人的内疚,做出如您所料的举动。” “我的善良,更像是对我的一种讽刺!我是长女,却无法肩负起教养妹妹的职责。眼睁睁看着莉迪亚因任性坠马,差点失去宝贵生命;看着莉齐和莉迪亚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逐渐冷淡疏远;看着凯瑟琳隔三差五地和莉齐为了小事争吵,我夹在中间,一个都劝不了……玛丽,在这个家,” 她顿了顿,目光穿过布满雨水的玻璃,落向在雨水中快乐嬉戏的鸭子和大白鹅,“她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既不受爸爸喜欢,也不得妈妈重视,我和莉齐从来都只关心彼此,吉蒂是莉迪亚的小跟班,玛丽她为了得到关注,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为此变成了一个只懂得死记硬背书中理论在人前炫耀的傻姑娘。” “我明知道她的行为不妥,可从来都没想过阻止她,任由她在舞会上丢人。莉齐也是,只会私下抱怨,从不会主动纠正玛丽的错误。我们两个都不是好姐姐,在生活也不是好榜样。所以,吉蒂玛丽莉迪亚她们三个关系亲密,和我们不亲近,也理所应当。” “您是在提醒我,莉迪亚和吉蒂刚才的宣告,并非玩笑。”小希尔先生还有心情开玩笑,“玛丽不原谅我的话,她们两个在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原谅我。” 简神情肃穆地点头,“绝非玩笑!莉迪亚绝对会说到做到。吉蒂因为她的缘故,也会坚持下去。” “希尔先生,请您找玛丽郑重道歉,为您对她不实的指责。而我,不论如何,我在这件事中,都因为您的做法,严重伤害到了玛丽的感情。她若因此疏远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简不希望小希尔先生和自家三个姐妹彻底闹翻,这样不止夹在中间的她和莉齐立场尴尬,连毫不知情的希尔太太都很难做。班纳特太太又是个极度偏心眼的女人,不论玛丽和小希尔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莉迪亚涉及其中,她肯定站在莉迪亚一边。 “给您带来如此大的困扰,我很遗憾。”小希尔先生意识到,他一时不慎的言行,给简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在伦敦城工作,和玛丽她们三个关系闹得不好,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可简,她还得和家里的姐妹相处,就算今后出嫁了,也不愿意和玛丽她们三个老死不往来。 “玛丽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只要您真诚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您。” “吉蒂小姐和莉迪亚小姐的表现,令我大吃一惊。她们俩以前最喜欢合伙欺负玛丽小姐……” “小时候,不都这样。希尔先生小时候不也经常惹您父亲生气。” “我那时确实挺气人的,爸爸每天工作很累,回家后却还得为我调皮捣蛋的行为,挨家挨户地道歉……” ☆、第65章 姐妹谈话 “莉迪亚,你等等。” 伊丽莎白急匆匆地跑上楼,在走廊里停顿片刻,径自朝玛丽的房间走去,眼光一扫,如愿地在房门口抓到莉迪亚和凯瑟琳。刚要开口唤住,房门从里面被眼睛红肿的玛丽打开,她连忙高声叫道:“莉迪亚,你等等。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凯瑟琳仗着身高,用力按住莉迪亚的肩膀,轻轻往前一推,将她送进玛丽的房间。而后,她扭过头,冲伊丽莎白做了个鬼脸,“少用你的那套大道理来教训我们!莉齐。” “玛丽,快关门。”她晃着脑袋,跳进门,笑嘻嘻地催促。 玛丽抬起头,定定凝视伊丽莎白数秒,突然脸色一沉,当着她的面,狠狠关上房门,锁好。而后,她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后背紧紧贴住门背,软软地向地板瘫坐下去,双手环住膝盖,头埋在其中,呜咽着控诉,“我讨厌她的眼神!” “一副你做错了,你不该这样,你应该在客人面前保持情绪,就算再心里难过,也不能当众失态,更不能扔下客人,一个人跑了。” “有时间指责我做的不对,为什么不反省下她自己不依不饶地缠着莉迪亚?就为了莉迪亚安排柯林斯表兄和夏洛特见了一面,想要撮合他们俩。她以为阻止夏洛特嫁给柯林斯表兄,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挽回了一桩悲剧婚姻。夏洛特今后就不用时时刻刻面对一个喜欢阿谀奉承、性格古板、骄傲自大的丈夫,就可以获得她眼中的幸福。” “她又不是上帝,夏洛特今后过得幸福不幸福,由她说了算。”凯瑟琳也跟着坐到玛丽身旁,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搁在上面,不屑地讥嘲,“我就看她今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那个达西先生倒是不错,爱用眼角看人。和她偏执自以为聪明的性格,挺相配。” “莉迪亚,你说是不是啊”她拿手肘捅了捅坐在中间位置的莉迪亚,古灵精怪地挤挤眼睛,“莉齐早晚会因为她的固执己见,吃到苦头。” 莉迪亚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无声地张张嘴巴,别瞎捣乱!就算转移仇恨对象,也不该拉莉齐下水。 玛丽沉默许久,嘴角忽然露出冷淡的微笑,“除去外在的不利因素,他们其实挺配的。只要他们婚后都能用宽容的眼光看待彼此身上的缺点,大概会过得很幸福吧。” “我不认为一个人二十多年养成的性格,会在一夜间发生改变。达西先生的条件那么好,一开始或许会因为爱迁就莉齐。等时间长了,用莉迪亚的话说,新鲜感没了,他的态度就会发生改变。何况,光从外面谣言,就晓得彭伯利庄园有多大,会雇佣多少仆人干活。女主人即使不需要事事过问,也必须从女管家的口中了解大致情况。” 凯瑟琳难得抛弃个人成见,理性分析伊丽莎白一旦嫁给达西先生,将会面临的巨大困难。 “而我们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并不支持我们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主人。索菲亚小姐教导有时虽然不近人情,可她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能力,想要做好一个人人称赞的女主人,还差得很远。” “其实,我挺可惜索菲亚小姐离开。她看着严肃古板,实际待人特别温柔,也很有耐心。她教导的那些知识,我们现在也许还用不着,但等我们嫁了人,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那些知识就能发挥出作用了。” “我不看好莉齐嫁给达西先生,爱情并不能代表全部的生活。我们的日子,并不只需要爱情,我们还需要很多其他的东西。” 玛丽抬起手背,抹干脸上的泪痕,“莉齐她会改变的。她只要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就会马上改变。” “那之前造成的伤害呢?”凯瑟琳不同意,振振有词地进行辩驳,“不能因为改正,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一笔勾销。就好像从前我和莉迪亚调皮,拿石子扔家里的玻璃窗,最后还栽赃给你,害得你被妈妈处罚。那块玻璃,并没有破,可上面裂开了和蛛网一样细密的纹路。我们不能因为它没破,就认为它依旧完好无缺。” “莉迪亚,你说,是不是?”她寻找同盟军。 莉迪亚手肘搁在膝盖上,托住下巴,玩笑道:“这得看达西先生的宽容心是否像大海一样宽广,无所不能包容了?” “但愿不要像我们房子旁边平时用来清洗的小池塘。”凯瑟琳也跟着打趣,“至少也得像附近的那条小溪,或者小溪尽头的小河。不然,莉齐将来的日子,会比爸爸过得更痛苦。可惜达西先生不是完全听不懂爸爸挖苦的妈妈,他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刻薄挑剔。” “上帝呀,你们俩能不能别说下去了!我越听,就越觉得莉齐和达西先生绝对不能在一起。他们如果要结婚,婚后的日子过得大概比夏洛特和柯林斯表兄还要悲惨。”玛丽的脑子里全部被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在一个背景模糊地方发生剧烈争吵的画面塞满,完全忘了之前在玻璃暖房,和小希尔先生发生的小冲突。 抱怨完,就看到莉迪亚和凯瑟琳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人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悲观地描绘伊丽莎白在和达西先生结婚后的窘境,转移她的注意力,继而忘掉心里的委屈和愤怒。 泪珠子一颗颗地从眼角滚落,玛丽“哇”的一声,大哭着扑过去抱住莉迪亚和凯瑟琳,哽声感谢,“莉迪亚,吉蒂,谢谢你们。我好爱你们,真的真的好爱你们。” 她心里有点怨没有及时赶来安慰她的简和伊丽莎白。即便玛丽知道,身为长女的简必须留下为她收拾残局,向小希尔先生道歉,也要代她向在班纳特家做客的奥布莱恩先生以及柯林斯先生致歉。她心里依旧渴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亲人的宽容和谅解。 她更生气的是,伊丽莎白上楼后第一个要找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莉迪亚。 玛丽想也不想,就当着伊丽莎白的面,狠狠甩上了门。她也是有脾气的,不是简那种老好人,怒到极点,也仍然会顾及什么姐妹情谊。 “玛丽,把门开开,好不好?我有事找莉迪亚,很重要。” “玛丽,玛丽,把门开开,好不好?莉迪亚,我有事找你,请你出来下。我要和你单独谈谈,很重要的事。” 门外不断传来伊丽莎白急促地唤声,凯瑟琳歪过头,整个身子靠着莉迪亚,嘴角轻撇,“别理她!她叫了会,没人理,就会走的。” “莉迪亚,她找你,准没好事。估计又是为了夏洛特的婚姻大事。我就搞不懂,总在这一件事上纠缠有什么用?又不是你嫁给柯林斯表兄,她找你,难道就能阻止夏洛特勾引,” 这个带着贬义性的词汇刚出口,凯瑟琳就收到莉迪亚的瞪视,耸耸肩,改口道:“我说错了,是阻止夏洛特追求人生幸福的计划吗?夏洛特摆明认准了柯林斯表兄这个她口中不错的储物柜。” “她真心想要阻止的话,就牺牲下,自己嫁给柯林斯表兄或者直接对夏洛特宣布,她要敢嫁给柯林斯表兄,她此生就跟她一刀两断。” “不过,她舍得吗?”凯瑟琳笑倒在莉迪亚怀里,“麦里屯能被她看上做朋友的淑女,也就夏洛特一个。可见,她眼光有多高了。” “没共同语言,大家各方面都谈不来,勉强当朋友,对彼此都是一种痛苦的负担。”玛丽生性善良,没有随着凯瑟琳挖苦嘲弄伊丽莎白,反而找理由为她辩解。 “她和彬格莱姐妹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人家比她多了一万九千英镑的嫁妆,还有个善于经营的兄弟。”凯瑟琳仰起头,眼睛盯着门板中间的门把手,冷笑道:“她嫌简太温柔,没主见;嫌我爱慕虚荣、吹马逢迎;嫌玛丽故作聪明,实则蠢到家;嫌莉迪亚冷漠自私且好高骛远,总期盼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地位和金钱。” 玛丽闻话,无声地垂下头,不再言语。 莉迪亚瞥了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隔着袖子,在凯瑟琳的胳膊上,狠狠一拧。看着她露出委屈求饶地表情,她的嘴巴朝玛丽的方向努努。 凯瑟琳无辜地耸耸肩,这又不能怪她!谁让玛丽的性格比较敏感,总爱对别人说的话胡思乱想,妄加猜测。 “我出去了。”莉迪亚一把推开赖在她身上不动的凯瑟琳,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看到镜子里映出来的凯瑟琳那张不高兴的脸蛋,不禁笑出声,“早也一刀,晚也一刀。” 凯瑟琳一听,顿时气馁地耷拉下脑袋,“你说的是。按着莉齐的性格,在她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之前,她非缠死你不可。” “莉迪亚,我会祝福你的。”她神情怜悯。 “你们到外面谈吧。”玛丽忽然建议,“家里有客人。听到不太好。”她基本肯定,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会发生剧烈的争执,会互不相让地大吵大闹。 莉迪亚眯眼瞧窗户外瞅瞅,“雨好像停了。” “那就到外面散散步。”她当下决定。 “可别打架啊。”凯瑟琳幸灾乐祸,“凭你的小身板,可打不过莉齐。我教你个打得过她的好法子。一开始,你就直接冲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地上拽。” “吉蒂——”玛丽生气地怒视火上浇油的凯瑟琳,随后,她站起来,对着莉迪亚小声嘱咐,“莉迪亚,你别听吉蒂的。她就没按好心眼,巴不得你和莉齐打起来,然后由妈妈出头,狠狠处罚莉齐。” “吉蒂,你什么时候又跑去看村子里的女人打架了?那些女人打起架来,根本顾不上旁边人,很多时候都殃及无辜。你呀,下回再去,一定要躲得远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出去吧。莉齐的嗓子都喊哑了。” “玛丽,你看好她。” “我会乖乖地留在玛丽的房间,等你回来。” ☆、第66章 莉齐和莉迪亚 “莉迪亚,我知道,你、玛丽还有吉蒂都不太喜欢我。”伊丽莎白手里撑着小洋伞,走到房子旁边班纳特家平时用来清洗东西的小池塘旁边,望着在水里嬉戏的鸭子,直截了当地坦诚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我也不是很喜欢你们。” “一直以来,你们三个给我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直到现在也没有改观。”她扭过头,棕黑色的眼睛灵动美丽,透着一股子骄傲。 莉迪亚抬高下巴,毫不怯弱地迎上伊丽莎白包含严厉审视的目光,“在我们三个眼中,莉齐你的性格也不太讨人喜欢。并且,我们都一致认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改掉你先入为见的固执脾气。” “你们说我固执己见,”伊丽莎白沿着池塘旁边用石头铺就的小道缓缓前行,“我承认。我的态度,确实取决于我对那人的第一印象。就好像我对你,莉迪亚,”她停下前进的脚步,侧过头,烦恼地皱了皱眉头,“以前是任性妄为,如今是理智到近乎冷血。” “以前的你,可以说毫无羞耻感,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满足你,才能轮到其他的姐妹。玛丽,更是常常因此受到你和吉蒂的联合欺负。那时的你,给我的感觉很坏,也非常糟糕。我以为,你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嫁人。” 莉迪亚听到伊丽莎白的内心感受,嘴角勾了勾,继续保持平静有礼的微笑。伊丽莎白描述的那个小女孩,又不是她,莉迪亚没心情替莉迪亚*班纳特背黑锅。她伸出手,摊开手掌心,接从小洋伞边缘滴落的雨珠,“每个人都有年少无知叛逆的时候。小时候的我,并不能代表现在的我。我承认,过去的我,曾经因为妈妈的宠爱,犯下过很多微小的错误。不过,我也为此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莉齐,你也因为那场意外事故,失去渴望很久的生日礼物,从此再没骑过马。” 伊丽莎白面色微变,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她不在意的表情。然而,心底里积蓄许久的不满和愤怒,使得她白费心机,“我本来就不喜欢骑马。所以,并不在意失去那匹小马驹。之所以不骑马,和你当年发生的坠马事件,一点干系都没有。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骑在马上速度稍微快些,就会感到恐惧,害怕自己会从马上掉下来。” “这种感觉确实不太好。”瞥了眼伊丽莎白难看的脸色,莉迪亚做出理解的表情,“好在,我们家出门还有马车。” 伊丽莎白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认真地盯视莉迪亚青涩美丽的面孔,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莉迪亚,自从索菲亚小姐到我们家以后,你就变得好快,快得我都认不出了。我甚至无法相信,那个为了个人私利,向夏洛特介绍柯林斯表兄的人,是你。” “我不认为我在这件事做错了。” 莉迪亚握着伞柄的右手紧了紧,唇瓣浮现一抹淡漠的微笑,“莉齐,我和你的价值观、人生观都不相同。夏洛特,她和你的想法也不太一样。我相信,一旦卢卡斯家获知柯林斯表兄想娶他们家嫁不出的长女,他们家会举家欢庆。” “那夏洛特呢?有谁关注过她的内心感受。”伊丽莎白最痛恨的就是这点,一场婚姻,为之欢喜的只有她的家人。夏洛特的委屈和痛苦,又有谁知道? “莉齐,你和我都不是夏洛特。换做我是她,也许会更自私,不会在接近二十七岁的年龄,还依旧留在家里,辛辛苦苦地操持家务。我会,”莉迪亚的面色突然变得柔和,眼神却异常坚决,“我会在第三个社交季结束后,收拾行李,离开家,到外面找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一般来说,英格兰的少女会在十八岁正式进入社交圈,开始挑选未来的丈夫。连续三个社交季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那她在周围人的眼中,自动归入“老姑娘”的范围。二十七岁还没出嫁的夏洛特,恐怕不止在麦里屯居民眼中认为她会留在卢卡斯家当一辈子的老处女,连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恐怕也都这么想。 莉迪亚见过夏洛特的几个兄弟,他们每个留给她的印象都不太好,都不是那种肯靠自己努力上进的年轻人。夏洛特的几个姐妹,也半点没学到她们姐姐的精明能干,只懂得一味奉承家里的父亲卢卡斯爵士,以他曾经入宫觐见过国王并获得了爵士称号为荣。 索菲亚小姐给莉迪亚略微科普过欧洲的贵族制度,卢卡斯家所谓的爵士,也就是个荣誉称号,连贵族圈子的门槛都没摸到。 伊丽莎白震惊地看着莉迪亚,从不知道她的妹妹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安排好自己的未来。她更无法置信的是,莉迪亚,竟想离开家,到外面找一份连她零花钱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工作,靠低廉的薪水养活自己。 “这不可能!妈妈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爸爸也是。”她不假思索地否决莉迪亚的未来计划,再三强调,班纳特家的女儿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决不能出外工作。 “莉迪亚,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你想离家出门工作的行为,会使班纳特家在麦里屯蒙受多大的羞辱!即便爸爸过世的时候,你还未出嫁,你还有一笔年息四厘的嫁妆存在银行里。靠这笔钱,只要你不随便乱花,你基本能过得衣食无忧。” “再不然,你还可以投奔已经出嫁的我们。我、简、玛丽,还有吉蒂都不是小气的人,更不会坐视自己的姐妹穷困潦倒,无家可归。” “菲利普姨妈虽然做事很不着调,但不可否认她爱我们姐妹几个,让她偶尔接济贫困的外甥女,她会非常乐意。不过,我想她会更愿意给外甥女找个有钱的丈夫,当后半生的依靠。住在齐普赛街的舅舅舅妈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性情温和善良,帮过世的姐夫,抚养留下的妻子和未出嫁的女儿,舅舅会视作应尽的义务。” 伊丽莎白分析了这么多,愈发觉得索菲亚小姐的教导不合格。莉迪亚在短短十几天发生的改变,比她过去三年的总和还要多。她以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靠自己工作养活自己。班纳特太太从小就教育她们姐妹几个,女人只需要学会弹琴跳舞唱歌,然后在舞会上展现自己的美丽,就能收获一份不错的婚姻。 莉迪亚和凯瑟琳从小热衷打扮,不外乎班纳特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女人长一张漂亮脸蛋,比其他什么都管用。 “莉齐,我想你误会了。”莉迪亚哑口无言,沉吟片刻,组织好肚子里想说的话,“我从未想过出门工作。我前面的那些话,都是一种假设。假设我处在夏洛特的位置上,我会如何应对。我承认,我是个比较自私的女人。在很多时候,我会更多为自己的处境考虑,而不是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我想,夏洛特应该也跟你说过,我向她介绍柯林斯表兄的原因。因为,我不想妈妈肚子里的孩子,会因为你发生意外。我不能保证,莉齐你会一直忍下去,忍着妈妈为了家产,把你嫁给你厌恶透顶的男人。” 她沉默一会,嘴角浮出倔强的微笑,“所以,我打算在妈妈将脑子里的想法付诸行动之前,先把柯林斯表兄介绍给别人。我深信,以夏洛特的聪明,一定能获得她想要的储物柜。” “讲到底,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能让妈妈平安生下孩子,以便我能继续在家里安心的生活。” 伊丽莎白突然涨红脸,似乎接受不了莉迪亚说出来的理由,语气很冲地质疑,“莉迪亚,我不知道索菲亚小姐在私底下都教导过你什么?但我感觉,自从她到来之后,你变得很彻底。你开始将人珍贵的感情,放到磅秤上,给它们一一标上合适的价码,进行交易。” “没错!我确实对妈妈试图将我嫁给柯林斯表兄来保住家里财产的想法,感到很生气。好几次,我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想要当场跟她大吵大闹。不过,在脾气爆发之前,我都很好地克制住了。” “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关系到我们姐妹今后的命运,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幸福。只有她生下一个男孩,保住家里的财产,我们姐妹五个才不用心急慌忙地在舞会上挑选自己的丈夫。” “才不用像夏洛特,为了,”伊丽莎白垂下头,掩饰自己脸上流露出来困惑和痛苦的表情,“仅仅为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嫁给一个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只把他当储物柜的庸俗男人。” 她不想再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夏洛特今后还能找到比柯林斯表兄更好的男人! 伊丽莎白清楚的意识到,卢卡斯爵士不是班纳特先生、卢卡斯太太更不是把嫁女儿当做头等大事,费尽心机要将女儿嫁给年轻富有绅士的班纳特太太、相貌平庸的夏洛特和美貌绝伦的简更不能相提并论。 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在自己的姐妹眼中,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或许,在夏洛特心里,她就是个企图破坏她安定平稳生活的坏女人。伊丽莎白猛地闭上双眼,尽量忽视这一刻从心底划过的悲凉痛楚。 ☆、第67章 吉娜的求助 “莉迪亚小姐,莉迪亚小姐……” 吉娜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过来,一看到撑着小洋伞站在池塘边的莉迪亚,她流泪满面地扑倒在她脚下,带着绝望苦苦哀求,“莉迪亚小姐,求您宽恕我弟弟,求您宽恕他偷窃您珍珠的罪行!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好奇,好奇你养在河塘边的河蚌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珍珠?” “他最不该的是,在发现里面有珍珠后,就偷偷藏起来卖钱。偷了一次还不够,还想偷第二次。”眼泪漫过吉娜的眼眶,她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 一听到这个噩耗,吉娜的精神全面崩溃,她弟弟才十三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可按照法律,超过四十个先令的偷窃就能处以死刑。并且,犯罪者的年纪越小,治安法官就越会依据“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原则,对他进行严惩。 一个和她弟弟同龄的孩子,不过偷窃了一把调羹,就被判处了绞刑。吉娜只希望弟弟切尼偷窃的金额没有超过四十个先令,这样,她可以去治安法官那里求情,求他从宽处理。鞭挞或流放,她都能接受,只求不是死刑。 当她得知弟弟偷窃的是莉迪亚三年前突发奇想搞的人工养殖珍珠,心头立即涌上一阵希望。只要莉迪亚这个珍珠的主人不追究,她弟弟就可以在交了一笔赎金后,安全回家。 莉迪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惊愕道:“什么珍珠?” 她完全忘了刚穿越期间,躺在床上无聊,看到凯瑟琳炫耀的珍珠项链,猛地想起她当年在研究珍珠药用价值的时候,曾经到一个人工养殖珍珠的基地,吃住了好几个月。于是,莉迪亚在伤好之后,就使劲缠着班纳特太太,给她零花钱到市场买了一堆河蚌,采用简单的工具,对它们进行手术育珠。而后用家里的女佣编织的网袋,进行分装,丢到在离班纳特家不远的小河里,拉起了绳索,一本正经地养起了珍珠蚌。 当时,麦里屯的居民都跑到小河边看热闹,后来一听三年五年河蚌里才有可能长出珍珠,他们也就全都失去了兴趣。慢慢的,连莉迪亚也忘了自己养过珍珠蚌的事,班纳特家的其他人就更不会记住了。只有,吉格斯早晚都会去小河边巡视,防止有人偷窃。 吉娜的弟弟将第一次偷盗的珍珠卖了十几个先令,后来都给生病的妹妹看病用光了。他心里大概也清楚他偷窃的河蚌,不是河里自然生长的,而是他姐姐吉娜口中最善良的莉迪亚小姐,三年前花钱养殖的珍珠蚌。 吉娜弟弟切尼心里也很恐惧,害怕被人知道他偷窃的事,就到治安法官那里检举揭发。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发现没有麦里屯的警务人员找上门,镇子上也没流传班纳特家丢失珍珠蚌的事,他忐忑不安好几天的心情微微恢复些平静。 卖珍珠的钱,很快用完了,可妹妹艾琳娜的病情半点不见好转。切尼看着躺在病床烧得糊里糊涂的艾琳娜,想起死掉的另一个妹妹,顿时放下心底的恐惧,再次找机会跑到小河边,企图偷窃珍珠蚌。 吉格斯一早就发现河里的珍珠蚌被人动过,少了一个网袋。为了能抓住窃贼,他没立即跑去找警务人员,而是潜伏在暗处,等着窃贼再次到来。等切尼脱了鞋子下水,拎着一个网兜上岸,吉格斯就从旁边扑出来,人赃并获。他可不会因为切尼是个孩子就饶了。在当时人的心目中,越是孩子犯罪,就越要严加惩罚。吉格斯不顾切尼的哀求,拿绳子直接捆绑住他,骑马拖拽着,送到镇子上的治安法官那里。 “莉迪亚啊,你忘了。”伊丽莎白反应极快,很快想起莉迪亚三年前荒唐的人工养殖珍珠计划,“就是三年前,你躺在床上养伤闲着无聊,就异想天开地说要养珍珠。” “那些河蚌,真的长出珍珠来了?”她惊愕不已。 吉娜掉着眼泪,哽咽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豆大小,泛着温润光泽的椭圆形肉色珍珠,交个好奇心旺盛的伊丽莎白,“莉迪亚小姐,我弟弟卖掉的珍珠都和这差不多。这颗是他留下来给我生病的妹妹艾琳娜玩的。” “莉迪亚,你的珍珠。”伊丽莎白惊叹地打量手中的珍珠数秒,放到莉迪亚的手掌心,“很难相信,它们都是你当初在市场买的那些河蚌孕育出来的。真是太美丽了!” 莉迪亚扫了眼,皱起眉头问:“已经被送到镇子上的治安法官那里了?” “吉格斯,一抓到,就直接送过去了。”吉娜不想怨恨吉格斯,他也是在尽仆人的职责。当年,莉迪亚小姐曾经把珍珠蚌交给他管理,他自然不会对窃贼心慈手软。 她只怨,弟弟切尼为什么宁愿偷窃,也不到班纳特家找她求助?他如果来了,即便她手里没钱,也可以找莉迪亚小姐帮忙。 “需要我怎么做?”莉迪亚对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是很精通。 伊丽莎白忽然插嘴,“莉迪亚不可能跟你去治安法官那里亲自解释。她最多派吉格斯处理这件事,或是请我们的姨夫菲利普律师。” 莉迪亚怔了怔,意识到她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淑女,确实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 “对不起,吉娜。我恐怕不能亲自前往治安法官那里,为你的弟弟脱罪。”她满怀愧疚地道歉。 吉娜使劲摇摇头,“莉迪亚小姐,这不怪您!您肯原谅我弟弟犯下的罪行,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 “需要赎金吗?”莉迪亚同情地询问:“我可以帮你支付。”自打从班纳特先生那里提前获取一千英镑的嫁妆,莉迪亚就有种债多了不愁的慷慨。 吉娜欣喜过望,“谢谢您,莉迪亚小姐。您真的是这世界最最好心的小姐!本来,按着我弟弟对您犯下的罪,我应该拒绝您好心的帮助。可我,可我实在没钱,一个先令都没有,根本交不起赎金。我今后赚了钱,一定还您,莉迪亚小姐。” “我看你找菲利普姨夫办这事,最好还是去找爸爸出面。”伊丽莎白听了会,出主意道:“赎金的话,就由你暂时垫付。然后,让她弟弟出来了,到我们家来干活抵债。” “这可以吗?”吉娜惊喜地大叫,“莉迪亚小姐,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弟弟切尼他平时是个非常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他会偷了您的珍珠蚌去卖,完全是因为我的一个妹妹艾琳娜病得很重,家里没钱请医生。” “我妈妈她又只顾自己喝酒,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我的一个妹妹,就是没钱看病,活活病死的。”她神情悲哀而痛苦。 吉娜有时,真想拿把刀子杀了自己的妈妈! 莉迪亚忙问:“还病着吗?” “都热了三天了。”吉娜忍着眼泪,凄楚地回答。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走。”莉迪亚面色骤变,扔掉手中的小洋伞,提起裙摆,不顾地上的泥水,急匆匆地朝马厩的方向跑去,“莉齐,你告诉爸爸这件事,请他找菲利普姨夫帮忙。我找吉格斯去请琼斯医生,给吉娜的妹妹看病。” 吉娜见状,赶紧拔腿追上去。 “我知道了。你快点去,我会跟爸爸妈妈说的。”伊丽莎白高声回应,急转过身,飞奔进房子,直接闯入班纳特先生的书房,向他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恳求他立即赶去镇子,找菲利普姨夫出面。 班纳特先生听说莉迪亚三年前荒唐的念头,真的养出了珍珠,眼睛不由瞪大,有些不太相信。但等伊丽莎白说,家里女仆吉娜的弟弟切尼,因为偷窃班纳特家的珍珠蚌卖,被吉格斯扭送到镇子上的治安法官里,立即相信莉迪亚的人工珍珠养殖计划,幸运的成功了。 出于对吉娜家的同情心,再加上切尼偷窃的珍珠蚌属于意外之财,班纳特先生爽快地同意伊丽莎白的请求,去镇子上请连襟菲利普律师出面了结案子。他随即想到,伴着切尼偷盗珍珠蚌案件的传开,肯定会有更多的窃贼盯上班纳特家的珍珠蚌。于是,他找了个男仆去农场,通知埃里克森先生带几个工人,将河里养殖的珍珠蚌全部捞上来。 班纳特先生到楼下,才知道吉格斯驾马车带莉迪亚去请琼斯医生给吉娜病重的妹妹看病了。无奈,他只得重新找了一名男仆,为他套马。 莉迪亚匆匆忙忙赶到琼斯医生的诊所,发现他居然不在,问诊所的仆人,说是出诊了,隔壁的镇子,至少要到傍晚六点才回来。莉迪亚一看时间,当下决定不等了,先去看看病人再说,普通的感冒发热,她也会治。 等到了吉娜家,她无视醉倒在门口的吉娜母亲,在吉娜的带领下,直接奔向她的几个弟弟妹妹一块居住的房间。门一打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迎面扑来,莉迪亚连忙捂住鼻子,躲到一旁。她眯起眼,透过昏暗的光线,观察房间内部,不出她所料,里面的窗子都关得死紧。 吉娜大概知道病人房间必须保持通风透气,连忙跑进房间,速度极快地打开一扇扇窗户,流通空气。过了三五分钟,等房间内的异味去得差不多了,莉迪亚放下手,提起裙子,避开地上的杂物,来到艾琳娜的病床前。她脱掉手套,伸出右手,拿手背试额头温度,翻开眼皮,掰开嘴巴,“看着像是流行性感冒。” “有其他的症状吗?”她问。 吉娜摇摇头,“我不在家,所以也不清楚。” “家里其他的人呢?”看了眼昏睡中的艾琳娜,莉迪亚皱眉。 “不用问我妈妈,她压根不在乎我们。其他的弟弟妹妹都跟着去镇子上了,他们都很担心切尼。”吉娜怨恨难平。 “今天先吃点琼斯医生上次开给简的感冒药,等明天再看病情。一会琼斯医生回来,我再让吉格斯请他过来看看。”莉迪亚无法,给出最安全的法子。 “我跟您回去拿药。”吉娜感激地谢道:“莉迪亚,真的太谢谢您了。” 莉迪亚郑重回答,“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第68章 广而告之 “莉迪亚小姐,我听尼克斯太太说,麦里屯最近热热闹闹地传扬您发明了一种人工养殖珍珠的方法。说班纳特家凭着您的方法,前几天收获了很多珍珠。” 赫斯脱太太双手藏在狐狸毛的暖手笼内,迈着不紧不慢的悠哉步子,笑盈盈地转过头,询问莉迪亚。目光瞥过她身上穿的红色镶白狐狸毛,带着袖子的及膝长斗篷,不禁露出欣赏。班纳特家五个女儿,就属眼前这个最会打扮,完全没浪费那张漂亮的脸蛋。 “哪是我发明的?我可没这么聪明。赫斯脱太太,您可不能听镇子上的流言。那些人谣传的消息,哪能当真!就拿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说吧。我们都知道您妹妹彬格莱小姐有多无辜,可到他们的口中,那话传得我都误以为我当天不在现场了。” 莉迪亚大呼冤枉,连忙绷紧脸皮,气呼呼地为自己辩解,“说到人工养殖珍珠,麦里屯的居民可都清楚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知道是我三年前因为坠马,躺在床上看杂书,无意间在书中看到一段关于珍珠是如何形成的描述。当时,吉蒂刚好拿了一条珍珠项链过来。我看着项链上的珍珠,再看看那段珍珠的描述,于是就突发奇想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差不多能从尼克斯太太口中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我记得,珍珠蚌刚养在河里的时候,麦里屯的居民每个人都专程跑去参观,私底下嘲笑我异想天开。后来听我说,珍珠至少要三年才能成长,他们马上一个个失去了兴趣。” “说真的,连我自己都快把这件闹着玩的事情,忘干净了。”莉迪亚重重低叹口气,倍感无辜地眨眨眼,“赫斯脱太太,您说,在这件事上,我和我的家人有多冤!所以,我爸爸就让我回忆下当年的养殖过程,把它一五一十地写下来。由他交给镇长,请他贴在公告栏上,让感兴趣的人,自个儿去学。” 说到这,莉迪亚小脸蛋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地抱怨,“事情都快过去三年了,当年看的那本书也早不见了踪影。我使劲想啊想啊,在简她们几个的配合下,才勉强想起一些养殖的过程。但愿那些看了公告就跑去搞专业养殖的人,别在将来赔个精光。” “愿上帝保佑那些贪婪的人!”她划着十字架,真诚祷告。 赫斯脱太太不以为然,笑容亲切地嘲弄,“即便他们将来赔了,也怪不得您。班纳特先生也是一番好心,愿意将如此宝贵的资料公布于众。换做私心重点的,哪肯将发家致富的宝贝技术,白白传授给其他人。” “我听尼克斯太太说,您还原谅了那个偷窃了珍珠蚌的孩子。不光给他妹妹请了医生看病,还给他支付了赎金,并且让他到你家马厩干活。莉迪亚小姐,您真的是太善良了!”她发自内心的赞美。 “我可没您说的善良,赫斯脱太太。”莉迪亚立即否认,慎重其事地解释,“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人的生命高于一切!在生命面前,金钱地位权势都显得微不足道。至于原谅切尼,是认为他偷盗的行为事出有因。贫穷和他对亲人爱,迫使他犯下严重的错误。虽然这并不能成为他犯罪的理由,但我希望,能给一个孩子改掉错误,重新开始的机会。” “说真的,我很赞同莉迪亚小姐的做法。” 走在俩人身后的彬格莱先生突然从旁插嘴,满是同情地发出感叹,“我们现在的法律,对那些犯了错误的孩子太严厉了。他们还未成年,各方面都不成熟,无法正确地判断对错。可我们这些思想成熟的成年人,却拿比对待成年人还要苛刻的法律来处罚他们,不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把犯了罪的他们,和其他成年的罪犯关在同一间牢房,任由年幼的他们被欺凌/辱骂。流放、鞭挞、绞刑这些不该出现在年幼孩子身上的刑罚,遍布英格兰的每座监狱。有一次,我亲眼目睹他们用绞刑架处死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理由是,他涉嫌毒杀自己的某个长辈。” “上帝呀!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毒杀一个成年人?他恐怕连毒药是什么都分辨不清。” “查尔斯,”和伊丽莎白并肩而行的彬格莱小姐突然回过头,面色冰冷叫住彬格莱先生,一本正经地告诫他,“这么严肃的话题,属于男人。你不该和一位年轻的小姐讨论。” “对不起,莉迪亚小姐。查尔斯,他太失礼了。”彬格莱小姐诚恳地道歉。 赫斯脱太太也瞪了眼自家兄弟,对他突然插话,表示很不满,“查尔斯,我和莉迪亚小姐聊得好好的,你插话干什么?而且,你还聊那么残忍的话题,是想让我们听了晚上做噩梦吗?” “莉迪亚小姐,你别怪查尔斯。他就是心肠太软,看不得别人受苦,尤其孩子。”她认真解释。 莉迪亚笑容轻快,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彬格莱先生说的事情吓倒,“彬格莱先生说的事情,挺让我增长见识。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也认为治安法官这位先生离我的世界非常遥远。如果不是这次吉娜跑来求我,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和治安法官打交道。” 简温柔微笑,“我听到彬格莱先生说的事情,也很吃惊。心底里和他抱有差不多的想法,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应该给孩子一个改错的机会。” “把年幼的孩子处以死刑,会引起社会恐慌。”达西先生神情冷峻地评价,“这几年,治安法官在处理死刑犯的时候,也会酌情考虑减轻处罚。很多记录为死刑的罪犯,到真正执行的时候,一般都会以监/禁或流放取而代之。” “彬格莱刚才讲的那件案子,不过是个例。”他不着痕迹地减轻在场女人们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伊丽莎白情绪微微激动,“这样残忍的事情如果经常发生,那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今天爬山,柯林斯先生想起每次有别的男士在场,他就备受冷遇的场景,主动推却简的邀请。小希尔先生由于昨天和玛丽的冲突,道歉虽然得到了谅解,但考虑再三,他婉言谢绝了简的邀请,和奥布莱恩先生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 他们三个不在,班纳特家五个女儿之间紧张的气氛立刻愉快不少。 凯瑟琳拉着玛丽走在前面,一路指着周围萧瑟的冬日风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伊丽莎白一开始就和相互看不顺眼的彬格莱小姐对上,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在第二个;赫斯脱太太和颜悦色地牵住莉迪亚,走在一起;彬格莱先生自然不会错过和简并行的机会,俩人一路有说有笑,显得格外亲密;达西先生和对爬山不感兴趣的赫斯脱先生走在最后,他的眼光不时落向前方某人高挑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伴着某人说话的声音,不断发生变化。 “莉齐,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怕的。”凯瑟琳偏过半个身子,嘴角挂起一抹微冷的隐笑,居高临下的俯视伊丽莎白,“人犯了罪,就该受到惩罚,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孩子?况且彬格莱先生说的那个孩子犯的是谋杀罪。” “在我看来,所有的罪行中,只有谋杀罪不可饶恕。蓄意剥夺另一个人生命的行为,才是这世界上最最可怕的事情。”她态度略微傲慢地发表个人言论。 玛丽飞快抬头,扫视下方的大家,小声地附议,“我赞同吉蒂的看法。谋杀罪不可饶恕!” “我也同意。”莉迪亚敛去唇边的笑意,严肃而认真地阐述个人观点,“即便是孩子,犯下谋杀他人的罪行,也必须为自己的罪责付出相应的代价。当然,我不赞同对一个年幼的孩子处以极刑,而是应该对他们以感化教育为主。” “我希望社会上有能力有地位的善心人士能看到这点,尽可能地改变英格兰人孩子犯罪必须严惩的陈腐观念。” 彬格莱先生热情地举手表决,“我也投赞成票。” “我也同意。”彬格莱小姐不喜欢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可眼见话题停下不去,只得加入讨论。她恶狠狠地剐了自家兄弟几眼,对他冒失突兀的举动,非常生气。 赫斯脱先生懒洋洋地抬抬手,“我也同意。”他对英国的法律一点兴趣都没,只关注今天的午餐丰盛与否。 “我会尽力。”达西先生简短表示。 他的回答,引起伊丽莎白惊疑不定的目光,心底里厌恶也因他干脆的表态减少。她忽然想起简和莉迪亚对达西先生的评价,一个是爱屋及乌,对彬格莱先生说的话深信不疑;另一个,这世界能影响到莉迪亚个人想法的人极少,而她也没有她凭着第一印象决定一个人品德好坏的固执习惯。 达西先生的为人处事,也许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傲慢不可一世。想起昨天莉迪亚对她固执己见的批判,伊丽莎白当下决定,对不讨人喜欢的达西先生,再观察观察。 “上帝啊!我们是来爬山的,不是来开与英国法律相关的辩论大会。”赫斯脱太太故作不悦地指出,“而且,在场的三位男士都没有从事与这方面相关的工作,能尽到的个人力量非常有限。不过,我想莉迪亚小姐的期望在未来应该会得以实现。我个人也认为,对犯罪的孩子应该以感化教育为主,不该严惩。” 她可不愿意被在场的三位男士,认为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冷血女人。 “都怪我不好,挑起这么让人心情不愉快的话题。”她紧跟着自责,趁机借指责彬格莱先生转移话题,“查尔斯,你怎么没听到我和莉迪亚讨论的与人工珍珠养殖的话题啊?” “班纳特小姐,我听说你父亲把养殖的方法写在纸上,交给麦里屯的镇长发布在镇政府公告栏里了。” “是的。爸爸说,这么好的办法,应该让大家都知道。” “班纳特先生真是一位品德高尚、慷慨大方的绅士。” ☆、第69章 吉格斯的狠 夜深人静,一道身材瘦弱的女性黑影从厨房旁边的杂物间闪出来,悄悄打开通向房子外面的后门,探出头,眯眼左右张望数秒。而后,她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钻到外面,悄无声息地关上门,趁着幽暗的天色,一溜烟地沿着房子后面的小径,往镇子的方向跑去。 刚跑出房子大概半英里左右的距离,她停了下来,回头眺望朝黑幕中的房子,见所有的窗户都黑漆漆,没有光亮,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下来。她双手叉着腰,喘了几口粗气,等稍微呼气稍微平复点,抬手摸摸胸口的部位,指腹触及明显的一粒粒小圆珠子,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微笑。 谢谢了,善良大方的莉迪亚小姐!谢谢你的珍珠,它们每一粒都如此得可爱,可爱得我忍不住偷走它们!多莉洋洋得意地冲班纳特家房子的方向,无声地张张嘴。 她原本不想逃跑,在班纳特家虽然干活累点,偶尔会被凯瑟琳刻意刁难,但总的来说,比她以前待的任何地方都舒适自在。这家的每个成员都非常可爱,连神经质的班纳特太太也是个善心的好女人。 多莉想,她会永远记住天真可爱的莉迪亚小姐,善良的班纳特一家人。莉迪亚小姐,不仅帮她隐藏了行踪,还给她提供了今后行骗的资金和手段。她可不是善良的班纳特家人,舍得把人工珍珠的养殖方法无条件公布出去。不过,他们家的慷慨大方,也免了她从莉迪亚小姐口中套话。 还有吉娜那个蠢女人,居然真的相信她编的凄惨故事,向莉迪亚小姐推荐她代替她原先的工作,给了她接近班纳特家五个女儿的机会。年轻的小姐们,总对经历坎坷的女人,抱有同情心,并且愿意帮助她们。 多莉编的故事里的那位小姐,就是如此。她相信了多莉,将她视作心腹,什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她。连她妈妈要将她推荐给她的情人,她不愿意,决定逃跑的事情,也告诉多莉。还问多莉,愿不愿意和她一块跑? 多莉正愁没几乎从那位天真无忧的小姐手里骗到钱,立马忠心耿耿地为她出谋划策,俩人在那位小姐妈妈出门会情人的晚上,放了一把火,坐着提前定好的马车,急匆匆地逃离伦敦城。刚离开伦敦城,多莉没有露出真面目,一路上尽心尽力地伺候那位小姐。等了差不多半个月,东躲西藏住在一间偏僻旅馆里的俩人,再次出发。确定安全的多莉,也在此刻改变了态度,开始虐待那位小姐。 等那位小姐病重倒在旅馆房间,多莉卷了她所有的钱财,乔装改扮成男孩,连夜跑到国外去躲避。多莉变卖了那位小姐的珠宝首饰,靠着那笔钱,她伪装成一位父母双亡,回国寻找亲人的孤女。很多人都相信了她的谎言,热心地帮助她,多莉利用大家的同情心,骗取了大量钱财。 在她风光得意的时候,突然有人揭穿了她的真实身份。收到消息的多莉,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只带了少量的首饰和现金,再次逃跑。因为害怕被抓住,多莉不仅装扮成男孩,还一路风餐露宿,连旅店都不敢住。 这也是班纳特家厨娘捡到多莉,看她又黑又瘦误以为是个未成年男孩的真实原因。 “莉迪亚小姐,下回再遇到我这样的女骗子,可不要太善心了。”多莉自言自语。 “多莉,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一声充满恨意的怒问,突然道路旁边树林子里响起。 沉浸在得意中的多莉顿时吓了一大跳,立刻背转身,眯眼观察晃动的树影,神情紧张地大声问:“是谁?你是谁?”说着,她忽然道:“我不叫多莉。你认错人了。” “不叫多莉,那你叫什么?”吉娜铁青着脸,从树林子里转出来,双手攥紧拳头,浑身颤抖的愤怒质问:“你叫什么?我把你当姐妹,可你却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我差点,差点就引狼入室,害了莉迪亚小姐。” 她双手捂住脸,神情凄楚,泣不成声,“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这儿蠢,居然真的相信你编造的所有的故事。” “把珍珠交出来。”吉娜面目狰狞地扑上去,一把揪住多莉的头发,使劲拖着她往地上按。多莉也不甘示弱,两只手在吉娜身上抓了好几下,终于揪住她因为打斗乱掉的头发,用尽力气一拽,只听到吉娜痛苦的叫声“啊——” 多莉刚要挣脱吉娜的纠缠,就见一道黑影覆盖到她头顶,遮住夜空月亮昏暗的光线,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双手毫不怜惜地拖拽到泥地上,摔得她七荤八素,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多莉费力抬起头,“是谁?你是谁?” 她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搅乱她计划的男人,想要看清他到底谁? 吉格斯不答话,拿起一根麻绳,将多莉剧烈挣扎的手脚牢牢捆绑住。最后,塞了一只臭袜子,到她不干不净的嘴巴里。 他从树林子里牵出一匹马,扛起多莉,丢到马背上,回过头,看着坐在泥地上,神情呆滞的吉娜,皱皱眉道:“我先把她送走。你回去告诉莉迪亚小姐,就说事情很顺利。”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吉娜如梦初醒,猛地抬起头,望着趴在马背上,依旧不断挣扎地多莉,态度急切地询问:“是把她送到修道院吗?” 吉娜口中的修道院,绝对不是正常的修道院,而是那种专门用来关精神不正常女人的地方。 “唔。”吉格斯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翻身上马,挥起马鞭,飞驰而去。 “多莉,但愿你能活着。”吉娜从吉格斯冷漠的态度中,预感到一丝不祥。她深知吉格斯对莉迪亚小姐的忠心,多莉企图欺骗利用莉迪亚小姐,逃跑的时候,又偷了她的珍珠,吉格斯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只是,吉娜不知道吉格斯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惩罚多莉? 他应该不会直接杀了她!吉娜乐观的想。 她慢慢爬起来,摸摸脸上被多莉指甲抓到的伤口,倒抽一口冷气,“明天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伤口呢?” 吉格斯骑着马在夜幕中急速飞奔,他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一个地方,把多莉带到她的墓碑前。多莉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失去了力气,两只眼睛空洞无光,呆呆盯着道路两旁的木栅栏或是树林子。伴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多莉心中的恐惧感加重,再度剧烈地挣扎起来。 在骑马疾行了一段时间以后,吉格斯停在某个小镇教堂后面的墓地。他翻身下马,把马藏在隐蔽的角落,系好缰绳,扛起呜呜不停的多莉,大跨步来到一座简陋的坟墓前。透过昏暗的月光,盯着墓碑上刻着的少女名字看了会,将扛在肩头的多莉狠狠摔在墓碑前。 “好好对着墓里埋葬的小姐忏悔吧!多莉小姐。”他神情冷漠地讥嘲。 多莉仰起颈子,惊恐地看向墓碑上熟悉的少女名字,“呜呜”她拼命摇头,用尽全身力气挪动身体,想要逃离坟墓所在的范围。 但,吉格斯又怎么会让她如愿?他一脚踩在多莉的后背,弯下腰,贴近她的耳朵,低语,“多莉小姐,我都忘了。莉迪亚小姐的珍珠还在你身上。”说完,他的手探进多莉的胸口,摸出一个装了珍珠的布袋子和一个装了其他零碎物件的绸袋子。 好像是怕多莉会在其他地方藏东西,吉格斯好像摸一座雕塑,仔仔细细将她全身上下搜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放到羞愤难当的多莉面前,“多莉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鸦片的提纯药剂。”他宣布。 多莉直勾勾地盯着吉格斯那张笑容恐怖的脸孔,死死咬紧嘴里散发着一股让人恶心臭味的袜子,她绝不要喝吉格斯口中的鸦片提纯药剂。 “喝完它之后,你今后会每天都生活在幸福的日子里哦。”吉格斯拔掉软木瓶塞,一只手箍住多莉的下巴,另一只手拉扯她口中死死咬住的臭袜子。没几分钟,多莉坚持不住,松开了嘴巴,眼睁睁看着吉格斯将那瓶鸦片的提纯药剂毫不留情地灌进她的喉咙。 她想催吐,将刚进肚子的药剂全部吐出来,呕了老半天,也没能将药剂吐出来。 吉格斯笑容满面地注视多莉的瞎折腾,静静等待药效发作的时刻到来。药片的提纯药剂是他从莉迪亚小姐锁好的药柜里偷的。药剂的作用,也是他在帮忙收集罂粟果实的时候,莉迪亚小姐无意提及的。她说,鸦片是一种可以治疗多种疾病的好药。只可惜,大家滥用了它。 过了没多久,鸦片提纯药剂的作用开始发挥,多莉的神智渐渐迷糊,连身上的麻绳被吉格斯解了都没感觉,吃吃笑着爬到墓碑前,温柔抚摸少女的名字,艾玛*菲尔德?,“菲尔德小姐,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小姐!” “蠢得把自己的命都丢掉了……不要,菲尔德小姐,不要找我。我不是故意把你的首饰全部偷走,丢下生病的你一个人在旅店……” “什么人?是谁在哪里?”不远处传来看墓人怒喝声。 吉格斯冷冷盯视陷入疯狂状态的多莉,迅速隐入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牵着马,离开墓地。这个镇子的很多人都想找多莉,将她送上绞刑架。人们痛恨背弃雇主的仆人,尤其卷了雇主钱财逃跑的仆人。 他不会杀多莉,可不代表他不会借别人的手,送她进地狱!就凭多莉犯下的诸多罪行,送她上绞刑架一百次都不为过。 ☆、第70章 吉娜的歉意 莉迪亚满带微笑,一目十行地看完索菲亚小姐托人带回班纳特家的道别信,按着彼此约定好的暗号,打开信中提及的书籍名称,从书中找出索菲亚小姐她真正想要说的信件内容。等看懂,莉迪亚哑然失笑,多莉居然是个冒名顶替,拐走她口中故事身世凄惨女主角的女骗子! 那位夫人曾带女儿拜访过凯特夫人,索菲亚小姐见过当时还是菲尔德小姐的贴身女仆,深受她信任的多莉。由于害怕多莉跑去她的前未婚夫那里告密,导致她被抓回去,索菲亚小姐寝食难安地隐瞒了多莉的真实身份。 为此,她日夜经受良心上的折磨,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莉迪亚的信任。索菲亚小姐主动跑去向凯特夫人告别,一是受到多莉的言语胁迫;二是源于她善良的本性。她不回班纳特家收拾行李,亲自向雇主辞行,是她想让周围人的都认为,班纳特家和她是纯粹的雇佣关系,她和他们家的女儿没有任何的私人感情。 不过也对,没人会相信索菲亚小姐会在短时间内将自己不堪的过去告知雇主家最年幼的小姐!换谁遇到这种事情,隐藏都来不及。岂会让自己教的女学生知道,从此鄙夷蔑视自己女家庭教师的品德,拒绝上她的课。 莉迪亚没有烧毁索菲亚小姐的信件,而是将它和其他索菲亚小姐送给她的礼物,放到一起。俩人约定的暗号十分隐秘。不熟悉她们的人,就是把她们彼此来往的信件看上好几遍,也无法从一封封辞藻华丽、措辞优美的信件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关上抽屉,站起身,莉迪亚走到窗户前,举目眺望房子前方通往麦里屯的大道。 多莉昨晚偷了她故意放在房间床头柜上抽屉里的珍珠,逃跑了。莉迪亚并不意外多莉的偷窃,从第一次正面与她相见,多莉闪烁不定的飘忽眼神,熟练流利夸张的表演方式,就让她产生了怀疑。 为了班纳特家的安全考虑,莉迪亚当场安抚住多莉。为了能使多莉安心留在班纳特家,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她更表现出一位年幼小姐同情心泛滥的一面,当着“刁蛮任性”的凯瑟琳,处处维护多莉。 如她所料,多莉似乎认为她完全骗住了年幼无知的莉迪亚,定定心心地留在班纳特家当起了女仆。她似乎并没怀疑,为什么莉迪亚没把她口中催人泪下的坎坷身世告诉给班纳特家其他的成员?多莉以为,是莉迪亚善心发作,自以为体贴地待她隐瞒了。 一开始,多莉很生气,认为莉迪亚完全打破了她想争取班纳特家其他成员同情心的机会。只有同情她的人越多,她才能在班纳特家过得更舒坦,凯瑟琳不会处处刁难,玛丽也不会探究怀疑的眼光窥探她。 和索菲亚小姐在走廊的隐秘对话,惊出她一身冷汗。多莉这才想起她是个身上背负诸多罪行的在逃犯,在国外的时候,有人能认出她。到了英格兰,熟悉她那张脸和标志性红发的人更多。以她犯的罪行,被判绞刑是轻而易举的事。 从那天开始,多莉变得更加谨慎小心,决定在索菲亚小姐离开后,也立即离开班纳特家。她怕索菲亚小姐在走之前,会向莉迪亚秘密揭穿她的真实身份。 跑路,自然需要跑路费。班纳特家女儿们的零花钱不多,多莉平时也只负责打扫房间和浴室,她们值钱的私人物品并不归她负责。班纳特夫妇那里,她更得不到下手的机会。女管家希尔太太一双利眼时时刻刻盯着,多莉不想被抓个现行。 吉娜弟弟切尼偷窃莉迪亚珍珠的事件,让多莉看到跑路费的希望。就如她所料,班纳特先生把剖出来的珍珠全部给了莉迪亚,家里其他的姐妹也没反对,班纳特太太本来就偏袒莉迪亚,自然赞同丈夫的做法。莉迪亚不是个贪心的人,把珍珠平均分成五份,五个姐妹一人一份。 看到她慷慨的行为,多莉暗骂莉迪亚脑子蠢! 随后,她盯上莉迪亚随手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打算明天找专人磨成粉末的珍珠。多莉趁莉迪亚洗澡的功夫,拿一堆鱼眼睛换了丝绸袋子里的珍珠。她当时还想偷莉迪亚锁在梳妆台抽屉里的首饰盒,好几次,多莉都看到莉迪亚往里面放零花钱。在班纳特家待了一年,多莉自然清楚莉迪亚一年的零花钱有多少。那是笔能使她伪装成一段时间富家女的丰厚费用。 在她的手摸上铜锁前,莉迪亚脸蛋红扑扑地从浴室走出来。多莉一惊,赶紧缩回手,迅速打扫完浴室,抱起莉迪亚换下的衣裙,拎着提水的木桶退出房间。 即使不甘心,多莉也不得不放弃偷窃的计划,待在她位于厨房杂物间的小房间,静静等待深夜到来。 她没料到,珍珠是莉迪亚为了钓她出手,故意放在抽屉里的。多莉自以为隐秘,实则贪婪的目光,一早就引起莉迪亚的警觉。吉格斯带回的惊人内/幕,更令她坚定心中的计划,修道院是多莉下半辈子最好的住所。 莉迪亚没想要多莉的性命,即使多莉为了钱欺骗了很多人和他们的家庭。她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正义的旗帜轮不到她来扛。况且,来自法治社会的她,还做不到主动出手伤人性命。莉迪亚最多是在多莉的染发药剂里做点小手脚,长期使用,对大脑神经有轻微的损害,会出现记忆短暂丢失的症状,但只要停止一段时间,就能立即恢复正常。 不想将多莉扭送到治安法官那里,就只有送修道院软禁一条路可走。莉迪亚从没想过将多莉送到国外去,一个从小混迹在贫民区的女人,送她去国外,说不定会成就她的一番骗子大业。 “莉迪亚小姐,我能进来吗?”门外,响起吉娜因哭泣微微沙哑的嗓音。 莉迪亚转过头,回应,“进来吧,吉娜。” 吉娜低垂着头,挪着蜗牛步子,进入阁楼的小书房,关上门,刻意避开莉迪亚微笑的眼神,唯唯诺诺地问:“莉迪亚小姐,索菲亚的小姐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请问,您有信带给她吗?” “有的。”莉迪亚快步走到书桌,拿起封好的信件和一份包装好的礼物,交给吉娜,“帮我转交给索菲亚小姐派来的夫人。” 吉娜速度极快接过,“那我先出去了,莉迪亚小姐。”迅速转过身,握住门把手,预备离开。 “等等,吉娜。”莉迪亚无奈地喊住她,“你妹妹艾琳娜能不能接受班纳特家的雇佣?我身边还缺少一个值得信任的贴身女仆。” “不!”吉娜带着哭腔蹲□体,双手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莉迪亚小姐,我不配,不配您对我这么好!我差点,就害了您,害了班纳特家。” “如果不是我把多莉推荐给您,您也不会信任她。她也不能找到机会,偷窃您的珍珠,连夜逃跑。虽然吉格斯和我把她抓住,没让她的阴谋得逞,可我,我仍然没办法面对善良的您。这样的我,怎么能够再次接受您的好心,让我的妹妹艾琳娜当您身边当贴身女仆。” “吉娜,你是你,艾琳娜是艾琳娜。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不能代替艾琳娜做决定。”莉迪亚弯下腰,抬手轻轻抚摸吉娜的后背,柔声安慰,“我挺喜欢艾琳娜,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帮手,帮我处理一些私密的事情。” “吉娜,我从未动摇过对你的信任。”她再次重申。 “莉迪亚小姐,”吉娜仰起头,神色复杂地望着莉迪亚清澈的双眼,认认真真地发下毕生的誓言,“我向您发誓,我和我的弟妹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我们会是您最忠诚的仆人。” 莉迪亚怔了怔,忽然意识到吉娜话中的意思,忙问:“吉娜,你不走了?” “莉迪亚小姐,我受您这么多恩惠,”吉娜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苦笑道:“ 怎么还能为了多赚点钱,离开班纳特家,跑去伦敦?我识的字不多,可也懂得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莉迪亚小姐,我不想死后下地狱,和魔鬼当邻居。” 莉迪亚当然欢迎吉娜留下,“你留下也好。多莉跑了,家里正好缺女佣。你再离开,希尔太太可能就要和妈妈一样患上神经衰弱症了。” 吉娜一家是麦里屯当地人,知根知底。很多事,她会比较放心交给她处理。 吉娜小心翼翼地问“莉迪亚小姐,那您还会要艾琳娜当您的贴身女仆吗?”她怕自己留下的举动,让妹妹失去做工的机会。 “吉娜,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你和艾琳娜谁都不能代表彼此。”莉迪亚站直身体,双手搭在吉娜的肩膀上,“快去告诉艾琳娜,就说班纳特家的莉迪亚小姐希望她能成为她的贴身女仆。薪水的话,一年暂时定为二十英镑。” “莉迪亚小姐,太多了。”吉娜反对,“因为切尼的案子,我们家欠您的这辈子都还不了。就算一辈子免费为您做工,我和我弟妹也心甘情愿。” “这可不行。”莉迪亚板下脸,“艾琳娜才十二岁,我雇佣她工作,就已经很不对了。假如再不支付薪水,我可不敢用她了。” 在她的观念里,雇佣童工是犯法的。可莉迪亚如果想要培养一个忠心耿耿不会轻易背叛的女仆,年纪幼小的女孩,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在所有人的眼中,艾琳娜能病情痊愈,切尼能摆脱死刑的威胁,都是由于莉迪亚的宽容。 “那您少给点,五英镑。”吉娜一慌,连忙改口。 “太少了。”莉迪亚也头疼,这年头居然送钱还送不出去。综合考虑实际情况,她给出折中的办法,“十英镑。再少,我就不雇你妹妹。” “我这就向希尔太太请假回去,带艾琳娜来见您。”吉娜迫不及待地跑出阁楼小书房,下楼找希尔太太请假,又跑去后面的马厩告诉跟着吉格斯学养马的弟弟切尼,兴匆匆地跑回家。 ☆、第71章 出发伦敦 “莉迪亚,别忘了代我问候你舅舅舅妈。”班纳特太太恋恋不舍地拥抱莉迪亚,看向肖恩先生,真诚地拜托,“肖恩先生,帮我照顾好莉迪亚。” “班纳特太太,雏鸟长大了,就该放她飞翔。”肖恩先生笑容淡淡地比喻,转头对班纳特先生艳羡道:“老伙计,你有个好女儿。” 瞥了眼挨个和家里姐妹,以及希尔太太她们拥抱吻别的莉迪亚,班纳特先生小声叮嘱,“钱不够,就由你暂时垫付。回来,我会给你。” 他原本不同意莉迪亚提前讨要嫁妆,一千英镑,可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后来听说,是用来购买书籍,同样爱书如命的班纳特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他起先想由他一人支付这笔书款,没想,遭到莉迪亚的强烈反对。 莉迪亚说,她不希望原本属于自己的珍宝,变成班纳特家的遗产。她很自私,希望这批书籍归她私人所有,而不是在班纳特先生过世后,与别人分享。况且,书籍的主人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班纳特先生深思熟虑,虽然相信自己其他四个女儿在他过世后不会同妹妹争夺这批书籍的所有权,但他不相信自己未来的女婿,尤其听到莉迪亚说,书籍是某个家族几代人的收藏后,班纳特先生立即同意莉迪亚提前获取嫁妆的请求。 拿着莉迪亚给的收条,班纳特先生一时间感慨万分,曾经爱慕虚荣、花钱如流水,小小年纪就开始追逐“红制服”的莉迪亚,终于长大了。懂得一个女人的学识,比漂亮的裙子和帽子更重要。班纳特先生潜意识地忽略班纳特太太疯狂打扮女儿,期盼找个金龟婿,今后养老的行为。 “为什么不让小希尔先生和奥布莱恩先生他们俩护送你到舅舅家?你还在记恨他欺负了玛丽?” 伊丽莎白组皱眉头,瞧了眼头发花白的肖恩先生,以及和吉娜站在一起,年纪幼小,整个人显得怯生生的她妹妹艾琳娜。头一次看到比正常孩子瘦弱,胆小怯弱的艾琳娜,伊丽莎白心底就生出怀疑,认定她不适合成为莉迪亚的贴身女仆。无奈莉迪亚不介意,笑着说,没人生来就懂如何做好一个贴身女仆。况且,不是还有她姐姐吉娜吗?吉娜会教她妹妹的。 那时,全家都为多莉偷了莉迪亚珍珠逃跑的事情感到担心,虽然吉格斯追回了珍珠,多莉是个累犯重重女骗子的事情也被揭穿了,但家里人都清楚莉迪亚有多“信任”多莉,看她为多莉的背叛伤心难过,也就没人反对她让艾琳娜当贴身女仆了。 这会见莉迪亚带这么一个天真懵懂的贴身女仆出门在外,伊丽莎白心里忍不住为她担忧。 “他们不是和彬格莱先生约好去尼日斐花园做客了?”莉迪亚笑了笑,眼神慧黠地狡辩,“我可没记恨希尔先生,玛丽和他的出版合同,还是我帮忙谈的。” 谈了一肚子的怒火,差点当场和小希尔先生翻脸。莉迪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愤怒的心情。小希尔先生所在的出版社给出的条件太苛刻了,一次性买断版权不说,还要求玛丽一年必须出版多少本作品。不够的话,就是违约,出版社有权不支付稿费。协议还规定,玛丽一生都不向第三人透露她女子的身份(死后例外)。一旦有人发现真相,出版社有权向法院起诉玛丽违反合约,并要求她赔偿损失。 莉迪亚不甘示弱,就协议条款提出若干反对意见。她的确对出版社这一行业不了解,对作者获利的方式不清楚,可这并不影响她抓合同漏洞。 首先,她就一次性买断版权提出反对,坚持只买断五年到十年之内的版权,其中剧本改编的版权不在买断的合同中。紧跟着,她对出版社规定一年必须完成多少部作品,表示异议。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说,班纳特家并不缺玛丽这丁点连零花钱都算不上的稿费。花几个几尼就想买断玛丽作品的终身版权,还不如等她有钱了,自个花钱给玛丽出版。关于身份泄露的问题,莉迪亚的语气更是强烈,直接问,如果是出版社方面泄露,该怎么办?出版社准备怎么赔偿玛丽为此受到的侮辱和损失? 她和小希尔先生在阁楼小书房唇枪舌剑一下午,最终达成俩人都比较满意又不太满意的合作协议。玛丽,也就是M&L先生将会成为小希尔先生所在出版社力捧的名作家,每部作品都能获取与其作品相应的丰厚稿费。 看着玛丽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小希尔先生和莉迪亚不约而同松口气,俩人相互对望一眼,心底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在未来一段时间,都不想再见对方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孔。 小希尔先生诅咒,这么精明的女人,今后一准找不到好男人出嫁!莉迪亚暗骂,如此抠门的男人,祝愿他今后娶个花钱如流水的老婆! 莉迪亚恋恋不舍地告别家人,扶着肖恩先生的胳膊,上了马车。不等姐姐吉娜催促,艾琳娜动作灵活地爬上去。肖恩先生见了,禁不住莞尔一笑。他摇摇头,随即登上马车。吉格斯和他的男仆并肩坐在前方的驾驶位置,等马车里的人坐好,他挥动马鞭,驱赶着马车,缓缓离开。 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中,班纳特家的其他人也都一一返回房子。柯林斯先生一早就受到夏洛特的邀约,去镇子上的小教堂参观了。 班纳特太太见状,私底下冲希尔太太嘀咕了几句,随后就不放在心上了。直到柯林斯先生满怀歉意地对她说,他要娶卢卡斯小姐当妻子。班纳特太太才缓过神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表侄明明说要娶她的女儿当补偿的。等卢卡斯太太到她面前炫耀,用看自家东西的眼光打量班纳特家房子里陈设的东西,班纳特太太当场气得满脸通红,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想到玛丽? “艾琳娜,肚子饿了的话,篮子里有饼干。咸的甜的都有。”莉迪亚笑眯眯地注视坐在对面位置,手足无措的艾莉娜,从暖手笼里抽/出右手,朝放在一旁的野餐篮指指,“里面还有牛奶,不过到现在肯定凉了。不介意喝凉东西的话,艾琳娜,你可以拿杯子喝点。光吃饼干,有点干。” “我不饿,莉迪亚小姐。”艾琳娜小心地窥看一眼面容慈祥的肖恩先生,对着莉迪亚友善的目光,认真地回答,“我就是第一次出门,感到很紧张。”对于能去传说中的大城市伦敦,艾琳娜兴奋极了。 莉迪亚笑笑,调整腰部靠垫的位置,从装了针线活的布袋子里掏出织了一半的浅灰色毛衣,打发马车上无聊的时间。肖恩先生见状,放下手中的书籍,摘下夹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是给你父亲织的吗?” “爸爸到了冬季,就觉得冷。莉齐前段时间给织了件,我再给织一件替换。”莉迪亚瞄了眼肖恩先生看的大开本动植物方面的书籍,打趣道:“肖恩先生,您藏私货了。” 肖恩先生合上腿上的书籍,一脸无辜道:“你不是要植物学方面的书籍?这本书可不是单纯介绍植物的。你需要的话,我们这趟可以去订购。” “那说好了。”莉迪亚微笑,忽然道:“肖恩先生,我想去趟萨维尔街,为我父亲定制一套可以参加婚宴的礼服。你知道,我的两个姐姐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 “打算去哪家店定制?你父亲没亲自去,店主制作出来的衣服,恐怕会出现瑕疵。”肖恩先生一向认为,定做衣服得本人亲自前往,不然就是把裁缝请到家里。 “肖恩先生,你也知道,我父亲有多不爱出门。”莉迪亚也没办法,班纳特先生的性格,用现代人的眼光评价,那就是标准的老宅男。 “我听说三十八号裁缝店的手艺不错,打算去他家定制。” 肖恩先生眯眯眼,回忆萨维尔街一带的裁缝铺,“那家铺子,我有点印象。用的布料和手艺,都不错。” “我和克伦威尔子爵约定好,明天上午十点,到他家拜访。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去萨维尔街,帮你父亲定制礼服。” 听到克伦威尔这个姓氏,莉迪亚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肖恩先生并不点透,“就是那个克伦威尔。” 莉迪亚眼睛瞪大,索菲亚小姐给她讲述的英国王朝历史中,曾经重点标注克伦威尔这个姓氏。居然是英国护国主的后代,这位克伦威尔子爵貌似混得不太好,居然要靠拍卖祖上留下的遗产偿还债务。 “他是位热情友好,品德高尚,但十分容易相信朋友的绅士。”肖恩先生消瘦的脸庞,露出同情之色,“他给好朋友做担保,好朋友投资失败,服毒自杀了。债主要不到债,就全部找上他,逼他还债。” “他没办法,只能变卖祖上留下的,能够卖掉的遗产。” 莉迪亚眯眯眼,“他朋友没留下财产?” 肖恩先生摇摇头,“那些债主就跟吸人血的蚂蝗,嗅到血腥味就会咬住不松口。克伦威尔子爵也不忍心逼迫朋友的妻子和孩子,甘愿承担下所有的债务。” “他还没结婚吧。”对于那位子爵的善心,莉迪亚不置可否。 肖恩先生不解,“还没。”他误以为莉迪亚听了,对那位善心的子爵产生了好感。 “没结婚就好。省得又造成一桩悲剧。”莉迪亚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凉薄之极,却又在情理之中。 肖恩先生哑然无语,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艾琳娜天真的接口,“莉迪亚小姐说得对。那个子爵把自己的财产卖掉了帮人还债,他如果有妻子和孩子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第72章 路遇 途径某个镇子的时候,莉迪亚开口说,要下去探望一个从未见过的“朋友”,请肖恩先生在马车上等十五分钟。肖恩先生虽然奇怪莉迪亚为什么会在一个从未到过的小镇子有朋友?但转念想想,年轻小姐们的交际往来,外人并不一定知晓。他满口答应,还问时间够不够?不够,他可以再等会。 莉迪亚自然不会说,她是去给艾玛*菲尔德小姐献一束花。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了。她微微一笑,婉言谢绝肖恩先生的好意。抱起一早准备好的蓝玫瑰,带着艾琳娜和吉格斯,离开马车,前往镇子小教堂后面的墓地。 弯腰放下蓝玫瑰,莉迪亚默默注视着墓碑上少女的名字,艾玛*菲尔德,想象她临终前的画面。会后悔吧?一定很后悔自己的冒失莽撞,相信了一个不该信任的女骗子,白白葬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吉格斯站在不远处,爱笑的娃娃脸此刻失去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凝望莉迪亚穿着黑色带帽长斗篷的单薄背影。 他在心中默默道歉,莉迪亚小姐,对不起。我没有听从您的吩咐,将多莉送到修道院软禁。我偷了您的鸦片提纯药剂,给多莉灌了进去。因为,我听您无意间说过,药剂使用过量会致人死亡,即便最后没死,也会上瘾,精神状态陷入癫狂。 多莉发疯了,她被看墓人认出来,扭送到治安法官那里,被判了绞刑。很快,她就再也不能骗人,再也不能欺骗像您这样善良的小姐。菲尔德小姐的悲剧,再也不会发生。我不后悔做过的事,我只恨没能早点察觉多莉的阴谋,使您受到伤害。 艾琳娜瞪大双眼,好奇地打量墓碑上不认识的名字。不过,她谨记姐姐吉娜的叮嘱,要多看多做,就是不要多说。除非莉迪亚小姐主动问起,不然,当女佣的她们就不能多嘴乱说话。年幼的她,不懂太多的大道理,只记住一句,莉迪亚小姐是他们家的恩人,她必须努力工作报答她的恩情。 他们三个在菲尔德小姐墓前驻足的行为,引来看墓人探究的目光,他刚要上前询问。吉格斯爱笑的娃娃脸重新挂上亲切的笑容,挡在他面前,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便士塞过去。 吉格斯解释说,他们一行人途径镇子,无意听到了菲尔德小姐的故事。他们家小姐深感同情,于是就想过来看看菲尔德小姐,给她献一束鲜花。 看墓人倒没怀疑,这几天不少路过镇子的外地人,也都做了和莉迪亚同样的举动,到墓前来哀悼菲尔德小姐。他恨恨地说,害了菲尔德小姐的女佣多莉,过几天就会被送上绞刑架。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用绞刑、剖腹和分尸的综合刑罚。光吊死她,简直就是轻饶了她。 吉格斯也神情严峻地点头附议,严厉批评说,治安法官对多莉犯下的罪行太过宽容。绞刑真是是太轻判她了! 看墓人一听,顿时找到了知己,拉着吉格斯开始反反复复地叙述多莉犯下的诸多罪行。越说,他心里越气,嚷嚷着说,要在行刑当天,去现场观看多莉死亡的全过程。 吉格斯遗憾地说,他那天有事,可能去不了。紧跟着,他紧紧握住看墓人的手,一再嘱咐他,要待他睁大眼睛好好看。 看墓人连连保证说,一定会替吉格斯看着多莉上绞刑架。 俩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艾琳娜跑过来,通知说,要走了。吉格斯和看墓人告别,临走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小瓶威士忌,塞进看墓人的怀里,让他晚上驱寒。看墓人感动不已,跑到莉迪亚跟前,夸赞她雇了一个好仆人。 莉迪亚微笑感谢,当场拜托看墓人经常打扫菲尔德小姐的墓地,并给她献花。为此,她从手袋里掏出钱包,挖了一先令给看墓人。 没想到能收获意外之财,看墓人欣喜若狂,格外殷勤地送莉迪亚他们三个离开墓地。事后,他更是在镇子上宣扬,菲尔德小姐的墓前,来了一位像教堂壁画上天使般善良的小姐。 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往伦敦城赶。 哈特福特郡位于英格兰的东部,伦敦城的北部,两者距离大概三十英里不到。以普通四轮马车每小时五英里的速度,莉迪亚一行人从早上九点出发,下午四点左右就差不多能抵达住在齐普赛街的嘉丁纳舅舅家。 莉迪亚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针线活一早就被她丢回布袋子里,外面这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敲打在车厢上的响声,惊醒了差点进入梦乡的她。莉迪亚用力眨眨眼,驱赶走朦胧的睡意,侧过头,凝视车窗外英格兰冬日萧瑟的风景。 忽然,马车来了个急停,莉迪亚顺着惯性,扑向对面的座位,额头狠狠砸椅背上,疼得她眼睛发酸,揉着额头,等待疼痛过去。同样摔倒的艾琳娜连忙爬起来,眼泪汪汪地瞅着莉迪亚揉额头的动作,自责不已。肖恩先生也扶着闪到的老腰坐起来,挡在马车门前,还没等他开车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马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你的马车被征用了,先生。”只见一名年轻的军官冒雨站在车门外,神情严肃地通知。 肖恩先生愣住,征用他的马车!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雨,让他和莉迪亚往哪儿躲?可碍于法律,他又不能拒绝。 莉迪亚抬起头,眼神疑惑地望着那名年轻军官,不明白他说的征用是什么意思?艾琳娜怯怯地躲在她身后,不断用眼神偷窥站在雨中的年轻军官。 “莉迪亚小姐,拿起你的伞和钱包,我们得下车。马车被征用了!”肖恩先生忍住怒意,硬邦邦地喊了莉迪亚下马车。 莉迪亚瞪大眼睛,什么?她的马车被强取豪夺了。她这个主人,要在冬季的大雨天,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贵族,赶下马车。“先生,你的马车被征用了。”好轻飘飘的一句话。莉迪亚深知,这个亏,她吃定了。 她接过艾琳娜送上的小洋伞,将手袋挂在腕子上,看了看暖手笼,再瞅瞅从敞开的马车门飘进来的冰冷雨点,莉迪亚肩膀耷拉下来。她抬手戴好斗篷的帽子,走到马车门前,打算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下马车。艾琳娜拿了把黑色的雨伞,拎起野餐篮,抢在她前面钻出马车门,迅速躲到肖恩先生身后。 一看见站在马车门前,面容被帽子遮了大半的年轻小姐,那名年轻军官意外地睁大双眼,脸孔顿时涨的通红,不安地垂下头,嗫喏着道歉,“对不起,小姐。”在冬季大雨天,强行征用一位年轻淑女的马车,他当场羞愧得无地自容。 “您可以继续留在马车,我相信威灵顿将军不会介意。”他语速极快地阻止莉迪亚下马车的动作,而后飞快地跑向马路前方。那里,好多穿着“红制服”的士兵,在忙活一辆因为意外冲出公路,陷到旁边泥沟里,马车轮严重损毁的豪华马车。其中,一名身着红色军服、一名身着便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格外引人注目。 莉迪亚微微犹豫了下,依旧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下马车。她打着伞,站到肖恩先生的旁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冰冷雨丝,苦中作乐地笑笑,“肖恩先生,一会我们可以体验下在冬季雨中漫步的美好感觉了。” “这是大贵族在特殊时期的特殊权利。”肖恩先生自我安慰,发扬绅士风度,站到上风口,为莉迪亚挡掉一些风雨,“我们必须习以为常。血统,才是在这个世界通往上流社会最好的敲门砖。” 艾琳娜见状,也低垂下头,跟着挡在风雨吹来的方向。出身底层的她,比任何人更明白庶民、平民、贵族三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莉迪亚笑容灿烂地嘲弄,“法国那边不是出了很多平民的新贵族。” 拿破仑上台以后,敕封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贵族,曾经出身低贱的商人鞋匠律师们的儿子都成了帝国的大贵族,享受着属于贵族的特殊权利。正由于有他做了好榜样,莉迪亚对所谓的血统论,愈发不屑一顾。 肖恩先生嗤笑出声,“路易十八可不承认他们。” “法国人民推翻了波旁王朝,成立了法兰西第一帝国,并拥戴拿破仑*波拿巴当皇帝。路易十八,从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前朝的国王。”莉迪亚挺直脊背,目光穿过斗篷帽子的边沿,仔细观察那两位穿着不同颜色军服的青年男子。红色军服金色肩章的,应该是年轻军官口中的威灵顿将军;另一个,穿着便服也不能掩饰他身上属于军人独特的气息,她眯眯眼,不知道是哪国的青年贵族军官? 只见那名年轻军官跑到那两名青年男子的面前,敬了个礼,然后说了些什么。那俩人相互聊了几句,一块朝莉迪亚他们站立的方向走来。 “日安,先生,小姐。”威灵顿将军脱掉帽子,微微躬身,“对于在这样糟糕的天气征用你们的马车,我很遗憾。” 和他一同来的便服男子也跟着脱帽行礼,肖恩先生和莉迪亚连忙各自还礼。双方进行了简单介绍,随后,威灵顿将军反客为主,邀请莉迪亚他们共乘马车。看看越下越大的雨,身上淋湿了小半的衣服,肖恩先生和莉迪亚即便不情愿和他们打交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马车。 ☆、第73章 德赛公爵 听他们来自与伦敦相邻的哈特福特郡乡下,威灵顿将军也感兴趣地将话题转了过去,聊起了自己美丽的家乡都柏林。肖恩先生很高兴向一位正在战争前沿和拿破仑奋勇作战的大不列颠将军,介绍自己平静悠闲的家乡。 和他在一起的便服男子听到哈特福特郡、麦里屯、浪搏恩村等熟悉的地名,眼光出现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之前听到肖恩先生介绍莉迪亚姓班纳特,他以为是巧合。这会听到近来熟悉的一连串地名,他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少女,应该是他曾经逃婚的前未婚妻索菲亚小姐,担任女家庭教师的家庭最年幼的女儿。 一个品德败坏的女人,教导出来的少女,品德也值得怀疑! 阿隆*安东瓦尼*德赛*德*维古公爵带着挑剔鄙夷的目光,打量端坐在对面的年轻少女。 黑色的斗篷帽子依旧戴在头上,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孔,也让人看不清她面部表情的变化。从她刚才优雅得体的高贵举止,悦耳动听的声音,可以看出,他的前未婚妻似乎尽到了一个女家庭教师的职责。那个女人的脑子,总算清醒了,能够意识到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她连英格兰乡下一个普通乡绅的女儿都不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德赛公爵其实并不在乎索菲亚小姐与男人私奔给他带来的无尽羞辱,使他成为法国上流社会圈子嘲弄同情的对象。 从十五岁,继承他死在战场上的兄长德赛将军,由拿破仑加冕成皇帝后追封的爵位开始,年幼的小德赛就开始品尝到人情冷暖,感受到世态炎凉。寡居的嫂子在丈夫死后没多久,就立即带着丰厚的嫁妆,改嫁了到国外;母亲接受不了长子的亡故,一病不起,没多久也离开了人世;加上早亡的父亲,原本和睦幸福的家族,只留下年仅十一岁的德赛公爵一人。 如果说家人的离散亡故,给他年幼的心灵,带来无法愈合的伤口。那垂涎他继承的庞大财产而来的亲戚朋友,却让年幼的德赛公爵经历了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使他养成了冷酷强硬的偏执性格。 对付一个十几岁男孩,最好的法子,是色/诱。各种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女人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出现在他面前,意图成为未来的公爵夫人。 德赛公爵并不知道这是针对他施展的美人计,很快和一位意外邂逅的小姐坠入爱河,并为她痴狂。在他准备向她的家人求亲,娶她当妻子的时候,无意发现那位小姐行踪诡异。循着线索查下去,德赛公爵惊愕的发现,那位小姐早就有了亲密的爱人。俩人所谓的浪漫邂逅,不过是她家人刻意的安排。也因为这件事,他对身边围绕的女人们仔细调查,除了几个是单纯倾慕他这个人,其他都是冲着他的爵位和名下的庞大财产而来。 选择索菲亚小姐当未婚妻,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她在他开枪击毙叛军,鲜血溅到裙子上的时候,依旧保持镇定,没有发出尖叫或是晕倒。曾经的遭遇,使得德赛公爵异常厌恶虚伪柔弱,失去男人就无法独立生存的女人。所以,他没有拒绝索菲亚父母有意的拉拢,接受两家的联姻。 收到索菲亚小姐在订婚舞会举办前几天,突然暴毙,实则和男人私奔的秘密消息,德赛公爵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下午,随后他写了一封信,向索菲亚小姐的父母表达心中的遗憾。他不屑强迫一个不情愿嫁给他的女人,更不会为了挽回面子,在私底下做出报复她家族的行为。 后来听到索菲亚小姐的父亲被人告发,与逃亡在国外的路易十八有秘密联络,德赛公爵不禁冷笑。他的兄长德赛将军以前也由于不同意处决路易十六,被关了六个星期的禁闭。又因为他们家可以追溯到十五世纪的贵族血统,不被信任,从而失去晋升的机会。 德赛公爵也曾试图帮助索菲亚小姐的父亲洗清身上被栽赃的诬告,没等他出手,就听到索菲亚小姐的父亲,在获知长子意外亡故的消息后,在牢房里自尽的传言。紧跟着,他的幼子因为沉迷女色和赌博,欠下大笔的债务,被诸多债主追到家中。索菲亚小姐的母亲无法承受女儿私奔,儿子丈夫接连亡故,幼子为偿还债务试图变卖祖产和田地的现实,没多长时间,也跟着离开人世。索菲亚小姐的姐妹们,由于受到她私奔的拖累,为了能够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选择嫁给了有钱的商人。 德赛公爵原以为,索菲亚小姐选择她所追求的爱情,私奔之后,会过上她想要的幸福日子。所以,当他在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夫人的住所,看到已经成为微贱的女家庭教师,变得严肃刻板的索菲亚小姐,忍不住派人去追查她当年私奔之后的遭遇。 看着浓缩成一页纸的索菲亚小姐生平事迹,德赛公爵心情平静,可以说毫无感觉。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男人,会娶索菲亚小姐,不光是欣赏她临危不惧的性格,更由于她家族的血统,用欧洲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来说,比较纯净,没有夹杂其他不纯的血统。 他不乐意娶一个血统微贱的妻子!德赛公爵因为他兄长曾经由于贵族血统受到歧视的事情,变得偏激。潜意识里敌视他兄长那些出生微贱的同僚,不屑与他们为伍。路易十八秘密派遣使者到他家,说服他加入复辟的举动,很符合德赛公爵当时的心态。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加入,这也是他娶索菲亚小姐的原因之一。她的家族和法国王室在历史上曾经联过姻。 见到纸上记录的索菲亚小姐慌里慌张,用前往俄罗斯的借口,转身跑去英格兰乡下当女家庭教师的事迹,德赛公爵不禁抬高眉头,受了这么多挫折,总算学会用脑子了。然而,和索菲亚小姐猜测的不同,他对报复曾经令他在法国上流社会圈子颜面扫尽的女人,一丝兴趣都没。 在德赛公爵看来,这件事做起来太没成就感!索菲亚小姐,已经得到她应有的惩罚。假如他继续不依不饶地对她进行各种羞辱,只会显得他心胸狭窄,品德低劣。 莉迪亚面带有礼的微笑,专心致志聆听威灵顿将军和肖恩先生之间对自己家乡的各种赞美。忽然,她感觉到一股带着明显蔑视的审视目光从对面落到身上。莉迪亚小心调整坐姿,借着这个动作,用眼角的余光窥看威灵顿口中,似乎对她不善的德赛阁下。 能让大不列颠位高权重的实权将军尊称一声阁下,莉迪亚心中的疑惑加深,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那样复杂难辨的眼光审视她?她敢确定,她从未见过他,更不用说认识他了。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德赛公爵开口了,“为了表示心中的歉意,您在伦敦期间的出行,能否由我负责陪同?” 莉迪亚惊住,他们不熟吧?今天貌似第一次见面,而且彼此都不太愉快,应该是她和肖恩先生单方面的不开心。 “对不起,恐怕要辜负您的一片好意了,德赛阁下。我已经和人有约了。”她不假思索,借那个“大好人”子爵的名头,做挡箭牌。 似乎觉察到莉迪亚在撒谎,德赛公爵脸上挂着隐约的笑意,立马改了邀请,“那真是太遗憾了!那不知能否邀请您一同到剧场观看歌剧表演?”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很高兴接受您的邀约,德赛阁下。”莉迪亚面色僵硬,又不能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只得含糊其辞的回答。 “我相信,您到时一定有时间。”德赛公爵心道,没时间,我也会让你挤出时间来。 他在法国是典型的地位高,但没实权,在军队也不过是虚职的准将。血统,决定了他无法获得足够的信任,再加上他不像他的兄长德赛将军,到死都是拿破仑的挚友和忠诚的部下。德赛公爵,打心底里不愿追随拿破仑肆虐欧洲的脚步,这也是他不受重用的原因之一。 莉迪亚眯眯眼,语气平静地回复,“但愿吧。” “我不是英格兰人。”德赛公爵简短地说, 莉迪亚沉默了下,微笑道:“不管您是爱尔兰人、威尔士人,还是苏格兰人,都是大不列颠的国民。” “我是法国人。”德赛公爵给出答案。 莉迪亚心底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嘴角依旧含着一缕淡淡的微笑,“法国是我向往的国家!”才怪。她才不愿意坐几天几夜的马车,跑去另一个在接下来几年,内部斗争不断的国家旅游。 “很高兴您喜爱我的家乡。”德赛公爵提起法国,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 莉迪亚笑意加深,“不过,我更爱英格兰,大不列颠。” “每个人都应该爱自己的祖国。”德赛公爵不动声色。 “这是必须的。”威灵顿将军突然从旁边插嘴,“背叛自己的国家,不管用何种理由,都不能被原谅。” 肖恩先生情绪外露,“叛国罪,就该处以极刑。” 莉迪亚笑而不语,现在的法国,拥有两个政权。拿破仑为首的法兰西第一帝国和路易十八的法国波旁王朝,法国人民无论选择哪方,都属于叛国,亦都不属于叛国。就好像爱尔兰人苏格兰人威尔士人一直寻求的独立,摆脱英王的殖民统治。在英格兰人眼中,他们就是一群叛徒,可在他们自己心目中,他们都是可以流芳百世的民族英雄。 ☆、第74章 或许是玩笑 临近傍晚四点左右,马车停靠在齐普赛街一栋沿街的民居,莉迪亚和肖恩先生先后下车,面带愉快的微笑和强行征用他们马车,反客为主的威灵顿将军和德赛公爵告别。 坐在马车上,目送一老一小的背影进入一户民居的大门,威灵顿将军笑着扭过头,打趣欧洲未婚贵族少女眼中的黄金单身汉,“怎么瞧上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了?” “她微贱的出身可不太适合成为未来的德赛公爵夫人,法国上流社会圈子的贵妇小姐们也不会欢迎一个英格兰乡下姑娘和她们平起平坐。虽然她十分美丽,但如果你只想在英格兰养个情妇,那位小姐倒是不错的选择。不过,从她刚才端庄古板、严守礼教的谈吐举止来看,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应该不愿意违背虔诚的宗教信仰,成为某个男人的情妇。” “阿隆,如果你乐意将你的财产分给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一半,她或许有可能会心动哦。那样一笔丰厚的钱财,连我都为之垂涎。”说完,他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即秉着一番好意,劝解道:“阿隆,你该给自己找个女主人,生个继承人了。情妇,不过是平时用来消遣的玩意,随时都可以替换。妻子,”忽然,他沉默下来,不再往下说。 年轻时,他也曾经疯狂迷恋自己的妻子吉蒂*帕克南,希望能娶她为妻。即使遭到妻子兄长的阻止和强烈反对,也没能阻止他在功成名就之后,娶到她的决心。然而,俩人婚后不愉快的相处,和威灵顿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有时甚至一连好几年都不能回家,使得夫妻俩的感情愈发淡漠疏远。憧憬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妻子,本该是一个男人最温暖的港湾,但在如今的威灵顿将军眼中,那就是他临时休憩的场所。 “也未尝不可。”德赛公爵面带思索,自言自语道:“为如此美丽的一位少女,散尽家财,也许能成为历史上后人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他不愿意学他的兄长德赛将军效忠拿破仑,为他的王图霸业,冲锋陷阵,无怨无悔。可让德赛公爵跪倒在路易十八的脚下,发誓臣服。他宁可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终身客居在国外,也不愿返回曾经深爱的家乡。比起拿破仑手下那些血统低贱,但才华出众的大臣们,波旁王朝那群顽固不开化,手段极端残忍的保皇党,更令他心生的厌恶。 威灵顿将军一听,不禁哑然失笑。他可不认为德赛公爵会为了讨好一个英格兰普通出身的未成年少女,舍得放弃人人艳羡的丰厚家产。这种宛若天方夜谭的荒唐闹剧,怎么可能发生?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又不是和男人私奔,从而挑起特洛伊战争的尤物海伦。就凭她那张青涩稚嫩的脸蛋,还不至于迷得从小就被法国美女围绕献殷勤的德赛公爵晕头转向,忘掉自己的高贵血统。 “你真打算邀请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去歌剧院观看演出?”他好奇地发问。 德赛公爵直勾勾地凝视车窗外进入民居大门的窈窕身影,轻声回答,“为什么不可以?那位小姐会是位很好的女伴。” 他更想看看,索菲亚都教会了她些什么?贸然闯入与她所在圈子全然不同的陌生世界,她会有怎样与众不同的表现?是害羞窘迫,或是尴尬无措,还是冷静自若地应对一切意外?他真的很好奇! “我承认,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会是位不错的女伴。但我不信,你邀请她看歌剧的目的,是为了表达我们征用她马车的歉意。阿隆,你别试图掩饰,我看得出来,你原本对她一丝兴趣都没。可在我和肖恩先生谈到他的家乡,你忽然就改变了态度,开始主动和她搭话。”威灵顿洞察力敏锐,一眼看穿德赛公爵的言不由衷。 “我承认,我接近她确实带有某种目的。不过,我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并无恶意。”德赛公爵眼尖,弯腰捡起掉落在座位底下的一串珍珠手链,瞅了瞅,品质中等,蛮符合她乡绅女儿的出身。他在脑海中回忆,家族留下的珠宝首饰中,有没有珍珠一类的首饰? “目的?”威灵顿将军诧异,不明白一个英格兰普通乡绅的女儿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值得一个法兰西的公爵亲自去探究?转念想想,纯粹是他生活的太无聊了。 德赛公爵心情愉快地把玩捡到的珍珠手链,“阿瑟,我就好奇,那位小姐做女家庭教师教导出来的女学生罢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前未婚妻不是暴毙,而是跟男人私奔了。所以,德赛公爵从不在自己的朋友面前遮遮掩掩,甚至连调查索菲亚小姐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他都心怀坦荡地拜托他在大不列颠的朋友出力。 “她不是去俄罗斯了?”威灵顿将军的消息也满灵通。 德赛公爵脸上露出一抹亲切而嘲弄的微笑,“她似乎学聪明了!” 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而已!他想弄死她,搞垮她的家族,何须自己亲自动手。何况,他如果真的要报复,也不用等到现在。她和男人私奔,被她父亲宣布暴毙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威灵顿将军不以为然,“也没多聪明。”真聪明,当年就不会冒冒失失地和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私奔到完全陌生的国家。她和德赛公爵即便婚后夫妻感情不好,也可以分开各过各的,大家都如此,他也这样。 “愿她下次眼睛擦亮点,能找到一个不会欺骗她的男人。”德赛公爵慷慨的祝福,“也祝愿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不会犯下她的女家庭教师相同的错误。” “那你还邀请她看歌剧?”威灵顿将军失笑,不无讽刺地嘲弄,“你不知道你在女人眼中的魅力吗?金钱,地位,你一样都不缺。唯一少的,就是实权。不过,看如今法国的混乱局面,在政府部门任职,也不是个好差事。” “我想要的,他们都不会满足我。”德赛公爵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野心,“不给,我就自己拿。” 拿破仑一个落魄的科西嘉贵族后代都能加冕成为法国的皇帝,他凭什么不可以!路易十八和他的拥护者们,已经不适合统治法国了。他们即使复辟成功,也会因为陈腐顽固极端的统治,再度被法国人民推翻。他所要做的,就是坐看他们双方斗得两败俱伤,然后伺机而动。 “愿上帝保佑您。”威灵顿将军对好友的野心表示祝福。 德赛公爵缓缓绽放优雅矜持的笑容,关切地问:“听说你暂时撤回葡萄牙了?还有,恭喜你被敕封为侯爵,并获得全西班牙联军的指挥权。” 威灵顿将军一直都希望能成为爱尔兰政府的战争大臣,如今能在联合王国的政府掌控军权,获得他想要的荣耀,心中曾经的愿望,变成在战场打败拿破仑和他的元帅们,成为大不列颠历史上的英雄。 “明年,我会在西班牙布尔戈斯北部山区发动新的攻势。”他自信满满,认定自己能在战争中获得胜利。 德赛公爵笑得意味深长,“很快就会分出胜负了。波旁王朝的复辟者们,就能在联军的帮助下,重新回到巴黎。马莱将军失败的政变,就是预兆。” “阿瑟,大不列颠是这场持久战争中,唯一的获胜者。”他一针见血。 英国依仗它独特的地理优势,一直都没将战火蔓延到自己的国土,而且还成了反法同盟的领头羊。俄罗斯为了阻止拿破仑的军队,一把火烧了莫斯科;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国家,被打得满目苍夷,国王都直接换人做;普鲁士几乎全军覆没,国王和王后仓惶逃走;奥地利则被迫嫁出公主,和法国结成同盟。 “我们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威灵顿将军不置可否,“大不列颠的政府并不富裕,我们还得为我们的摄政王支付他巨额的欠债。” 德赛公爵闻言,大笑出声,“像我们这样的贵族子弟,因为没有收益,又得在圈子里维持奢靡的生活方式,能在外面不欠债的极少。威尔士亲王不是头一个,大家都这样。等他继承王位和家族的财产后,经济状况就会好转的。” “不看好。”威灵顿将军摇摇头,公正评价,“他头脑清醒的时间,太少了。” “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德赛公爵不无嘲讽。父亲精神状态不好,儿子反复无常,孙女性格懦弱,真为大不列颠王室的未来感到担忧。 威灵顿将军叹息一声,“未来的女皇储,性格过于柔弱。” “那是她的男女家庭教师和首席宫廷女官,保姆不合格。”德赛公爵直言不讳。 像他们这样出身的贵族,父母只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据少的可怜时间。小时候的教育,全靠保姆、教养女佣、女家庭教师。男性到了一定的年龄段基本都会进入学校,接受专门的教育,或者家里会给他聘请男家庭教师。而女性,女家庭教师、女保姆、贴身女仆几乎占据她出嫁之前所有的空闲时间。有时候,甚至会跟着她到丈夫的家庭继续服务。 威灵顿将军笑笑,“你在伦敦待的时间够长了,该回去了。” “我跟你去西班牙看看。”德赛公爵直接提出请求。 威灵顿将军沉声道:“只要你不怕暴露行踪,我这边无所谓。” “没人会在意我到过哪些地方,和哪些人接触过。”德赛公爵笑容讽刺,“我过世的兄长,让我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怀疑?” “你的兄长可惜了。”威灵顿将军惋惜不已。 德赛公爵垂下眼帘,盯着掌心的珍珠手链,默默出神。 ☆、第75章 嘉丁纳太太 看到莉迪亚和肖恩先生到来,嘉丁纳太太开心极了,一把搂抱住莉迪亚,问长问短,特别遗憾她不能多住一段时间。 她原本不太喜欢班纳特年幼的三个女儿,玛丽满口书上的大道理、凯瑟琳整日疯疯癫癫、莉迪亚做事只想到自己,丝毫没把家人放在心上。后来,莉迪亚变了,虽然依旧有点小任性,但总的来说,嘉丁纳太太挺喜欢这种改变。 莉迪亚性子一改,与她关系亲密的玛丽和凯瑟琳也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她丈夫的姐姐,班纳特太太也没原来神经兮兮,一惊一乍。偶尔,也能理性分析遇到的事情。 莉迪亚也很喜欢嘉丁纳太太,可以说这位女士,是她穿越之后,遇到的风度最佳的已婚女士。麦里屯的那些乡下太太,言谈举止,最多比班纳特太太稍微好些。卢卡斯太太也同样如此。。赫斯脱太太只在地位相等的人面前,保持优雅和善。地位稍低或家里穷困的人,绝对得不到她真心的笑容。 给舅舅的表弟表妹们分发完特意带来的小礼物,嘉丁纳太太满脸笑容地差使家里的保姆带孩子们下去,拉着莉迪亚前往会客厅细谈班纳特家最近发生的事。肖恩先生则跟着嘉丁纳先生去了他的书房。聊些他们男人之间的严肃话题。 喝了几口热茶,莉迪亚开始讲述她今天一系列遭遇的事。 在提到马车在路上被一位将军征用,导致她和肖恩先生差点要在大雨中步行到伦敦。幸而那位将军为人和善,允许他们共乘。不然,她和肖恩先生到天黑仍在公路上享受冬日雨中漫步的时候,嘉丁纳太太不禁双手相握,放在胸前连连祷告,“上帝保佑!上帝保佑班纳特家,保佑莉迪亚和肖恩先生。” “吉格斯驾着马车送他们去了吗?”她忙问。 莉迪亚点点头,言不由衷地赞美,“那两位阁下,都是极有风度的绅士。” “那位德赛阁下真的说,邀请你看歌剧来表达歉意?”嘉丁纳太太想得比较远,微眯起眼端详脱掉黑色斗篷,露出窈窕身姿的莉迪亚,发现这个外甥女越长越漂亮了,比简十六岁那年到伦敦住的时候,似乎更有气质。 “我就在伦敦待三天。”莉迪亚侃侃而谈她三天的行程,“明天上午和肖恩先生去办事,下午到萨维尔街给爸爸定制一套参加婚宴用的礼服。后天跟肖恩先生去皮卡迪里大道的海查德书店,订购一些书籍。大后天,去萨维尔街取礼服,然后购买一些小礼物回家赠送给妈妈希尔太太她们。” 嘉丁纳太太一听定制给班纳特先生婚宴礼服,眉开眼笑地询问:“简和你口中的彬格莱先生婚事定了吗?” 莉迪亚笑容凝住,简对婚姻的不确定,使得彬格莱姐妹有机会在自家兄弟面前撺掇。在她离开麦里屯时,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彬格莱先生他们似乎打算返回伦敦居住一段时间。将来会不会返回尼日斐花园都很难说?毕竟,他订的只是短期租借合同。 看她神色不定,嘉丁纳太太也知道消息不太好,柔声安抚,“如果那位彬格莱先生真有你说的那么喜欢简,我们就不需要太过担心。” “愿上帝保佑吧。”莉迪亚心内担忧,可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 假如简也能因此过了彬格莱先生,她心里最多是遗憾下,而后继续积极地寻找下一个姐夫人选。 她唯一可惜的是,麦里屯太封闭,年轻出色的未婚绅士几乎没有。彬格莱先生是这些年,唯一真正打动简芳心的男人,然而由于之前的经历,简在感情的处理上,变得优柔寡断,犹豫不定。 “莉齐呢?”嘉丁纳太太兴致勃勃地将话题扯到最喜欢的伊丽莎白身上,对她的感情问题,十分感兴趣,“那位达西先生,我以前似乎听说过。小时候就是个挺傲慢的孩子。” “莉齐对达西先生没好感,达西先生也觉得我们家不太适合。”莉迪亚笑了起来,“最近镇子上的民兵团来个叫乔治*威克汉姆的军官,听吉蒂说,莉齐和他在舞会上谈得比较愉快。” “我不太喜欢他,威克汉姆先生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她直言不讳。 嘉丁纳太太露出惊异的神色,“你真如此感觉?” 莉迪亚侧过头,仔细回忆对威克汉姆先生的印象,“怎么说呢?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是一位谈吐幽默,风度翩翩的年轻绅士。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假,非常假。就仿佛他在演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 “有这么严重?”嘉丁纳太太沉下脸,她可没忘记,莉迪亚之前那句,莉齐和他在舞会上谈得比较愉快。也就是说,性格有点小骄傲的莉齐对威克汉姆先生存有好感。 “我已经让吉格斯找人去他的家乡德比郡调查了。相信,再过几天,关于威克汉姆先生的一切信息,就会到我们手里。”莉迪亚不着急,笑容淡淡地安慰着急的嘉丁纳太太,“况且,莉齐那么聪明,早晚会发现他的不对劲,继而对他产生怀疑。” “莉齐好不容易对一个男人有点好感,却有可能遇到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嘉丁纳太太面容忧虑,关切地叹口气,“我担心,她会受到打击。” “不会啦。舅妈,您放心好了。”莉迪亚对自家姐妹的聪明才智,信心满满,“那个威克汉姆也不是没漏洞可抓。我听吉蒂说,他在莉齐面前说过达西先生的坏话,而莉齐似乎也相信了。” 嘉丁纳太太不理解,神情疑惑,“莉齐都相信他了,那还有什么漏洞可抓?” “问题是,达西先生是德比郡最大的地主。”莉迪亚笑了起来,“他假如是无名之辈,我倒是会担心了。” 嘉丁纳太太恍然,随即无比遗憾地摇摇头,“我想起来了,彭伯利庄园就属于他。他人品如何,去周围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说实话,我一直都想去那座美丽无比的庄园里参观,可你舅舅的生意太忙了,总抽不出时间陪我去。” “莉齐如果能和他在一起,今后别说参观了,住一段时间,相信达西先生也不会反对。”莉迪亚对自家舅舅舅妈的风度深具信心,不认为性格挑剔的达西先生能挑出他们除商人身份之外的缺点。 “算了!像那样的家庭,不会欢迎像我和你舅舅这样身份的人去做客。”嘉丁纳太太倒也有自知之明,不想给自家外甥女增加夫妻矛盾。 莉迪亚抿抿嘴唇,找不出适合的理由来驳斥自家舅妈。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瞧不起干商人律师一类工作的人。大家都认为,只有在英国乡下拥有一片土地,才是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乡下拥有庄园,才能进入英国上流社会圈子,这个观念到现代也没发生改变。 赚到第一笔分红,莉迪亚就想着购买土地当一个女地主。然而,琼斯医生一听她的未来计划,当场大笑起来。他告诉莉迪亚,在大不列颠,绝大多数土地都是不动产,属于限嗣继承、不可出售的范围。而且,大不列颠也不可能会出现像法国大革命期间,将流亡国外贵族的私人财产,拿出来拍卖的闹剧。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条法律,在大不列颠不可动摇! 嘉丁纳太太体贴地转换话题,感谢莉迪亚特地请吉格斯送给他们全家的雪花膏。笑着说,嘉丁纳先生抹了之后,就琢磨着,这会是一条很好的生财之道。她问,莉迪亚可不可以把配方拿出来入股? 莉迪亚当然不拒绝这送上门的好事,满口答应一会便将配方默写出来,交给舅舅去生产。股份的话,找个律师,大家一起商量下再做决定。她还真没想过拿雪花膏赚钱,因为这玩意技术含量不高,很容易被仿制。 说着说着,嘉丁纳太太忽然问,班纳特家发明人工养殖珍珠的方法,并把它公布于众这件事,是真的吗? 早就准备好被人问相关的话题,莉迪亚一抬手,撸起袖管,打算让嘉丁纳太太欣赏她刚请人打洞后串的珍珠手链。没想,雪白的腕子上,空空如已,早上戴的珍珠手链消失不见了,她顿时怔愣住。 嘉丁纳太太奇怪地看着她的动作,“莉迪亚,你怎么了?” “早上戴在腕子上的珍珠手链不见了。”莉迪亚无奈地放下袖管,“大概是不小心掉了。原本还想让舅妈你看看,就是用人工养殖的珍珠串出来的。” 嘉丁纳太太皱起眉头,“会不会掉在马车里了?” “一会等吉格斯回来,我让艾琳娜去找找。”莉迪亚不是很在意,笑着问:“琼斯医生拜访过舅舅没?” “来了,和你舅舅关在书房一下午,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等出来,你舅舅心情好极了。”嘉丁纳太太和英格兰所有的已婚妇女一样,从不关心丈夫在工作上的事情。 这也难怪她会如此,在英格兰,女人一旦结婚,她婚前所有的财产就不再属于她,甚至连今后出生的孩子,她都没有监护权。丈夫一旦亡故,她就会被剥夺走监护自己孩子的权利,除非丈夫在遗嘱中给予她这种权利。 莉迪亚十分厌恶这种对已婚妇女极其苛刻的法令!知道得越多,她心中往上爬的决心就更加坚定。她不是女权主义者,但她依旧想改变英格兰女人地位低下的残酷现状。尤其,这关系到她和她姐妹们的切身利益。 “琼斯医生想找个医药代理人。”莉迪亚透露内情。 嘉丁纳太太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最近在伦敦西区那一带很出名,好多贵族都指名要他看病。” “琼斯医生的医术确实不错!他开的药,也都能对症。”莉迪亚毫不脸红地夸赞自己的药剂,并推荐,“舅妈,以后家里有谁病了,就找他看。” “嗯,我知道了。”嘉丁纳太太记在心里。 ☆、第76章 克伦威尔子爵 “克伦威尔阁下,”莉迪亚仰起头,环顾书房四周沿墙竖立的高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凑近一看,她忍不住惊叹出声,“您真的愿意以五百英镑的价格,将这些书籍全部‘送’给我?” 莉迪亚聪明地不选择“卖”这个单词,而是选择用“送”。 克伦威尔子爵闻言,脸上一瞬间流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数秒过后,他立即恢复优雅得体的笑容,“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我不希望它们分散到不同家庭的书房,而肖恩先生说,您会是一个很好的主人。” 肖恩先生从旁帮腔,“克伦威尔阁下,您尽管放心,莉迪亚小姐一定会精心保养您心爱的藏书。” “我打算每个书柜都安装玻璃门和深色棉布帘子,用来遮挡灰尘的入侵和阳光的直射。”莉迪亚顺着靠墙的书柜,慢慢欣赏架子上摆放的书籍,“每本书,我每年都会翻阅一次,以此保证书页不会发霉。这个方法,是我从我的华夏文老师那里学来的。据他说,他所在国家的寺院,嗯?”她转过身,目光直视克伦威尔子爵带着深沉忧郁的绿色眼睛,“克伦威尔阁下,他们的寺院,相当于我们的教堂。他们会在寺院修建一座藏经楼,里面专门用来收藏经书。” “经书,就是像我们的《圣经》和讲道集一类的书籍。大型的寺院中,只要不经历战火,往往会收藏很多前朝的古籍。为了保养这些古籍,寺院的僧人们,就是我们的修士。他们会每年翻阅书籍一次,这样可以防止书页发霉。同时,他们会在书架上安放防止蛀虫的药丸,保持书房的通风干燥。”莉迪亚加以详细的解释。 “咦?”她目光顿住,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古籍,抬起头,笑盈盈地翻转过来,双手捧住书籍下方,书页的封面正对着克伦威尔子爵和肖恩先生,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您家的藏书可真丰富!居然连我刚才说的经书都有。” “我祖父年轻的时候,曾经跟随大不列颠的使节团到过华夏,并入宫觐见过当时的华夏皇帝。听他描述,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克伦威尔子爵瞥了眼书籍封面,面带回忆地叙述,“家里很多与华夏有关的书籍,都是那次他从华夏带回来的。不过,他对华夏语并不精通,这些书籍,从运回来就成了摆设。” 说着,他走到书架旁,指着下方整齐排列的书籍,“这些都是。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好像懂华夏语,这些书籍也算是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小时候,和镇子上教堂里看门的华夏老师学的。”莉迪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唯一知道她信口扯谎的莉迪亚*班纳特不在这个时代,教堂看门的华夏人也在她交换后不久就离开英格兰返回故乡。临走时,留了一个他带来的小木箱给她。这也是,麦里屯的居民,包括班纳特夫妇,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从不怀疑莉迪亚的原因。 克伦威尔子爵惊讶地抬高眉头,“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有没有兴趣成为一个翻译家?将这些来自东方的书籍,翻译成为我们欧洲的文字,英文、法文、德文、俄文、拉丁文都可以。” “莉迪亚小姐,这是个名利双收的不错提议哦!”肖恩先生恨不得代替莉迪亚答应下来。一个女人搞小说创作,会受到男人的歧视,但如果她是个翻译家,那她受到的待遇就完全不同。大家会尊敬她,欣赏她,认为她拥有高雅的文学素养。 莉迪亚微微迟疑,翻译家,在她心目中属于需要仰视的存在。尤其是能将各国的文学作品,翻译成为本国通俗易懂文字的文学翻译家。她仔细考虑一会,摇摇头,微笑谢绝,“谢谢您的信任,克伦威尔勋爵。我的华夏文,也就能说。看的话,很多字都不认识。往往需要上下联系,才能猜出那个字代表的意思。” 这就是从小学习简体字,穿越了发现祖国还在使用繁体字的人间悲剧! “而且,华夏的文字,不仅每个字的含义不同,字与字之间不同的组合,往往代表不同的意思。我不希望,自己翻译出来的文学作品,等到几十年后,被一群学者经常拿出来当笑话讲给自己的学生听。” “很遗憾,您拒绝了我的建议。”克伦威尔子爵耸耸肩,走到他临窗摆放的大书桌旁,拿起一早请律师起草好的协议,“我从小就有个一个愿望,就是把家里的藏书翻译成它从没有过的欧洲文字,让全欧洲的人欣赏。为此,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一位值得信任的出色翻译家。” “您也知道,在欧洲懂得华夏文字的人非常稀少,绝大多数都只会怪腔怪调地说。偶尔碰到一个会读写的,也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的请求。”他神色黯淡,言语低沉。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您也是其中一位。别再用刚才的理由和我解释,从您沉默后,再回答的态度来看,您的华夏文,肯定不像您说的那么差劲。”克伦威尔子爵直言不讳地打断莉迪亚刚要说出口的辩解,嘴角边轻勾,“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您的拒绝,就选择撕毁之前和肖恩先生私下的协议。” “这些书籍马上就会属于您。”他把手中的协议推到书桌的另一边,扬起眉梢,“只要您签了这份文件。”说着,他摇了摇桌上用来召唤仆人的摇铃,对打开门进来的男仆,吩咐,“去请麦克西姆先生到书房来。” “好的,主人。”男仆毕恭毕敬地弯腰,退步离开书房。 “麦克西姆先生是我新聘请的私人律师。之前那个,因为办事不利,被我开除了。”克伦威尔子爵神情倨傲,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股子并不会惹人生厌的尊贵气息。 “今后我不在英格兰的话,麦克西姆先生会全权代表我,到您的书房参观。”他神色漠然地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到协议一起,“这是我所有藏书的目录。等会,您可以对着书架一一核对。缺少哪本书籍,可以从目录中划掉。” 莉迪亚也不矫情,谢过之后,就站到书桌旁,拿起藏书目录,打开第一页,按着上面书籍名称,认认真真的一本本核对。 肖恩先生看克伦威尔子爵情绪不佳,眸色暗沉,连忙笑着劝解,“莉迪亚小姐是一位十分有学识有才华的小姐。她一定会精心保养您心爱的书籍,不会让它们出现人为的破损。况且,您不是一直都希望将您祖父从华夏带来的书籍翻译成为英文或者其他欧洲的文字吗?莉迪亚小姐看书时有个习惯,就是常会将书中内容随手翻译成熟悉的文字,记录在她的读书笔记中。” 克伦威尔子爵面露显而易见的惊喜,看了眼全神贯注核对书籍的莉迪亚,刻意压低嗓音,略微急切地询问:“你确定她随手翻译的文字,可以作为完成稿出版?” “直接拿来出版,肯定是不行了。”肖恩先生赶紧打消他的异想天开,“在出版前,我们还得请专业人士审核稿子。” “这个我来好了。”克伦威尔子爵迫不及待地推荐自己。 肖恩先生哑口无言,眼前这位先生的文学素养的确不错,但比起专业人士,终归是差一大截。他又不能直白地开口打击克伦威尔子爵满腔的热情,只能找个合适的借口推拒,“我们现在谈这件事还为时过早,莉迪亚小姐刚才也表明,她对翻译华夏著作没信心。不想几十年以后,经常登上《泰晤士报》、《观察家报》、《每日电讯报》的头版头条。” “她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一旦书籍出版,对她今后的名誉会有多大的影响!”克伦威尔子爵对莉迪亚的婉拒不以为然,坚持认为她是因为年幼,不懂得一个好名声对淑女的重要性,所以才会选择拒绝。 “女人为什么不可以表现得比男人更加出色!伊丽莎白女王,比大不列颠历史上任何一位男性君主都更英明伟大。”克伦威尔子爵显然观点不同,对女性在某些领域展现才华,持宽容理解并欣赏的态度,“况且,我们未来还将拥有一位女王。” 肖恩先生嗤笑出声,毫无诚意地祈祷,“她的父母可没给她做好榜样!愿上帝保佑大不列颠,我们未来的女皇储可不要像她那对讨人厌的父母一样,过着放荡不知节制的生活。” “上帝保佑。”克伦威尔子爵同样划着十字祷告,仍然不死心地把话题转回莉迪亚身上,好奇的打探,“肖恩先生,莉迪亚小姐对自己没信心,那她的老师是否可以接受我的邀请?” 肖恩先生面色一僵,讪讪地回答,“那位先生已经回国了。” 麦里屯的居民看到莉迪亚*班纳特胡搅蛮缠竟然学会了华夏文,一个个脑筋活络,也都打起了同样的主意。那个华夏人不胜其扰,没隔多久,就收拾了行李,借口返回家乡走了。他当初,也算其中一员。 奇怪他莫名其妙的尴尬,克伦威尔子爵也没追根究底,叹气一声,“那真是太遗憾了!我现在支付不起高额的报酬,所以就想着和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合作,完成一直以来的心愿。” 提到令人敏感的金钱,联想到克伦威尔子爵家即将举办的拍卖会,肖恩先生忍不住打量书房内各种精美奇妙的装饰品,“您真打算离开英格兰,去美洲那边淘金?” 克伦威尔子爵冷笑,“在英格兰,我就剩下这栋房子和乡下的庄园。” 谁说他怜悯同情孤儿寡母,不愿意逼债!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背上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巨额债务。他那个自杀的朋友能在协议上动手脚,他难道不会?如果不是查到他名下除了必须由法院判决才能变卖的祖产,没有一个便士了,克伦威尔子爵也不会装慈善家,变卖自己的家产还债。 留下一个好名誉,对他今后的发展,比较有利。 肖恩先生闻言,默然不语。 ☆、第77章 慷慨大方的子爵 莉迪亚针对协议上的条款,逐字逐句地详细询问麦克西姆律师,实在弄不懂的地方,就从书架上拿出法律方面的相关书籍,加深了解。她也很怕被人在协议条款上做手脚,导致她书钱两空。 克伦威尔子爵给好朋友担保,最后不得不变卖家产替他偿还所有债务的悲惨遭遇,近在眼前。 克伦威尔子爵惊讶她的耐心仔细,转念想起肖恩先生悄悄透露的讯息,莉迪亚*班纳特小姐这次为了购买他的藏书,拿出了自己仅有的嫁妆,一千英镑。这也是克伦威尔子爵从一堆殷勤的购书者中,挑出莉迪亚的原因之一。为了藏书,连自己嫁妆都不要的小姐,值得人敬佩。虽然,她的嫁妆少得可怜,完全达不到他心底期望的价格,但克伦威尔子爵决定,好人做到底,只象征性的要了莉迪亚五百英镑。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莉迪亚在听到价格后的反应,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羞辱,而是习以为常地接受他慷慨的馈赠。这可不像是一个出生在英格兰乡下普通乡绅家庭小姐该有的反应!克伦威尔子爵心底好奇了下,但随即放下,以他目前的处境,实在没心情去探究背后隐藏的秘密。或许就同肖恩先生说的,是班纳特家请了一位父母双亡的法国小贵族的女儿当女家庭教师的缘故。 确定协议保障了自己的权益,莉迪亚爽快地支付了五百英镑,并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某种角度来说,未婚的女性和寡妇,处理自己的财产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已婚的妇女,假如没有婚前协议的话,那她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将属于她的丈夫。丈夫死后,家里的财产也都由她的子女继承,包括她的嫁妆,她都无权处置。 双方都对这笔交易感到满意,克伦威尔子爵热情地邀请莉迪亚参加两天后在这座豪宅里举办的拍卖会,并拿出制作精美的拍卖目录,交给她提前浏览。 莉迪亚倒是挺想留下来,带着嘉丁纳太太一块来参加拍卖会,说不定能拍到一些后世价格昂贵但现在不贵的小玩意。像克伦威尔子爵这样的家族,除了不允许买卖的限制财产,历代继承者和他们的妻子都会留下不少奇珍异宝和古董家具。他这次要拍卖掉的,就是这些。 肖恩先生也对拍卖会颇有兴趣,在他看来,即便买不起,看看也是好的。但考虑到这次出行他并不是一个人,作为一个绅士,自然得尊重淑女的决定。况且,他们出行前,已经和家人决定好归期。参加拍卖会的话,就不能按时返家了。 稍加考虑,肖恩先生抢在莉迪亚前面,开口婉拒了克伦威尔子爵的一番好意。 莉迪亚脑子里想到马车上德赛阁下奇怪的邀请,觉得留在伦敦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这么一想,她立即打消多留一天参加拍卖会捡便宜的贪婪念头,露出甜美有礼的笑容,表达心底的遗憾。 看着克伦威尔子爵家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打包搬运书房中的书籍和书柜,莉迪亚暗暗感叹,家传渊源的贵族就是不同,即便落魄到拍卖家产偿还债务,做事起来就比一般人慷慨大方。书款减半不说,还附赠高档的书柜,帮忙免费送货到家。 为了弥补肖恩先生和莉迪亚不能参加拍卖会的遗憾,克伦威尔子爵顺势邀请他们参观即将拍卖的珍玩古董,承诺说,只要他们看中,他可以低于市场价格出售。 莉迪亚和肖恩先生跟着克伦威尔子爵参观了整栋房子,大概是因为要拍卖的原因,很多原本不开放的房间,也都允许外来的客人进去游览。听着克伦威尔子爵骄傲自豪地介绍每一件物品的来历和历史,俩人赞赏的目光中夹杂着惊叹。 正如克伦威尔子爵的承诺,莉迪亚和肖恩先生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获得了他们看中的小物件。俩人也不是贪婪的人,各自挑了几件,就用纯欣赏的眼光,参观即将拍卖的珍玩和古董家具。听说这栋房子里家居摆设,除了挂在墙上的画像、帷幔、窗帘、壁毯等装饰品,其余全部会拍卖掉,最后只剩下一座不能卖的空房子,莉迪亚禁不住蹙蹙眉,祖宗们花了无数心血积攒下来的家业,后辈花一天的功夫就全部败光了。 真不知道该为这种状况惋惜呢?还是怒斥。 参观到原本属于女主人卧室隔壁的化妆间,门口来了位男仆,禀告说斯托克男爵夫人来访,希望能见主人一面。 克伦威尔子爵挂着热情有礼笑容的英俊脸庞,在听到那位夫人名字的瞬间,露出冰冷之色,数秒之后,他重新恢复友善的微笑,速度快得让莉迪亚误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克伦威尔子爵接下来说的话,令她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确实不喜欢,甚至厌恶那位拜访的男爵夫人。只是,碍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使得他必须以和蔼可亲的态度,接待她。 “对不起,请恕我接下来无法陪你们继续参观。我必须去见那位可怜的,刚失去丈夫的夫人。”克伦威尔子爵嘴上说得可怜,脸上的表情也满是同情,但他碧绿的眼眸深处,冰冷一片。 肖恩先生一怔,随即他反应过来,眼神怜悯地询问:“是那位夫人吗?” 克伦威尔子爵表情沉重地点头,“是的。”愚蠢的女人,以为他会瞧得上她那点不堪入目的姿色,收她当情妇吗? “请代我向那位夫人问候。”肖恩先生神色肃然,认真地拜托。 “很乐意代您转告。”克伦威尔子爵嘴角弯了弯,微微躬身,“我的女管家里德尔太太会代替我陪你们参观余下的房间。”他拿起房间的摇铃,召唤来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夫人,吩咐她带莉迪亚他们参观房子。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愿您今天过得愉快!”他微笑祝福。 莉迪亚提裙行礼,“也祝您愉快,克伦威尔阁下。” 里德尔太太和她的主人一样,是位相当热情友善的中年妇人。并没有因为莉迪亚和肖恩先生来自哈特福特郡的乡下,态度冷淡,敷衍了事。而是用比她主人更加引以为傲的语气,给俩人讲述克伦威尔家的家族史。提到找她主人做担保,后来又因为投资失败自杀,把债务全部转嫁到克伦威尔子爵身上的的斯托克男爵,里德尔太太胖胖的脸上终于露出厌恶鄙夷的表情。 从她嫌恶的态度,肖恩先生忽然意识到,外面关于克伦威尔子爵怜悯孤儿寡母,拍卖全部家财为自杀的好友还债的传闻,恐怕并不美好! 莉迪亚算算时间,差不多该辞行了,再不走,就得赖在主人家吃午饭了。主人没邀请,他们当客人的自然不能厚颜无耻地赖着不走。克伦威尔子爵到底真善心还是被逼无奈?她呢,也没追根问底的兴趣。 听到莉迪亚提出告别,肖恩先生也赶紧附议。里德尔太太挽留说,等她主人亲自来送客。俩人连忙推拒,都小心地不提斯托克男爵夫人的名字,只说子爵阁下事务繁忙,他们不好意思让他分神。里德尔太太很满意肖恩先生和莉迪亚的知情识趣,态度比之前愈加和颜悦色,亲自送俩人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离街道,才转身回去。 等马车离开克伦威尔子爵所在的街区,肖恩先生和莉迪亚都不由自主长吁一口气,相互望望,捕捉到对方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无奈尴尬,俩人同时笑了起来。 肖恩先生忍不住羡慕,“莉迪亚小姐,你这次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不过,他也明白,换成其他人,未必能从克伦威尔子爵手里讨到这么多好处!年轻漂亮,教养良好的小姐,总能让男士们放弃某些可有可无的原则立场。他年轻时,不也如此。 “麦克西姆先生,每隔一个月,都会到我家来做客。”莉迪亚笑容淡淡地点明,这种便宜不是白捡的,得忍受前主人隔三差五挑剔的检查。 “我不喜欢一个外人告诉该怎么保存属于我的东西!”肖恩先生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 莉迪亚笑笑,放在暖手笼里戴着手套的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眸色深沉,“我刚好有很多与法律相关的问题想要请教,麦克西姆先生是位不错的老师。肖恩先生,你知道的,我可不敢拿问题去找菲利普姨夫。” 肖恩先生大笑出声,“你前脚刚走,后脚麦里屯的村子都传遍。” “莉迪亚小姐,最好不要透露你只花了五百英镑就买下了这批藏书。”他敛去笑意,正色警告。 莉迪亚一怔,不解地问:“为什么?我没在信件里提到书款。”麦里屯民风淳朴,应该不会有人眼红嫉妒那。况且,书籍这玩意,绝大多数人都只将它当做家里的装饰品。 “你核对书籍的时候,没发现其中有一小部分属于绝版的书籍吗?”肖恩先生提示,“在你之前,有不少人花高价向克伦威尔阁下求购,然而都被他无情的拒绝了。” “是不是和我懂华夏文有关?”莉迪亚立即猜到。 肖恩先生露出赞许的笑容,“从我认识他开始,就经常听他提及要将祖父从华夏带回来的书籍翻译出版。” 莉迪亚目光了然,“难怪他如此慷慨大方!” “莉迪亚小姐,有能力的话,就翻译吧。不用担心出版的费用或今后的销售,他会全权负责。”肖恩先生郑重请求。 “肖恩先生,我不是谦虚的人。有能力的话,我不会拒绝他的提议。”莉迪亚坦诚,“一个好的名声,对我的未来有利。” “那真是太遗憾了。”肖恩先生叹气。 艾琳娜眨巴着眼睛,记住莉迪亚和肖恩先生的谈话内容。从踏进克伦威尔子爵的豪宅,她就被里德尔夫人带去仆人专用的休息室,直到莉迪亚他们回去。艾琳娜牢记姐姐的告诫,多做多记少说。 ☆、第78章 谈话吧玛丽 “玛丽小姐,玛丽*班纳特小姐,请等等。”奥布莱恩先生用急切地口吻唤住玛丽,阻止她急匆匆返回房间的步子,与他语气不相符合的是他脸上悠哉的表情,“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导致您每次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 玛丽端着银制烛台,侧过身,尽量克制住心底的不耐烦,凯瑟琳口中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奥布莱恩先生,神态冷然,“您没错!错的人是我。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回房了,奥布莱恩先生。”说完,她转过身,抬脚就要离开。 步子刚迈起,就听到身后传来,奥布莱恩先生充满诚意地请求,“玛丽小姐,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关于希尔。” 玛丽抿紧唇线,半响,声线僵硬地简短回答,“可以。” “跟我来。”玛丽挺直腰背,带着奥布莱恩先生顺着楼梯一路往上,途中遇到吉娜,吩咐她拿点木柴到阁楼的小书房,把壁炉生起来。俩人来到莉迪亚的小书房,玛丽拿出钥匙,干净利落地打开门锁,推门进去,“这间小书房是莉迪亚的,一会请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 奥布莱恩先生挑挑眉梢,跟着走进去,看着玛丽点燃摆放在书桌上面银制烛台上的五根蜡烛,伴着书房内的光线渐渐变亮,里面的布置摆设也渐渐映入他的眼帘。奥布莱恩先生原以为,玛丽口中的小书房,真是一间很狭窄的小书房。没想,这间书房一点都不小,看样子是将班纳特家顶层原来放置杂物的阁楼全部打通改建而成,不用说,肯定出自莉迪亚*班纳特之手。 在班纳特家待了没几天,奥布莱恩先生总算领教到什么叫做父母的偏心眼! 班纳特家五个女儿,在这个家里待遇的截然不同。简和莉迪亚最受班纳特太太的宠爱,也是她最得意的女儿;班纳特先生最欣赏二女儿伊丽莎白,奥布莱恩先生也承认,二小姐性格独特,十分具有魅力;四女儿凯瑟琳疯疯癫癫中藏着精明,始终借着莉迪亚的宠爱,博取班纳特太太的喜欢;只有三小姐玛丽,大概是从小被忽视的缘故,养成了她竭力想要表现自己的才华,赢得周围人关注的内向敏感性格。 这就是奥布莱恩先生通过几天的观察和周围人的字言片语中,总结出来的个人看法。 书房里的壁炉没有点燃,所以显得比较冷,玛丽禁不住拉了拉身上厚实的开司米大披肩,坐到壁炉旁边的安乐椅上,“对不起,吉娜一会就会过来生火。” 话音刚落下,门外就响起吉娜的声音,“玛丽小姐,我是吉娜。” “进来吧,吉娜。”玛丽连忙应声,站起来,有些着急地盯着吉娜。看她先从一旁的小铁桶里拿火钳夹了几根烧着的木柴放到壁炉的炉膛底部,而后把簸箕里的干木柴一根根堆叠在上面。由于这几天的天气不太好,木柴有点潮湿,火苗在底下晃晃悠悠,看着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灭掉。 玛丽不禁有些担心,“吉娜,这木柴能烧着不?” “放心吧,玛丽小姐。”吉娜自信满满,提起带来的小铁桶和簸箕,看了眼炉膛里微弱的火苗,“隔几分钟就好。没有其他的事,我先下去做事了。有事,您拉下铃铛。” 阁楼的位置比较偏僻,人在里面铃铛摇得叮当响,在楼底下做事的仆人也未必听得到。试过几次以后,小书房就采用了直接通到厨房的拉铃。上面的绳索一拉,厨房的铃铛随之响起,听到铃声的仆人也就能立即赶到阁楼。 “吉娜,送两杯红茶上来。”玛丽忽然想到。 吉娜行了个礼,退步,转身离开书房,“好的,玛丽小姐。” “奥布莱恩先生,请坐。”玛丽指着旁边同样的安乐椅子,不冷不热地邀请,“等吉娜送了红茶上来,我们再谈论你口中的话题。” 对于小希尔先生,玛丽很难生出真正的厌恶感,无论是为了维护心上人猜忌她,还是为了出版社的利益给出苛刻的合同,她都无法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公私不分的男人,无法保护心上人的男人,才是她瞧不起的。虽然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玛丽一碰到小希尔先生,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无法用平和的心态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奥布莱恩先生并不在乎玛丽冷冰冰的待客态度,依旧笑容轻松地挑了一张离她最近的安乐椅坐下,偏过头,瞅着近在咫尺的清秀脸蛋,“玛丽小姐,您是不是对我有误解?我承认,一贯以来我的态度有些不妥,但您应该明白,我对您和您的家人并无恶意。相反,我十分喜欢班纳特家和睦融洽的气氛,这几天是我短暂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相信,今后也不可能再拥有了。” 等回到爱尔兰,他就得继续戴上假面具,和那群讨厌人的周旋。奥布莱恩先生也想过不回去,留在英格兰发展,可他又不甘愿将本该由他继承的家产和地位,送给他厌恶的女人生的孩子。即便他们是他的兄弟姐妹,但在奥布莱恩先生眼中,他们比偶尔发生交集的班纳特家更陌生。 玛丽生性敏感,侧过头,狐疑地盯住奥布莱恩先生那张随时随地都保持轻松愉悦笑容的脸孔,迟疑片刻,连敬语都忘用了,直接问:“你怎么了?” 见她上钩了,奥布莱恩先生故作坚强,注视玛丽的眼神充满了忧郁,“没什么。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家事。” 不想,玛丽没按理出牌,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熄了探究到底的心思。奥布莱恩先生不是她什么人,也不是班纳特家的亲戚,而且还是个男人。用凯瑟琳刻薄的话来说,玛丽,你同情心泛滥的话,我不介意扮下小可怜。再加上,莉迪亚喜欢各讲种催人泪下的故事,和家里的姐妹一块分析故事中人物的心态,久而久之,玛丽的心肠渐渐硬起来,不再随便浪费自己的同情心。 这时,吉娜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玛丽忽略奥布莱恩先生微微懊恼的眼神,应声让她进来。吉娜送了红茶和两份茶点,退步出去。 玛丽调制好红茶,端起来喝了口,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次买的红茶品质比上次的好。喝了几口,她放下骨瓷茶杯,心情极好地望着奥布莱恩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 奥布莱恩先生的双眼深深凝视玛丽,那认真的程度,足以使人误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很重要。玛丽晃了晃神,脑海中忽然闪过凯瑟琳好心地讥嘲,爱上谁都别爱上那个爱尔兰人!他的出身不简单,而她们只是英格兰乡下的普通穷姑娘。 “玛丽小姐,”奥布莱恩先生捕捉到玛丽一瞬间的失神,心里的郁闷顿时散去不少,暗自得意,他的魅力并没有如他想象得减少。来到班纳特家后,奥布莱恩先生发现,五位班纳特小姐似乎都对他的男性魅力视而不见。 简有心上人、伊丽莎白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其他地方、玛丽直接对他表示厌恶、凯瑟琳看着嘻嘻哈哈,实际和他保持距离、最小的莉迪亚,奥布莱恩先生敏锐地觉察到她和他是同一种人。 玛丽面颊微红,别过脸,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语速极快地表达个人意见,“奥布莱恩先生,我和希尔先生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已经解决了。虽然您和他是好朋友,但我和他都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参与进来。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和您聊与他相关的事情。” 她暗暗羞恼,自己在奥布莱恩先生深情专注的眼神面前,定力不足。换做凯瑟琳和莉迪亚,应该不会轻易被他迷惑。凯瑟琳看着在舞会上像只花蝴蝶,在年轻的男人们中间来回穿梭,但仔细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压根就没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她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玛丽小姐,希尔只是我找您单独谈话的一个借口。”奥布莱恩先生笑声爽朗,似乎很得意玛丽上当受骗。 玛丽一愣,旋即站起身,控制住羞愤的情绪,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和你没什么其他的话可说了。” “奥布莱恩先生,这间小书房不属于我。接下来,我恐怕要请你离开了。”她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玛丽小姐,”奥布莱恩先生收敛起笑容,坐正歪斜的身体,用一种玛丽近来在尼日斐花园的某位贵客身上常见的冷漠傲然姿态,注视着她的双眼,“对我之前失礼的言行,我向您郑重的道歉。” 玛丽这回没有闪避他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骄傲地与他对视,“我接受您的道歉。” “很高兴,您能原谅我。”奥布莱恩先生趁机打蛇上棍。 “您错了!我接受您的道歉,并不代表我原谅了您对我的戏弄。”玛丽在奥布莱恩先生先生面前,骄傲得像个女王,完全看不出她从前的敏感内向。 奥布莱恩先生意外地抬高眉头,小可怜也懂得反抗了!他收起对玛丽玩笑的态度,开始认真审视眼前长得并不漂亮,却意外吸引他眼神的英格兰乡下丫头。 “玛丽小姐,”他扬起嘴角,笑得肆意,“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 玛丽皱起眉头,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位来自爱尔兰的尊贵绅士日日纠缠她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做什么?她脑子里明明不想搭理他,嘴巴却不跟大脑合作,顺着奥布莱恩先生的问话,脱口问道:“像什么?” 看玛丽顺利踏进他的语言陷阱,奥布莱恩先生笑得愈发肆无忌惮,“像一只被人无意踩了尾巴突然炸毛的小猫咪!” 玛丽一听,马上从脸红到脖子,气得双手攥紧拳头,愤怒赶人,“奥布莱恩先生,请你立即出去!” “马上,立刻,快给我出去!”她大声叫道。 奥布莱恩先生笑容得意地双手撑住安乐椅的扶手,轻轻松松地站起来,对玛丽优雅地一躬,“玛丽小姐,请容许我对您说一声晚安。” 玛丽克制住想要一巴掌甩过去的冲动,深吸几口气,“晚安,再见。”她胳膊一抬,指着书房门的方向,“请吧。” “好了,好了,我这就出去。”奥布莱恩先生耸耸肩膀,掉过头,慢悠悠地朝门的方向迈着步子。 这时,门外响起吉娜的唤声,“玛丽小姐,老爷请您下去。莉迪亚小姐从伦敦请人送了书架和几个箱子回来。” 玛丽一怔,连忙应道:“我这就下去。”她眼神凶恶地瞪视奥布莱恩先生一眼,端起银制烛台,大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木门,“奥布莱恩先生,请不要磨磨蹭蹭的,年纪大的老太太也比你走得快!。” 她炸毛的样子,惹得奥布莱恩先生哈哈大笑出声,“玛丽小姐,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太像小猫咪了。我回伦敦后,会派人给您送一只和你相像的小猫咪,当您这几天热情招待我的谢礼。” “我不喜欢猫,我喜欢狗。”玛丽瞄了眼等候在外面走廊的吉娜,咽下心中的恶气,找合适的理由拒绝。 奥布莱恩先生好像看不懂玛丽难看的脸色,听不出她口气透露出来的明显厌恶,笑嘻嘻地点头,“狗也不错,那就送一条模样可爱的小狗好了。” 玛丽一时气结,盯着奥布莱恩先生看了数秒,气呼呼地扭过头,踩着重重的脚步,端起烛台,急匆匆下楼。 吉娜好奇的目光在俩人的身上来回,一个突兀的念头窜上她的脑子,这是不是莉迪亚说的男女欢喜冤家? 奥布莱恩先生敛去愉悦的笑容,神态冷漠地问:“吉娜,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看到,对吗?” “奥布莱恩先生,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您和玛丽小姐的事。”吉娜打了个寒颤,屏住呼吸,声音害怕地保证。 “请记住你的承诺。”奥布莱恩先生满意地点头,迈开步子,走下楼梯。 “上帝啊,”吉娜半响才透过气来,惊恐地望着奥布莱恩先生背影消失的方向,单手在胸口画十字,“请您保佑玛丽小姐,她被一头凶狠的饿狼盯上了。” ☆、第79章 杰拉德珠宝 莉迪亚和肖恩先生找了一家咖啡馆用过简单的午餐,就去了萨维尔街三十八号的裁缝店,为班纳特先生定制婚宴礼服。店主詹姆斯*普尔先生相当热情友好,看了莉迪亚提供的班纳特先生全身尺寸,稍微为难了下,就把店规跟莉迪亚详细的解释说明。 莉迪亚一直认为缝制一套正规礼服只需要一个专业裁缝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麦里屯的男裁缝就如此,班纳特先生平时的服装都在他那定制,款式面料也都可以。 这会子听普尔店主说,定制一套礼服至少需要六个星期,为了保证衣服合身,期间顾客会被要求到店里试身两次以上,嘴角不由轻抽。班纳特先生绝对不会为了一套礼服,一个半月跑三次或四次伦敦。她考虑了数秒,也对普尔店主说了她的难处,重点强调她父亲是个极度不喜欢出门的绅士。 肖恩先生也在旁边帮腔,请店主尽量理解莉迪亚对自己父亲的尊敬和爱戴,帮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出一套婚宴礼服出来。 普尔店主考虑再三,勉强同意莉迪亚充满诚意地请求,让她后天下午到店里取衣服。为了不让店里的声誉受到影响,他决定亲自动手为班纳特先生赶制礼服。 在裁缝店逗留了会,莉迪亚和肖恩先生乘坐马车返回齐普赛街的嘉丁纳家。 俩人坐在会客厅,和嘉丁纳太太轻松愉快地聊起了在克伦威尔子爵家的有趣见闻,提及可怜的死了丈夫的斯托克男爵夫人,嘉丁纳太太神秘兮兮地讲起了一桩带有暧昧色彩的风流传闻。 传说斯托克男爵夫人在嫁给她丈夫之前,曾经和克伦威尔子爵相恋过。不过,据内情人士透露,说那位男爵夫人生性风流,脚踩两只船,后来被克伦威尔子爵发现,她就以闪电的速度嫁给了斯托克男爵。斯托克男爵因为投资失败自杀后,她又重新回去找因为帮她丈夫做担保,导致债主逼上门需要拍卖家产还债的克伦威尔子爵。 肖恩先生摇摇头,感叹道:“难怪克伦威尔子爵一听到仆人并报说她到访,脸色就变了。”明摆着就是厌恶那个女人,偏偏那女人不知廉耻,还要一个劲往上凑。 “大概是因为克伦威尔子爵拍卖家财偿还债务后,还能剩下大笔的现金。”嘉丁纳太太笑容有种说不出地讥嘲,“她丈夫可没给她留下什么遗产,为了继续过之前奢华的日子和养活孩子,她想重拾旧爱也正常。尤其这个旧爱倾家荡产给她丈夫还债,这不就说明,他依旧是深爱着她。爱情能使一个人盲目和冲动!子爵阁下难保不会犯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 莉迪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惋惜道:“舅妈,你别开玩笑了!克伦威尔阁下也没大家传言得善良公正,他也是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名誉,才迫不得已负担起那笔巨额的债务。说真的,我倒挺可怜那个为了保护妻子孩子,选择自杀的斯托克男爵。” “艾琳娜在马车上跟我们说了她在克伦威尔家听到的消息,克伦威尔子爵给斯托克男爵担保之前,男爵在国外的投资已经失败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回伦敦。他就是利用这个契机,找克伦威尔子爵给他担保。他自杀后,他欠下的大笔债务,也就合法的转移到了子爵身上。其实,克伦威尔子爵如果不愿意承担这笔债务,也是可以的,毕竟担保协议是男爵采用欺诈的手段骗子爵签署的。” “男爵夫人频频上门,也许是害怕克伦威尔阁下突然间反悔,不愿意承担原本属于她丈夫的债务。克伦威尔阁下如果拒绝偿还债务,那些债主不就得天天上门逼他们孤儿寡母。” 嘉丁纳太太斜着眼睛瞪了莉迪亚一眼,“那也是她活该!丈夫刚死,她就迫不及待地扑向旧情人的怀抱,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我这辈子都瞧不起。” “从女管家里德尔太太的态度来看,男爵夫人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等待结果,也比她频频找上门激怒克伦威尔阁下强数倍。”肖恩先生眼含鄙夷,打心底里厌恶男爵夫人的为人。 莉迪亚脸色淡漠,嗤笑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克伦威尔阁下应该不会反悔,落下朋友死后,欺负孤儿寡母的坏名声。出尔反尔的人,到哪儿都不受欢迎。他信守承诺,不计较朋友欺诈的正直善良品德,也会给他带来无数人真诚的友谊。” “这是一笔无形的资本。”肖恩先生是做生意的人,自然明白良好声誉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莉迪亚忽然想起克伦威尔子爵给的拍卖品目录,连忙打开手袋,拿出来递给嘉丁纳太太,“舅妈,你如果有空,可以去参加拍卖会。这目录上,有不少东西都不错,我和肖恩先生今天占了子爵不少的便宜。” 嘉丁纳太太一听,面露喜色,拿过制作精美的拍卖品目录,一页页浏览,看到喜欢的,就和肖恩先生、莉迪亚讨论,划不划算买下来?拍卖会的东西,有时价格容易虚高,嘉丁纳太太也不想花高价买下原本低价的物件。她想着,等嘉丁纳先生回来,和他商量下,夫妻俩一块去参加。 期间,莉迪亚和肖恩先生也都拿出自己在子爵家里花低价买的小玩意给嘉丁纳太太欣赏,看得她满眼羡慕,坚定去子爵家参加拍卖会的决心。 三人聊得愉快的时候,嘉丁纳家的女仆进来禀报说,杰拉德太太来拜访了。 嘉丁纳太太赶紧起身,招呼一条街的邻居经营珠宝首饰店的杰拉德太太,给她介绍来自哈特福特郡乡下的外甥女莉迪亚*班纳特,以及书店老板肖恩先生。 听到威克斯太太的丈夫叫罗伯特*杰拉德,家里的珠宝店叫“杰拉德珠宝”,莉迪亚蓦然想起这个“杰拉德珠宝”不会就是后世英国本地知名的,专门负责保养英王室皇冠的那个珠宝品牌。 她原本想,家里的姐妹出嫁的时候,她又有能力的话,就一人送她们一套可以当传家宝流传下去的首饰。可是,出色的金匠也不好请,他们一般都只为贵族和有钱人服务。就好像“杰拉德珠宝”之前的那个老板乔治*威克斯,就是曾经的威尔士王子,如今的摄政王威尔士亲王的御用金匠。 杰拉德太太仔仔细细端详莉迪亚透着稚嫩的漂亮脸蛋,忍不住开口夸赞,说她也算见过不少漂亮的太太小姐,可在这般年纪,就出落得如此美丽的,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属头一人。 杰拉德太太有三个儿子,继承父亲姓名的长子罗伯特,次子詹姆斯,幼子塞巴斯蒂安,都跟杰拉德先生学习金匠的手艺。 和莉迪亚聊了几句后,杰拉德太太愈发喜欢她的乖巧听话和善解人意,暗想着,比起以前聚会上见的那些小姐,嘉丁纳先生的外甥女虽然来自哈特福特郡乡下,但论起谈吐修养,她胜过伦敦城里那些整日追求时髦打扮的小姐们不知多少。 她以前倒是听嘉丁纳太太提起过丈夫的姐姐,说她是个可怜人,只因为生了五个女儿,没有儿子,等丈夫班纳特先生过世后,也许就会被没见过面的继承人赶出房子。杰拉德太太当时也陪着嘉丁纳太太抱怨了几句限嗣继承的不公平,恨恨地诅咒,继承班纳特家房子和农场的男人将来生不出儿子,让他老婆也尝尝被人从房子里赶出去的痛苦。 几个人聊着聊着提到克伦威尔子爵家的拍卖会,随即又谈到了斯托克男爵夫人,杰拉德太太不屑地嘲弄,“那位男爵夫人一向自诩绝色美人,如今死了丈夫,打扮得依旧不像个寡妇,整日跑在外面卖弄姿色,勾引男人。换做我是克伦威尔阁下,也断然瞧不上这种外表纯善,实则包藏祸心的女人。” “斯托克男爵娶了她才几年,就把命给丢了。倘若不是为了供应她过奢华的生活,斯托克男爵也不会铤而走险,跑去国外做什么大投资。她在伦敦上流社会的圈子可出名了,大家都戏称她是我们英国的‘赤字夫人’。” 嘉丁纳太太倒抽一口气,惊讶地重复,“真的,她被叫做‘赤字夫人’?” “赤字夫人”是法国的人民赠送过路易十六的妻子玛丽王后的称号。她因为挥金如土,沉迷享乐,同情外敌(自己的娘家)而被法国民众厌恶。最后在法国大革命中,和她丈夫一起,被送上断头台。 肖恩先生目瞪口呆,这样穷极奢侈的女人,斯托克男爵也敢娶回家? 莉迪亚好奇地睁大眼睛,听着伦敦城上流社会圈子的八卦传闻。 “她是我们家珠宝店的常客,现在还欠着几笔债没还。我丈夫派人去她府上催了好几次,每次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哭着喊着说没钱。”杰拉德太太愤愤不平地哼声,“我看她是缠上克伦威尔阁下了,想当他的情妇,好继续之前享乐的日子。” “只要她把欠你家的账给付了,你管她给哪个男人当情妇。”嘉丁纳太太语气刻薄,“就算她找个犹太商人再嫁,我们和她也不可能在同一个社交场合碰面。即使她出席了,恐怕也不会愿意和我们平等的交谈。” 杰拉德太太重重叹口气,即便他们家的珠宝店今后获得英国王室的认证,也不能改变他们一家手艺人的出身。在稍微讲究点体面的家庭眼中,手艺人就手艺人,再有钱也抹不去他们低贱的地位。这也是她虽然瞧中了莉迪亚,可也清楚,以莉迪亚的出身,即使她只拥有一千英镑的嫁妆,班纳特夫妇也未必肯将女儿嫁到像他们这种匠人出身的家庭。 ☆、第80章 又一个夏洛特 杰拉德太太的小心思,莉迪亚并不知道,即便晓得了,也只会付诸一笑。 没错,“杰拉德珠宝”在接下来的两百多年时间里,一直都是英国王室备受信任的珠宝商。它不仅为英国王室专门制作大量精美的银器和奢华的珠宝首饰,更负责保养维护王室的皇冠,但在这个格外讲究身份地位血统的时代,匠人是比商人还要低贱的存在。 彬格莱姐妹和达西先生可以一唱一和,用最刻薄挑剔的言词,嘲弄她当律师的菲利普姨夫和做商人的嘉丁纳舅舅。匠人出身的杰拉德家,到了他们嘴巴里,不知道会被嫌弃成什么样?所以,从一开始莉迪亚在为自己的四个姐妹挑选婚约对象的时候,就排除了纯粹的手艺人和信奉天主教、东正教的人士,犹太人更不在选择之中。 即使莉迪亚本身没有歧视,可她不能忽视这个时代欧洲整个社会,对犹太人以及有色人种的严重歧视。比起早已陷入殖民统治的邻国,华夏国还好些,起码在鸦片战争爆发前,欧洲的华夏热还没彻底退去。 享用过下午茶之后,杰拉德太太起身告辞,临走前,拉着莉迪亚的手,亲切地邀请她在返回哈特福特郡前,一定要去他们家的珠宝店玩。 莉迪亚微微一笑,说她正好头疼带什么样的小礼物回去赠送给家里的姐妹们。杰拉德太太的邀请,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听她这么说,杰拉德太太对待莉迪亚的态度,愈发和颜悦色,用嘉丁纳太太的话讲,她还没见过杰拉德太太对哪个年轻的女孩子这么热情过! 嘉丁纳太太从未想过平日交好的杰拉德太太会看中自家还未成年的外甥女当媳妇,只以为俩人投缘,而且莉迪亚如今确实是个值得人疼爱的好孩子。再加上,班纳特先生是位绅士,杰拉德先生是经营珠宝店的匠人,他的三个儿子也都子承父业,两家就更没有联姻的可能性了。 杰拉德太太回到家里,就把自己的想法同丈夫杰拉德先生说了,重点夸奖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是如何如何的善解人意,如何如何的漂亮! 杰拉德先生比她考虑得周到,一听妻子发自真心的夸赞,摇摇头,不看好两家联姻的可能。 杰拉德太太不满地辩称,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班纳特家不肯嫁女儿?她是真的喜欢莉迪亚小姐,想让她当自家的儿媳妇。何况,以杰拉德家目前经常要与有钱人、贵族打交道的经营状况,有个绅士女儿出身的体面儿媳妇,对扩展家族将来的交际圈,有莫大的好处。 杰拉德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班纳特家聘请女家庭教师精心培养家里的女儿,肯定不是为了让她将来当匠人的妻子或是商人妇!他们笃定是想给女儿找一个有同等社会地位的绅士当女婿。家里的三个儿子,都是金匠,离班纳特家选婿的条件差远了。 杰拉德太太不服气,说嘉丁纳家也是做生意的商人,没见班纳特家和他们家停止来往。据说他们家还有个姨夫在当律师,两家每周都要相互拜访好几次。 夫妻俩的小争执,引来三个儿子的劝阻。听到父母吵架的缘由,长子罗伯特首先板下脸,说自已经有爱慕的小姐了,莉迪亚*班纳特小姐长得再美貌绝伦,他也不稀罕;次子詹姆斯嬉皮笑脸地表明,只要莉迪亚小姐肯嫁,他就愿意娶;幼子塞巴斯蒂安一本正经地提醒父母,就算他们吵得天翻地覆,也得看班纳特家和莉迪亚小姐的意愿。 因为这次的争吵,也导致罗伯特*杰拉德从见到莉迪亚一刻开始,就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 莉迪亚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是个人就得喜欢她,小杰拉德先生不喜欢她,也算在情理之中。倒是后来和杰拉德家另外两个儿子熟悉以后,塞巴斯蒂安悄悄告诉了她,他哥哥为什么始终摆脸色给她看的原因?莉迪亚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她这也算是被无辜迁怒了吧。 于是,她一改之前温和友善的态度,开始对小杰拉德先生横挑鼻子竖挑眼,嘲讽奚落轮番来。令莉迪亚意外的是,小杰拉德先生居然没暴跳如雷,始终摆出一副“我拿你没法子”的无奈表情。 杰拉德家的夫妻战争没有影响到嘉丁纳家欢乐的气氛,莉迪亚坐在壁炉前,绘声绘色地给舅舅舅妈的几个孩子,讲后世比较流行的童话故事。嘉丁纳夫妇和肖恩先生也都笑眯眯地看着她表演。听到精彩处,他们三个也会跟几个孩子一样,着急地追问喜欢吊人胃口的莉迪亚,故事的最终结局。无奈,莉迪亚每次都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摊开双手,反问道,故事完结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不更美好吗? 笑闹之中,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莉迪亚躺在床上,望着壁炉里火红的火焰,长吁一口气,总算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天。 那个叫德赛阁下,应该就是索菲亚小姐的前未婚夫,难怪会用看她的眼光充满了严厉苛刻的审视。莉迪亚打定主意,绝对不会接受德赛阁下到剧场看演出的邀请,免得她当众丢丑。人得有自知之明,莉迪亚不会觉得就凭索菲亚小姐一个月不到礼仪的教导,她就能游刃有余地应付那些贵族们的刻意刁难。 她一个没钱没靠山的英格兰乡下姑娘,可没资本同那些疯狂爱慕德赛阁下的女人们叫板。莉迪亚也不会傻得为了一个压根没好感的男人,和一群女人对决! 隔天一早,莉迪亚和肖恩先生乘马车去伦敦皮卡迪里大道上一百九十号的海查德书店。趁着肖恩先生和店主约翰*海查德愉快聊天的功夫,莉迪亚在书店里闲逛起来,不时拿起书架上的书籍饶有兴趣地阅览。 由于海查德书店离圣詹姆士宫和白金汉宫比较近,王后夏洛特又曾经授予皇家认证,莉迪亚在店中遇到了不少衣着华丽,谈吐文雅的男女贵族,以及当时比较出名的文学家、哲学家和诗人等。她低垂着头,用檐帽上的面纱微微挡住面孔,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拿着一个宗教方面的书籍,慢慢翻看。 “啊,对不起。”在她看得想“捧腹大笑”的时候,一个身材稍显丰满,打扮得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慌慌张张地撞在莉迪亚的肩膀上。 猝不及防,莉迪亚一个踉跄朝前冲,手臂连忙往旁边靠墙的书架一撑,勉强稳住身形,原先捧在手中的书籍,发出轻微的撕裂声,狠狠砸在前方的地板上。 莉迪亚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撕下来的半张书页,瞅瞅躺在地板的书籍,再望望眼圈微红,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只见她哭丧着脸,双手使劲揪着身前的裙子,“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务必原谅我。我只是想躲掉一个讨厌的女人,才会不小心撞到你,我会赔的。” “她是我妈妈给我找的保姆,一个我非常厌恶却不得不留在身边,整天只会向我妈妈说我坏话告状的坏女人。”她漂亮的小脸蛋揪成一团,恨恨地跺脚。 莉迪亚微愣三秒,笑了笑,微蹲身子,伸手捡起掉在地板上的书籍,将手中撕下来的半张书页夹到破损的地方,拿在手里晃了晃,冲那名年轻美丽的少女狡黠地眨眨眼,“这算是我们友谊的见证哦!” “你好,我是莉迪亚,莉迪亚*班纳特,来自哈特福特郡乡下的小镇子。”她笑容灿烂地伸出手。 少女大概头一次遇到像莉迪亚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不禁破涕而笑,腼腆害羞地握住莉迪亚停留在半空的手,用力握紧,晃了晃,“你好,我叫夏洛特,”说到姓氏,她微微迟疑了下,瞥了眼笑容美丽的莉迪亚,鼓足勇气,语速极快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夏洛特*奥古斯塔,来自威斯敏斯特。” 夏洛特?又是一个夏洛特。莉迪亚显然没注意夏洛特的姓氏,奥古斯塔,只注意她的名字夏洛特。上帝啊,幸亏西方人不熟悉的人,一般都称呼姓氏,不然莉迪亚光为怎么称呼人都会头疼得要死! “嘘!别说话。”夏洛特*奥古斯塔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做出噤声的姿势,蹑手蹑脚地拉着莉迪亚躲到一边,仰起颈子,探头眺望出窗外的街道,不住偷乐。 莉迪亚顺着她的眼光瞧过去,看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门边,一名胖女人姿态不雅观地露着两条大白腿趴在地上痛苦哀嚎,旁边的街道上,站着不少衣着华丽考究的男女驻足围观,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鄙夷的表情。 夏洛特*奥古斯塔得意地炫耀,“她下马车的时候,我不小心一脚踩在她的裙子上,可能是她裙子的料子太薄了,我都没用什么力气,裙子就‘呲喇’一声,直接从后腰线处撕裂,她的肥屁股和胖腿,就这么毫无廉耻地露了出来。谁叫她为了漂亮不多穿几条衬裙,不穿大衣,只披一条大披肩。” 她隐瞒了她找仆人往胖女人冬季的衣柜里丢了一群老鼠,剪了她所有衬裙,害得她大冷天只能穿单薄的夏天裙子的重要讯息。 “呃——”莉迪亚在大脑中想象下一个没穿衬裤的女人,被人在大庭广众下踩掉裙子,恨不得钻地缝的尴尬场景,嘴角轻微抽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夏洛特*奥古斯塔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莉迪亚,似乎只要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妥的情绪,她就立即翻脸。 “奥古斯塔小姐,你是我朋友,而她,我不认识。”莉迪亚选择了最恰当的答案。 夏洛特*奥古斯塔露出满意的笑容,用一种骄傲的口气,命令,“叫我夏洛特,莉迪亚小姐。” “夏洛特小姐。”莉迪亚从善如流,尽量不触怒眼前这位性子微微古怪骄傲的贵族小姐。 ☆、第81章 威尔士公主 “真是遗憾,你后天就要返回哈特福特郡了。” 夏洛特*奥古斯塔跟着莉迪亚走到海查德书店的收费结账处,满脸遗憾地抱怨,“我都不能找你玩。莉迪亚,你难道不能你舅舅家多留几天吗?我可以陪你好好逛逛伦敦城。” “夏洛特小姐,下回吧。我妈妈怀孕了,我需要回去照顾她。”莉迪亚放下抱在怀里的一堆书,从挂在腕子上的手袋里掏出精巧的钱包,拿出两英镑,交给店员支付书费。收起店员找的零钱,莉迪亚招呼夏洛特*奥古斯塔站到旁边,等书店的工作人员帮她打包。 “你不是有四个姐姐吗?她们难道不能照顾你妈妈!” 夏洛特*奥古斯塔不满地撅起嘴角,双手扯着手袋的绳子,“莉迪亚,留下来吧。那个女人今天在大街上丢了这么大丑,肯定没脸留在伦敦了,这会一定坐马车回意大利向我妈妈告状去了。不知道我妈妈下回又会派个什么样的坏女人到我身边来管教我?教唆我和我爸爸的情妇们作对,教导我到我祖父面前,说我爸爸的坏话。” 她翻翻眼皮,美丽的脸蛋掠过恼怒的神色,“她自己在意大利养了一堆情人,生了个私生女!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爸爸生活放荡,是个整日疯疯癫癫、反复无常的醉鬼。” “我小的时候,爸爸根本不让我和她接近,怕她教坏我,只让女家庭教师她们照顾我。后来她不停地抗议,爸爸才准许她派那个女人到我身边当保姆,每天向她写信告诉我的日常生活。最开始,我挺恨我爸爸,恨他赶走了妈妈,不让我们母女俩在一起。” “然而,她的所作所为,却很难让我把她当做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夏洛特*奥古斯塔神情阴郁,抓着手袋绳子的手指,根根骨关节凸起,“爸爸在外的风评虽然不好,很多人都讨厌他,嘲讽他,但在我心目中,他一直都是个值得我尊敬爱戴的好父亲。” 听她这么说,莉迪亚顿时想起神经质的班纳特太太,不由会心一笑,“别人的想法,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这世界上,我的妈妈是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个粗俗无礼、愚昧无知的乡下妇人。”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口中的乡下妇人。”夏洛特*奥古斯塔呵呵笑起来,双手晃悠着挂在手腕子上的手袋,“我爸爸想我嫁给一个荷兰的贵族,我也同意了。” “可是,”她歪着头,美丽的脸庞浮出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可是我不是很喜欢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拒绝爸爸?”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嫁。”莉迪亚下巴微抬,蓝色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讽色,“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选错丈夫,就等于是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赌博。” 闻言,夏洛特*奥古斯塔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变得强硬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该拿我一辈子的幸福去赌博。”结婚后,想要离婚,可就难了。她爸爸绞尽脑汁这么多年,都没能摆脱他和她妈妈的悲剧婚姻。 “莉迪亚,”她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瞅着莉迪亚面纱后的漂亮脸蛋,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我送你一份礼物,好吗?一份只有我才能送的礼物。” 夏洛特*奥古斯塔蓦然意识到,莉迪亚只是一个普通乡绅的女儿,以她在绝大多数贵族眼中微贱的身份地位,到了英国的宫廷,最多能给她这个未来的女皇储当个宫廷侍女,可她并不希望如此。夏洛特*奥古斯塔想要一个好玩有趣的“女伴当”,倘若能给莉迪亚敕封一个低等的爵位,那她在她还没厌倦之前,就能随时随地接受她的传唤,出入她居住的府邸了。 莉迪亚眼神疑惑,不明白眼前这位偶尔相识的贵族少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份只有她才能送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她心底里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心,张开嘴想要一探究竟,话刚到嘴边,就听到身后传来书店员工恭敬地唤声,“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您的书已经打包好了。是给您马上送上您的马车,还是等您走的时候再一同送过去?” “请帮我送上马车,先生。”莉迪亚回头,微笑吩咐。 “好的,莉迪亚*班纳特小姐。”那名店员微微躬身,提起捆扎好的书籍,大步朝店门外走去。 夏洛特*奥古斯塔万般无聊地玩着手袋的绳子,眼光在书店里面乱瞟,忽然,她面色微变,匆匆忙忙地和莉迪亚说了声,拔脚跑了,“莉迪亚,那个女人脸皮真厚,换了条裙子,改了个装扮又回来了。我先走了,我明天会到齐普赛街找你玩的。” 瞧着她慌里慌张逃跑的背影,莉迪亚哑然失笑,细数她穿越后认识的女人们,就数夏洛特*奥古斯塔活得最恣意,最潇洒,也最使人羡慕。贵族啊,莉迪亚在心中低低叹息,那是一个和她所在的生活圈子有着天壤之别的特权阶层。 “莉迪亚小姐,在书店认识新朋友了?”肖恩先生和老朋友约翰*海查德先生说笑着走过来,看到独自站立的莉迪亚,满脸笑意地打趣,“看情形,是个性子活泼的小姐。” “夏洛特小姐的性格确实与众不同。”莉迪亚笑容明媚,心情愉快地点头认同。 海查德先生目光狐疑地朝夏洛特*奥古斯塔逃跑的方向眺望,背影看着挺熟悉的,好像那位公主殿下,咦?她身后追着跑,气喘吁吁的胖妇人,海查德先生无声地笑起来,还真是威尔士公主,未来的女皇储殿下。 “莉迪亚小姐,今后有什么想要订购的书籍,可以直接到我店里找我。”海查德先生的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莉迪亚,回想她和威尔士公主亲密无间窃窃私语的画面,心思马上一动,亲切友好地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肖恩先生笑骂道:“海查德,做生意也不能太精明!竟然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客户。” “莉迪亚小姐和她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可是我书店多年的老客户,你抢走了我的大客户,是不是得给我点补偿那?” “我刚才不是给你打折了。”海查德先生微笑提醒,“再说了,莉迪亚小姐就住在你的镇子上,一年也难得来趟伦敦。她如果需要订购书籍,不照样得上你的‘克拉克借书处’。” “莉迪亚小姐,夏洛特小姐是位身份极其特殊的贵族小姐,请一定要用心和她往来。”他近乎直白地告诫。 莉迪亚愣了愣,脑子里愈发困惑,那个夏洛特*奥古斯塔究竟什么来历?居然让眼前这位常年与权威贵族打交道的约翰*海查德先生用如此尊敬的语气特意叮嘱。她皱起眉头,在脑中回忆索菲亚小姐囫囵吞枣地给她普及的欧洲王室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奥古斯塔,她印象里好像是萨克森王国王室的姓氏,如今在位的国王就叫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 萨克森王国不信奉规定只有男性才能成为继承人的《萨利克法典》吗?夏洛特*奥古斯塔难道是下任萨克森的女王!可,她这辈子都没有移民的打算,比起战火纷飞的欧洲大陆,莉迪亚还是更喜欢待在气候糟糕,但没有战争的英国。 “谢谢您,海查德先生。”莉迪亚不会拒绝海查德先生的一番好意,笑容甜蜜地感谢。 海查德先生唯恐莉迪亚没听进去,再次郑重地暗示,“与她交好,您的未来将光明一片。” 肖恩先生诧异地瞪大眼睛,张张嘴,想问清楚那名少女的真实身份,然而想到站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书店,于是按下心中的疑窦,笑声爽朗地叮嘱,“莉迪亚小姐,一定要记牢理查德先生的话。” “海查德先生,您的忠告,我会牢记在心。”莉迪亚笑意微敛,一脸慎重地行了个屈膝礼。 海查德先生欣然笑道:“走,给你们看看我这些年的收藏去。”说着,他招呼莉迪亚和肖恩先生上顶楼,看他精心保养收藏的各式各样的书籍。 仰头环顾海查德先生每年都要同他炫耀的丰富藏书,肖恩先生毫不客气地揶揄,年年都看这几本书,海查德先生不烦,他都看腻了。 海查德先生恼怒,指着靠墙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反嘲肖恩先生年纪大了,眼神不行,那么大的书柜,竟视若无睹。还问,要不要给肖恩先生介绍一个好点的眼镜商人,给他重新配一副? 肖恩先生慢吞吞地踱步过去,打量书柜好几眼,摇摇头,感叹道,海查德先生这些年的眼光越来越差,比他这个看东西需要用眼镜的人还糊涂,不管什么垃圾都往自己的书柜里收藏。 海查德先生气得嘴都歪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从书柜中随意拿出一本书,恶狠狠地送到肖恩先生的鼻子下,问他看清楚没?诗人拜伦的新作《恰尔德*哈罗德游记》。 肖恩先生无视差点戳到他鼻子的书,轻飘飘地问了句,写完了没?没等到海查德先生的回话,他又来一句,他承认拜伦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伟大诗人,但他混乱的私生活实在不值得人恭维。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盯了莉迪亚所在的方向一眼,不愿意引起她的注意。拜伦着实是个讨女人们喜欢的恶魔! 海查德先生哑口无言,那位阁下的私生活倍受英国保守人士的敌视,他们对他进行各种恶意的诽谤和诬蔑,用莉迪亚的话形容,就如同伦敦的证券交易所,前一刻疯涨,后一秒狂跌。 ☆、第82章 讨人厌的公爵 在海查德书店消磨了一整天,临近傍晚,莉迪亚和肖恩先生返回嘉丁纳家,随他们一同回家的,还有俩人在书店订购的大量书籍。 嘉丁纳太太好笑地看着指使艾琳娜帮她把书搬回房间的莉迪亚,班纳特家的书虫看样子是换人做了,玛丽当初书不离手的勤奋劲,也比不上莉迪亚一摞一摞的书买回家。不过,她虽然赞同年轻的小姐可以多看点书,学点知识,但也不能本末倒置,她们更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上,争取早日找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好丈夫。 她跟着莉迪亚进入房间,微笑告诉她,杰拉德太太送正式邀请信过来的事。 闻言,莉迪亚莞尔一笑,拿起信笺纸笔,马上写了封语气谦卑,措辞优美的感谢信,说她明日下午三点会跟随舅妈嘉丁纳太太到“杰拉德珠宝”店拜访。 嘉丁纳太太拿起信仔细看了遍,禁不住赞叹班纳特家这回请的女家庭教师十分尽职尽责,遗憾她不能多留一段时间,继续教导莉迪亚她们姐妹五个。蓦地,她想起莉迪亚之前说,她这趟返回哈特福特郡会带着索菲亚小姐推荐的新女家庭教师回去,连忙问,那位夫人什么时候过来?为避免失礼,她需不需要打扫一个空房间,供那位夫人居住? 莉迪亚摇摇头,说一早就和安德里亚夫人约定好了,她会在明天一早乘坐自己的马车到齐普赛街,跟他们一同返回麦里屯。 嘉丁纳太太笑笑,说她也打算给家里的孩子们雇佣一个专业的女家庭教师,对他们进行教导。莉迪亚这次的改变太过明显,嘉丁纳太太深刻意识到,一个好的女家庭教师对她孩子们的未来有多重要。尤其是女孩子们,好的女家庭教师可以影响她们的一生。 陪着莉迪亚聊了几句,嘉丁纳太太拿着信离开房间,找女管家派人去送去杰拉德家。 晚餐桌上,继续嘉丁纳家孩子年幼吃饭不听话的热闹景象,瞥了眼即使在嘈杂的环境中,依旧保持从容优雅姿态用餐,温柔照顾身旁表妹们的莉迪亚,嘉丁纳太太愈发坚定要好好教导几个女儿的决心。 晚餐后,就到了莉迪亚讲故事的时间,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转移到会客厅,围在烧得火热的壁炉,催着莉迪亚赶紧讲她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快乐在一起的童话故事。也就孩子们会相信故事中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结局,在场的三个大人纯粹是凑个乐子。不想,莉迪亚今晚没讲王子屠龙救高塔公主,也没提灰姑娘一夕间变成地位尊贵王后,而是笑嘻嘻地讲起了一个充满惊险刺激的国王复仇记。 听莉迪亚讲完改头换面版本的“卧薪尝胆”,孩子们睁大眼睛,叽叽喳喳地追问莉迪亚,那个东方的海伦长得有多漂亮?是不是比特洛伊战争的海伦公主还美!不然,两个国家也不会为了她发动战争。海伦在国王死后,真的跟着她以前的爱人去隐居了吗?她原来国家的国王不是也喜欢她,他肯放她走吗?还有,王后会不会嫉妒?派人追杀海伦和她的爱人…… 莉迪亚耐心地解答孩子们稀奇古怪的一个个问题,心底里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换做一个华夏人听完故事,注意力笃定是集中在国王的隐忍和计谋上,东方海伦的爱情故事的确催人落泪,但说到底,她不过是国王手中精心培养出来的一枚棋子。 肖恩先生和嘉丁纳先生私下聊起了属于他们男人的话题,正在欧洲大陆进行的激烈战争。 嘉丁纳太太瞪丈夫一眼,暗示他带客人去他的书房,不要在孩子们面前提关于法国拿破仑的话题。家里的几个男孩子都无比崇拜他,信誓旦旦地发誓,将来也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伟大将军。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上战场,宁可他们当一辈子地位微贱的商人。 没等嘉丁纳先生他们俩起身,几个男孩子就聚拢在俩人身旁,七嘴八舌地讨论他们英国的威灵顿将军能不能打败法国的拿破仑陛下?女孩子们对政治战争不感兴趣,缠着莉迪亚坐到钢琴边,弹起琴唱起歌跳起舞来。 热热闹闹的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莉迪亚早上睁开眼,开心的庆祝那个德赛阁下没找上门来。她严重怀疑,她无意丢失的珍珠手链,就在他手中。这也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上门拜访借口! 只要度过今天,她明天一早就能平平安安的回家了,德赛阁下也不会专门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英格兰乡下找她看什么歌剧。 莉迪亚愉快地洗漱过,在艾琳娜的帮助下,及腰的黑发用蜈蚣辫分成两股,盘成方便戴硬檐帽的长髻垂在脑后,换上一条厚实的深色外出裙子,玫红色的长大衣,保暖的羊皮靴,手袋,暖手笼等配饰一样不缺。 悠哉哉地用过早餐,莉迪亚在吉格斯和艾琳娜的陪同下,前往萨维尔街三十八号的裁缝店,取班纳特先生的婚宴礼服。 马车停靠在裁缝店的门口,莉迪亚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下马车,带着艾琳娜,满面笑容地迈进店里面,和普尔店主热情地寒暄了几句,等他亲自到里面取做好的礼服出来。 趁着空闲,莉迪亚在店里面随意溜达,仔细打量,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淡有礼的问候,“早上好,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 莉迪亚身子一僵,笑容凝滞在嘴角,应该不是她脑子里想的那个男人吧?她尽量控制住内心一瞬间慌乱的情绪,面带优雅得体的笑容,转过身,屈膝行礼,“早安,德赛阁下。很荣幸能再次见到您。”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能否邀请您一同前往海顿公园散步?”德赛公爵以强硬的姿态,不容拒绝地发出邀请。 莉迪亚努力扯扯嘴角,挤出一抹礼貌的笑容,“那是我的荣幸,德赛阁下。” 普尔店主出来,看到德赛公爵,连忙将手中装婚宴礼服的盒子交给店里的学徒,上前恭敬地问候。德赛公爵冷淡地回应几句,朝莉迪亚微躬身,跟着一名学徒工进入里面的试衣间。普尔店主严守由他亲自制定的员工守则,没有对店里这对年轻男女的关系感到好奇,从盒子里取出班纳特先生的婚宴礼服,平摊在桌子上,请莉迪亚细细检查一遍。 莉迪亚大致看了下,满意地点头,连声称赞普尔店主的好手艺,从手袋里掏出钱包,支付剩余的制衣费。普尔店主吩咐店里的学徒重新包装好婚宴礼服,帮忙送到店外的马车上,邀请莉迪亚到一旁的休息区,喝杯红茶等德赛公爵出来。 莉迪亚没有推拒,笑着感谢普尔店主,坐到藤编的圆桌旁,打开店里面准备的报纸杂志,喝着红茶,慢慢浏览最新的新闻。她心里打定主意,装作不知道德赛阁下和索菲亚小姐的关系,用正常少女的姿态应对突如其来的“爱慕”。 然而,莉迪亚也清楚自己装不出害羞腼腆、受宠若惊的模样,保持原来的性子和德赛阁下来往,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一杯红茶没喝完,《泰晤士报》看了半张,德赛公爵从试衣间走出来,站到藤编圆桌前,曲起胳膊。莉迪亚没犹豫,放下报纸,大大方方地挽住他的胳膊,感谢普尔店主一番,步出裁缝店,上了德赛公爵低调奢华的马车,前往海顿公园散步。 马车上,德赛公爵不说话,莉迪亚也不会主动搭腔,双手藏在狐狸毛的暖手笼内,随意扫视马车内的装饰。艾琳娜坐着吉格斯驾的马车,跟在后面,两只手扒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瞅着前方的马车。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德赛公爵侧过头,语气略微带着一丝嘲弄,“每次看到您,我就不由想起我曾经的未婚妻,一个‘教养良好’的贵族小姐。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胆大妄为的女人。” “德赛阁下,胆大妄为似乎并不是一个对年轻小姐品行赞美的形容词。”莉迪亚小姐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迎上德赛公爵略显挑剔刻薄的目光,“我不知道您的未婚妻曾经给您带去过怎样的伤害?但请您看清楚,我不是您的未婚妻,请不要把您对您未婚妻的不满和愤怒,发泄到无辜的我身上。” “如果您不能改变心中对我无缘无故的偏见,那我只能立即下马车,和您说再见了。”她冷冷地别过头,看着车窗外街道上的风景,不再言语。 莉迪亚这些话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德赛阁下来者不善,咄咄逼人,她假如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更加瞧不起她。面子是自己挣的,不能靠别人施舍。 德赛公爵没想到传闻中班纳特家最乖巧听话的小女儿会突然间脾气爆发,不顾淑女的风范,言辞激烈地直接拉下脸。他心中微动,因为索菲亚小姐对莉迪亚产生的恶劣印象减轻不少,开始用比较公正的眼光审视身侧腰背挺直的年轻女孩子。 “我对我之前的偏见,感到很对不起,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他真诚道歉。 “我的未婚妻,”德赛公爵面容略带悲伤,“她和我相遇在我追捕一名叛徒的过程中,那时她骑着马刚好经过,那名叛徒劫持了她,威胁我。我,”他凝望莉迪亚的眼神专注而伤感,“我当时的做法比较残酷。我举起了手枪,对准那名叛徒开了几枪,鲜血溅到她的裙子上,她当时非常勇敢,没有尖叫,也没有晕倒。” 莉迪亚提高警惕,心底暗暗嘲讽,就因为索菲亚小姐的反应不像一般柔弱的女人,所以你就挑中她当了你的未婚妻。 “我在那一刻就彻底‘爱’上了她,决定娶她做我的妻子。”德赛公爵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淡淡的讽色,“可就在我们两家举办订婚仪式的前几天,她突然得急症去世了。听到她过世的噩耗,我在书房整整坐了一下午,悲痛极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抓一个跟男人跑了的女人?以此洗刷受到的羞辱。 莉迪亚面带震惊和不忍心,心底里却在奇怪,他为什么没派人追捕和男人私奔了的索菲亚小姐?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派几个仆人抓他们回去,其实很简单。莉迪亚对索菲亚讲述的经历并没有全部采信,毕竟索菲亚小姐是当事人,不可能客观公正地评价她从心底厌恶恐惧的男人。 “在她过世后,我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德赛公爵抬起头,深深凝视莉迪亚充满同情和怜悯的双眼,勾勾嘴角,“我觉得法国是我的伤心地,我无法继续留在那片葬送了我‘爱情’我‘爱人’的痛苦土地上,于是,我辞掉了在宫廷的职位,开始在欧洲大陆上旅行。” “看到你的一瞬,我以为见到了她。”他似乎是怕莉迪亚误会,语气急速地解释,“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身段容貌都不像。她是金发碧眼,你是黑发蓝眼,她的个子也比你高了将近一个头。可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第一眼,尤其是你勇敢与我对视的样子,特别像她。”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我绝对没有拿你当我未婚妻替身的意思。”德赛公爵表情严肃,认真地为自己无礼的冒犯辩解,“她是我心目中几乎是无可替代的‘爱人’!我在旅行的时候,见过许多和她长得相像的女人,但我从来都没有把她们当做她。我绝不会找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代替她在我心中的位置,继而亵渎我和我未婚妻之间那份最纯真美好的‘爱情’。倘若有人怀疑这点,那就是对我人格的最大侮辱。” 望着德赛公爵声情并茂的精湛表演,莉迪亚赶紧别过脸,拿帕子使劲揉揉双眼,好让它看上去像是抹过眼泪的模样。换做任何一位年轻的小姐,看到德赛公爵对过世的未婚妻深情不悔,心底里恐怕都会生出一种假如那位小姐是她,那该会多幸福的期盼! 无奈莉迪亚是个知情人士,德赛公爵表现得越是情深意重,她对他的印象就更加恶劣。莉迪亚打定主意,今后遇到这个男人,能避开就避开,躲不了就敷衍了事。 她生平最厌恶满口谎言,不说实话的男人! ☆、第83章 公主和公爵 海顿公园的环境很美,假如身旁这个讨厌的男人不存在的话,莉迪亚会很高兴地欣赏周围优美的风景。她如今只祈祷上帝,快点下雨吧,快点下雨吧,这样她好立即回舅舅家,不用再陪眼前这个虚伪做作的男人了。 莉迪亚的坏心情显然影响不到德赛公爵的好心情,他英俊的脸庞挂着一抹迷人的微笑,亲切有礼地为莉迪亚介绍一路上的景色。 艾琳娜愁眉苦脸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拿胆怯警惕的眼神偷窥德赛公爵,暗暗发誓,她一定要保护好莉迪亚小姐! 偶尔会碰到德赛公爵认识的人,不论男女都用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看着面生,从未在他们圈子里出现过的莉迪亚。他们似乎顾忌德赛公爵,绝大多数打了招呼,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不多做停留。也有一两个不怕德赛公爵冷脸的,嬉皮笑脸跟着走一段路,看莉迪亚和德赛公爵俩人也不交谈,各顾各走路,顿时失去了一探到底的兴趣。 或许是莉迪亚的祈祷起了作用,上帝今儿个睁着眼睛,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德赛公爵见状,脱下外面黑色的呢子大衣,披在莉迪亚的头顶,陪着她一路快跑回马车。 坐在马车上,莉迪亚除了裙摆溅到的泥水,其他地方一点都没湿。 倒是脱了大衣给她挡雨的德赛公爵,一头金褐色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深蓝色的外套看着颜色深了大半。他满不在乎地掏出一块手帕在脸上随意抹了抹,侧过头,关切地打量莉迪亚,见她浑身上下干干爽爽的,顿时放下心来,“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倘若因为我的邀请,导致您患了流行性感冒,我真的会非常愧疚难过。” “谢谢您的关心,德赛阁下。”莉迪亚微微一笑,心里对德赛公爵的恶劣印象,并没因为他偶尔一次的绅士行为减轻。 德赛公爵没在意莉迪亚的冷淡,伸手拿起放在对面座位上的一个大约和杂志差不多大小的精美礼盒,递给她,“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您上次掉在马车里的珍珠手链。” 早猜到珍珠手链在他手中,莉迪亚没感到意外,只是诧异就一串小小的手链,需要这么大一个盒子装吗?她双手捧起礼盒,感觉有些沉,眉头轻皱,瞥了眼将湿掉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五官深刻轮廓的德赛公爵,略微迟疑,“德赛阁下,这盒子里只装了我的珍珠手链?” “还有我赔罪的礼物。”德赛公爵笑眯眯地催促,“快打开来看看,是我母亲生前比较珍爱的一套珍珠饰品。” 莉迪亚摇摇头,盒盖也不打开了,自己的珍珠手链也不要了,要将礼盒放回原位,“如此珍贵的礼物,我不能收。” “莉迪亚小姐,”德赛公爵伸胳膊,强势地阻止莉迪亚的动作,似笑非笑地问:“您觉得是人的感情珍贵,还是我以赔罪名义送您的珍珠饰品更值得人珍惜?” 莉迪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是人的感情。”话一出口,对上德赛公爵深沉的眼神,她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份礼物,她不收也都收了。 “我会好好收藏您母亲生前喜爱的饰品。”推拒不了,就干脆收下,莉迪亚爽快地打开礼盒的盖子,露出精美的木雕首饰盒。她也不停顿,拿挂在铜锁上的钥匙,开了锁,掀起盒盖,两颗浑然天成,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泪滴形深海珍珠,在一颗颗碎钻的衬托下,愈发夺人眼球。 “真的是太美了!”莉迪亚毫不掩饰地赞叹,拿起那对钻石珍珠耳环,对着车窗,细细品味珍珠背后的故事。 “它是我父亲赠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回忆温馨美好的童年生活,德赛公爵目光悠远,语带感慨,“我母亲一直都非常喜爱它,只要出席重要的聚会,她几乎都戴它。” 莉迪亚郑重地将钻石珍珠耳环放回首饰盒,“德赛阁下,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它。” “莉迪亚小姐,既然送给您了,那它就属于您了。”德赛公爵仿佛突然间丢掉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神情愉快地从兜里掏出原本属于莉迪亚的珍珠手链,得意地晃了晃,“这个,就归我了。” 莉迪亚瞪大眼睛,轻呼出声,“我的手链?”养殖珍珠换深海珍珠,这笔买卖虽然划算,但她心里面为什么就这么别扭呢?总有种吃了大亏的感觉在心底里徘徊不去。 “现在,它属于我了。”德赛公爵堂当着莉迪亚的面,堂而皇之地将珍珠手链收进贴身的口袋。 傻眼!莉迪亚的手指捏紧首饰盒,眯眯眼睛,用心观察德赛公爵的一举一动。她可以确定,这位地位尊贵的男士对她并无爱慕之意,即使他言语暧昧,举止亲密,但他的眼睛里,始终一片漠然。 “您喜欢就好。人工养殖的珍珠,不值钱,我串了好几条轮换。”她笑得狡黠而无赖。 德赛公爵略一愣怔,那串珍珠手链是人工养殖出来的?瞧莉迪亚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英格兰已经有人发明人工养殖珍珠的方法了。 他压下心底的惊奇,十指交叉相握,放在双腿上,薄唇一张,刚要开口说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打开。 一名披着红色斗篷的漂亮少女双手叉腰,直勾勾地瞪视德赛公爵,精致的眉毛扬起,气呼呼地爬上马车,一把拽起莫名其妙的莉迪亚下马车,“阿隆*安东瓦尼*德赛*德*维古,有我在,你休想欺骗莉迪亚。” 看着气势汹汹,好像老母鸡护着小母鸡的威尔士公主,德赛公爵面皮抽搐,不禁迁怒他派去跟踪莉迪亚的手下,竟然会漏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他心里埋怨,面上不显,仍然保持有礼疏远的姿态,弯腰下马车,摘掉礼帽,躬身行礼,“日安,威尔士公主殿下。” 莉迪亚脸部的表情凝滞,公主殿下?她满眼愕然地望着夏洛特*奥古斯塔,也就是威尔士公主,数秒过后,莉迪亚避开威尔士公主急切的眼神,低垂下头,姿态谦卑地屈膝行礼,“日安,威尔士公主殿下。” 她不怨威尔士公主欺骗她,人家明明把名字都告诉她了,是她自己糊涂,居然把大不列颠未来的女王当成萨克森的女皇储。莉迪亚暗暗咬牙,今后一定要改了只听人名字不记人姓氏的坏毛病。外国人取名字的习惯和华夏人完全不同,他们喜欢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或家族杰出长辈的名字。 “莉迪亚,这位先生有没有向您介绍过他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法国的德赛公爵。”威尔士公主以牙还牙,当众揭露德赛公爵隐瞒的真实身份。 “日安,公爵阁下,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的无礼。”莉迪亚再次行屈膝礼,不卑不亢地请求谅解。 德赛公爵没感到一丝不好意思,脱帽躬身还礼,“日安,莉迪亚*班纳特小姐请原谅,因为战争,促使我迫不得已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 英国是反法同盟军的领袖,威灵顿将军更是西班牙战场的总指挥官,身为法国大贵族的德赛公爵在英格兰有意隐瞒身份,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他刻意接近她的动机,恐怕不怎么单纯!莉迪亚微眯起眼睛,笑容淡淡地回答,“公爵阁下,大不列颠和您的祖国正在战争。身为法兰西第一帝国大贵族的您,在这敏感时刻突兀的出现在伦敦街头,的确会遭人怀疑。” “当然,如果公爵阁下您是保皇派,我就更能理解了。”她面有冷意。 威尔士公主一脸无辜地瞅着莉迪亚,指指自己,辩解道:“莉迪亚,我可没故意隐瞒身份哦。我说了,我叫夏洛特*奥古斯塔,来自威斯敏斯特。” “公主殿下,”莉迪亚的称呼刚出口,就遭到威尔士公主不高兴地反对,“莉迪亚,我都说了,叫我夏洛特。” 莉迪亚侧过头,仔细端详她面部的表情,确定她眼中的真诚,放松紧绷的心神,莞尔一笑,“好的,夏洛特小姐。”英王陛下的王后,貌似也叫夏洛特。孙女和祖母同名,在欧洲属于顺理成章的事情。 “夏洛特小姐,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您,是我的疏忽。”她自嘲一笑,语气很严肃地道歉,“假如之前我在言语上有任何冒犯到您的地方,” “莉迪亚,”威尔士公主沉下脸,生气地打断莉迪亚的道歉,“我就知道,一旦我暴露身份,你就不会像之前一样和我平等的相处了。” “殿下,您是未来的女皇储,大不列颠未来的女王。”莉迪亚唇边爬上一抹无奈微弱的笑意。 威尔士公主咬住下唇,死死瞅着莉迪亚,肩膀无力地下垂,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柔弱无助,“我明白了。” “再见,莉迪亚。”她神情落寞地转过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莉迪亚不忍地张张口,想要唤住她,转念想到俩人天差地别的身份,硬是克制住了。忽然,她眼睛睁大,看着马路的前方,惊慌失措地大喊出声,“夏洛特,小心——” 想也不想,她飞扑上去,双手从背后搂抱住威尔士公主高挑的身体,避开疾驰过来的马车,朝马路旁边一滚,额头重重磕在凸起的石头上,一时间鲜血疯涌,瞬间染红了她半张脸颊。 威尔士公主扭过头,发现额头鲜血直冒的莉迪亚,头一阵眩晕,奋力挣脱莉迪亚紧紧搂抱住她的双臂,从手袋里掏出绣花帕子,双手颤抖地按向莉迪亚的额头,嘴唇哆嗦,带着哭腔喊道:“莉迪亚,莉迪亚……你还能说话吗?莉迪亚,你和我说说话,说说话啊。” “公爵,公爵,德赛公爵,你快过来看看,别管他们了,把他们交给马车夫送到治安法官那里。你快过来看看莉迪亚,她看上去很不好,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她抬起沾染了鲜血的右手擦拭脸上的泪水,冲着德赛公爵疯狂的大喊。 艾琳娜不停抹着眼泪跪在莉迪亚身旁,小手轻轻碰触威尔士公主按在额头,几乎快被鲜血浸透了真丝帕子,“莉迪亚小姐,莉迪亚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吉格斯和德赛公爵,以及威尔士公主的马车夫三人好不容易花力气控制住在马路上狂奔的马车,耳朵里忽然传来威尔士公主发疯似的大喊大叫,猛地转过头,目光顿住,他的莉迪亚小姐,满脸是血的躺在马路边。就在那一瞬间,吉格斯感觉自己内心的野兽被彻底释放出来,双目通红地冲到莉迪亚跟前,双膝跪下,双手紧紧握住她无力落在地上的左手,闷声痛哭起来。 “怎么办?吉格斯。莉迪亚小姐额头的血,怎么止都止不住。”艾莉娜哭丧着脸,从莉迪亚挂在腕子上的手袋里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按住她仍在冒血的伤口。 吉格斯眼睛一亮,放下莉迪亚的左手,爬上班纳特家的马车,掀开座位,从底下拎出一个方形的医药箱,回到莉迪亚跟前。 他从医药箱的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标识了止血剂的玻璃瓶,拔了软木塞,扔掉莉迪亚额头鲜血浸湿的手帕,将瓶子里的药粉胡乱地倒在伤口处,拿起医药箱里干净的棉纱布,打算做个简易包扎。手掌刚小心地托起莉迪亚的头部,发现她用发针固定的硬檐帽十分碍事,不多做考虑,吉格斯动作轻柔地拉掉长发针,摘掉帽子,干净利落地用折叠成小豆腐块的棉纱布按住药粉,然后拿白色棉纱布绑带固定在额头。 威尔士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吉格斯比专业外科医生还要干脆的动作,忍不住开口质问,“你给莉迪亚上的什么药?” 吉格斯冷冷瞥视差点害死他的莉迪亚小姐的威尔士公主,告诫自己,她是未来的女王,不可以对她无礼。他抑制住想要杀人的愤怒,咬牙切齿道:“可以帮助愈合伤口的止血药。是曾经住在我们镇子教堂里的一个华夏人给的药剂配方,效果很好。” “艾琳娜,帮莉迪亚小姐擦擦脸。把马车上的野餐篮也拿过来。公主,请你脱下你的斗篷,放在地上。”他毫不客气地命令。 威尔士公主有些害怕吉格斯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冰冷眼神,加上对莉迪亚的愧疚,动作极快地脱下穿在外面的红色斗篷,平摊在潮湿的地面,看着吉格斯小心翼翼地抱起莉迪亚娇小的身体,平放在上面。 德赛公爵命令威尔士公主的马车夫先骑马回卡尔顿府找管家过来帮忙,走到吉格斯的身后,面部表情地俯视暂时陷入晕厥状态的莉迪亚,微眯起眼睛,还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她的勇敢,是真正的无畏,不像索菲亚,完全是死要面子的强撑。 莉迪亚*班纳特,他应该换一种眼光看待她了。 ☆、第84章 慌乱 “威尔士公主,请您派人带艾琳娜梳洗下,然后去齐普赛街的嘉丁纳家通知莉迪亚小姐的舅舅舅妈,告知她因为受到您的邀请,不小心崴了脚,所以这几天必须留在您家做客。莉迪亚小姐原本和家人约定好,明日返家。她非常重视家人,一定不愿意家人听到她意外受伤的事情。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刚怀孕,莉迪亚小姐非常非常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吉格斯抬起头,以前所没有的严肃冷厉目光盯着威尔士公主,一字一顿不容拒绝的“请求”。他爱笑的娃娃脸此刻落在心虚害怕的威尔士公主眼中,显得格外阴沉恐怖,就好像监狱执行死刑的刽子手,吓得她心脏怦怦的跳动,呼吸差点停止。 好可怕的男人!威尔士公主红肿着眼圈,死死咬住下唇,抬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抽噎着点头,“我知道,我,我马上叫人按你说的办。我不会让莉迪亚担心的,公爵,”她仰起沾着莉迪亚鲜红血液的脸孔,双眼悲伤地望向单膝跪地,探手要检查莉迪亚额头伤口的德赛公爵,慎重其事地拜托,“德赛公爵,请您帮助我。” 她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只带了个马车夫偷偷溜出来?倘若多带几个宫廷侍从,她也不会落到如此尴尬无助的悲惨境地。 “不要拿你的脏手碰触莉迪亚小姐伤口。”吉格斯一巴掌狠狠打掉德赛公爵停留在莉迪亚额头上方的大手,目光森寒地发出严重警告,“阁下应该上过战场,应该知道受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伤后感染。” “我会请全国最好的医生为莉迪亚医治伤口。”看到这幕,威尔士公主心底里对吉格斯的胆怯害怕,仿佛顷刻间被风带走了,“她一定会好的。我不会让她的额头留下伤疤。”她是爱美的女孩子,自然明白伤到额头,留下疤痕,对一个年轻女孩子的打击有多大。 听到最好的医生,吉格斯眼睛顿时一亮,琼斯医生虽然是借助莉迪亚小姐的帮助,才名声鹊起,但如果他本身没有能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伦敦西区贵族圈子里打响名号,在英国皇家内科医师学会站稳脚跟。 “去皇家内科医师学会找琼斯医生,他是我们镇子上的医生,医术非常好。”他不遗余力地举荐。 “德赛公爵,请你派个人尽快过去。”威尔士公主没想其他,皇家内科医师学会是大不列颠最有权威的医疗机构,吉格斯口中的琼斯医生能成为其中一员,就说明他的医术得到了学会的认可。 德赛公爵看了眼自己被打掉的右手,唇边快速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吉格斯那张爱笑的娃娃脸,捕捉到他眼睛深处的浓重悲伤和无法言说的沉重爱恋,心中划过了然。马夫和雇主家小姐的爱情故事,不知道会是一桩悲剧,还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喜剧呢? 真遗憾,他马上就要跟随好友威灵顿将军去西班牙的战场观摩了,不能在第一时间欣赏到如此轰动的剧目! “遵命,殿下。”德赛公爵恭敬行礼,抬头看到莉迪亚的贴身小女仆艾琳娜,慌里慌张地提着野餐篮跑来,中途不小心绊了跤,重重摔倒在地上。她顾不上疼,一咕噜爬起来,瘸着脚站到吉格斯面前,递上野餐篮。 吉格斯从野餐篮中取出牛皮水壶,拔掉软木塞子,命令艾琳娜略微抬高莉迪亚的头,拿起刚才的止血药,一边指挥威尔士公主动作轻点掰开莉迪亚紧闭的嘴巴,一边把小药瓶里的灰黄色药粉倒进微张的嘴巴,拿牛皮水壶里的清水小心地冲进喉咙。 “艾琳娜,你跟着公爵阁下回嘉丁纳家,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他声音严厉地命令。 吉格斯语气不太好地请求,“德赛公爵,请您带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回去。”艾琳娜用现在乱糟糟的形象回去,等于是告诉嘉丁纳太太,莉迪亚小姐出意外了。 德赛公爵看戏的性子挺浓,所以不是很在乎吉格斯的冒犯,目光略带凶狠的警告明明心里很害怕,却硬是鼓起勇气挡在莉迪亚面前的小女仆艾琳娜,“我相信艾琳娜会是一个体贴女主人的好女仆。” “公主殿下,我先去办事了。”他深深凝视一眼躺在威尔士公主红色斗篷上的莉迪亚,迈开长腿,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艾琳娜抹抹脸颊上的泪痕,缩着颈子,佝偻着背,急步追在后面。 “这药还能吃?”威尔士公主皱紧眉头,再次质疑吉格斯在她眼中不负责任的动作。 “公主,”吉格斯冷冷回答,“我亲自使用过这药剂。” 回想当初摔断了腿,躺在床上满心绝望等待死亡的痛苦日子,吉格斯爱笑的娃娃脸蒙上一层阴影。倘若不是莉迪亚小姐偶尔善心的向埃里克森先生问起他,假借教堂华夏看门人的名义,亲自上门送给他内外皆可用的神奇止血药粉,他的腿也不可能恢复正常。 威尔士公主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握住莉迪亚的左手,凝视她拭掉血迹后,惨白的小脸,在心中默默祈祷上帝保佑善良美丽的莉迪亚*班纳特小姐。 这一刻,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请求自己的父亲摄政王授予莉迪亚爵位。威尔士公主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莉迪亚没有救她,她今天能不能从那辆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疯狂疾驰马车的车轮底下活命,都能难说?或许,在海查德书店的偶遇和今天冲动的偷溜,不过是一个地位高贵的公主对英格兰乡绅女儿日常生活产生的好奇心。现在,威尔士公主胸口填满了对莉迪亚的感激和喜欢,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对待过她!愿意用她宝贵的生命,保护她。 没过多久,威尔士亲王在伦敦府邸卡尔顿府的男女管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过来,一眼看到跪坐冰冷潮湿地面,没穿外出斗篷,脸上手上裙子上都沾满血迹,茫然无措的威尔士公主。 从马车夫口中了解事情经过的男管家彼得*康拉德爵士皱起眉头,立即派皇家卫队的士兵将肇事的马车和马车夫送去治安法官那里,和女管家本杰明太太商量善后事宜,最后,他面容严肃地上前,一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殿下,您受惊了!我已经向……” “康拉德爵士,”一见到来人,威尔士公主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扑进康德拉爵士的怀中,嚎啕大哭,“莉迪亚都是为了救我,救我才被那辆马车撞到的……” 康拉德爵士抬起手,轻拍从小看着长大的威尔士公主,沉重的目光落向躺在红色斗篷上的莉迪亚*班纳特,捕捉到她胡乱缠着白色棉纱布的头部仿佛动了下,“殿下,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她好像醒了。” “莉迪亚小姐,莉迪亚小姐,”吉格斯欣喜若狂地握紧莉迪亚的右手,语调急切地不住轻唤,“快醒醒,快醒醒,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威尔士公主也挣脱康拉德爵士的怀抱,扑到另一边,抓起莉迪亚的左手,凑到她耳畔,大声地叫唤,“莉迪亚,莉迪亚*班纳特,我命令你醒醒,命令你醒醒。我是夏洛特*奥古斯塔,大不列颠未来的女王陛下,我命令你立即醒过来。” 女管家本杰明太太蹲□,眼神怜惜地搂住威尔士公主的肩膀,“殿下,放心吧。莉迪亚小姐,一定会没事的。上帝一定会保佑温柔善良的她。” “医生呢?”威尔士公主突然想起来,专门为威尔士亲王的卡尔顿府邸服务的英国王室医生萨特立夫医生竟然没有赶来,异常愤怒地斥责,“萨特立夫医生怎么没来?他到哪儿去了?难道他不知道我被马车撞了吗?” 倘若吉格斯没有拿出马车配备的医药箱,及时为莉迪亚上药止血包扎,威尔士公主都不敢想象事情的严重后果,莉迪亚也许就会因此丢掉年轻的生命。 “殿下,摄政王今天起床后感觉不舒服,所以萨特立夫医生一早就赶过去了。”康拉德爵士蹲在吉格斯的身旁,耐心地询问车祸发生的经过,毕竟光从急于推卸责任的马车夫一个人口中,他还不能确定车祸真相。 吉格斯即便不耐烦,也仔仔细细还原了他眼中车祸发生的过程,期间,他时刻留意莉迪亚的动静,唯恐错过她醒来的瞬间。 莉迪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在她狭窄的视野乱晃,额头的伤口处撕裂的刺痛一阵阵,耳朵里尽是吵得她脑袋发胀发晕的女人悲伤愤怒的哭声。她勉强张开嘴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自认为很大的声音,“好吵!” “莉迪亚——太好了,你醒过来了。”威尔士公主又哭又笑,扭过头,认真吩咐,“本杰明太太,在我的卧室旁边收拾一间卧室出来,供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今后居住。她是我这辈子最最尊贵的客人!” “是,殿下。一切听从您的吩咐。”本杰明太太行了个屈膝礼,转身上马车,返回卡尔顿府,亲自带着女佣收拾莉迪亚的卧室。她心中有种奇异的预感,这名来自英格兰乡下的普通少女,从救下威尔士公主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未来就已经注定。 吉格斯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哽咽着抓紧莉迪亚的手,“莉迪亚小姐,您醒过来了,真的是太好了。”说着,他慌里慌张地拿起空了大半的药瓶,“莉迪亚小姐,我给您用了这个药。” 莉迪亚忍着额头的抽疼,眯眯眼,仰起颈子,瞧瓶身上她偷懒贴的标签“止血药”,“给我吃了吗?” “先在伤口敷了,然后我拿水给你服了些。”吉格斯赶紧回答。 大概是身边有人撑腰了,威尔士公主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敢用眼睛瞪人了,“莉迪亚,这药有问题么?” “这药对出血的伤口最好。”莉迪亚露出笑容,“别担心,一会头不晕了,我就能起来动了。” “不行!”威尔士公主一听,板着脸反对,“你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好好静养。”她转过头,对康拉德爵士嘱咐,“康拉德爵士,等我们回去了,你多找几位出名的内外科医生到家里来给莉迪亚会诊。”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殿下。”康德拉爵士表情温和地注视莉迪亚惨白失色的脸孔,坚持道:“莉迪亚*班纳特小姐,请不要拒绝殿下的好意。” 莉迪亚头有些晕,虽然很想再找理由推脱,但额头一抽一抽的疼痛,使她无法集中精神,应对威尔士公主的强势。 就在这时,马路尽头传来一阵“得得”马蹄急速跑来的声音,吉格斯抬眼瞧去,“琼斯医生。” 看到外套穿了一半,帽子没戴,踉跄着翻身下马,提着医药箱,挥开皇家卫队士兵的阻拦,径自冲过来的青年男子,威尔士公主不禁蹙起眉头,“他就是你口中医术很好的琼斯医生?” “莉迪亚小姐,我来了。”琼斯医生几乎无视在场的威尔士公主和康拉德爵士,单膝跪在神智逐渐清楚的莉迪亚身旁,习惯性地从医药箱里取出听诊器,按在她胸口下面,仔细聆听……同时向吉格斯详细询问他处理莉迪亚额头伤口的经过,拿起药瓶,放到鼻子下闻闻,手指蘸了点放到口中,确定吉格斯没拿错药。 威尔士公主震惊地看着琼斯医生拿着一个锥形的物体放在莉迪亚胸口处,想要怒斥他在光天化日下对一位年轻女士的无礼冒犯,可看到莉迪亚虚弱地回答琼斯医生提出来的一个个问题,立即感到困惑,开始认真观察琼斯医生看病的方式。 康拉德爵士在旁边小声释疑,“殿下,他大概就是最近在社交界比较出名的琼斯医生,听说他给病人看病的时候,会使用一种可以听清楚病人身体内部声音,叫做听诊器的辅助工具。” 威尔士公主恍然,忙问:“他医术怎么样?比萨特立夫医生如何?” “据找他看过病的贵族都称赞他医术了得。”康拉德爵士没有评价多年在威尔士亲王府邸服务的萨特立夫医生。 “这就好。”威尔士公主顿时放下心,“马车准备好了吗?” 康拉德爵士简短回答,“好了,殿下。” “那我去问问琼斯医生,可不可以移动莉迪亚了?”威尔士公主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能不能将莉迪亚带回卡尔顿府了?她之前就想这么做,想回卡尔顿府给莉迪亚治疗。不想遭到吉格斯的严厉拒绝,坚持要等琼斯医生来了,检查过后,才能搬动莉迪亚。 琼斯医生瞅瞅自己瘦弱的胳膊,无奈退后一步,让吉格斯送莉迪亚上马车。 威尔士公主紧随其后,一脸担忧地坐在对面,双手死死捉住莉迪亚的左手,“莉迪亚,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你们家的限嗣继承。” 莉迪亚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即使是摄政王也不能强行迫使议会通过他推行的决议,何况一个还没成年的公主。就算她是英国王室迄今为止唯一的继承人,可英国议会上下院的贵族老爷们也不会同意废除“限嗣继承”这条法规。 ☆、第85章 聪明的嘉丁纳太太 德赛公爵带着艾琳娜到一家成衣店,经过简单梳洗,换了身新衣服,匆匆赶往齐普赛街的嘉丁纳家。 嘉丁纳太太听到艾琳娜神色紧张,双手揪着围裙,唯唯诺诺地禀告,心里多少有些奇怪。莉迪亚只是崴了脚,为什么不亲自写封信讲明下情况,以及向杰拉德太太表示不能赴约的歉意?但看到肖恩先生毕恭毕敬地和那位叫德赛的贵族交谈,她也就暂时按耐住心中的不安。 领着艾琳娜去莉迪亚居住的房间收拾日常生活用品,嘉丁纳太太不时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心中奇怪的感觉不禁加深。但她没有立即表露出来,而是面色如常地和艾琳娜搭话,“艾琳娜,莉迪亚伤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艾琳娜一愣,飞快地回答,“左脚。” “原来是左脚。”嘉丁纳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明显在说谎的艾琳娜一眼,“那她是怎么崴到脚的?” “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艾琳娜打起精神,应付嘉丁纳太太若有似无地盘问。德赛公爵凶狠的眼神,一直都在她脑海中晃悠,艾琳娜丝毫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下楼梯?”嘉丁纳太太抓住破绽,拉下脸,厉声质问:“你们不是去萨维尔街给莉迪亚的父亲取做好的礼服了吗?怎么用得着下楼梯?” 艾琳娜打了个寒颤,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带着哭腔苦苦乞求,“嘉丁纳太太,求您不要问了,这样对大家都好。莉迪亚小姐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您自己问她,好不好?” “我现在只能跟您说,莉迪亚小姐她确实受伤了。”她小心翼翼地窥看敞开的房门,加快语速告知。 嘉丁纳太太一听,顿时着急上火,一把抓住艾琳娜的胳膊,怒目瞪视。不过,她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压低嗓音,丢出一个个问题,“伤到哪儿了?怎么伤到的?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请医生看过?” “我来的时候,吉格斯已经给莉迪亚小姐上过药,也吃过药了。”艾琳娜同样小声地看着门口,“伤到了额头,是为了救我们昨天在海查德书店遇到的一位贵族小姐。” “她的身份很尊贵很尊贵,德赛阁下说,有她在,莉迪亚小姐一定会没事。”她着重强调,安抚心神慌乱的嘉丁纳太太。 “你不怕是他们安慰你的。”嘉丁纳太太没心情顾忌什么身份很尊贵很尊贵的贵族小姐,她只晓得,她丈夫的外甥女难得来伦敦一趟,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到现在伤势不明,人也见不到。 艾琳娜咬紧下唇,双眼噙着眼泪,不相信地摇着头,“我不信,以他们的身份没必要说谎。况且,吉格斯也在,如果他们是在欺骗我,吉格斯肯定会当场拆穿他们。”吉格斯是这世界上,最喜欢莉迪亚小姐的男人。 拿艾琳娜的固执没办法,嘉丁纳太太又不能直接跑到那位德赛阁下面前直接逼问,人家都说了,莉迪亚是崴了脚,暂时留在他们那里休养,等脚好了,就会送她回来。左思右想许久,嘉丁纳太太都想不出好法子,决定暂时隐瞒这个消息,顺便请肖恩先生带一封信回班纳特家,告知莉迪亚因为崴了脚,所以必须得等脚好了才能返回。 这样的谎言,连她自己的都不相信,但愿能瞒过怀孕的班纳特太太,避免她听到噩耗后情绪激动,导致流产。 帮着艾琳娜收拾好莉迪亚带来的衣服,以及她购买的东西,嘉丁纳太太摇铃唤来女管家,让她叫个男仆进来,帮忙搬行李。走到会客厅,嘉丁纳太太深吸几口气,抑制住心底的愤怒和不满,和颜悦色地送德赛公爵出门,看着他和艾琳娜先后上马车,缓缓离开齐普赛街。 “嘉丁纳太太,莉迪亚小姐这次或许能因祸得福,对班纳特家也会是个好消息。”肖恩先生突如其来地说:“留莉迪亚小姐养病那位贵族小姐的身份,非常非常特殊。” 嘉丁纳太太阴沉着脸,撂下气话,转身回房子,“我不管那位贵族小姐身份有多尊贵,我只要莉迪亚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眼前。” 她拿起纸笔,言辞恳切地向杰拉德太太表示下午不能赴约的歉意,理由是莉迪亚上午和朋友逛街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崴了脚,摔了胳膊,所以她的朋友留她在家里养病。 帮着艾琳娜圆谎,嘉丁纳太太也办法,总得让人相信,为什么莉迪亚没有亲自写信道歉! 肖恩先生没想到嘉丁纳太太是这种反应,尴尬地摸摸鼻子,朝马车消失的方向,望了眼,转身上了阶梯,进入嘉丁纳家的房子。 他这次来伦敦乘坐的是班纳特家的马车,吉格斯假如不能及时返回,他就必须去马车行重新雇佣一辆马车回去。 杰拉德太太收到嘉丁纳太太的道歉函,马上拿起纸笔,写了封回信询问莉迪亚的病情,说等莉迪亚回到嘉丁纳家,她会亲自登门探望。嘉丁纳太太看了杰拉德太太的谅解信,不由叹口气,这谎撒得希望将来能圆得上!她再次拿起纸笔,又写了封感谢信送去杰拉德太太。 她同时对艾琳娜的表现极度不满,感觉莉迪亚不该挑选一个年幼怯懦的孩子当贴身女仆。嘉丁纳太太想也不想,给班纳特太太写了封对艾琳娜诸多嫌弃的信件,建议辞退她,重新找一位合格的贴身女仆。 德赛公爵直接带着怯弱的艾琳娜前往威尔士亲王在伦敦的府邸卡尔顿府,路上不时问些班纳特家不为外人所知的情况。艾琳娜声音颤抖地把自己所知道,能告诉外人的一股脑地倒出来,她脑子里谨记姐姐吉娜的叮嘱,谎言必须七分真三分假。德赛公爵没能看穿艾琳娜真实的谎言,不过,他从中捕捉到许多意料之外的讯息,对莉迪亚的了解愈发全面。 晕晕沉沉中,莉迪亚被抬下马车,送进卡尔顿府女管家本杰明太太亲自收拾出来的房间。在几名女佣的帮助下,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沾了血迹的头发也被她们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并拿毛巾擦干。 等她们弄好退出去,威尔士公主换了身家居服,领着琼斯医生进房间,看着他放下医药箱,取出一件件精巧的医疗工具,取下莉迪亚伤口处被鲜血染红大半的棉纱布,用镊子夹起酒精棉花,动作轻柔地为伤口消毒,以免感染。 虽然不清楚酒精擦拭伤口会有多痛,但亲眼目睹莉迪亚小脸揪成一团,死死咬住放在嘴巴里的右手,威尔士公主突然间感觉自己的额头也开始疼了。她很想阻止琼斯医生继续拿酒精消毒伤口,可话到嘴边,她硬是咽下。 伤口感染的严重后果,她承受不起。威尔士公主眼泪汪汪地注视着莉迪亚,耳朵里全是她反过来安慰的话语“就一点点疼,跟绣花针刺在手指头一样,一点点疼。” 擦掉覆盖上伤口上的药粉和鲜血,琼斯医生仔细检查,没伤到骨头,就是额头划了一道大口子,有可能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他把诊断一说,莉迪亚还没说什么,威尔士公主首先情绪激动地请求,一定要想法子消除伤疤。 琼斯医生瞥了眼神色平静的莉迪亚,一脸为难地摇摇头,说他无能为力。 威尔士公主大怒,骂他是庸医,连这么点小毛病都看不好,亏莉迪亚如此信任他。在生命危急的关头,都只想到他救命。 琼斯医生低垂下头,不再说话,任凭威尔士公主发泄内心积蓄的愧疚和恐慌,默默准备用来缝合伤口的工具,羊肠线和三角弧形针,为莉迪亚缝合额头伤口。他不是外科医生,但早些年给他叔叔老琼斯医生当过几年学徒,练习过伤口的缝合术。 莉迪亚忍着疼,等琼斯医生缝合好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好,威尔士公主将负面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笑着说,正好她想换个有刘海的发型。 威尔士公主撅起嘴巴,鼓起腮帮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莉迪亚微笑的脸孔瞧了数十秒,恨恨道,,反正今后留下疤痕,必须用刘海掩饰的人是莉迪亚,她不管了!威尔士公主嘴上这么说,私底下仍然派了康拉德爵士四处寻找可以消除疤痕的方法。每找到一种,她就派本杰明太太送莉迪亚,坚称,莉迪亚那张脸,自打有了刘海,看着特别碍眼。 无奈地看着本杰明太太活灵活现地为她表演威尔士公主说话的傲娇样子,莉迪亚只得收下所谓能消除疤痕的美容方子。抬手摸摸棉纱布下的伤口,她无声地叹口气,缝了三针,疤痕是肯定会留来了的,就算威尔士公主给她用最好最昂贵的药物制作祛疤膏,也不可能真正除去疤痕,最多是让疤痕的颜色变浅,变得不会一眼看出来。 所以说,刘海是最好的天然遮挡物,莉迪亚随手拿起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威斯敏斯特第二条例》,仔细研究上面的条条款款。上面第一条,就是班纳特家目前遇到的尴尬,土地限嗣继承制。 看到土地的所有人一旦欠下大笔的债务无法偿还,法院就可以判决他用名下土地清偿所欠的债务,莉迪亚脑子里忽然浮出班纳特先生曾经愤然的话语,真想借一笔债,把农场和房子都抵押掉,让柯林斯家空欢喜一场。 然而,这种方式也就是想想,班纳特先生不可能真的实施,房子,他要住;农场一年两千英镑的收益,他要用来维持一家子的日常开支。他和班纳特太太差不多,早已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 这个方法不行,就只能想其他的。莉迪亚不会奢望英国的议会能修改土地限嗣继承制,只希望威尔士公主能从英王陛下那里拿到特赦令,将土地的真正所有权,交给班纳特家。 ☆、第86章 琼斯医生的野心 莉迪亚一醒过来,就拿纸笔写了四封信,让艾琳娜交给吉格斯送去嘉丁纳家,一封向嘉丁纳太太大略地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请她不用担心;一封是向班纳特太太撒娇问好;一封是给新来的安德里亚夫人;最后一封,当然是对没能按时到杰拉德家赴约的歉意。 威尔士公主气鼓鼓地坐在床边,瞪视莉迪亚不听劝告,执意写信回嘉丁纳家的愚蠢举动。她很想阻拦来着,可被莉迪亚泫然欲泣的蓝眼睛一看,立马丢盔卸甲,举双手投降。谁叫她觉得对不起莉迪亚,害得她毁容,从一小美女变成一大丑女了呢! 莉迪亚封好信口,嘱咐艾琳娜几句,抬头笑眯眯注视威尔士公主满脸不高兴的脸孔,“你看,我不是都写好了,头一点都没感觉晕。” “反正到时喊疼了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威尔士公主不淑女地翻翻眼皮,一屁股坐到莉迪亚身旁,瞥见她放在小书桌上的《威斯敏斯特第二条例》,眉梢扬起,信誓旦旦地保证,“莉迪亚,你放心,我已经亲自找我爸爸说了你家的事。他答应把原本属于国王的土地所有权,特赦给你们家。这样,你们姐妹就不用担心,你爸爸过世后,会被一个外人赶出房子,收走农场了。” “莉迪亚,等我当上大不列颠的女王,我一定会命令议会彻底修改《威斯敏斯特条例》里关于继承法的条例。”她骄傲地仰起修长的脖颈,仿佛在这一刻,她就已经成了大不列颠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 威尔士公主的自信不是没道理的,由于她父母恶劣的分居关系,她已经没必要担心会多出一个弟弟夺走差不多快属于她的王位。比起她精神不正常的祖父,荒诞不羁花钱如流水的父亲,大不列颠的贵族老爷们更把帝国振兴的希望,寄托在性格稍显软弱,但在其他方面没有缺陷的她身上。 莉迪亚一听悬在心头最重要的大事解决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您了,殿下。” “只是,就算把土地和房子的所有权给你们家了,恐怕也不能由你继承。”威尔士公主不无遗憾地耸耸肩膀,“你是最小的女儿,我也不能强行剥夺属于长女的继承权或是你们五姐妹平均继承你父亲财产的权利。” “只要解决限嗣继承的问题,我就很满足了。”莉迪亚双手交叠,搁在小书桌上,乐观地畅想,“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或者,我可以和她们签订一个法律协议,今后花一笔钱买下她们各自继承的那部分财产。” “况且,我妈妈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会是个男孩。” “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啦!”威尔士公主垂下肩膀,呐呐自语,“莉迪亚,看到你的处境,我才明白,我到底有多幸运。” “对了,需要我给你介绍好的律师吗?” 她眼睛发亮,想尽可能在帮莉迪亚解决烦心事,“当着你父母的面,早点把协议签订好,免得你父亲过世后,你们姐妹几个为了争夺家产打官司。啊,莉迪亚,我没有说你姐妹坏话的意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是在挑拨莉迪亚和她四个姐妹之间的感情,威尔士公主连忙辩解,“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姐妹现在的感情是好,但等你们各自结婚后,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在某些事情上的心态就会改变了。” “我明白,”莉迪亚低垂下眼睑,轻声感谢,“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说实话,我的姐妹们如果结婚后,更多地为自己的小家考虑,我完全能理解。” “夏洛特,你也能明白的,对吗?”她抬起头,笑嘻嘻地瞅着威尔士公主,感慨万分,“我们女人,也就结婚前,能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过,这也得看家境。倘若家境窘迫,就好像我一个朋友,她父亲是个爵士,可她仍然需要帮着家里的女佣干一些简单的家务活。” “爵士的女儿还需要干女佣的活?”威尔士公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这种事情在她看来简直荒唐,不可信。然而,想到她总是欠一屁股债务,最后为了还债不得不娶她妈妈的她爸爸,威尔士公主自以为了解了真相,“她爸爸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很多女人,或者喜欢赌博什么的?” “不!”莉迪亚哑然失笑,“她爸爸是位和蔼可亲的绅士,她妈妈是个温柔体贴的太太。” 威尔士公主不懂了,“那怎么需要她做女佣的活计。” “因为家里没有其他的收益,只能靠她爸爸以前在镇子上做生意赚的钱维持家里的日常开支。为了节省,身为长女的她,必须负担起一部分力所能及的家务和照顾弟妹的职责。”莉迪亚简单解释。 “她爸爸不能重新做生意吗?”威尔士公主显然对商人并不存在偏见,认为当一家快过不下去了,男主人自然得肩负起出外赚钱的责任。她从未想过女人可以出门工作,赚钱养活自己一家。 莉迪亚嗤笑,“她爸爸认为,经商是件不体面的事。” 威尔士公主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祷告,“愿上帝保佑你的那位朋友,能找到一位可以依靠的丈夫。” “上帝保佑。”莉迪亚没啥诚意地跟着祷告,脑子里暗想,柯林斯表兄是个极其要面子的男人,干的又是牧师工作,夏洛特今后至少不用担心会突然从哪里冒出几个私生子女。即使私生子女没有继承权,但也架不住男人挖空家里的钱财,私下倒贴。 望着威尔士公主天真无忧的美丽脸庞,莉迪亚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伤感的情绪,英国历史上并没有一个叫夏洛特的女王。眼前这位自信满满说等自己当上女王后,要怎样怎样的年轻女孩子,会在她继承王位前,就离开这个世界。 一个叫维多利亚的女孩,将取代她,成为大不列颠历史上,最伟大的女王! 觉察到莉迪亚心底的悲伤,威尔士公主误以为她又伤口疼了,连忙站起来,摇铃喊了在门外走廊等待的女佣,吩咐她赶快去请琼斯医生过来。 为了方便看诊,琼斯医生也被留在卡尔顿府暂住。没过多久,他慌里慌张地提着医药箱脚步匆匆地赶过来,途中和莉迪亚派去阻拦他的女佣相遇。女佣柔声细语地道歉说,莉迪亚小姐没事,是公主殿下太过紧张了。琼斯医生闻言,顿时长吁一口气,像莉迪亚这样的外伤,他最怕的就是伤口感染。一旦发生感染,琼斯医生基本束手无策,只能祈祷上帝怜悯它的子民。 他心底里其实挺好奇莉迪亚这次使用的止血药,琼斯医生早些年也跑去教堂找那名来自华夏的教堂看门人交流过。无奈,那名华夏人谁都不理,连带他回英格兰的约翰神父都无法使他开口,除了莉迪亚*班纳特,离开教堂的时候,他甚至还留下一个小木箱给她。 麦里屯的居民都特别想知道小木箱里装的东西,莉迪亚倒也聪明,直接当众打开小木箱,供大家参观。箱子里没有来自华夏的奇珍异宝,全是他们看不懂的书籍和几个装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小瓷瓶。琼斯医生不懂华夏文,连提出借书看的理由都没有,郁闷不已地回到诊所。 然而,在他和麦里屯的居民们全都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本该断腿躺在床上等死的吉格斯突然出现在他的诊所,给了他一封信和几瓶贴了标签的药剂。信是莉迪亚写的,药剂是为了增加俩人合作的信任度,琼斯医生在几个病人身上试验过成品药剂后,愈发坚信,那个华夏人留给莉迪亚都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 琼斯医生没想通过手段迫使莉迪亚交出书籍,一来他不懂华夏文;二来,他也不想暴露这个秘密,到最后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成全别人。琼斯医生明智地选择和莉迪亚结成同盟,并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一直以来想要获取的声望。 可是,这还不够,他要成为英国宫廷的座上宾,成为全欧洲王室竞相聘请的顶尖内科医生! 莉迪亚这次的受伤,给了琼斯医生绝佳的机会。只要攀上这个王国未来的继承人,获得她的信任,他的目标将不再遥远。所以,莉迪亚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她额头的伤口必须痊愈,她要健健康康陪着威尔士公主身旁,为俩人的合作谋取更多的权益。 琼斯医生当机立断,先返回皇家内科医师学会,向他的同行们打探效果绝佳的祛疤方子,赢得威尔士公主的好感。 他离开的背影恰好被站在会客厅窗前的德赛公爵看了个正着,又一个和莉迪亚*班纳特有关的年轻男人,他眉头微抬,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居然不能亲自留在英格兰亲自围观一场男女感情大戏。 不过,他也留有后手,偷偷收买了小女仆艾琳娜,命令她每隔段时间都要向他留在伦敦的手下,汇报她女主人的近况。 让德赛公爵没料到的是,他口中很好利用的小女仆,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莉迪亚告状,控诉他的威胁恐吓,发誓说,她绝对不会向他透露莉迪亚真正的秘密半个字。 莉迪亚小声地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女仆,心里边为德赛公爵看走眼,暗暗好笑。她当初瞧中的,不就是艾琳娜看似怯懦的外表下隐藏的聪明。 ☆、第87章 安德里亚夫人 吉格斯听从莉迪亚的吩咐,隔天一早驾着马车送肖恩先生返回麦里屯,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安德里亚夫人,那是一位笑容看着特别和蔼可亲,年纪约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夫人。 和她略微交谈几句,吉格斯立即推断出,安德里亚夫人也就外表看着和善,实际特别讲究规矩。凯瑟琳小姐怕是要倒霉了,她可是天天在家祈祷新来的女家庭教师,是一个比索菲亚小姐更温柔善良的女人。 伊丽莎白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生性不喜欢束缚的她,遇到事事讲究规矩的安德里亚夫人,估计又会是一场家庭战争!只是,安德里亚夫人会不会像索菲亚小姐一样,任由班纳特家的五个女儿,自由选择功课呢? 吉格斯着急回家,马车跑得飞快,安德里亚夫人马车夫驾车的技术比不上他,没几分钟就落下一大截。安德里亚夫人也不着急,吩咐马车夫慢慢走,拿着索菲亚小姐给她的班纳特家五个女儿的简单资料,仔细研究。她重点关注答应帮她养老的小女儿莉迪亚*班纳特,手指轻轻划过莉迪亚专门给她的道歉信,安德里亚夫人和善的面容浮出一丝满意。 这位小姐,倒是和索菲亚小姐说的一样,是位极其懂得分寸的小姐! 安德里亚夫人是个寡妇,一个继承丈夫丰厚遗产,却终日忐忑不安的可怜寡妇。她娘家的兄长嫂子,和她丈夫的家人联合起来,逼迫她嫁人。只因为她丈夫在的遗嘱上规定,一旦安德里亚夫人改嫁,她从丈夫那里继承的财产就必须全部归还她的夫家。 一个靠贩卖奴隶出身、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暴发户,居然也妄想她下嫁,安德里亚夫人眼眸冰冷,手指用力捏紧信纸,在她死之前,绝对不会放开原本属于她的财产,宁死也不。而她心中曾经对过世丈夫的爱意,也随着他的遗嘱公布,彻底冻结。安德里亚夫人泪流满面,她是没想过当一辈子的寡妇,可他怎么能如此对待她?难道就因为俩人没孩子,他就要剥夺走她赖以为生的财产。 安德里亚夫人丈夫的遗嘱,也使得他的家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来,意图将她在最短时间内的嫁出去,他们好平分财产。安德里亚夫人自然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对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各类男子不屑一顾,足不出户当她的寡妇。他们见美男计不管用,就找到她娘家性格贪婪的兄嫂,答应给他们一笔丰厚的酬金,只要他们能“说服”安德里亚夫人改嫁。 她的兄嫂原以为她继承的丰厚遗产,等她死后,就会归他们所有。没想她丈夫的遗嘱指定,安德里亚夫人死后,她名下的所有财产将由她夫家的某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人继承。安德里亚夫人还以为这是丈夫对她的保护,后来她丈夫年轻时的日记中,发现那名年轻人其实是她丈夫在婚前的私生子,和他生下年轻人的女人,也难产死了。 安德里亚夫人心灰意冷地撕下日记本的一页页纸,丢进壁炉内,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写满她丈夫年轻时热恋的缠绵文字,泪水不住往下流。安德里亚夫人的性子比较一向倔强,认死理,不会轻易屈服。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看那个人什么都好,就算那人是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她也爱得无怨无悔;不爱的时候,就如同她过世的丈夫,在如今安德里亚夫人眼中连条狗都不如。多年的夫妻恩爱,仿佛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令她悲痛欲绝的同时,也使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索菲亚小姐的邀请,给了她一个离开苏格兰的理由。她的娘家和婆家不清楚她到英格兰来是到一户普通的乡绅家庭当女家庭教师,只认为她来做客旅行。倘若得知真相,她恐怕连房子大门都出不去。安德里亚夫人这趟来英格兰,因为害怕被告密,连贴身的女仆都没敢带,只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就急匆匆地跑来伦敦和索菲亚小姐见面了。 到了英格兰,安德里亚夫人就不再害怕她的娘家和婆家的阴谋诡计。两家虽然在苏格兰是名门望族,但到了安德里亚夫人熟悉的英格兰伦敦,他们最多是不断派人送信催促她回家。为了财产逼迫刚死了丈夫不到一年的寡妇嫁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安德里亚夫人原本不想屈尊降贵去英格兰乡下当什么女家庭教师,凭她丈夫留下财产每年接近七八千英镑的收益,她能在伦敦过得非常好。可索菲亚小姐的请求她无法拒绝,脱离她所在的社交界,到消息不通封闭的乡下去当微贱的女家庭教师,安德里亚夫人心中极不情愿。 她又不是真的走投无路,真被逼急了,她就跑去找夏洛特王后,请她出面帮忙解决两家不依不饶的纠缠。看在她在曾经在王宫服务过的份上,夏洛特王后也会去信训斥两家,帮她暂时摆脱目前的尴尬处境。 改嫁?安德里亚夫人不是没想过。以她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挑剔,再找一个,过上平静的生活并不困难。然而,安德里亚夫人就是不甘心,不愿意白白便宜了那群贪婪的亲戚,宁愿守着丰厚的家财,守一辈子寡。她漠然的想,丈夫的遗嘱她修改不了,但每年因此产生的巨额收益,她会花得一个便士都不剩。 还有她出嫁带的五万英镑嫁妆,也不会留给丈夫的私生子。那位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假如真能做到她的承诺,安德里亚夫人不介意今后给她一个惊喜。 吉格斯驾着马车在公路上飞奔,肖恩先生惨白着一张脸,很想提醒他,别忘了后面的安德里亚夫人。马车一个猛烈的摇晃,肖恩先生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双手死死扣住马车门上安装的木头扶手,转瞬就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 送了脚步虚软,浑身无力的肖恩先生回到“克拉克借书处”,吉格斯立即返回浪搏恩村,班纳特家的成员听到马车抵达的声音,一个个喜笑颜开地奔出来接莉迪亚和新来的女家庭教师。 到了门口,马车空荡荡,女家庭教师没见着,莉迪亚和她的贴身小女仆也不见踪影。 班纳特太太性子比较粗,看到莉迪亚撒娇无赖的信件,真以为她是崴了脚留在嘉丁纳家养病了;班纳特先生对莉迪亚的能力深有体会,不认为她会在嘉丁纳夫妇的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何况,肖恩先生也位可靠的同伴;四个姐妹中,也就一直暗中观察莉迪亚和吉格斯相处的伊丽莎白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莉迪亚真的是崴了脚,不能按约定回家吗? 她按下心底陡然生出的怀疑,决定等会一个人找吉格斯,盘问真实情况。 等回到楼底下的玻璃暖房,简后知后觉的发现,本该和莉迪亚一块回来的女家庭教师还没到?她赶紧跑出去,追上赶着马车往马厩去的吉格斯,着急地询问安德里亚夫人的下落? 吉格斯对待班纳特家公认的老好人简,态度缓和许多,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简听闻安德里亚夫人的马车就在后面,压在心口的石头顿时落下,嘱咐希尔太太安排个女佣在门口等着,返回玻璃暖房。 简不认为一个落魄到需要当女家庭教师维持生活的女人,需要她站在大门口,吹着冷风等候。 安德里亚夫人的马车在一个多小时后慢腾腾地抵达,她寒酸简单的几个行李箱,也落到班纳特家的人眼中,更加深了他们心中安德里亚夫人生活窘迫,不得不在丈夫死后,出来当女家庭教师的固有印象。 脑子里全部都被莉迪亚崴了脚的事情占据,伊丽莎白也就没在意安德里亚夫人与她和善的面容完全不符的严肃刻板。这也导致俩人在功课的选择上,爆发严重的冲突,安德里亚夫人直言不讳地表示,伊丽莎白倘若不能改掉她固执己见的坏脾气,那她十分不看好她今后的婚姻生活。 晚餐后,伊丽莎白没参加餐后小聚,趁着夜色偷偷溜到吉格斯在马厩旁边的简陋小木屋,左右观望了几下,轻声叫唤,“吉格斯,你出来。” 连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的人回答,伊丽莎白有点火了,转念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硬是忍下这口怒气,继续叫唤,“吉格斯,虽然你没点蜡烛,但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告诉我,莉迪亚在伦敦到底出什么事了?你骗了家里其他人,可骗不了我,她肯定不是崴了脚,而是受了其他的伤。” “伊丽莎白小姐,”吉格斯猛地拉吱嘎作响的木门,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蔑视伊丽莎白那张慌乱紧张的脸孔,不屑道:“我知道你很聪明,可请你把你的聪明用到与你相关的事情,比方说那个令你一见倾心的乔治*威克汉姆先生先生。”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你一眼瞧中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恶棍!” 伊丽莎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大声辩驳,“你撒谎!威克汉姆先生不可能是恶棍。”她好像是要说服自己,患得患失的不断呢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她其实也敏锐的觉察到,威克汉姆先生似乎更对女人丰厚的嫁妆更感兴趣。他在舞会上对她的态度,明显没之前热络了。镇子上也谣传说,他整日对刚继承了丰厚遗产的金小姐献殷勤,目的为何,伊丽莎白如何能不清楚? “他是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一不精通的恶棍!”冷冷扫过伊丽莎白那张呆滞的面容,吉格斯“砰”的一声,用力甩上房子木门。 “不是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伊丽莎白摇晃着头,显然无法接受吉格斯撂下的狠话,神思恍惚地离开他居住的小木屋,在班纳特家房子外面的花园里如同幽灵般的游荡。 ☆、第88章 质问冲突 “嘘!玛丽,别说话,会被发现的。” 凯瑟琳咬着下唇,死死捂住玛丽的嘴巴,整个人用力压住她的后背,躲藏在吉格斯小木屋旁边麦垛的阴影里,一点不漏地将吉格斯和伊丽莎白之间莫名其妙的争执听进耳朵里,记在心头。她不关心威克汉姆先生是不是吉格斯口中的恶棍?凯瑟琳只想弄清楚,伊丽莎白的猜测对不对?莉迪亚受伤的不是脚,而是其他地方。 玛丽白长了大个子,被个子身材明显比她矮小的凯瑟琳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满眼委屈地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呜呜,吉蒂,你松手。让我去问清楚,他们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威克汉姆怎么是恶棍?莉迪亚伤的为什么不是脚?” 凯瑟琳回头,压低嗓音,凶狠地低喝,“闭嘴!” 玛丽没瞧见过凯瑟琳真正生气的样子,猛然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不禁害怕地打了个寒颤,乖乖停止挣扎,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伊丽莎白恍恍惚惚离开的高挑背影,不忍心地咬了咬下唇,“吉蒂,莉齐她头一次看上一个男人,就受到这样的打击,她,她一定很伤心难过。而且,” “柯林斯表兄向夏洛特求婚的事情,让她和夏洛特多年的友谊出现了裂痕,不复从前;彬格莱先生他们不说声,就急匆匆离开尼日斐花园返回伦敦,简嘴上不说什么,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有多伤心难受。莉齐一向和简关系好,她本来就是为了简和彬格莱先生的未来,才一再忍受彬格莱姐妹的傲慢无礼,如今家里最自责的人,恐怕就是她了;莉齐和莉迪亚的感情在我们眼中是很一般,可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就全盘否决莉齐对姐妹的关心爱护,” “够了!再说下去,莉齐都快成我们家心肠最好的大善人了。”凯瑟琳不耐烦听玛丽的长篇大论,双手撑在玛丽的背上,直起身体,扭动了几下略微僵硬的脖颈,“你待在这里。我去找吉格斯问清楚,莉迪亚为什么没回来?” “我可没伊丽莎白好糊弄,一碰到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就心神大乱,忘了自己要办的事。”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等等,吉蒂。”玛丽伸手,抓了个空,心急慌忙地追过去,一脚绊在地上的石头上,狠狠摔倒在布满碎石子的泥地上,痛得眼泪从眼角掉下来,只会趴在地上哼哼。 “笨蛋!”凯瑟琳听到身后传来重物砸到地面的声音,一扭头,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直线,气呼呼地蹲到只会默默流泪的玛丽跟前,恨铁不成钢地搭住她的肩膀,使力扶起她。 由于光线太暗,无法检查伤情,凯瑟琳只得扶着浑身狼狈的玛丽来到吉格斯的小木屋前,用力敲响不算牢固的木门,“吉格斯,开门,快开门。” 待在小木屋里,躺在床上反省的吉格斯一听是凯瑟琳的声音,动作迅速地爬起来打开木门。 没等他透过昏暗的夜光看清来人,继续拿话赶人,凯瑟琳一把推开他,扶着玛丽进门,熟门熟路地找到可以坐的椅子,放下玛丽,皱起眉头,抚抚胳膊,毫不客气地指挥起来,“你这屋子也太冷了,把壁炉生了,再把医药箱拿来。玛丽刚才不小心在外面摔倒了,需要上药。” “吉蒂小姐,”吉格斯没有立即发怒,冷冷注视凯瑟琳旁若无人,把他的小木屋当自己地盘的嚣张样,“这里到主宅的距离并不远,我想玛丽小姐的伤势应该能支持到那里。我这里没有医药箱,留在伦敦了。我习惯待在没有壁炉没有光亮的屋子,你如果不满意,可以马上回你温暖的房间。” “吉蒂,”玛丽仗着光线昏暗伸出两根手指拽住吉蒂的裙子扯了扯,小声建议,“我们还是先回去,等明天再过来,” 凯瑟琳猛然扭头,怒目瞪视遇事退缩不前的玛丽,嘴角勾起一抹讥嘲,“怎么?这就害怕了。”她陡然加大几倍的音量,怒声呵斥,“莉迪亚在伦敦生死不知,你晚上还有心情睡得安稳?” “吉蒂!”玛丽鼓足勇气,倏然站起,双手握拳,愤然回击“我知道你担心莉迪亚,可你不能平白无故地污蔑我的品德,我对莉迪亚的担忧,并不比你少。” “要吵,到外面去吵,不要吵到我休息。”吉格斯一把拉开木门,怒声赶人。 “我不走。你不告诉我莉迪亚的真实情况,我就一直赖在这里。”凯瑟琳无赖地双手叉腰,一副“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玛丽默不作声,松开扯着凯瑟琳裙子的手指,细声细气地附和,“吉格斯,你不说,我也不走。” 吉格斯冷笑,对莉迪亚小姐以外的女人,他可没什么耐心好心情,“好,我告诉你们。莉迪亚小姐伤的是头部,流了很多血,缝了三针,我回来之前,刚醒过来。” “莉迪亚伤的是头部?还缝了三针?”凯瑟琳大为光火,一个箭步冲到吉格斯面前,抡起胳膊,一巴掌甩过去,吉格斯上半身向后一仰,避开凯瑟琳巴掌,迅速出手扣住她的胳膊,用劲往地上一推,凯瑟琳“哎哟”一声,屁股重重砸在铺了坚硬石板的地上,疼得她眼泪直掉。 吉格斯语气淡漠,厌恶地哼声,再也不想多瞧一眼坐在地上撒泼的凯瑟琳,语气冰冷地威胁,“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凯瑟琳小姐。” “吉蒂?”玛丽反应过来,脸色发白,尖叫着跪在敢怒不敢言,两眼发红的凯瑟琳身旁,双手颤抖地扶着她的肩膀,“你没事吧?没事吧?”问了好久,都没得到回答,玛丽仰起头,恶狠狠地盯住吉格斯漠然的娃娃脸,“吉格斯,你怎么可以伤害吉蒂?她刚才是不该打你,可你是男人,你就不能让下她吗?” “对不起,我没这习惯。”吉格斯鄙夷地嗤笑,双手交叉横在胸前,“这辈子也不可能学会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就算有,我也不会把它浪费在一个只知道占便宜不晓得付出的女人身上。” 凯瑟琳抹干眼泪,眼神怨恨地怒语,“我要爸爸解雇你。” “吉蒂,爸爸不会同意的!”玛丽深知吉格斯在班纳特家的重要性,一下忘了他对凯瑟琳的无礼,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吉格斯,请你原谅吉蒂一时的口不择言,她只是太关心莉迪亚了,所以情绪才会显得特别激动。” 她使劲推推渐渐恢复理智,意识到自己犯下严重错误的凯瑟琳,催促道:“吉蒂,快点道歉。” “对不起。”凯瑟琳不情不愿地道歉。班纳特家的大型牲口基本都归吉格斯管理,他如果突然离开,农场很多工作都会陷入停顿。 吉格斯仿佛看戏般,笑得不怀好意地注视班纳特姐妹的深情表演,“时间不早了,凯瑟琳小姐,玛丽小姐,你们该回主宅休息了。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明天传出我和你们之间的绯闻吧。” “就凭你!一个马夫,也想娶我们?白日做梦。”凯瑟琳勃然大怒,屁股也不疼了,干净利落地爬起来,指着吉格斯,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肚子藏的那点鬼心思,我告诉你,”她冷笑,“你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达成心愿。” “吉蒂,”玛丽着急地拽住凯瑟琳,不让她继续激怒长了一张爱笑娃娃脸,脾气却阴阳怪气的吉格斯,“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凯瑟琳含糊其辞的话语指的是什么,玛丽自然一清二楚,也明白凯瑟琳的话虽然不近人情,但就是现实。莉迪亚是不可能嫁给家里的马夫,即使他有天发达了,她们的父亲也不会同意一个无父无母的马夫当自己的女婿。 凯瑟琳和吉格斯对峙数十秒,发现人家压根就没瞧她一眼,“走了,玛丽。”一怒之下,拖起玛丽奔出吉格斯的小木屋,靠近主宅的时候,她蓦然意识到,俩人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不适合暴露在家人面前。 “吉蒂,怎么办?”玛丽凑着从窗户透出来的烛光检查身上沾了不少泥灰的裙子,欲哭无泪地瞅着膝盖处露出白色衬裙的一条大口子,“我们这样进去,一定会被骂死的。” “你应该庆幸,柯林斯表兄和小希尔先生他们三个不在家。”凯瑟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丢下玛丽,偷溜到厨房的后门处,拉开一小条门缝,偷窥里面的动静,捕捉到吉娜端着银托盘进来,门缝开大,小声急唤,“吉娜,吉娜,快过来。” 听到有人喊她,吉娜疑惑地环顾厨房四周,瞥见藏在门外面,鬼鬼祟祟的凯瑟琳,眉头不由皱起,走过去,拉开门,不敢相信地打量头发散乱,蹭了满身灰尘的凯瑟琳,惊呼出声,“吉蒂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 紧跟着,她又瞅见畏畏缩缩藏在凯瑟琳身后,形象更糟糕的玛丽,吉娜哑然无语,玛丽小姐的叛逆期来得也太晚了! “你们先待在外面,我去看看,没人再来叫你们。”不用说,吉娜也了解俩人为啥偷偷摸摸地找她,叮嘱几句,虚掩上厨房后门,当探查路况的先锋去了。 “吉蒂,你说莉迪亚会没事吧?”玛丽靠在墙壁上,面容忧伤地仰望深蓝色的天幕,“吉格斯说,他回来前,莉迪亚已经醒过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没事了?” 凯瑟琳也学着她,蹲在墙角,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无聊地抛着,“我都没问清楚,她伤的是后脑勺还是前面?但愿不要是脸上。” “妈妈会发疯的。”玛丽苦笑。 凯瑟琳干巴巴地笑笑,低垂下眼睑,无声地呢喃,吉格斯,可要好好保护你心爱的公主,不要让她再次受伤了! ☆、第89章 简的强硬 “玛丽小姐,您受伤了?” 玛丽忍着膝盖破皮的疼痛,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口,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身后传来某个讨厌男人好听的男中音。身子顿时僵住,抓着门把的手指收紧,肩膀以下不动,脑袋歪过去,对上奥布莱恩先生毫不掩饰的担忧目光,她心思一动,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应了声,“嗯。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因为听到坏消息,情绪一激动,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什么坏消息?”奥布莱恩先生不受前几日俩人不欢而散的影响,依旧神情自若的和玛丽交谈。 玛丽没他厚脸皮,咬住下唇,表情尴尬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犹犹豫豫地回答,“刚才听到消息说,威克汉姆有可能是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所不精的恶棍。” “你对他有好感?”奥布莱恩先生表情明显不悦,暗暗谋划,明天花点小钱,找几个无业的贱民,套麻袋揍威克汉姆先生一顿。敢引诱天真无知的玛丽小姐,就是犯罪。 玛丽惊愕地转过身,脸颊通红地反驳,“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只会花言巧语欺骗女孩子的恶棍!”我又不是莉齐,会因为美好的第一印象,就迅速产生好感。 “玛丽小姐是从哪里获知的消息?”奥布莱恩先生略感惊奇,那个威克汉姆隐藏得很好,不调查的话,外面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丑陋不堪的过去。玛丽,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眼界狭窄的乡下姑娘,是如何打探到威克汉姆真面目的? 玛丽双手扯着外裙,努力遮挡裙子上露出里面白色衬裙的大口子,“是吉格斯,刚在外面散步,遇到了他。” “莉迪亚小姐从伦敦回来了?”奥布莱恩先生心中了然,只有莉迪亚*班纳特才会对这些事情上心,防止有男人别有用心的欺骗自家善良单纯的姐妹们。一个女人倘若嫁错男人,一生就算全毁了。即使可以离婚,除非实在忍不下去,女人为了孩子也不会选择离婚。就如同他的母亲,为了他的未来,牢牢占据侯爵夫人的宝座,就是不让他父亲心爱的情妇有机会占据她女主人的位置。 “没有。”玛丽沉默数秒,简短解释,“她崴了脚,留在伦敦养伤。” “是这样吗?那太遗憾了。”奥布莱恩先生摇摇头,叹息一声,“我和希尔明天离开的时候,就不能和她告别了。” 他是真心想和莉迪亚交流下对包藏祸心男人的处置方法,套麻袋打一顿,似乎太轻了!不知道本性和他类似的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会想出什么有趣的法子,惩治意图引诱她姐妹的恶棍。那位小姐,看着不像是心慈手软的女人。 “奥布莱恩先生,您明天回伦敦后,能不能帮我到我舅舅家探望莉迪亚的伤势?顺便帮我转交一封问候信给她。”玛丽郑重地请求。 奥布莱恩先生眉毛微挑,饶有兴趣地凝视玛丽,看她明明不想跟他搭话,为了姐妹却不得不放下面子,低三下四地拜托,心头猛地涌上一丝暖意。 这样深刻的姐妹感情,他怎忍心破坏?奥布莱恩先生收起不正经,神色肃然地承诺,“我到伦敦探望过莉迪亚小姐以后,就会马上派仆人给您送平安信,玛丽小姐。” 玛丽惊喜地抬头,感激地望着在她心目中比恶棍稍微好些的奥布莱恩先生,眼圈微红,“谢谢了,我这就去写封信。” 说完,她拧开门把手,飞奔进房间,坐到临窗的小书桌旁,点燃银烛台,拿起纸笔,认真写下莉迪亚不在期间,麦里屯发生的大小事情。重点强调柯林斯表兄向夏洛特求婚,彬格莱一家的不告而别,简的伤心难过,莉齐的愤怒,凯瑟琳冷眼旁观,她的手足无措。 奥布莱恩先生神色温和地站在门外走廊边,静静等待玛丽送信件出来。 “奥布莱恩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简端着银烛台上楼的时候,无意瞥见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交谈的玛丽和奥布莱恩先生,漂亮健康的脸蛋顿时蒙上一层焦躁和忧虑。 奥布莱恩先生微感意外,班纳特家公认的好好小姐,居然也会拉下脸给家里尊贵的客人看。他瞥了眼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玛丽,笑容疏远地点头,“可以,班纳特小姐。” “到楼上莉迪亚的小书房。”简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对待面前这位意图勾引她天真无邪妹妹的爱尔兰男人。女孩子的心很珍贵,不能托付给抱着玩玩心态的男人。班纳特家的姐妹或许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贵族,但光从奥布莱恩先生的谈吐衣着,她们就能判断出他来自一个比尼日斐花园的达西先生毫不逊色的高贵家庭。 这样的男人倘若有心引诱一个乡下姑娘?简心情沉重,生性善良的她,十分不愿意把偶尔来做客的奥布莱恩先生想得太坏!可,他到班纳特家后看似处处针对玛丽的逗弄玩笑,却令简心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子深深的担忧。 简从没见到过玛丽的脸上会拥有这么多表情,恼怒羞愤腼腆高兴自豪……她变了,原本清秀的面容也因为丰富的表情变化,生动美丽。简很高兴玛丽的改变,但她没有忽略促使玛丽性格改变的男人,来自爱尔兰显贵家庭的奥布莱恩先生。 沉浸爱甜蜜的爱情中,简自然对男女之间感情的细微变化比较敏感,玛丽虽然依旧处处不给奥布莱恩先生好脸色,但从她明亮眼神可以看出,她其实并没有嘴上说的讨厌奥布莱恩先生。 简最生气的是奥布莱恩先生捉摸不定的态度,不顾玛丽的恶声恶语,整天缠着她说话,惑乱了一颗少女心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玛丽也许现在不知道她心底里存着一丝对奥布莱恩先生的好感,等他走了,她肯定会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 点燃银烛台上的五根蜡烛,简洛走到壁炉前,拿火钳往里面添了几根干木柴,态度严肃地挺直腰背,直言不讳,“奥布莱恩先生,我不知道您对玛丽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希望您离开班纳特家后,不要和她单独联系。” “理由,我不说,想必您也明白。玛丽不是举止轻浮的女孩,感情对她而言非常重要。我不希望,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发芽,就夭折在您身上。您应该清楚您对一个年轻涉世未深女孩的吸引力,玛丽只是个单纯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好女孩。” “班纳特小姐,”奥布莱恩先生沉下脸,不以为然地驳斥,“玛丽小姐很聪明,不会弄淆爱情和友情的不同。我是喜欢她,但我肯定这份感情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慕。” “不和玛丽小姐单独联络这件事,请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班纳特小姐。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在信上写任何会引起人猜疑误会的暧昧词汇,损害玛丽小姐的声誉。” “奥布莱恩先生,我不担心您信件的内容会影响到玛丽的名誉,因为她不是个不知轻重廉耻的女孩子。”简面色冷然,双手握拳,屈在身侧,“您不觉得您一个未婚单身的男性,和一位年轻小姐频频通信的行为不妥吗?假如您继续与她保持信件联络,如何能断掉玛丽心底里那份还没开始发芽的感情?” “您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像什么吗?您就是在故意引诱那些单纯天真的女孩,生出她们不该拥有的奢求!” “班纳特小姐,我不能接受您无礼的指控。”奥布莱恩先生原本还算缓和的神情刹那间变得阴冷无比,“这是我和玛丽小姐俩人的私事,即使您是她的亲姐姐,也没资格对我们俩之间的感情指手画脚,横加干涉。” “正由于我是玛丽的姐姐,我才会担心她会被您无情伤害。”简脸庞张红,双目喷火,愤然还击,“奥布莱恩先生,玛丽不是您在伦敦城里碰到过的那些轻浮女人,请您不要玩弄她纯真的感情。” “班纳特小姐,我从不认为我是在玩弄玛丽小姐的感情。我和她的友情很单纯,请不要拿您一厢情愿的眼光来看待这段真挚的情感。况且,我不认为一个连自身感情都处理不好的女人,能正确评价别人的情感。”奥布莱恩先生扬起眉毛,断然讥嘲。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简面无表情地瞪视奥布莱恩先生,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比他更卑鄙无耻的男人! 借做客的机会,有意无意诱惑了主人家的女儿,还一脸的理直气壮。简不相信,奥布莱恩先生会不知道他整日缠着一个年轻女孩说笑逗弄的恶劣行径,会引起不必要的情感纠纷。 简脑海中忽然浮起莉迪亚的反问,倘若奥布莱恩先生真心喜欢玛丽,她们这些做姐妹的为什么就不能全力支持?夏洛特处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都在竭力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份保障。玛丽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女人的美貌固然重要,但才识同样不可或缺,玛丽也是麦里屯出名的才女。奥布莱恩先生假如真心想娶玛丽,那他就会摆平俩人未来即将面对的一切麻烦障碍。他如果对玛丽无意,玛丽伤心一回后,也会逐渐淡忘,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段感情转化成小说故事,发表出版。 简,姐妹不就是在彼此需要帮助的时候,相互扶持一把吗? ☆、第90章 感情 奥布莱恩先生和简在阁楼小书房争执了大半宿,谁都无法说服谁!简坚决阻止奥布莱恩先生和玛丽私下联络,不管以何种理由;奥布莱恩先生就好像是和她杠上了,连嘲带讽地坚定他要和玛丽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信念。 最后,俩人各让一步。简不再坚持俩人不能单独来往,只求奥布莱恩先生注意两人交往的分寸,不要引起玛丽的误会,能在信件里时不时地提下别的女人,那最好。奥布莱恩先生也对上帝发誓,他是真的只把玛丽小姐当好朋友,对她没有半丝男女之情。此刻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俩人争吵不休的时候,谁都不发现阁楼书房的木门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狭小的缝隙,等奥布莱恩先生举着手发完誓言,门缝缓缓合拢,一道高挑的女性背影,脚步沉重地迈下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天一早九点多,小希尔先生和奥布莱恩先生笑容满面地感谢班纳特家这几日热情周到的招待,希尔太太一再叮嘱儿子有空就多回浪搏恩村,班纳特太太也跟着表示,欢迎奥布莱恩先生有空就到乡下度假,简温柔的笑容中透着疏离,伊丽莎白满脑子都是威克汉姆是个恶棍,凯瑟琳发现玛丽的神色不对,绞尽脑汁想法子撬开她比蚌壳还要紧闭的嘴巴。 临近傍晚时分,俩人的马车停在齐普赛街嘉丁纳家的房子前,转交班纳特家成员的信件。 奥布莱恩先生提出希望能探望崴到脚的莉迪亚,嘉丁纳太太面不改色地撒谎,莉迪亚在她朋友那里养病,不在家里。小希尔先生和奥布莱恩先生也没想到会白跑一趟,探望不到本该在家休养的病人。俩人相互对视一眼,由小希尔先生出面询问莉迪亚在哪家府上养病?嘉丁纳太太继续保持得体的笑容,那位小姐托人带信说,莉迪亚一周内需要静养,希望他们不要去探视,以免影响到病情的痊愈。 不是说崴脚吗?小希尔先生和奥布莱恩先生大感不解。 嘉丁纳太太心知瞒不过去,目光悲伤地解释,莉迪亚是头部受伤。 两大男人震惊,一人一句好像接力似的,问了一大堆与莉迪亚受伤相关的问题。嘉丁纳太太自己都对整桩意外发生的过程云里雾里,当然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 小希尔先生和奥布莱恩先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马车上,小希尔先生决定花钱请人打探消息。奥布莱恩先生闻言,抬抬眉头,昨晚半夜,他吩咐贴身男仆偷偷去找几个人,套麻袋揍了那个威克汉姆一顿。今早途径麦里屯街道,就听到关于威克汉姆沸沸扬扬的各种流言蜚语。 奥布莱恩先生没有阻拦好朋友的行动,反而十分乐意地出手帮助,喊停马车,对自己的贴身男仆嘱咐几句,他掉过头,发现小希尔先生眸色复杂地瞅着他,不禁笑出声,“怎么了?” “简在私底下也找过我谈话,希望我劝劝你,不要招惹玛丽。”小希尔先生唯一犹豫,就把实情告知。 奥布莱恩先生哈哈大笑,揶揄道:“美人计?管用不?” “管用。”小希尔先生没声好气,语气十分严厉地警告,“就算简不说,我也不会纵容你玩弄玛丽的感情。她和你以前的那些女人不同,你如果没有诚意,就请不要接近她。你也知道你的魅力,一般的女人根本抵抗不了,玛丽和你私下联络次数多了,难保不会对你动心。” “你的家庭,是绝对不允许像她这样出身的少女成为家族的女主人。你和玛丽没有未来,请不要再和她联络了,你会害了她的。” 奥布莱恩先生再次正视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好朋友,他的话虽然句句刺耳,可也代表了现实。如果他一直和玛丽保持联络,那个性子别扭的女孩子,说不定真会爱上他。然而,这种情况,却不是他想看到的。真的要放弃和玛丽*班纳特联络吗?奥布莱恩先生眼神出现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坚定下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头一个放弃。 “希尔,除非玛丽小姐亲口对我说,让我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我不会单方面断掉与她的友情。”他深吸口气,毅然说出内心决定。 “别跟我说友谊!”小希尔先生声音变得尖利,“罗伯特*奥布莱恩,你应该拿面镜子好好照照你和玛丽说话时的表情。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已经爱上她了!你对她的感情,并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友情。” “放弃吧,放弃这段还没开始的爱情,彻底断绝你们之间的联系,让玛丽拥有一份平静的幸福。”他满眼恳求。 爱情?他爱上玛丽*班纳特了。 奥布莱恩先生无声失笑,觉得好朋友的猜测全无逻辑,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各方面与他都不匹配的少女呢?他承认,玛丽小姐确实和他见过的女人们不同,应该说班纳特家五个女儿,五种性格,每个都拥有独特的魅力。但要说他爱上玛丽*班纳特,奥布莱恩先生深深凝视一眼情绪异常激动的小希尔先生,动了动嘴唇,想要驳斥他荒唐的推理,然而顾及到俩人多年深厚的友情,终究闭上嘴。 他移开眼,不再看好朋友的表情,注视着车窗外缓缓向后退的建筑物,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希尔,我只能答应你,玛丽小姐不给我回信,我就不会主动联络她。”写信告知莉迪亚*班纳特的近况例外。 “奥布莱恩,如果你的家庭简单些,我也不会如此强烈的反对。”沉默数秒,小希尔先生神情落寞低语,“你未来会接替你父亲的爵位,你的妻子必须是和你一样出身显赫的贵族小姐,玛丽,”他苦笑,“她就是一个出身低微的穷姑娘。” “她的出身,她的礼仪,她的性格,都不适合成为一个像你们那样庞大家族的女主人。一份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是玛丽此生最好的选择。” “门当户对?就像那个柯林斯。”奥布莱恩先生嘴角浮出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我听说,他一改娶班纳特家女儿当妻子的决定,已经向卢卡斯小姐求婚了。为此,班纳特太太还发了一通大火,把班纳特小姐以下的三个女儿,挨个骂了一遍。不过,我听说班纳特太太似乎已经怀孕了,卢卡斯家欢庆女儿嫁给班纳特家未来继承人的疯狂喜悦,恐怕会是一场空。” 小希尔先生默不作声,斜着头,望向马车外,“地位悬殊的婚姻,更不会幸福。” 奥布莱恩先生没有接话,漠然地摩挲怀表冰冷的金外壳,别人的婚姻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很早以前就规划好了,找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生下继承人之后,就大家各过各的。他不会操心她会有几个情人,或是生下几个私生子女,也不会跑去法院告她通/奸/罪。前提是,她在生下他的孩子之前,安分守己,他可没兴趣帮别的男人养孩子。 “听到彬格莱先生一家匆匆离开尼日菲庄园返回伦敦,你难道就没其他的想法?”他斜睨了好朋友一眼,连连冷笑,“你不想趁虚而入吗?从班纳特夫妇对待你的态度来看,你虽然达不到班纳特太太对女婿的要求,但在彬格莱先生没指望的份上,她应该不会介意把长女嫁给你。” “女人的青春可经不起等,班纳特小姐的美貌也很快会如同玫瑰花般凋零。” 小希尔先生看也不看好友,径自说,“简不喜欢我,她只把我当没血缘关系的兄长。我不会娶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当妻子,即使她是我梦寐已久的女人。” “是你的自尊心无法接受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每晚睡在你的身旁吧?”奥布莱恩先生嗤笑出声,不留情面地挖苦,“我看你不如去找彬格莱先生仔细谈谈,帮你心爱的女人得到满意的丈夫,让她后半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我是准备找彬格莱先生谈谈,但不是现在。”小希尔先生正色道:“等过几天,我就会送拜帖去彬格莱家在伦敦的房子,约请彬格莱先生单独碰面。” “他不说一声,匆匆离开尼日斐花园的行为,给简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心灵伤害。” 奥布莱恩先生不以为然,感觉好朋友多管闲事,“你不怕他从此误会你和班纳特小姐之间的关系。” “我和简清清白白的,他倘若连这点都忍受不了,就不该选一位漂亮的妻子。”小希尔先生笑容鄙夷,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摸摸下巴,“奥布莱恩,我心中有种奇怪的预感,莉迪亚这次的受伤,或许会成为班纳特家未来命运的转折点。” “你什么时候也拥有女人的直觉了?”奥布莱恩先生嘲笑。 “我说真的,你别不相信。”小希尔先生不满地盯着好朋友,大声道:“要不我们打个赌?” 奥布莱恩先生丝毫不感兴趣地偏过头,“我不喜欢跟人打赌,也没赌博的爱好。”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告诫我,要远离班纳特家吗?” 小希尔先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顿时傻了眼。 ☆、第91章 可爱的达西小姐 “谢谢您了,海查德先生。” 莉迪亚低下头,仔细检查专门向海查德先生订购的绘画专用工具,画笔画纸颜料调色盘画架等一应俱全。她这次来伦敦没想到会住这么长时间,所以就没带平时练画的工具。穿越之前,她为了能更好记住植物的样子和特性,专门跑去学了绘画。不过,也别把她想得太厉害,除了花花草草,其他的人物肖像,她一窍不通。 穿越之后,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即使她费尽心思安排各种有趣的活动打发时间,依旧整日闲得发慌。刚好绘画也是这时代淑女喜好的才艺之一,莉迪亚也就重新捡起了画笔,继续专攻她的花花草草。凯瑟琳在这方面的天赋不错,可她始终静不下心神来,再好的天赋也经不起她无休止的浪费。 “莉迪亚小姐,今后有什么需要让你的贴身女仆送张单子过来,我会派专人给您送过去。”海查德先生一眼就捕捉到送莉迪亚过来的马车门上属于王室的徽章,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他乐意与大不列颠未来女王陛□边的红人交好,以便他的书店能和即将从约克郡搬迁到斜对面萨克维尔街的“莎乐伦书店”竞争中脱颖而出。毕竟,“莎乐伦书店”曾经也是爱德华七世的御用书商。 莉迪亚大约清楚海查德先生示好的原因,也不拒绝,微微一笑,“只要您不觉得麻烦,我今后会时常过来打扰您。海查德先生,请给我准备两份。”一份留在身边,备用;一份回家送给凯瑟琳,省得她整日喊无聊无聊,给她找点事做做。 海查德先生吩咐书店的店员打包绘画工具,笑眯眯地邀请莉迪亚到一旁的休息区,喝杯红茶等候。莉迪亚欣然应允,转身离开的瞬间,和一名走过来身材特别高挑的年轻少女擦肩而过,耳边刮到几句她和店员的交流,似乎也是在挑选绘画专用的工具。 端坐在藤椅上,莉迪亚放下暖手笼,和海查德先生亲切地交谈一些关于书籍出版方面的话题。玛丽的合同虽然定下来了,也找麦克西姆律师仔细看过上面的条款,可她依旧有点不放心,怕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落进文字方面的陷阱里。 海查德先生误以为是莉迪亚自己想出版书籍,热情地与她相约,他今后可以和她合作出版,放在书店内贩卖。 莉迪亚此时的脸皮还比较薄,微微窘迫了下,笑容淡淡谢绝海查德先生的一番好意。答应他,今后她如果有著作想出版,一定会和“海查德书店”合作。海查德先生要的就是一个承诺,有了莉迪亚亲口保证,只要她今后和威尔士公主的友谊持续下去,“海查德书店”就一直会成为她购买出版书籍和各种文化用品的首选之地。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莉迪亚起身告辞,海查德先生送她到书店门外,抬起胳膊,预备扶她上马车。莉迪亚的手刚搭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漠熟悉的男声,“莉迪亚小姐,很荣幸能在伦敦遇到您。” 她扭头,看到衣衫笔挺,脱帽向她行礼的达西先生,一丝惊诧迅速从眼底划过。莉迪亚收回伸出一半的手,朝海查德先生歉意地笑笑,语气温柔地代为介绍,“海查德先生,这位是德比郡的达西先生,前段时间在我们那的尼日菲庄园度假。” “我很高兴见到您,达西先生。”她行屈膝礼。 海查德先生眼睛犀利,一眼看出达西先生出身不错,笑容和蔼地脱帽行礼,“日安,达西先生。我是这家书店的主人,约翰*海查德,也算是莉迪亚小姐的朋友。” “日安,海查德先生。”达西先生脱帽还礼,有些意外莉迪亚的交游广阔,愈发坚定介绍她和妹妹乔治安娜*达西认识的主意。 这次回到伦敦后,达西先生发现,妹妹达西小姐在接人待物方面,居然还不如刚请了女家庭教师的莉迪亚*班纳特。他倒是没责怪女家庭教师安涅斯雷太太不尽责,而是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当得不合格,太不关心自己的妹妹,只懂得在物质方面满足她。 威克汉姆能轻而易举地骗到他妹妹和他私奔,也是由于他忽略乔治安娜没有同龄玩伴,只有女家庭教师、保姆、女佣日日陪伴的的缘故。 “哥哥?”乔治安娜*达西带着安涅斯雷太太从书店里面走出来,惊讶地看到自己一向严肃刻板的兄长,正用一种奇异的温和态度,与她在书店里擦肩而过的年轻女孩子,相互问候。她轻唤了声,略显拘谨地站到达西先生的身旁,满眼好奇地注视与她兄长正常交流中的莉迪亚,偷偷瞄了眼她的穿着打扮,重点关注俩人奇怪的交谈。 听了几句,达西小姐恍然,原来她就是哥哥在信件上提到的,希望她能和她做朋友的班纳特家最年幼的小姐,莉迪亚*班纳特。 安涅雷斯太太谨守一名女家庭教师的本分,默不作声地站在达西兄妹俩的身后。艾琳娜看是住在尼日斐花园的达西先生,也就安下心,走到马车夫旁边,与他解释不立即返回卡尔顿府的原因。 海查德先生因为书店有事,和大家歉意地笑笑,转身回书店内。 “莉迪亚小姐,这位是我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达西先生一反冷漠的态度,神色柔和地介绍自己宠爱的妹妹,“乔治安娜,她就是我在信件上提到的居住在麦里屯朗博村的莉迪亚*班纳特小姐。” “您好,莉迪亚小姐,我是乔治安娜*达西。”达西小姐不想辜负兄长的期望,克制住心底的慌乱,笑容羞涩地向莉迪亚行了个屈膝礼,眼神无比认真地说,“莉迪亚小姐,也许您并不会相信,从接到哥哥的信件那一刻,我就开始期盼你我成为朋友的这一天了。” 达西先生很满意妹妹的应对,想要获得深厚的友谊,就得学会真诚的付出。 莉迪亚怔了怔,达西先生到底怎么跟他妹妹提起她的?以至于这位小姐一见面就如此直白坦率地暴露内心感情。数秒之后,莉迪亚重新挂上亲切有礼的笑容,屈膝还礼,“达西小姐,虽然不知道您的兄长是怎样对您形容我的,但我想,我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出色,所以今后若是见到我言谈举止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达西小姐显然没料到莉迪亚会如此回答,不禁愣住,下意识地瞧向达西先生,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遗憾的是,达西先生始终冷着一张俊脸,仿佛没看到妹妹的窘迫。她咬咬唇,抬起头,心一横,自曝其短,“我在很多方面也不合格,也要请您在今后的来往中谅解。” 莉迪亚瞥了眼好像是站着为她们俩放哨的达西先生,笑容温柔地自嘲,“我家女孩子多,我有四个姐妹,所以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打打闹闹,吵个不休。我爸爸经常被我们吵得躲到书房里去,我妈妈她整天嚷嚷着她的神经衰弱症又犯了。” “好羡慕你有四个姐妹,那你们家一定每天都很热闹。”达西小姐艳羡地揪紧腕子上的手袋绳子,“我家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平时他又忙于工作,经常留我一个人在家。我每天除了弹琴大声的唱歌,就是画画。幸亏安涅雷斯太太每天陪伴在我身边,不然,我每天起床后都不知道一天的时间该怎么过?” “羡慕的话,改天邀请您到我家住一段时间,您就知道家里姐妹多的烦恼了。”莉迪亚大大方方地提出邀请,约达西小姐到班纳特家做客。 “可以吗?”达西小姐眼睛发亮,直勾勾地瞅住自家兄长,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意。没有达西先生的允许,她不能私自做出到班纳特家做客的决定。 年轻未婚小姐在家的时候,她的监管人是她的父亲;出嫁后,她的监护权也就转移到她丈夫的手中。他们甚至可以不和任何人商议,直接将他们的女儿或是妻子,以某种名义送去修道院软禁。 莉迪亚偶尔也会感叹,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女人都必须要有一个坚实可靠的娘家,来保障她婚后的权益。 “莉迪亚小姐,我和乔治安娜都很高兴接到您做客的邀请。”达西先生显然把自己妹妹到班纳特家做客的事情,和彬格莱先生在他和自家姐妹劝说下,不告而别的举动当做两码事。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错,班纳特小姐的情绪太过内敛,不采取激烈的方式,如何能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感情? 莉迪亚还没收到班纳特家的信件,所以不清楚彬格莱家不说一声就返回伦敦的事情。今天在“海查德书店”遇到达西兄妹,也只认为是当兄长的不放心妹妹带着个女家庭教师单独留在伦敦,赶回来看望。 “莉迪亚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艾琳娜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小声催促。 莉迪亚忽然想起,出来之前可是向本杰明太太保证说,会在午餐之前赶回去。卡尔顿府午餐的时间虽然挺晚的,应该说是和这时代有钱人的生活习惯有关,他们大多晚上参加各种聚会,一直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家睡觉,早上起得晚,三餐时间自然延后了。 “哥哥,我们出来很久了,也该回去了。你不是和彬格莱先生约好了,下午一起出门的吗?”达西小姐善解人意,主动找出合适的理由。 “莉迪亚小姐,请留地址给我,我想请您到达西家在伦敦的住所做客。” 听到彬格莱先生也在伦敦,莉迪亚眼睛一眯,依旧保持浅笑,“达西小姐,我恐怕暂时不能接受您的邀请。我目前不住在伦敦的舅舅家,而是因一位朋友的热情,留在她家做客。” “那太遗憾了。”达西小姐沮丧地嘟囔声,“我把我的地址留给您,等您回您舅舅家了,就派人送信给我。” “哥哥,你到里面去借纸笔,把家里的地址写给莉迪亚小姐。”她转头请求。 达西先生点头,转身进“海查德书店”,隔了几分钟拿着一张便签纸走出来,递给莉迪亚,“莉迪亚小姐,请收好。” “谢谢,达西先生。”莉迪亚接过便签纸,看了眼上面的地址,细心地将它折叠起来,放进随身的手袋,微笑告辞,“我先回去了。达西先生,达西小姐,再见。” 达西先生上前一步,曲起胳膊,扶莉迪亚上马车,关好车门,瞥过上面显眼的家徽,眉头不由皱起,莉迪亚*班纳特什么时候和王室的人有来往了?他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仓促了?达西先生不愿意妹妹进入乱糟糟的上流社会圈子。莉迪亚如果和王室来往亲密,那身为她朋友的达西小姐不免也会接触到那些虚伪做作,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们。达西家族,就他和妹妹两个人,威克汉姆拐带乔治安娜私奔,就是看中达西先生不会放任妹妹不管,他今后会有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袋子。 达西小姐挥挥手帕,恋恋不舍地目送马车驶离街道,一回头,发现自家兄长表情似乎不太对劲,不禁有些困惑,“哥哥,你是在担心什么吗?莉迪亚小姐比你信上说得更温柔亲切,和她成为朋友,我一点都不勉强。” “我也很高兴接受去她家做客的邀请,那一定会是很有趣的经历。” “莉迪亚小姐是位值得交往的小姐,你可以安心的与她交往。”说完,达西先生猛然想起威克汉姆在麦里屯的民兵团里服役的事,面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他怎么会犯如此严重的错误?他当初顾及威克汉姆过世的父亲,追回被他骗走的妹妹,就放他走了。现在想想,达西先生缩紧眉头,眼神略带担忧地瞥了眼从出事后,与年轻男子交往变得战战兢兢的乔治安娜,一种后悔的感觉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他对威克汉姆心慈手软,就在乔治安娜心头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捅一刀! ☆、第92章 好事情 莉迪亚一上马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彬格莱先生怎么会突然到伦敦来?是不是有人从中捣鬼?他租住尼日斐花园的日期明明还没到,中途匆匆返回伦敦,明眼人都清楚,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怕是麦里屯原先对他有企图的家庭,这会子都在庆幸,也在笑话班纳特太太想钓金龟胥的美梦转瞬成空。 艾琳娜心怀忐忑地缩在对面角落地偷窥莉迪亚脸上凝重的表情,试探性地问一句,“莉迪亚小姐,下午我回嘉丁纳家一趟,看简小姐她们有没有托人带信过来?” “也好,你去看看,顺便帮我带封信给舅舅舅妈。”莉迪亚此刻没心情继续留在卡尔顿府做客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浪搏恩村,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安慰感情受到伤害的姐妹。简这次受到的打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巨大,她是真心喜欢彬格莱先生,从没想过会因为过于谨慎,错失彼此的良缘。 “把我们带来的行李收拾好,准备回家。”她想了想,决定。 艾琳娜吃惊地张大嘴,“莉迪亚小姐,公主殿下不会同意您提前离开卡尔顿府,她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莉迪亚不是很在意,口气淡淡地回答,“那就让她生气好了。” 她和威尔士公主的来往本就不平等,一个是英国未来的女王、一个只是英国穷乡绅的女儿。卡尔顿府的女佣们虽然在本杰明太太的勒令下,对她照顾有加,但仔细观察她们的言行,莉迪亚就明白,她们瞧不起她这个借着救命之恩突然攀上威尔士公主的乡下姑娘。 微贱的出身,她无法改变,可未来,莉迪亚眸色沉静,她会抓住每一次机会,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人生来平等这种谎言,也就骗骗学校里懵懂的孩子,出身底层的人想要融入不属于自己的社会阶层,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心血和努力。 莉迪亚从不抱怨卡尔顿府的女佣们狗眼看人低,华夏不是有俗话,“宰相门前七品官”,“大人好见,小鬼难缠”。她们本就比一些渐渐脱离上流社会社交界,家族没落的贵族更接近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何况,她们并没有听到她的铃声不理会,不过是拖延十几二十分钟;她们也没刻意不送她的三餐,最多端来的食物早已凉透。蔬菜汤时令沙拉甜点凉的还能忍受,煎烤炸的牛羊鱼肉,大冬天吃在嘴巴里,那滋味绝对让人终生回味。 莉迪亚不会虐待自己的肠胃,但也没让艾琳娜到女管家本杰明太太那里告状,只在和威尔士公主用餐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地笑一句,她胃不好,吃不了冷食。 威尔士公主没多想,转头对本杰明太太着重吩咐一句,莉迪亚小姐吃的食物一定要按照她的口味准备。 本杰明太太可没威尔士公主糊涂,转头就开除了好几个她派去照顾莉迪亚的女佣,亲自到莉迪亚面前道歉,保证说这样的错误,今后绝不会出现。莉迪亚内心不置可否,面上却是一脸的无辜不解,再三问本杰明太太,是不是误会了?府上的女佣都很“尽职尽责”,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艾琳娜嘴巴快,气呼呼地告状,每次摇铃,都要过十几二十分钟才来服务,送来的食物都是冷的,洗得衣服鞋子都不干净,请她们做事还得支付丰厚的小费…… 本杰明太太越听,脸上的表情越难看,她没错过莉迪亚由始自终平静的双眼,心底暗惊,这位莉迪亚*班纳特小姐真的只是乡下姑娘?她不该因为她出身微贱,就一厢情愿的认为威尔士公主早晚会厌倦她,将她驱离。 退出房间后,本杰明太太来到仆人专用的休息室,召集在卡尔顿府中服务的所有仆人,声色俱厉地将他们训斥一通,当场开除了几个偷奸耍滑,做事不尽心的男女仆人。她着重强调,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是威尔士公主的贵客,所有的仆人都必须尽心尽职地为她服务。 从那次以后,莉迪亚总算享受到了真正的贵族服务。 “可她是公主。”艾琳娜怯生生地指出。 莉迪亚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笑眯眯地注视外表看着怯弱,实际像只狡猾小狐狸的艾琳娜,反问道:“她不是公主,你就不怕她了?” 艾琳娜鼓起腮帮子,撅起嘴巴,“不是公主,她也是贵族。” “那你怕我不?”莉迪亚兴致来了,笑嘻嘻地指指自己。 艾琳娜呆住,这个问题,她从没设想过。她究竟怕不怕看着温柔和善,实际比谁都冷清理智的莉迪亚小姐?她小脸揪成一团,冥思苦想好久,在马车抵达卡尔顿府之前,终于给出了不受任何人影响,属于她自己的答案,“我怕您!莉迪亚小姐。比怕德赛公爵、威尔士公主、克伦威尔子爵他们都怕。” 莉迪亚笑容凝滞,嘴角轻抽,她一向自认为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对待班纳特家的仆人也都平等公正,可为啥艾琳娜会认为她比那几位做事任由性子,脾气高傲的贵族更可怕! 艾琳娜的下一句,立即让她的心情阴转多云,心花怒放,“因为我想给莉迪亚小姐当一辈子的贴身女仆,德赛公爵他们虽然都是贵族,可他们又不是我的雇主,我和吉娜、切尼他们也不靠他们赚钱。” “他们如果说给你高薪雇佣你呢?”莉迪亚心情愉快地打趣自家性子有点小精明的小女仆,“给你一年三十英镑、五十英镑,你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雇佣呢?” “不愿意!”艾琳娜使劲摇摇头,一听莉迪亚不要她,都快哭出来了,“莉迪亚小姐,你别不要我!我可不要到他们的府上工作。即使赚得钱很多,我也不愿意。” 莉迪亚可不会自恋地认为是她的个人魅力致使艾琳娜拒绝高薪诱惑,哭着喊着要求留在她身边。 果不其所料,艾琳娜心有余悸,结结巴巴地给她讲述了短短几日在卡尔顿府里看到听到的仆人们之间的争斗。她说,那几个女佣在服侍莉迪亚的事上不上心,也是受到另外两名女佣私底下的挑拨离间。她们被本杰明太太解雇后,就把事情全说出来了,连带着那两名女佣也一块被赶走。 说完,艾琳娜摸摸剧烈跳动的胸口,惶恐不安地看着莉迪亚,害怕她听到她不愿意离开班纳特家的理由后,会很生气,当场派个男仆遣送她回麦里屯,另外在伦敦城里找个听话懂事的贴身女仆,服侍。 “莉迪亚小姐,我有个消息要告诉您?”艾琳娜鼓足勇气,决定透露一个谁听了都会感到震惊的消息,“上次我奉你的命令去找威尔士公主,听到她和康拉德爵士私底下商量说,要给您赐封爵位。” “不是名誉爵位,是真正的爵位。”她偷听到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后,就想马上告诉自己的女主人,跑到房门口,姐姐吉娜的警告涌上心头。艾琳娜犹豫再三,硬是克制住狂喜的情绪,面色平静地推门进房。向莉迪亚撒谎说,没找到威尔士公主。 莉迪亚呆住,威尔士公主要送她爵位,不是像卢卡斯爵士那样的名誉称号,是真正能融入上流社会贵族圈子的爵位!有了索菲亚小姐的科普,莉迪亚十分清楚,一个贵族称号对班纳特家的影响会有多大,几乎顷刻间改变了一家人的未来。 卢卡斯一个终身名誉爵士,在麦里屯就受到所有居民的羡慕嫉妒。她如果能得到王室的敕封,莉迪亚嘴角弯起微浅的弧度,她姐妹们未来的夫家,也就不能在私底下小聚的时候,拿班纳特家上不了台面的亲戚出来随意玩笑。 索菲亚小姐警告说,别看法国大革命似乎影响到欧洲贵族阶层的统治权,但从拿破仑加冕成皇帝,敕封一堆大大小小的贵族,把自己的家人一个个安排到其他国家当国王,他和原来的王后离婚,娶奥地利的公主当皇后就可以看出,欧洲王室贵族的统治地位不可动摇。 这一刻,莉迪亚终于意识到,攀上威尔士公主,披上大不列颠未来女王救命恩人的漂亮外衣,有多幸运!她今后也能跻身到贵族的行列,不是依靠自己的丈夫,而是凭借自身的能力。想到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莉迪亚嘴角弯弯,大不列颠每年有两次赐封爵位的仪式,一次在国王的生日,一次在新年。在现代,她或许会不屑一个爵位,但在这个贵族拥有特权的时代,莉迪亚巴不得从天上掉个爵位砸到她头上。 琼斯医生、海查德先生他们为什么会对她另眼相看? 莉迪亚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你好我好,才能大家都好。他们所想的,何尝不是她所需要的。有教堂华夏看门人做掩饰,琼斯医生对她能拿出各种药剂配方来,毫不怀疑;有威尔士公主做依靠,海查德先生为了在同行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主动表示,可以帮忙出版售卖她的著作。 威尔士公主,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继承她的王位。只有她活着,作为她救命恩人的她,才能在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威尔士公主,从而逐渐改变这时代对女人的不公。 她不会蠢得只从自己角度出发,让人觉得她推进这些改革,都是为了自身利益。莉迪亚决定,让吉格斯多收集一些关于底层妇女和孩童的凄惨现状,编成催人泪下的故事,讲给威尔士公主听。 为弱势的妇女儿童伸张权利,才是她今后要高举的正义旗帜! ☆、第93章 婚事坦白 回到卡尔顿府,弯腰下马车,一抬头,就看到本杰明太太着急的目光。 不等莉迪亚问话,只听她抱歉了声,“莉迪亚小姐,我有急事找您,请跟我来。”话音未落,伸手扣住莉迪亚的胳膊,一阵风似地就往大门里面冲。 “莉迪亚小姐,”艾琳娜一着急,拔脚追了几步,瞅瞅早已消失在门背后的两道身影,再扭头瞧瞧帮忙搬运画具的几名女佣,跺了跺脚,等她再长大点,就不会被甩在后面了。忍下心头那口恶气,艾琳娜指挥女佣们把画具送回房间,自个儿留下一张回嘉丁纳家的小纸条,溜到马厩,蹭出门办事的马车。 一溜风被拽到威尔士公主的房间门前,本杰明太太停下来,示意莉迪亚在走廊等着。她打开一条门缝,侧身进去,一分钟不到,就听到里面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响亮声,和威尔士公主情绪激动的大叫声。 莉迪亚蹙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她妈妈派到她身边照顾她的那个胖女人,不是已经被赶走回意大利去了。 本杰明太太面色阴郁地从里面出来,接触到莉迪亚疑惑不解的目光,禁不住叹口气,“莉迪亚小姐,请您进去后好好劝劝殿下。” 莉迪亚揣着满腹的疑窦,开门进去,随手关好,在卧室外面平时用来待客的起居室深吸口气,调整心情。随后,她面带微笑,迈开轻轻地步子,进入一墙之隔的卧房,避开满地碎掉的昂贵装饰品,莉迪亚蹲到垂着头,坐在床上的威尔士公主前面,无声地握住她垂在床铺上的双手,注视那双浸满悲伤愤怒的美丽眼睛。 “莉迪亚,我和爸爸狠狠吵了一架。”威尔士公主抽泣一声,恨恨地诉说心中的不愿和恨意,“他想我嫁给荷兰的威廉王子,我坚决不同意。” 荷兰的王子?莉迪亚脑子里闪过上次俩人在“海查德书店”的谈话,威尔士公主当时好像并不反对嫁给那位王子,是什么使她突然改变主意?坚决不嫁了。她在肚子里斟酌了下言词,忽然问:“那您想嫁给谁?” “或者说,您瞧上哪位王子了?”莉迪亚不会问威尔士公主瞧上那位贵族这种蠢话! “贵庶”不通婚,祖上没建立过王朝的家族,即使血统非常纯净,欧洲的王室也不会与其联姻,除非他(她)自动放弃继承权。威尔士公主是大不列颠王室唯一的婚生子,也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仅有的一位继承人。她的婚姻,关乎到王国的统治权,威尔士亲王为她挑选的那位王子,各方面条件应该都不错,否则她一开始就会强烈反对。 威尔士公主愣了三秒,脸颊一红,嗫嚅道:“你怎么知道?” “您变得太快了!”莉迪亚轻笑出声,蹲着双腿发酸,索性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后背懒懒地靠向床沿,“这几天总是看到您旁若无人的发笑,那笑容甜蜜得腻死人。如果不是恋爱了,那又是为什么?” 她斜着眼睛,狡黠地望向羞窘中的威尔士公主,故意揶揄,“是不是啊?” “是呀,”威尔士公主倒也大方,学着莉迪亚的样子,双手环住屈起的膝盖,靠到她身旁,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是喜欢上他了,即使爸爸不同意,我也要嫁给他。” “祝福您。”莉迪亚转头,真心祝贺。 威尔士公主闷闷不乐,“爸爸不会同意的,他看上的是荷兰的威廉王子,不是他。” “别骗我了,您会听他的?”莉迪亚不置可否,垂下眼帘,玩着修剪整齐的指甲,“除了‘贵庶通婚’,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阻止您和一位‘门当户对’的王子在一起!夏洛特,吵架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您和您父亲的关系恶化,就同您父亲和您祖父。” “我不在乎。”威尔士公主犟着脾气,别过脸,气呼呼说着违心的话,“他不把我当女儿,想要干涉我的婚姻,我干嘛要听他的!莉迪亚,一旦我结婚,即使挑选的丈夫不合心意,我未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给自己养几个情人。” “您也没养情人的打算,不是吗?”莉迪亚转头,笑眯眯支起手肘,托起下巴,看似随意地岔开话题,“给我讲讲您的那位王子吧,夏洛特。” 威尔士公主眼神黯淡,“每次遇到他,他身边都有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我想接近他,和他一块说说话,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夏洛特,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您哦!” 莉迪亚才不管身边坐的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照样嗤笑,“患得患失,犹豫不决,说句不敬的话,您是未来的女王,优柔寡断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您身上!喜欢他,就去追。主动和他搭话,和他聊天,和他跳舞,和他骑马,散步,看歌剧……如果这样,您还不能拿下他,那我只能劝您一句,干净利落地斩断您的单相思,找个爱您痴狂的男人,结婚。” “不!”威尔士公主面颊通红,语速极快地打断,“如果这样都不能达成心愿,那我这辈子都不结婚。” “夏洛特,”莉迪亚叹息一声,先给泼盆冰水,“您要做好,他有可能是因为您是大不列颠未来继承人的尊贵身份,才选择和您在一起的残酷现实。您的身份,注定您不可能获得一份单纯的爱情。” 威尔士公主微微发愣,神情抑郁,“我知道,莉迪亚。”从出生那一刻到现在,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未来所要肩负的重任。但即便如此,威尔士公主不想和自己的父亲摄政王一样,为了金钱权势出卖自己一辈子的婚姻。 “你不是说,爱情到最后也会转化成亲情。我不幻想他会爱我一辈子都不改变,说不定,”她故作轻松地自嘲,“我比他变得更快。我们身边的诱惑都太多了,莉迪亚,我会幸福的,即使只拥有短短几年的爱情,我也会珍惜。” “夏洛特,下面这些话,就算说完了,被您马上赶出卡尔顿府,我也会说出来。” 莉迪亚沉下脸,双手撑住地毯,站起来,怒不可遏地指责,“如果您对您未来的婚姻就抱这种灰心丧气的态度,那我告诉您,您这辈子都不会拥有您想要的爱情。您喜欢的那位王子,也不可能看上对俩人幸福美满的未来毫无信心的您。没错!我是说过,爱情到最后会转化成为相濡以沫的亲情,就如同您的祖父母,国王陛下对王后陛下数十年如一日的深厚感情,让每个英格兰的女人都为之羡慕。” “平心而论,王后长得并不美丽,许多在宫廷里服务的侍女和女官都拥有一张比她更漂亮的脸蛋,可你想过没,您的祖父为什么对她们都不感兴趣?偏偏只守着您祖母一人。夏洛特,不论什么感情,都需要人用心经营,我一直都认为王后陛下是英格兰,不!是大不列颠,整个欧洲最聪明的女人。” “而您是她的孙女!” 夏洛特呆呆地盯着莉迪亚那张因为愤怒显得无比美丽的脸孔,这才是朋友吧?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不会顾忌她尊贵的身份,才敢大着胆子当面指责她犯下的错误。一直以来她所希望的,不就是这样的一段友谊,干干净净,没有掺杂任何的利益纠葛。不用担心,她身后是否代表着某个党派;也不用害怕,她的接近是为了某种利益,可以毫不畏惧地同她诉说心底里隐藏的一切秘密…… 她“扑哧”一声,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也从眼眶里笑出来,“莉迪亚,我很高兴,我们是朋友。真的,很开心。” “从小到大,他们给我挑选了很多适龄的‘女伴当’,可没有一个能长久陪伴在我身边,都被我妈妈派来的保姆,那个胖女人赶走了。因为,她们不希望我身边出现可以诉说心里话,会影响到我想法做法的‘女伴当’。” “我身边的贴身侍女,也没一个干长久的,总是干几个月就因为这样那样的错误被驱逐。” “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些虚伪做作的女人。”威尔士公主伸手拉莉迪亚重新坐回地毯上,嘴角浮出一抹嘲弄,“不管我做什么,无论我对与错,她们都只会低三下四的讨好我,巴结我,赞美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是傻子吗?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如果不是为了她们的家族,为了她们未来能拥有一桩好婚事,她们恐怕连卡尔顿府一步都不想踏进,不想看到我这个性格‘懦弱’,身边一切事物都由我妈妈派来的保姆把持的未来女皇储。” 威尔士公主一瞬不瞬地盯住莉迪亚的双眼,意图从中找出一丝慌乱的情绪,“莉迪亚,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 “不!与之相反,我非常欣赏您的所作所为。”莉迪亚轻笑,神色坦然地直视威尔士公主怀疑的目光,“您让我想起了聪明睿智,懂得平衡的伊丽莎白女王陛下。” “我深信,您会成为比她更英明伟大的女王陛下!”她毫不动摇的坚信。 许久之后,威尔士公主眼中的怀疑退去,浮出信任的笑意,“莉迪亚,莉迪亚*班纳特女子爵,这是我和康拉德爵士商议后,请求父亲授予你的爵位。莉迪亚,希望你不会觉得未来女王陛下的性命就值一个女子爵。” 莉迪亚愣了三秒,还没等她开口,威尔士公主就接着下去,“我原本想请父亲授予你女伯爵,可康拉德爵士说,为了不让你一进入社交界就受到那些贵妇名媛们的集体排挤,先从低等的爵位敕封,这样,你今后即使频繁出入宫廷也不会显得过于引人注意。” “莉迪亚,你等着,早晚有天,我会授予你仅次于我的爵位,让你成为大不列颠地位最高贵的女性之一。” “殿下,这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莉迪亚起身,不卑不亢地屈膝行礼。 很满意莉迪亚镇定自若的态度,威尔士公主扬起眉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也算是个意外的惊喜!原本是想找一个临时的“玩具”陪伴些时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使得她改变了拿眼前这名少女打发无聊时间的玩笑念头,开始正视莉迪亚*班纳特,这个乡下姑娘的存在。 接触的次数越多,威尔士公主就越满意莉迪亚在卡尔顿府中泰然自若,比她身边“女伴当”更出色的表现。她深知,她身边非常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心腹,帮她处理一些隐秘的事情,但威尔士公主不敢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即使康拉德爵士已经仔细排查过,确定他们每一个的身份都十分清白。 一开始,威尔士公主把在书店偶遇的莉迪亚,当成她任性逃家的挡箭牌。她为了能顺利赶走她妈妈安排在身边的厚脸皮保姆,发了一通脾气后,就按照莉迪亚提及的行程安排,跑去萨维尔街的裁缝店找她。没找到,听店主说受到一位男士的邀请去海顿公园散步了,威尔士公主感到好奇,不想马上回去,就决定赶过去凑热闹。 这一去,意外发现邀请莉迪亚散步的居然是她挺讨厌的虚伪男人法兰西的德赛公爵,认定他是在和她抢“有趣好玩”的莉迪亚……意外就此发生,被她当做“玩具”的乡下姑娘,在危急时刻救了她。 在那一刻,莉迪亚“善良无私”的品德彻底打动了威尔士公主冷硬的心肠,通过康拉德爵士的详细调查,威尔士公主当机立断,决定培养莉迪亚*班纳特成为她的心腹。 把班纳特家原本属于国王的不动产所有权取消,是威尔士公主走的第一步棋;授予莉迪亚女子爵的爵位,是让她自由出入卡尔顿府和英国宫廷;许下承诺说,将来会敕封她更高的爵位,是为了让莉迪亚今后能更死心塌地的跟随她的脚步。 她一定会成为比伊丽莎白女王,更伟大的女王!威尔士公主眼睛中流露出对未来称霸全欧洲。甚至全世界的野心。 ☆、第94章 达西兄妹 威尔士公主的野心和谋略,莉迪亚无从得知,以后即便获悉了,她也只会更竭尽全力地相助。看过艾琳娜从嘉丁纳家带回来的信件,莉迪亚折叠好,放进新买的用来装信件的玫瑰木盒中,站到窗前,靠着窗框,凝望灰蒙蒙的天空。 把班纳特家所有成员的信件内容,和吉格斯从尼日斐花园探听得到的消息结合起来推断,莉迪亚大概能猜出彬格莱家匆忙返回伦敦城的原因。 舞会上,小希尔先生一心爱恋的专注目光,成了事件最初的导火索。麦里屯关于简的流言蜚语,彬格莱姐妹恶意的挑拨,好朋友达西先生好心的劝解,简不明朗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彬格莱先生对自己一往情深,却得不到任何回报的爱恋产生了怀疑。 左思右想下,他决定接受好友达西先生的建议,用不告而别返回伦敦城来试探简的真实心意? 令人遗憾的是,简太沉得住气了,在获知彬格莱一家突然离开消息后,仍然保持镇定,看着就和平时没两样。 彬格莱先生收到仆人从班纳特家观察到的消息,心生黯然,简果然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追求者,完全没有动心。彬格莱姐妹听到了,不禁相视一笑,简*班纳特的教养和性格在她们看来,显得太过小家子气和软糯,上不了台面。彬格莱家需要一个能在舞会上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的强势女主人。自家兄弟就是老好人的性格,再娶个同样的老婆,彬格莱姐妹顿时感到头痛不已。 看到好友黯然神伤失恋的样子,达西先生也不出言安慰,照他婚姻必须“门当户对”的论调,班纳特家的女儿们一开始就该排除在彬格莱先生挑选妻子的范围之外。就仿佛伊丽莎白*班纳特再迷人,他也不能忘记达西家族祖上的荣耀,必须将她的身影从脑海中彻底去除。达西先生可以介绍妹妹乔治安娜和莉迪亚*班纳特做朋友,经常来往,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爱上一个各方面都不般配的女人,给家族蒙羞。 “哥哥,”达西小姐文文静静地站在书房门口,中规中矩地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达西先生停下处理文件的动作,“有重要的事情吗?” “是莉迪亚小姐来信了,她邀请我明天一块到海顿公园散步。”达西小姐的声音里难掩兴奋,笑容满面地送上莉迪亚派人送到达西家的邀请信,充满希冀地盯住达西先生,渴望得到他的同意,“哥哥,我可以接受邀请吗?莉迪亚小姐的贴身女仆还在客厅等着我的回信。” 达西先生省略掉信件内容中的客套话,看完整封信,抬高眉头,“需要我陪同吗?” 达西小姐犹豫了好一会,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们女孩子之间的聚会,你参加不好。” “那我送你过去。”达西先生想想,也觉得两小丫头聊的话题,肯定不是他这个大男人喜欢的。那就派两个男仆跟在后面保护她们,免得遇到和威克汉姆一样满嘴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借机搭讪。 那天他回来后,权衡再三,对莉迪亚与王室关系的担忧,比不上他对妹妹乔治安娜的疼爱。终有一天,乔治安娜会离开他的庇护,到另一个家庭生活。除非他给她挑选一个像赫斯脱先生那样得过且过,不知进取,带着老婆孩子依附岳父家生活也无所谓的丈夫。 达西先生倒是挺乐意养妹妹妹婿一家,有他看着,就不用担心乔治安娜婚后会过得不幸福,为了钱,她的丈夫也不敢到外面招三惹四。深感自己在处理威克汉姆事上过于仁慈,达西先生痛定思痛,决定要严格管束未来的妹婿。 达西小姐一改平时的端庄文静,高兴地蹦跳起来,“那我这就去给莉迪亚小姐写回信。” 看到她活泼快乐的样子,达西先生严肃的面容也缓和不少,心想着,他早该为乔治安娜找适龄的玩伴。然而,以他高傲挑剔的性格,又不愿意主动接近那些别有居心的女人,莉迪亚纯粹是走了狗屎运,在最合适的时机,进了急于给妹妹找友人的达西先生眼中。 达西小姐跑到门口,忽然想起热情的彬格莱小姐,一回头,望着她哥哥,踟蹰了下,试探着问:“哥哥,我能不能在信里提到彬格莱小姐?大家能在一起散步就好了。” 达西先生唯一思索,神色柔和地鼓励,“在麦里屯的时候,两家的小姐经常相互拜访。” “那我在信上问问莉迪亚小姐?”达西小姐显然不清楚麦里屯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性子看着高傲,实际温柔和善的彬格莱小姐与班纳特家五个女儿的关系就同和她一样,特别要好。她更不知道,自家哥哥打着为朋友好的旗帜,破坏了简*班纳特和彬格莱先生之间朦胧的恋情,严重得罪了莉迪亚*班纳特。 莉迪亚即使不会为此迁怒全不知情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但要想她今后还给达西先生好脸色瞧,就比较困难了。 来到伦敦城,莉迪亚充分意识到充满绅士风度的好男人不是没有,只怪麦里屯太闭塞,以至于班纳特家姐妹眼界太窄,看到个彬格莱先生就以为天神下凡。在这个绝大多数大男人靠祖上留下的遗产吃喝度日的年代,能靠自己能力年收入四五千英镑的男人的确挺稀罕,只是彬格莱先生的性格,莉迪亚看来看去不满意。 在对待女人和孩子的问题上,过于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尼日斐花园的三个男人,莉迪亚最欣赏没啥大理想,只在乎吃吃喝喝,安于本分的赫斯脱先生;达西先生因为他略显刻薄的谈吐,排在第二位;彬格莱先生?莉迪亚自己挑选丈夫,绝对不会选他。那老好人的性子,不是她的那盘菜。 一目十行看完达西小姐的来信,莉迪亚满意地抬高眉梢,拿起纸笔写了封热情洋溢地回信,欢迎彬格莱姐妹加入她的小聚会。她留在卡尔顿府没立即返回浪搏恩,就为了通过彬格莱姐妹,和她们的兄弟来个偶遇。莉迪亚其实更希望和达西先生单独相处几分钟,发挥下她的伶牙俐齿,好好讽刺讥嘲一通他的多管闲事。 她不信,彬格莱一家会匆匆返回伦敦,他没在中间出过力。 嘱咐艾琳娜几句,看她退出房间,莉迪亚隔着厚实整齐的刘海,摸摸额头拆掉缝线的伤口,嘴角轻弯,用威尔士公主的话说,剪了刘海的她看上去蠢极了! 蠢也没法子,任由伤疤暴露在外,才会惹出大麻烦,班纳特太太神经质的尖叫,莉迪亚有时也不敢领教。她想着,刘海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想其他的法子加以掩饰。莉迪亚想起现代的人体彩绘,但要她把绘画用的颜料往自己的皮肤上涂抹,她宁愿留着那道疤痕。华夏古代妇女喜爱的花钿,她也就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现实生活中,从没见人往脸上贴,不然,那倒是一举两得好法子。 她歪着头,鹅毛笔无聊地在信纸上写写画画,等威尔士公主进房间,好奇地附身观看,不禁惊叹出声,“莉迪亚,你画的是用来盘头发的发针吗?好漂亮啊。” “可为什么都是花朵和植物?” 莉迪亚面皮一僵,由于她的植物画得栩栩如生,也就没人留意到她不擅长其他了,嘴角扯扯,“我只会画这个。” “不是发针,是花钿,是东方的贵族女子贴在额头用来装饰面容的一种首饰。我以前在华夏的书籍上看到过,据说是一种很美丽的饰品。” 一听是贴在额头的,威尔士公主脑海中回想起琼斯医生给莉迪亚额头伤口拆线的残忍画面,脸上的笑容消失,探手拿起信纸,不顾莉迪亚惊愕的眼神,径自走到打开门,叫来门外等候服侍的女佣,命她把信纸交给康拉德爵士,让他尽快找最好的珠宝匠人,将上面的花钿打造出来。 莉迪亚无奈地放下鹅毛笔,“殿下,您还没听我说,它该怎么使用呢?” “该怎么用?等花钿取回来了,你教我好了。”威尔士公主笑嘻嘻地坐到另一张单人椅上,随手拿起莉迪亚搁在书桌上记录温莎堡内部精美装修的水彩画册,打开来一页页浏览,“等你回家的时候,我送你一本卡尔顿府内部装饰的水彩画册。” 莉迪亚凑过去,和威尔士公主一块点评画上的装饰,“那我也送您一份礼物。” “你送的,一定非常独特。”威尔士公主与莉迪亚处了几天,发现她脑子特别古灵精怪,总能想出一些特别有趣好玩的小玩意。 蓝玫瑰当然是好东西了!莉迪亚想也不想,拿威尔士公主当活的广告牌,为班纳特家来年大面积种植蓝玫瑰赚大钱打下坚实基础。 ☆、第95章 您好达西先生 隔天一早,莉迪亚乘着卡尔顿府的马车,跑去达西家在伦敦城的住处,接达西小姐,顺便讥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达西先生几句。 达西小姐手足无措地听着莉迪亚和自家兄长你一言我一语地激辩,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无奈。从小到大,在达西小姐的印象里,自家兄长就是一副万年不变的严肃正经,即便她当年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丑事,达西先生的脸色也没变过。她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自家兄长脸上出现其他的情绪,今儿班纳特家莉迪亚小姐一迈进会客厅,几句风凉话,就把达西先生气得脸上肌肉抽搐,立即反唇相讥。 她满脸愧疚地瞥看剪了弯弯的整齐刘海,看着比真实年纪足足小了一两岁的莉迪亚,想开口劝阻俩人不要为什么才是朋友应尽的义务剧烈争辩了。然而,达西小姐酝酿了半天的说词,鼓足了勇气,也没能把到嘴边的话大声说出来。她满眼艳羡地望着与达西先生歪理争辩完全不处下风,可以说旗鼓相当,气势惊人的莉迪亚,心底里想和她做朋友,改变自己性格的念头愈发坚定。 “达西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得和您的妹妹达西小姐去海顿公园散步了。当然,您如果愿意加入的话,我会更欢迎了。”莉迪亚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斜睨一眼终于不再保持冷漠表情,用一种奇怪目光盯着她的达西先生,脸上的神情愈发洋洋得意。 拿犀利的刻薄话欺负达西先生,她可没半点不好意思。莉迪亚甚至觉得,达西先生一个接近而立之年的绅士,和她这个十六岁不到的伪小姑娘,为了点鸡皮蒜皮的小事,当着他妹妹达西小姐的面,争个脸红脖子粗,真没风度! 莉迪亚似乎忘了,算上穿越的三年,她已经是三十出头的老女人了。 “哥哥,”达西小姐终于能插话了,瞧了眼挂钟显示的时间,为难地乞求,“我和莉迪亚小姐,与彬格莱小姐她们决定的时间快到了,必须尽快赶到海顿公园与她们见面。” 达西先生恢复平日的冷漠,改变主意,决定寸步不离地陪着自家妹妹,免得她被伶牙俐齿的莉迪亚带坏了,“我陪你们一块去。” 他大概猜到为什么莉迪亚见了他会像只骄傲的小母鸡捍卫翅膀底下小鸡仔们了?说句实话,达西先生真心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简*班纳特真心不适合他的好朋友彬格莱先生。即使忽略掉班纳特家不体面的亲戚,班纳特小姐不改变她过于内敛温柔性格的话,她和他的好友之间早晚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彬格莱先生身上的缺陷,达西先生心知肚明,对漂亮的女人和弱小的孩子,总是抱有无限的同情心。倘若有人针对他的性格,刻意引诱,达西先生不认为彬格莱先生能在第一时间看穿别人的阴谋。 “哥哥?”达西小姐震惊,下意识地望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的莉迪亚,微微难堪地咬着下唇,迟疑片刻,口气婉转地请求,“莉迪亚小姐,请您不要介意我哥哥的突然加入。” 莉迪亚笑容冷淡,挑高眉梢,直接调侃,“我相信彬格莱小姐见到达西先生,一定会十分高兴。达西先生,您说是不是啊?” 达西小姐惊讶中夹杂的一丝欣喜,彬格莱小姐喜欢她哥哥吗?她挺喜欢那位看着高傲,实则和善耐心的小姐,安涅雷斯太太也说彬格莱小姐会是一位出色合格的女主人。而且,这些年来,她哥哥身边出现的能在各方面全部匹配的未婚小姐,也就彬格莱小姐一人。达西小姐没把自己姨母家的表姐安妮*德*包尔公爵小姐算在其中,在她看来,德*包尔公爵小姐身体孱弱,恐怕无法给达西家族生下健康的继承人。 不能怪她存有私心,达西家族就他们兄妹俩人,达西小姐自然想自己的兄长找个身体健康的嫂子,多生几个小侄子小侄女,给庞大空荡的彭伯利庄园增加点热闹气息。 “莉迪亚小姐,你们女人的大脑是不是都喜欢幻想并不存在的事情?”达西先生神色肃然,一本正经地告诫,“彬格莱小姐是我最好朋友的妹妹,请您不要随便编造子虚乌有的事情误解我们之间单纯的关系。我更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导致一位有教养淑女的名誉受到损害。” 莉迪亚懒得与他在明眼人都看得清的爱慕上争辩,冷笑着瞪了眼装傻充愣的达西先生,抓住腕子上的手袋绳子,换了一张温柔亲切的笑脸,语气轻松地揶揄,“达西小姐,您的兄长比我迄今为止经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铁石心肠!我真心同情您未来的嫂子,居然要和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过一辈子。” 达西小姐愣住,红着脸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莉迪亚小姐,我和我妻子未来如何相处的事情,并不需要您来操心。”达西先生皱起眉头,硬邦邦地嘲了回去。 莉迪亚毫不示弱地反击,“我是在为达西小姐担忧,她竟然摊上您这样不为她未来考虑的兄长!” 想起吉格斯秘密打探来的消息,莉迪亚就火冒三丈,尤其认识性子拘谨,做什么都显得束手束脚的达西小姐以后,对时时秉持绅士礼仪,顾念旧情的达西先生,愈发不屑一顾。换做她的姐妹遇到这种几乎要丢尽家族颜面的事情,她头一个想到的是,该怎么不为人知地处理掉那个敢拐骗无知少女私奔的恶棍! 最省事的方法,就是配一剂毒药,让他下地狱! 麻烦点,她会花一笔钱,凭空捏造几个罪名,送那该死的威克汉姆进监狱,收买他同一牢房的狱友,好好招待他。她一个女人,为维护自家姐妹和家族的声誉,都能不择手段做尽坏事。达西先生一个受过精英教育的男人,做事情却瞻前顾后,既没把威克汉姆那个祸害赶出英格兰,也没能彻底安抚住自家妹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莉迪亚以前或许欣赏过达西先生,觉得他是不错的姐夫人选,然而等吉格斯打探到达西家族竭力隐瞒的私奔丑事,达西先生一举越过优柔寡断的彬格莱先生,成了她最讨厌的男人。莉迪亚由始自终坚持一件事,不能保护好家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这是个女人必须依附男人生存的时代! 达西先生顾及过世的老管家,轻轻放过威克汉姆的处理方式,伤害最深的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他能保证威克汉姆在他落魄的时候,不会跑去找乔治安娜,拿俩人曾经私奔的事情,威胁她? 想到这,莉迪亚瞥向达西先生的目光冷得吓人,拿达西家族的声望和妹妹的名誉做赌注,压威克汉姆良心未泯?还真是天真的可爱,达西先生,莉迪亚嘴角浮出一丝看不见的嘲弄。她不是善良的女人,可不会看着威克汉姆引诱她的姐妹,毁掉班纳特家良好的声誉。 吉格斯这会应该已经把威克汉姆丑陋不堪的过去,在麦里屯秘密宣扬出去了。等威克汉姆声名狼藉,像条狗似的离开民兵团,吉格斯就会找几个人,送他去冰冷的西伯利亚开荒。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您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吗?”达西先生盯紧莉迪亚冰冷,毫无一丝感情的双眼。他心底有种不安,觉得乔治安娜当年被威克汉姆拐骗私奔的事情,被眼前这名看着年幼的少女获悉了。 莉迪亚也不遮遮掩掩,微微一笑暗示,“我说的,就是您想的,达西先生。” 被她干净的眼睛一盯,达西先生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和愤怒,想怒声大骂莉迪亚的卑鄙无耻,又想请求她不要将这桩能毁掉乔治安娜一生幸福的丑事泄露出去。多年良好的教养,使得他很好的克制住内心的焦躁,顾不上达西小姐在现场,直截了当地开出条件,“莉迪亚小姐,您想要什么?” 有威尔士公主当靠山,莉迪亚底气十足,笑眯眯地邀请,“彬格莱先生在尼日斐花园的租约似乎还没到期吧?达西先生,您愿意带着您妹妹达西小姐到麦里屯度过一段愉快的假期吗?” “达西小姐,希望您不会介意我莽撞的邀请。”她笑容温柔。 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自家兄长和班纳特家的小姐在打什么哑谜?达西小姐目光困惑地瞅着看起来气氛十分紧张不友好的俩人,打量打量自家兄长那张阴沉难看的脸孔,再瞧瞧莉迪亚明显比同龄少女年轻一两岁,笑眯眯的青涩漂亮脸蛋,心里的天平一下偏到伪装成柔弱小姑娘的莉迪亚身上,“哥哥,我想到莉迪亚小姐家做客。” 达西先生无法拒绝妹妹渴望的眼神,面色白了白,咬牙切齿地瞪着稳坐钓鱼台,等着他主动为她扫平障碍的莉迪亚,语气僵硬地点头,“等我伦敦的生意处理完毕,就带你去。”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隔绝莉迪亚带坏他可爱单纯的妹妹?从莉迪亚一提到尼日斐花园,达西先生就明白,她这是在报复呢?他心里更疑惑,莉迪亚是怎么知道彬格莱先生突然离开尼日斐花园返回伦敦的真实原因? “谢谢哥哥。”达西小姐眼睛发亮,开心地感谢。 莉迪亚得寸进尺,“不如一起回去吧,路上还可以结个伴。” “好啊。”达西小姐爽快地答应,招呼达西先生一声,“哥哥,我和莉迪亚小姐先出去了。你也快点。”她亲亲热热地和莉迪亚,有说有笑地离开会客厅。 达西先生气得脸色由白转青,这厚颜无耻的恶毒女人,竟是他主动介绍给自己妹妹的?他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差了! ☆、第96章 大好人彬格莱先生 透过马车窗户看到达西先生曲起胳膊,先后扶着莉迪亚和他妹妹乔治安娜下马车,彬格莱小姐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特别厉害,眼睛里载满了对他出现的意外惊喜和爱慕之情。她竭力压制内心的激动情绪,故作冷静地扶着马车夫的胳膊,提裙下马车。 瞥到她迫不及待的动作,赫斯脱太太微笑的嘴角隐藏着一丝看不见的冷笑,卡洛琳,你休想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她不紧不慢地跟着下马车,来到达西兄妹和莉迪亚面前,微笑有礼地问候,瞧见莉迪亚帽子底下无比幼稚的刘海,赫斯脱太太不禁大笑着打趣。 彬格莱小姐也有意外莉迪亚突然改变的发型,细细打量过后,口气还算客气地进行了点评。 达西小姐诧异地瞅着莉迪亚修剪得弯弯的整齐刘海,在脑海中想象她没刘海,盘着花环式编发的样子。 虽然莉迪亚剪了刘海的样子,仍然挺好看,但这也使得她看上去更加年幼,班纳特如果瞧见莉迪亚现在恍若十三四岁小姑娘的模样,估计会气得心口发疼。她好不容易可以尽情打扮的心肝宝贝,去趟伦敦城,就变成没一个男人会感兴趣的小孩子了。 被她们姐妹一调侃,达西先生这才注意到莉迪亚如今幼稚的模样,细细端详了数秒,堵在心口的恶气顿时散了大半。他敢肯定,莉迪亚*班纳特现在有刘海的发型,不是她心甘情愿换的。 这么一想,达西先生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注意力全部集中他身上的彬格莱小姐无意捕捉他一闪而逝的笑容,心口跳动的越发厉害,她竭力想要保持镇定的姿态,恢复平静的呼吸。 彬格莱小姐不住对自己说,不要着急,卡洛琳。达西先生身边没有比你更出色的淑女,和他重视的妹妹达西小姐交好,融进他的日常生活,慢慢打动他那颗不易动情的心,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 赫斯脱太太冷眼旁观自家姐妹的美丽幻想,脑子里坚定破坏这桩门当户对婚事的念头。她原本寄希望莉迪亚能从她姐妹卡洛琳的手中夺走达西家族女主人的位置,后来发现莉迪亚看向富有多金的达西先生的目光始终清明,不带一丝迷恋,而达西先生似乎也由始自终把她当成一个可爱有趣的小妹妹。 赫斯脱太太不得不放弃撮合莉迪亚和达西先生的计划,转而关注班纳特家的二女儿伊丽莎白*班纳特,她那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也非常吸引达西先生的目光。 遗憾的是,达西先生很好的控制住内心的情感,干净利落地抹除心底里对伊丽莎白刚刚萌生的那一丝朦胧好感,连带着说服她对感情难下决断的兄弟彬格莱先生,离开尼日菲庄园,返回伦敦城。 让她惊喜的是,莉迪亚*班纳特居然也在伦敦城,还和达西兄妹有来往,赫斯脱太太的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只要达西家和班纳特家的联系不断,伊丽莎白经常出现在达西先生的日常生活中,他早晚会控制不住心中的爱恋,向伊丽莎白小姐表达他的思慕之意。 赫斯脱太太心内得意,头一抬,发现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小姐并行在前方,莉迪亚和达西小姐说说笑笑地跟在后面,连忙快步上去,占据达西先生另一边的位置,心情愉快地加入俩人的闲聊。 女仆、女家庭教师们远远地跟在后面,随时随地等着前方雇主的差使。 达西小姐的眼光不时偷偷瞄向彬格莱小姐,留意到她看向自家兄长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莉迪亚之前说的彬格莱小姐对她哥哥一往情深的话语,以及达西先生毫不迟疑的否定,不禁变得闷闷不乐。 这件事,她不能责怪自己兄长,怨他不接受彬格莱小姐满腔爱意,达西小姐就觉得彬格莱小姐很可怜,白白付出一片真心,却得不到半点回报。 偏偏彬格莱小姐爱上的男人是她的兄长,想到她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达西小姐心中有愧,愈发不愿意和她单独相处,怕自己一时间情绪外露,被聪明的彬格莱小姐看穿。 瞧着前方姐妹之间围绕着达西先生发生的明争暗斗,莉迪亚心情格外舒畅,最难消受美人恩!达西先生,好好享受送上门的艳福吧。 一边和心事重重的达西小姐欣赏周围优美的风光,一边眼光四处乱瞟,忽然,目光顿住,莉迪亚微微眯眼,没看错,那男人确实是好男人彬格莱先生,可他身边那个穿着黑裙子,带着黑帽子,显出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年轻女人是谁? “莉迪亚小姐,您怎么了?”达西小姐走了几步,发现莉迪亚没跟上,站在原地盯着一个方向猛瞧,她不由感到奇怪。想了想,达西小姐回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眯眼眺望,这一瞧,她惊愕出声,“那不是彬格莱先生吗?” “确实是他。”莉迪亚笑容明媚,藏在暖手笼的手指狠狠掐进手掌心,果然贪恋美色的男人要不得!简在乡下伤心欲绝,他在伦敦城里勾搭新欢,莉迪亚眼神微冷,班纳特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觉察到莉迪亚的笑容过于灿烂,达西小姐咽下到嘴边的建议,默不作声地注视和陌生的黑衣女人相谈盛欢的彬格莱先生,微微犹豫地猜测,“莉迪亚小姐,那个女人好像在服丧。” “只是,她身上佩戴的昂贵首饰,裙子上装饰的蕾丝花边,绣制的精美花纹,又不像家里有人刚过世。” 莉迪亚笑容微妙,“她丈夫刚因为生意失败,服毒自杀了。” 她那天在克伦威尔的府上,虽然对那位斯托克男爵夫人只是惊鸿一瞥,脑子却牢牢记住她与众不同的娇弱身姿。 达西小姐震惊地瞪大双眼,“莉迪亚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 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不待在家里服丧,跑到外面和年轻未婚的男子到公园约会?达西小姐接受不能,尤其事件的男主角,居然是她认识的好好先生查尔斯*彬格莱。她忽然对自家兄长结交朋友的眼光,产生了不信任。 “我曾经在一位朋友的府上偶遇过她。”莉迪亚微笑,“那位朋友因为帮她过世的丈夫作担保,导致他必须变卖家产偿还原本不属于他的债务。男爵夫人在丈夫服毒自杀后,几乎天天登门拜访他。” 达西小姐呆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从莉迪亚口中暴露出来的内/幕消息,实在太惊人了。她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莉迪亚所要表达的真实意思,达西小姐瞥了眼笑容悲伤的斯托克男爵夫人,心底里暗暗加重对她的警惕和提防。 她唯恐自家兄长成为斯托克男爵夫人下一个目标!达西小姐愧疚地凝望彬格莱姐妹的背影,做下今后慢慢疏远她们的决断。 “莉迪亚小姐,达西小姐,你们怎么不走了?”赫斯脱太太一扭头,看到莉迪亚和达西小姐站在一处绿色的灌木丛边,小声交流着什么,从俩人面部的表情来看,仿佛遇到了一件十分为难的事情。 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小姐见状也都停下来,望向突然停步不前的两名少女,只看到莉迪亚戴着软羊皮手套的右手抬起,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林荫路下,“我和达西小姐,因为突然看到彬格莱先生,觉得很惊讶,所以就停下来了。” 达西小姐的脸皮太薄,一听莉迪亚半真半假的谎言,顿时羞窘得抬不起头来,含糊不清地附和道:“因为刚才听彬格莱小姐说,彬格莱先生一早出门办事了,所以才会感到特别惊讶。” 赫斯脱太太眯眼一瞅,面色骤变,那个穿着黑裙子的柔弱女人,不就是她们这些已婚的女人避之唯恐不及,就爱在男人们面前装柔弱姿态,前段时间刚死了丈夫的风流寡妇斯托克男爵夫人! 不止她火冒三丈,彬格莱小姐的眼睛也都快喷火了,恨不得冲上去给那该死的下贱女人一巴掌,勾引谁不好,偏偏来勾引她们性格和善的兄弟。 彬格莱姐妹深知自家兄弟性格的弱点,最见不得漂亮女人和孩子受苦受累,斯托克男爵夫人恰好两点全占,彬格莱先生不一头栽进去才怪。 她们俩牙齿咬得嘎嘣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联手对付她们共同的敌人!绝不允许一个“害死”自己丈夫的风流寡妇成为彬格莱家未来的女主人。倘若让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拖家带口地嫁给她们兄弟,那俩人之前对简*班纳特的百般挑剔,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彬格莱姐妹到底没被怒火冲昏头脑,俩人对视一眼,面带高傲的笑容,一前一后地朝着彬格莱先生他们所站的林荫大道走过去。 瞥见彬格莱先生柔声安慰泫然欲泣的斯托克男爵夫人,达西先生皱起眉头,那个女人哭泣的姿态太假了,一点都不真。然而,他的好朋友看情形仿佛已经深陷其中,达西先生无意识地瞧向莉迪亚,捕捉到她凉薄的微笑,心底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达西小姐按耐住心底的慌乱,凑到莉迪亚耳畔,厌恶地蹙起眉头,“莉迪亚,我们也要过去吗?我不喜欢那女人。” “不用担心,达西先生会保护好我们的。”莉迪亚歪过头,凝视着达西先生,用亲切的笑容嘲弄,“达西先生,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朋友,您一定会把大好人彬格莱先生从别有居心的女人手中拯救出来,对吗?” 她没打算插手彬格莱先生和斯托克男爵夫人之间的暧昧,简如果嫁到彬格莱家,按着彬格莱先生老好人的性格,这种意外常会发生,莉迪亚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得靠夫妻俩共同经营,假使简不能充分意识到彬格莱先生性格的缺点,那她婚后早晚会经历比这更多的情感折磨。 没想到莉迪亚会是如此冷淡的反应,达西先生一怔,这不像她?她不是该像只捍卫小鸡仔们的小母鸡,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挖苦指责忘记她姐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彬格莱先生吗? 不等达西先生给出满意的答复,莉迪亚笑容灿烂地邀请达西小姐过去围观彬格莱姐妹勇斗“黑寡妇”的精彩戏码,“达西小姐,我们也过去欣赏下英国著名的‘赤字夫人’,斯托克男爵夫人。” 达西小姐见自家兄长不反对,努力克制住对斯托克男爵夫人心理上的厌恶,笑容僵硬地同意,“好的,莉迪亚小姐。”她因为被威克汉姆诱骗私奔的惨痛经历,对女人品德方面的问题特别注重,最讨厌有了丈夫还在外面勾三搭四,不能保持忠贞的放/荡/女人。 “达西先生,请吧。”莉迪亚心里存着一口怒气,简如此善良美丽,他菲茨威廉*达西都能挑出一堆毛病,劝彬格莱先生斩断情丝,离开她。如今这个声名狼藉的风流寡妇,他假如不能发挥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说服彬格莱先生生出警觉心,莉迪亚决定,一辈子都“瞧不起”他。 没错过莉迪亚眼中流露出来的一丝不屑鄙夷,达西先生沉下脸,静默数秒,最终曲起胳膊,颇有绅士风度地挽着两位年轻的小姐,朝彬格莱先生他们聚集的地方踱步过去。 听到莉迪亚的冷嘲热讽,达西小姐悬紧的心弦立马松懈下来,只要她哥哥不被那个女人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迷惑住就好,彬格莱先生会被骗,那是他定力不够。心头压着的重石落下,达西小姐开始有心情围观自家兄长被莉迪亚气得变脸,却不得不保持绅士风度,不与她计较的有趣画面了。 “莉迪亚小姐,很高兴能在海顿公园遇到您。”彬格莱先生一见到莉迪亚,立马热情洋溢地问候招呼。他和达西先生差不多,同样没注意到莉迪亚改换的幼稚发型。 “我也是,彬格莱先生。”莉迪亚笑容可爱地行屈膝礼,“男爵夫人,见到您,深感荣幸。” 或许莉迪亚现在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斯托克男爵夫人只当她跟着亲戚出来凑热闹的小姑娘,就用一种长辈的语气,称赞了几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致瞒下莉迪亚已经是快满十六岁的大姑娘的事实。 达西小姐憋住笑,有样学样,和彬格莱先生、斯托克男爵夫人相互见礼后,她躲到达西先生和莉迪亚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她是怕斯托克男爵夫人今后有借口登门拜访,故意装害羞躲得远远的。 那该死的风流寡妇一看到她哥哥,立马转移目标,一改柔弱姿态,故作坚强起来。达西小姐生气极了。 彬格莱姐妹见状,也气得脸色发青,不约而同地责怪自家兄弟。 瞥见这幕,莉迪亚唇边浮出无声笑意,默默祷告,上帝啊,请您保佑达西先生! ☆、第97章 大概是偶遇吧 彬格莱姐妹似乎要跟斯托克男爵夫人奋战到底,只要她一跟达西先生搭话,姐妹俩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上,绝不给她勾引的机会。 达西小姐有自知之明,继续“羞涩腼腆”的躲在角落看热闹,即使她很生气那个放荡的女人纠缠她兄长,衡量下两人悬殊的战斗力,也不得不忍下胸口的怒气。 彬格莱先生一瞧见莉迪亚,转瞬就可怜无助的斯托克男爵夫人忘在脑后,格外殷勤的将她不在麦里屯期间,镇子上发生的各种鸡毛蒜皮小事,搜刮给她听。他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询问莉迪亚有没有收到来自浪搏恩的信件? 莉迪亚很开心彬格莱先生没有被柔弱无依的斯托克男爵夫人迷倒,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姐姐简*班纳特。听到彬格莱先生的问话,她脸上可爱的笑容消失,神情忧郁地回答,简的心情很不好,好像是失恋了。从小到大,追求简的绅士很多,可她从没动心过。这次失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她闷闷地怨道,简为什么不喜欢小希尔先生呢?他一定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 闻言,彬格莱先生欣喜若狂,简并不是对他的离去无动于衷,她也喜欢他的。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装上翅膀飞回浪搏恩村,学着罗密欧爬到简房间外面的窗台,向她诉说心底里的无尽爱恋。他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吗,喜形于色地对莉迪亚嘱咐,让她给班纳特家回信的时候,一定要代他问候她的父母和姐妹。告诉他们,等他处理好伦敦的公事,就会立即返回尼日斐花园,过圣诞节。 彬格莱一家留在尼日斐花园过圣诞节,莉迪亚举双手双脚欢迎。当然,彬格莱先生这趟回去,能把他和简的婚事顺利敲定下来,她会更高兴。 莉迪亚怜悯地瞥看一眼被三个各具特色女人包围在中间,脸色暗沉的达西先生,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她幸灾乐祸地笑话,达西先生,好好享受被居心叵测的女人缠上的“美好”感觉吧! 达西小姐偷偷观察彬格莱先生和莉迪亚和睦融洽的相处,仔细聆听俩人交谈的内容,越听眼睛里的光芒越亮,原来彬格莱先生钟情的女人是莉迪亚的大姐,简*班纳特小姐。从彬格莱先生一见到莉迪亚就忘掉那个坏女人来看,班纳特小姐一准是个美艳绝伦的大美人,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念念不忘,赶着去陌生的乡下过圣诞节。 她也好想和莉迪亚他们一块过圣诞节。从父亲过世后,她每年都千篇一律,跟哥哥两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彭伯利庄园,守着长长的餐桌,吃着法国大厨精心制作的圣诞大餐,聊着俩人其实都不感兴趣的话题。 达西小姐也清楚,她也就能幻想下,她哥哥达西先生绝不会同意在彬格莱先生租住的庄园里过圣诞节。他和莉迪亚小姐的关系似乎也不太好,即使听不懂俩人之间神神秘秘的对话,达西小姐隐约觉得,那些话也许和她有关系。只有和她相关的事情,才能使她哥哥骤然改变脸色,达西小姐眼神困惑,究竟是什么事呢? 应该不是那桩她年少无知犯下的丑事,达西小姐心存幻想,努力说服自己,她哥哥同她保证了,他已经让威克汉姆发下誓言,这辈子都不会把他曾经诱骗她私奔的事讲出去。 和彬格莱先生商定好返回麦里屯的日期,莉迪亚想起她之前邀请达西兄妹到班纳特家做客的事情,转过头,意外发现达西小姐端庄美丽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惊恐不安,修饰精致的眉毛不由挑起。想了想,莉迪亚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问:“达西小姐,我和彬格莱先生刚才商议,三天后返回哈特福特郡,您和您的兄长是否有时间同往?” 彬格莱先生也同样笑眯眯地注视明显沉浸在自我思绪中,没有缓过神来的达西小姐,心情愉快地邀请,“达西小姐,和您哥哥一块到我租住的尼日斐花园做客吧。它虽然比不上彭伯利庄园美丽,但周围的风景还算优美,你去了之后,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这得问下我哥哥。”达西小姐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失态的举动,脸一下红透,嗫喏地回答,“我个人很高兴接受你们的邀请,到麦里屯做客。” 彬格莱先生好心情地瞧向脸色越来越冷的好友,调侃道:“达西看上去暂时没空。” “彬格莱先生是如何认识那位夫人的?”达西小姐忽然发问。 莉迪亚也好奇地望着彬格莱先生,特别想弄清楚他是怎么被斯托克男爵夫人勾搭上的?彬格莱姐妹应该不会介绍她们避之唯恐不及,类似于交际花的女人与自家兄弟相识。 “有次下雨天,我出门乘的马车,路上遇到马车突然坏掉,带着孩子无助可怜的斯托克男爵夫人。”彬格莱先生简短讲述事情经过,富有同情心的感叹,“她也是位极其可怜的夫人。丈夫生意失败,因为欠下大笔的债务,偿还不了,就抛下她和年幼的孩子,服毒自杀了。” 听彬格莱先生一解释,达西小姐和莉迪亚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中捕捉到不以为然。俩人的脑子里几乎在同一时间浮出一个突兀念头,斯托克男爵夫人的马车该不会每天都坏在街道上,就等着路过的绅士救助吧? 达西小姐比较善良,不愿把人心想得太坏,觉得彬格莱先生和斯托克男爵夫人的相遇,就如他说的,是一场偶遇。 达西小姐比较善良,不愿把人心想得太坏,觉得彬格莱先生和斯托克男爵夫人的相遇,就如他说的,是一场偶遇。 莉迪亚笑得可爱极了,下雨天,马车坏了,一个可怜无助刚死了丈夫带着孩子的年轻寡妇,遇到一位乐意帮助人的年轻有钱绅士,多美丽浪漫的一场邂逅啊!改天就把它编成深刻的爱情悲剧,讲给简她们几个听听。 “听说她丈夫的债务已经由生前为他做担保的好友,拍卖家产偿还了。”她带着微妙的笑容望着满眼同情心的彬格莱先生,“男爵夫人今后再不用担心债主找上门,逼着她卖掉夫家的祖产偿还债务了。倒是那位好友为了这笔债,几乎倾家荡产,如今跑去美洲淘金了。” 达西小姐惊呼一声,“好可怜!” 紧跟着,她愤愤不平地抱怨,“那个好友只是给斯托克男爵作担保,为什么他必须得偿还男爵生前欠下的债务?那债又不是他欠的。” 达西小姐对法律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不理解为什么仅仅给人作担保,就要帮人偿还不属于自己的债务?应该说像她们这样出身的淑女们,对这方面的事情都不懂,而男人们也不需要她们了解。 彬格莱先生微笑,耐着性子为两位年轻的小姐,简略科普有关担保方面的法律知识,“达西小姐,担保人也不是每个人能做的。首先,他名下必须拥有可以偿还债务的资产;二是他个人的品德必须有保证……” “这么说,斯托克男爵的好友在为他担保之前,已经知道一旦男爵偿还不了债务,他就必须承担保证的责任了。真的好可怕!我今后绝不敢给人作担保。”达西小姐仍是无法理解担保人和债务人之间简单复杂的连带责任,神色害怕地摇头。 莉迪亚一针见血地指出,“达西小姐,已婚的妇女不能作为独立的经济代理人,所以你无需担心。” 没必要说婚前,未婚女性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归她们的监护人,也就是父亲或长兄管理。即便男性,长子在继承家产前,也通常欠满外债,入不敷出。他以下的儿子们,在家族不能给予帮助的情况下,经济上就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达西小姐听了,顿时松口气,“这就好。” 她不喜欢处理与钱财相关的事情,达西小姐都考虑好了,她婚前会和未来的丈夫定下协议,她的嫁妆今后只能由她的亲生子女继承。 日常经营管理,达西小姐更相信自己的兄长,相信他不会贪图父亲留给她的三万英镑嫁妆。为什么不交给自己的丈夫打理?女家庭教师安涅雷斯太太的忠告近在耳畔,如果不能一辈子都保证丈夫对婚姻忠贞不二,那就必须紧紧抓住属于自己的财产。 看到达西小姐的反应,莉迪亚微微有些失望,倘若女人们都不在意她们没有选举权,只能作为男人附庸存在。婚后不能拥有财产,不能缔结契约,不能起诉,或是被起诉,那她今后做事更要小心谨慎,不能急于冒进。 大不列颠上下议院的贵族老爷们,决不允许女人们爬到他们的头上,撒野。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莉迪亚收拾好灰色的心情,笑眯眯地差使彬格莱先生,“彬格莱先生,麻烦您了。” 她和达西小姐一个心思,不主动接近斯托克男爵夫人,不给她贴上身的机会。 彬格莱先生点点头,走过去催促自家姐妹,达西先生,斯托克男爵夫人他们几个。 达西小姐在莉迪亚面前不掩饰她对男爵夫人的厌恶鄙夷,好心提醒,“莉迪亚小姐,今天真是倒霉!等回去后,您最好同您姐姐班纳特小姐提下这位夫人。” 彬格莱先生心肠软的毛病,达西小姐也了解一二,她也不希望莉迪亚的姐姐在婚后遇到不好的事情。 “谢谢。”莉迪亚笑容灿烂。 ☆、第98章 土地 一听莉迪亚提出回嘉丁纳家,威尔士公主当场拉下脸,好在她脾气虽然骄纵古怪,但对自己信任的人,一向都比较宽容,当下吩咐康拉德爵士给莉迪亚准备马车和给班纳特家成员的小礼物,本杰明太太去收拾行李。 送莉迪亚上马车前,威尔士公主私底下小声叮嘱,让她想法子筹集一笔钱,不需要太多,只要一千英镑左右,她让康拉德爵士在乡下给她找了一个小农庄。 在英格兰,倘若一个人被王室授予爵位,那他想融进贵族圈子的头等大事,就是大不列颠本土给自己弄块土地。不论大小,只有他(她)的名下有农场了,大家才会正式接受他成为贵族的一份子。 威尔士公主清楚,班纳特家的房子和土地不会属于莉迪亚,作为家族最年幼的女儿,她无法越过前面四个姐姐获取不动产的继承权。况且,班纳特太太已经怀孕,一旦生下的是男孩,班纳特家的财产就更没莉迪亚什么事了。 威尔士公主既然想培养莉迪亚成为心腹,那她就必须赶在莉迪亚十八岁进入社交界前,为她铺好路。钻法律的空子,在英格兰乡下给莉迪亚以便宜的价格弄片土地,威尔士公主还是有能力的。 伴着工业革命的发展,老牌贵族渐渐势弱,遇到个不争气的继承人,变卖祖产偿还欠债,也逐渐变得司空见惯,威尔士公主给莉迪亚弄的土地就是这么来的。 莉迪亚心安理得接受威尔士公主的馈赠,她心里明白,土地不是白拿的,今后她肯定要为威尔士公主付出得更多。莉迪亚逐步加大和琼斯医生的合作,以“L”的名义申请专利权,扩大各种成品药剂的生产销售,赚取丰厚的利润。不过,她没问琼斯医生的医药工厂办在哪里?以他的精明,肯定是在他认为安全保密的地方。 很久以后,莉迪亚突发奇想去药厂参观,看到在干净整洁的车间里勤勤恳恳劳动,肤色发黑,相当于奴隶的工人,心情不由沉重。英国的上下两院虽然在一八零七年通过了禁止非洲奴隶贸易,但疯狂的奴隶贩子在私底下贩卖奴隶的行动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奴隶贸易废除并不表示黑人从此不再是奴隶,他们在法律上依旧没有获得人身自由,仍然属于奴隶。 琼斯医生使用大批黑人奴隶在药厂工作,一是为了节省成本;二是为了保密。即使是莉迪亚,也不得不承认,黑人奴隶比英格兰当地的自由雇工更适合在需要保密的药厂工作。 也是通过这件事,莉迪亚改变思路,变成了大不列颠历史上,最大的“奴隶贩子”。她游说夏洛特女王,以拯救的名义,不断从东方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回大量的手艺人,多方面改进英国的瓷器金银器刺绣绸缎等制造工艺的水平。 “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莉迪亚坚信这一真理。 从接到艾琳娜送来的莉迪亚即将返回的信件,嘉丁纳太太一大早就心神不安地守在可以看到房子外面街道的窗户口,等着护送莉迪亚的马车回来。 一开始,她或许不知道莉迪亚救的贵族千金是谁?等艾琳娜频频乘坐车门刻了王室徽章的马车回来,嘉丁纳太太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满心欢喜,莉迪亚能和未来的女皇储搭上关系,不管是对班纳特家还是她舅舅的生意,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远远的瞥见属于卡尔顿府的马车从街道的尽头缓缓行来,嘉丁纳太太赶紧吩咐女管家准备茶点,保姆和女佣们照顾好她的四个孩子,急匆匆地奔下楼,守在大门口,迎接扶着马车夫的胳膊,下马车的莉迪亚。 嘉丁纳太太眼圈通红,紧紧抱住莉迪亚,“莉迪亚,好孩子,你总算回来了。” 说着,她松开莉迪亚,双手搭着她的臂膀,仔仔细细上下打量,想起艾琳娜说,莉迪亚伤的是额头,嘉丁纳太太的目光立即落到她帽檐底下剪得弯弯的厚实刘海。想到俩人此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嘉丁纳太太顿时抓起莉迪亚快步进房子,直接来到她在嘉丁纳家暂居的房间,关上房门,推她坐到床上,拨开遮挡额头的刘海,露出那道差不多在眉心中央的明显疤痕。 “天呐!”嘉丁纳太太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心疼地摸摸那条半英寸不到的伤疤,“这条疤,看情形是去不掉的了。这让你今后怎么办?遇到刮风的时候,刘海可不顶事。” 她歪着头,细细端详莉迪亚留了刘海,看上去比原来小一两岁的幼稚模样,皱眉叹息,“瞧见你现在的样子,你妈妈会发疯的。”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感兴趣,即便她长得非常漂亮! “舅妈,命比脸蛋重要多了。”莉迪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摘掉手上的软羊皮手套,“妈妈她应该为我还能健健康康的活着感到高兴。” 嘉丁纳太太心口一窒,苦笑着坐到莉迪亚身侧,揽住她的肩膀,重重地叹口气,“说得对,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是,你受伤的事情,还是能瞒你妈妈多久,就瞒多久。她现在怀孕了,受不了刺激。” “舅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莉迪亚笑嘻嘻地岔开话题,“公主殿下说,会请国王陛下对班纳特家祖上传下来的不动产所有权进行特赦。” “什么?”嘉丁纳太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莉迪亚,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舅妈,国王陛下会特赦班纳特家不动产的限制继承条款。”莉迪亚笑得肆意,“我们家再也不用担心班纳特家的房子和农场会在爸爸过世后,被柯林斯表兄继承了。” “上帝啊,这是我近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好消息!你舅舅一定会高兴地多喝一杯威士忌。”嘉丁纳太太猛然站起来,拿起摇铃,叫来女管家路易斯太太,“不行!我得让路易斯太太吩咐厨房多加两道菜,大家一起热烈庆祝下。” “我还是不放心,莉迪亚,你先换身衣服休息会,我去厨房看看,顺便派个仆人去叫你舅舅今天早点回来。” 目送嘉丁纳太太兴匆匆地离开房间,莉迪亚走到用波斯帷幔隔开的化妆间,脱掉外面的长大衣,拔掉固定帽子的发针,摘下帽子,随手搁在梳妆桌上,懒懒地坐在梳妆凳上,单手撑着桌面,望着镜子中她清晰的身影发呆愣神。 别看莉迪亚嘴上说得轻松,班纳特太太真要发起飙来,她也只能举双手投降。抬手,从刘海的中间拨开遮挡伤疤的发丝,莉迪亚垮下脸,垂头丧气地趴在梳妆桌上,拿起之前丢下的做工精巧的银发针有下没下地敲着光滑的桌面。 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呢?听到艾琳娜指挥男仆搬行李进屋子的声音,莉迪亚抿抿嘴角,直起身子,重新恢复一贯冷静的姿态,拿起放在梳妆桌上的纸笔,边给杰拉德太太写拜访信,边考虑回到浪搏恩后如何应对班纳特太太歇斯底里的尖叫。 坦白从宽,就免了。当时的情况,她假如不牺牲下,那等待她和班纳特家绝对是一场飞天横祸,夏洛特*奥古斯塔可是英国王室迄今为止仅有的继承人。用一道不明显的疤痕,换取她和班纳特家平安,莉迪亚心甘情愿。 署上名字,莉迪亚封好信口,让艾琳娜交给女管家路易斯太太,派人送给杰拉德太太。人情往来都得用心经营,她上辈子吃过不少这么方面的亏,一厢情愿的认为朋友就是朋友,即使平时较少联络,也不会影响到彼此的友情。 王室的御用珠宝商,王室的御用书商,王室的御用裁缝,王室御用医生……莉迪亚不会自取其辱,跑去拉拢威尔士公主身边那边身份高贵的“女伴当”。对她来说,和这些地位微贱的商人匠人结交,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他们需要她在威尔士公主面前说话,她需要他们为她营造声势,美女才女都是人吹捧出来的。这时代的女人想做大事,就得让她的“善良忠贞”的品德家喻户晓,从而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追逐。 在嘉丁纳家女仆帮助下,莉迪亚换了条家常裙子,拿起纸笔计算她手头能动用的现金,为购买土地当地主婆做好准备。莉迪亚不能对班纳特家的农场大张旗鼓地搞改革,栽种她需要的普通药草,做药剂实验。她做梦都想着英格兰乡下拥有一片自己的小土地,好尽情地发展壮大她的事业。 伴君如伴虎!莉迪亚心知,她和威尔士公主的地位天差地别,她可以因为一时兴致来,授予她高贵的地位;也可以因为心情不好,随时随地将她驱逐出贵族圈。在未来的女皇储面前,她所谓的自尊坚持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那位公主,恐怕一开始,就只把她当成打发时间的有趣“玩具”。 一道疤痕,换未来英王陛下的信任,镜子中,清晰地映照出莉迪亚弯起的嘴角,微冷的眼睛。 她也不亏! ☆、第99章 返家 爱德华*嘉丁纳一回家,就收到国王会特赦班纳特家不动产所有权的好消息,立即写了封信,派仆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他姐姐班纳特太太,解决她自莉迪亚出生后,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不过,他也在私底下告诫莉迪亚,不要依仗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忘了她真正的出身。 莉迪亚很高兴,嘉丁纳先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荣耀冲昏头脑,做起事来越发谨慎小心。 他倘若因为自己的外甥女搭上王室而变得得意忘形,莉迪亚今后可要考虑如何不露痕迹地与嘉丁纳家疏远关系了。她可不想苦心经营的一切,因为一个亲戚的嚣张跋扈毁于一旦。 热热闹闹地享用了一顿晚餐,给表弟表妹们编了个好玩有趣的童话故事,莉迪亚回房间睡了个安稳觉。 隔天下午三点,她打扮一新,陪着嘉丁纳太太到同条街的杰拉德太太家做客拜访。 杰拉德太太一见到莉迪亚,意外她改变发型后稚嫩的模样,不过也没多想,年纪轻的女孩子都爱在裙子发型帽子上花心思,莉迪亚大概只是想尝试下剪刘海的样子。况且,头发这玩意长得最快,剪短的刘海,最多一两月就能长长。 莉迪亚坐了三五分钟,一杯红茶还没喝完,杰拉德先生和他的三个儿子也都从工作坊回到家里,招待客人。 小杰拉德先生从一开始,就冷着脸,笑容都没给莉迪亚一个;次子詹姆斯自认为是个正常男人,对一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产生爱慕心,他会认为自己神经不正常;三儿子塞巴斯蒂安热情地拿出“杰拉德珠宝店”里精心绘制的首饰品目录给莉迪亚欣赏。 他为人心细,从杰拉德太太讲述的班纳特家的情况中,大概了解莉迪亚的消费能力,着重给她介绍的都是价格比较低廉实惠的小饰品。说着说着,他热情地邀请她去店铺看实物,莉迪亚欣然应允。 杰拉德太太有些失望长子罗伯特冷漠的态度,但看到小儿子和莉迪亚谈得来,不禁把心思转到塞巴斯蒂安身上,笑容满意地让他好好招待。 在二哥詹姆斯揶揄的目光中,塞巴斯蒂安笑容微微尴尬,猛然想起眼前这位小姑娘是他母亲瞧中的长媳人选。他瞥了眼因为爱慕的小姐刚刚订婚,心情格外糟糕的大哥罗伯特*杰拉德,脸上挂的笑容越发尴尬。上帝知道,他殷勤招待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全是为了不让杰拉德家在一位年轻的小姐面前失礼。 嘉丁纳太太眯眯眼,压下心底骤然生出的一丝不满,笑容亲切地嗔怪莉迪亚几句,嘱咐塞巴斯蒂安照顾好她。看着俩人离开会客厅,嘉丁纳太太当下决定,回去后好好叮嘱莉迪亚,杰拉德家三个儿子,都不是良配。 她如今是威尔士公主的救命恩人,未来的丈夫必须得“门当户对”,方便她今后与同等身份地位的绅士淑女来往。 嘉丁纳太太没有嫌弃杰拉德家儿子金匠的身份,她和丈夫也都是微贱的商人,彼此的身份地位相当,但她丈夫的外甥女是讲究体面的绅士的女儿,两家的社会地位绝不匹配。嘉丁纳太太挺理解杰拉德太太对莉迪亚乖巧听话的喜欢,她身边倘若有年纪差不多的儿子,也一定会让丈夫爱德华向班纳特先生提亲。 塞巴斯蒂安硬着头皮,带着兴致勃勃的莉迪亚到了他家的珠宝店。在店里逛了一圈,莉迪亚挑了几对造型别致的耳环回家送人,另外按照华夏的习俗,给夏洛特挑了一条水波纹的细金链子充作结婚礼物。 从杰拉德家回到家里,嘉丁纳太太支开艾琳娜,拉着莉迪亚慎重其事地嘱咐,绝不能喜欢杰拉德家的儿子。 莉迪亚哑然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啊?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呢!为了安嘉丁纳太太的心,莉迪亚直接拿出班纳特太太做挡箭牌,口口声声说,她如果不给她妈找个金龟婿,班纳特太太一准今后不许她带着丈夫踏进班纳特家的大门。 嘉丁纳太太一想,也觉得莉迪亚的话有道理,她可有个一心想给最疼爱的宝贝儿找有钱绅士的母亲。 在嘉丁纳家休息了一晚上,隔天早上九点多,达西家的马车抵达嘉丁纳家门口,嘉丁纳夫妇热情有礼地招待达西兄妹俩。正如莉迪亚所料,达西先生非常意外嘉丁纳夫妇文雅的谈吐,翩翩的风度,脑子里对夫妇俩的偏见也顿时消失大半。 达西小姐挺喜欢嘉丁纳太太,在她生活中,没有像她这样温柔体贴的女性长辈。安涅雷斯太太是女家庭教师,在很多事上,她都只能给出建议,不能越矩。 她的姨母德*包尔公爵夫人性子比较傲慢,眼中只有她身体不好的表姐德*包尔公爵小姐,对于她这个失去双亲的外甥女,在某些方面虽然也算关心,但达西小姐有眼睛,自己会看,姨母对她好,更多是为了她哥哥能将来娶表姐当妻子。 双方寒暄了几句,道了别,达西先生曲起胳膊扶莉迪亚和他妹妹上马车,因为天气不好的关系,他今天没骑马,跟着坐进马车里。安涅雷斯太太和艾琳娜随即坐上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夫挥起马鞭,赶着马车缓缓离开,嘉丁纳夫妇目送莉迪亚他们一行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不禁长吁一口气,莉迪亚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途中,一行人转道去彬格莱家居住的街道,接彬格莱先生他们一家。与他们当初急匆匆离开尼日斐花园相同,彬格莱先生他们离开伦敦,也没通知一个亲戚朋友。 “莉迪亚小姐,” 达西小姐小心地瞥看一眼坐在对面位置捧着本书认真阅读的自家兄长,目光转向身侧的莉迪亚,落到她手中快织完的灰色男士开衫毛衣上,“我能跟您学编织毛衣吗?”她想赶在圣诞节前,给达西先生织一件做礼物。 “你以前织过东西吗?”莉迪亚手中的棒针不停,侧了侧头,笑道:“初学的话,我建议您先从简单的围巾帽子手套袜子钱包等开始编织。” “我会绣花,不会编织。”达西小姐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麦里屯能买到开司米线吗?” “有的。”莉迪亚不以为意,“我和您相反,只会编织不会绣花。我性子比较焦躁,让我拿着绣花针在绣绷上,一针针绣花,简直要我命。”说着,她抬头望向拿着本书阅览的达西先生,“达西先生,路过麦里屯镇子上的时候,能不能让马车夫停下?我和达西小姐想去挑选一些开司米线。” 达西先生冷着脸,合上手中的书籍,目光深沉地凝视不论说话做事都格外显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莉迪亚。 从莉迪亚上次拿威克汉姆诱骗乔治安娜私奔的秘密威胁过他以后,他心底里就生出一股子针对她的深深厌恶。达西先生原本不想带妹妹到尼日斐花园度假,怕她无意间遇到威克汉姆,然而,达西先生无法忽略掉妹妹渴求的目光,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他私底下盘算好,派个仆人去找威克汉姆,让他立即离开麦里屯。即使他狮子大开口,再花一笔钱,达西先生为了妹妹也心甘情愿。 然而,令达西先生料想不到的是,临上马车的时候,莉迪亚趁他扶她的瞬间,塞了一封没封口的信到他的袖口中。 达西先生装作看书,将那封信放在书页中间,仔细浏览。短短一页信纸上,字字句句充满了对他“善良高贵品德”的鄙夷和奚落。莉迪亚*班纳特极其刻薄的言词,嘲弄挖苦他轻易放过威克汉姆的错误处置方式,讥讽他一定没把乔治安娜当亲妹妹。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兄长,都不会饶恕诱骗自己年幼私奔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的父亲曾经为自己的家族勤勤恳恳操劳一生。最后,她三言两语地一笔带过说,威克汉姆已经不在麦里屯了,他以前犯了些罪行被人揭发到治安法官那里,目前正等着宣判。 “莉迪亚小姐,您做事一向都如此任性自我吗?”达西先生看到最后,怒气不消,反而加重,忍不住讽刺。 达西小姐惊愕住,不明白她哥哥突然发作的原因? 莉迪亚笑意微冷,瞥过书页中露出来的信纸边角,毫不客气地反问:“达西先生说话一向都如此咄咄逼人吗?” “哥哥,莉迪亚小姐,”达西小姐眼圈泛红,着急起来,“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提学编织的事情。” “不关你事。是自诩品德高尚的绅士对我存有偏见!” “与你无关。是自诩善良温柔的淑女做事太任性!” 达西先生和莉迪亚异口同声地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达西小姐一听,眼光在俩人身上来回了几下,忽然噗笑出声,“哥哥,莉迪亚小姐,你们还真有默契!” 莉迪亚不淑女地翻翻眼皮,“乔治安娜,你眼神不好,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内科医生吗?我和您的兄长这辈子都很难产生你口中的默契感!” “乔治安娜,”达西先生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举止,可他就见不得莉迪亚得意忘形的骄傲样子,忍不住想打压她,“莉迪亚*班纳特志向远大,和我绝对没有默契可言!” 达西先生快三十了,都没到英国的宫廷觐见过国王陛下,由此可见他对所谓的上流社会贵族圈子多么不屑一顾。 看他们俩不约而同流露出嫌弃对方的模样,达西小姐脸上的笑意加深,同时打定主意,今后绝不参合俩人针锋相对的挖苦斗嘴。 ☆、第100章 羡慕 临近傍晚五点多,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马车刚停下,达西小姐也不等她哥哥了,手脚快捷地拉开车门,直接提裙下去。达西先生忍耐的功夫惊人,硬是在莉迪亚嘲弄的笑声中,僵直着身体,拉开另一边的马车门,下车,曲起胳膊,扶和他吵了一路架的莉迪亚下来。 彬格莱先生也先后扶着自己的两个姐妹下马车,赫斯脱先生懒洋洋地跟在后面,瞧见从马车上低腰下来的莉迪亚,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 难得遇到一个能和他志同道合,对各国美食都有研究的朋友,尽管她是位年幼的小姐,但赫斯脱先生不想错过! 莉迪亚双脚落地,一脸嫌弃地收回搭在达西先生胳膊上的手,眯眼环顾熟悉的街道,笑眯眯地喊上达西小姐,彬格莱姐妹,朝着卖各种材质披肩和开司米线的商店走去。 和莉迪亚争辩了五六个小时,气得五窍生烟的达西先生,暂时不想看到她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孔,选择站在商店外面吹夹着阴冷雨丝的寒风;彬格莱先生瞅瞅先行进去的小姐们,留在外面和好友同甘共苦;赫斯脱先生瞄了瞄暖意融融的商店内部,缩缩颈子,毅然丢下两名男士,推门进去取暖。 彬格莱姐妹也都各自挑了几斤适合男士的开司米线,赫斯脱太太笑着对莉迪亚说,想给赫斯脱先生织个马甲背心穿在里面。说着,她转过头,笑嘻嘻地问彬格莱小姐,打算给彬格莱先生织什么?彬格莱小姐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要给哥哥打件毛衣。实际呢,她是想拿彬格莱先生的毛衣练手,等熟练了,再找理由,给达西先生织。 买好开司米线,几个女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商店,约好相互拜访的时间,上了各家的马车。 没多久,彬格莱家的马车带他们返回尼日斐花园,达西家的马车则是停靠到班纳特家房子前面的空地,达西先生还没开门下车,马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班纳特家五个女儿中的三个女儿神情紧张地站在马车门前,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莉迪亚,惊喜地叫道:“莉迪亚,太好了!你没事。” 达西兄妹满眼疑惑,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奇怪? 莉迪亚一怔,随即缓缓笑开,“莉齐,玛丽,吉蒂,我很好。”她伸出手,搭住凯瑟琳的胳膊,弯腰下马车,落定,转身对坐在马车里的达西兄妹,笑容明媚地接过她装针线活的布袋和手袋,向自家的三位姐妹介绍坐在马车里,显得微微拘谨的达西小姐,“她是达西小姐,达西先生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 “达西小姐,她是伊丽莎*白班纳特,我的二姐、她是玛丽*班纳特,我的三姐、她是凯瑟琳*班纳特,我的四姐。” 达西小姐脸颊微红,腼腆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乔治安娜*达西。” “您好,达西小姐。”伊丽莎白她们几个好奇地打量下与达西先生冷漠的外表不太相像,性子偏向羞涩的达西小姐,先后高兴地问好。 “晚上好,达西先生。”她们三个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没跟坐在马车里的男士问候,连忙补上。 达西先生的手放在帽檐上,简单还礼,“晚上好,诸位小姐。”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伊丽莎白在昏暗烛光下,模糊不清,看不出情绪变化的脸庞上。 伊丽莎白心知彬格莱一家匆匆忙忙返回伦敦城,眼前这位身份高贵的绅士出了不少力,对他的印象自然更加恶劣,别过脸,避开他炯炯的目光;凯瑟琳和玛丽的心思全在莉迪亚头部的伤口,完全没注意自家姐妹和德比郡大地主之间的古怪,俩人一左一右抓着莉迪亚的胳膊,架着她直往房子里面冲。 莉迪亚赶紧制止,挣脱她们俩的束缚,回头对达西兄妹挥挥手,“达西先生,达西小姐,坐了一天的马车,我们都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见面再说。”话音未落,她就被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玛丽和凯瑟琳架住,拖去她的阁楼小书房,锁上房门,好好审问了一通。 看到莉迪亚被自家姐妹动作粗暴地拖走,伊丽莎白面容尴尬,嘴角抽搐,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同样震惊无语的达西兄妹,讪讪地挥挥手,“再见,达西先生,达西小姐。”说完,她也不等达西家的马车离开,提起裙子,撒腿跑进房子里面。 伊丽莎白可没忘记,莉迪亚在伦敦城里受伤的事情。 “班纳特家小姐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好让人羡慕。”达西小姐半响,艳羡地说了句。 达西先生默然不语,按理德*包尔姨母家的表妹安妮和乔治安娜应该是最亲近的表姐妹,可现实是,俩人的感情非常一般,平日连信件都难得通一回。达西先生不是很理解小姑娘之间的友谊,在他心里,安妮表妹始终比不上自己的亲妹妹,乔治安娜不喜欢和她亲密,那他就另外给她找同龄的玩伴。 威克汉姆诱拐乔治安娜的事情发生后,达西先生心中也产生过一丝没经常送妹妹到姨母德*包尔公爵夫人庄园居住的懊恼。然而,转念想到乔治安娜对德*包尔公爵夫人的畏惧心理,达西先生更不希望妹妹失去脸上活泼灿烂的笑容,变成和他姨母一样傲慢,盛气凌人。 “你很喜欢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吗?”为了妹妹,达西先生决定忍下莉迪亚的所有坏毛病。 达西小姐满心欢喜地点点头,“我喜欢莉迪亚小姐。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见解最独特的小姐!她和哥哥辩论的时候,眼睛亮得好像白天的太阳,让人看了情不自禁被吸引。” “她的那些论点,你听听就可以了,决不能跟她去学。”看到妹妹同样亮晶晶的双眼,达西先生略感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慎重其事地告诫。他是真心后悔介绍莉迪亚认识乔治安娜了,达西先生没料到,莉迪亚看似端庄文静,乖巧听话的外表下,竟然掩藏一个与这时代女人的思想截然相反,不受拘束,胆大妄为的大脑。 他严重怀疑,莉迪亚是故意当着乔治安娜的面,跟他辩驳大不列颠法律对女性的歧视和不公平。 “可,”达西小姐不服气,振振有词地驳斥,“莉迪亚小姐说的论点没错啊!我也很讨厌那些书上对女人的诋毁和侮辱。就好像莉迪亚小姐说的,没有我们女人,这世界只剩你们男人的话,人类这个种族早晚会灭绝。” “上帝既然创造了男人和女人,那就说明,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缺一不可的存在。我们女人早晚有天,也能拥有自己的选举权,自己独立的经济权,不再是男人们的附庸,能够选出我们信任的女性大臣,为我们女人谋求权益。” “乔治安娜,”达西先生沉下脸,厉声喝斥,“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明不明白,你说的那些激进言论如果被外人听去,你的未来会如何?” 达西小姐瑟缩了下,害怕地贴近马车门,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认错,“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她从心底里不觉得自己错在哪里?莉迪亚小姐和她哥哥争辩的观点,非常大胆,但也直击人心,就仿佛突然间驱散了她从出事以后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彷徨不安。莉迪亚小姐说得对,男人犯下的错误凭什么要让女人来承担?是威克汉姆诱骗了她,她才是受害者,凭什么她整日活的惊恐不安,他却依旧逍遥自在! 达西小姐在获知自家兄长堪称宽容的处理方式后,一丝怨恨从她心底里油然而生。她真的很想把威克汉姆送进监狱,让他一辈子都出不来。他毁掉的,是她的一生。 “乔治安娜,”达西先生叹口气,伸出手,想要跟小时候一样摸达西小姐的头,安抚她。谁料,达西小姐头一偏,躲过他宽厚的手掌,默不作声地盯着铺在脚下的地毯。 “乔治安娜,当年那件事,你是不是在恨我?”想到莉迪亚的指责,他艰难地问出口。 达西小姐快速抬头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痛苦的脸孔,突然涨红脸,抿抿唇,违心地回答,“没有。”叫她怎么不恨?威克汉姆的存在,就如同梗在她喉咙的一根鱼刺,咽不进吐不出,分分秒秒提醒着她曾经犯下的丑事。 她眼中快速闪逝的怨言,分毫不差地落进达西先生的眼中,勾引他心头难言的痛楚。莉迪亚*班纳特在信上的指控,一点都没错,他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法子,其实是在乔治安娜还未愈合的心口再次狠狠捅上一刀。 “乔治安娜,”达西先生开口轻唤,想了想,从之前看的书籍中抽出莉迪亚偷偷塞给他的信件,递给她,“你看看。” 达西小姐咬死下唇,定定注视那封一看就是女人笔迹的信件,就是不伸手去接。 “是莉迪亚*班纳特小姐给我的信。”达西先生自我嘲弄,“她在信上,将我狠狠的挖苦讽刺了一通。你看了,也许会心情舒畅点。” 一听是莉迪亚骂她哥哥的信件,达西小姐也不追究原因,直接拿过来,打开,凑着挂在马车壁角的玻璃烛台,一目十行,快速看完整封信,泪水不知不觉布满她悲喜交加的脸庞,嘴里不断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受到应尽的惩罚了,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乔治安娜,”达西先生的话还没说出口,马车停下了,马车夫拉开车门,放下脚蹬,退到一边,等着他们兄妹俩下马车。 达西小姐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冰冷的端庄笑容,“哥哥,威克汉姆哥哥太可怜了,看在他从小和我们一块长大的份上,你一定要去法庭亲自看着他被审判。”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手袋,招来马车夫,扶着他的胳膊,下马车,朝在房子方面等候他们兄妹的彬格莱他们一家,微笑走去。 达西先生苦笑一下,恢复一贯的冷漠面容,紧跟着下去。 ☆、第101章 终于嫁出去一个 凯瑟琳和玛丽一左一右架着莉迪亚直奔阁楼小书房,锁上门,坐到烧得火热的壁炉前,一个负责拔掉固定帽子的银发针,一个帮忙摘掉窄檐的帽子,俩人嘴上同时着急地问:“莉迪亚,你伤在哪儿了?” “额头。”莉迪亚无奈地低下头,让她们俩拨开刘海,检查伤疤。 听着耳边传来的属于玛丽和凯瑟琳的抽气声,她笑嘻嘻地昂起头,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就一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 “小伤?”凯瑟琳大怒,手指用力戳了下莉迪亚伤疤旁边,“都留下这么明显的一道疤了,你居然还说是小伤!” “你做什么?吉蒂。”玛丽一巴掌打掉凯瑟琳戳莉迪亚额头的手指,眼圈微红,哭泣着控诉,“莉迪亚,你别骗人了!当时肯定伤得很重。”她手指颤抖,轻轻抚摸那道伤疤,泪水不住从眼角往下掉。 凯瑟琳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安乐椅上,大声逼供,“快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莉迪亚,你是怎么受伤的?”玛丽抹掉脸上的泪水,也着急地问:“不管我和吉蒂怎么问,吉格斯就是不肯说。” 莉迪亚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把车祸发生的过程,以旁观者的角度,简简单单地描述一遍。听她不带私人感情地讲完她见义勇为的救人行为,凯瑟琳和玛丽哑然无语地相互对望一眼,换谁遇到这种事,早就宣传开了。也就她们的妹妹,丝毫没放在心上,只当做一件微不足道,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她们还奇怪,国王陛下怎么会突然间特赦班纳特家不动产的所有权?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们的妹妹拿命换回来的。 可当她们听莉迪亚说,当时的情况,就算丢掉性命,她也必须救威尔士公主的时候,俩人顿时泣不成声。 莉迪亚笑眯眯地出声恳求她们要保守这个秘密,凯瑟琳和玛丽即使再不情愿,也明白她受伤毁容的事情,不能告诉怀孕的班纳特太太。 看她们俩心情难过,莉迪亚变着法子讲在伦敦遇到的有趣事情给她们俩听,提到斯托克男爵夫人,凯瑟琳怒不可遏地大骂,她如果敢破坏简和彬格莱先生的婚姻,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玛丽也握紧拳头,信誓旦旦地说要以男爵夫人为原型,写一本小说揭露她。 在三人亲密谈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伊丽莎白的叫唤声,莉迪亚抱起脱掉的玫瑰红大衣和帽子,回头冲凯瑟琳和玛丽眨眨眼,狡黠地一笑,‘要保密哦!’她们俩翻翻白眼,没声好气地在背后推着莉迪亚来到门口,开了门锁,三人露出同样灿烂的笑容,曲解伊丽莎白的来意,“莉齐,是来叫我们吃晚餐的吗?我们正要下楼。” 伊丽莎白眯起眼,透过玛丽手中端着的银烛台,仔细观察突然剪了刘海,模样一下小了一两岁的莉迪亚。脸色看着很健康,从她刚才被凯瑟琳玛丽拖着奔跑,可以看出她身体也没毛病,那她到底伤在哪儿了呢?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莉迪亚剪得整齐弯弯的刘海上,太可疑了!因为调香的关系,莉迪亚喜欢的发型都是一根不拉地将头发全部盘起来,这会突然剪刘海,鬼使神差,伊丽莎白下意识地抬手去撩莉迪亚额头的刘海。 手刚伸了一半,凯瑟琳眼明手快,愤然打掉,质问道:“莉齐,你想做什么?” “我,”伊丽莎白猛然缓过神来,信口扯谎,“我看莉迪亚剪了刘海,挺好看的,就想看看。” 凯瑟琳半点不相信她的谎言,冷冷哼声,“觉得好看,你自己也可以剪。”说着,她拉起莉迪亚往楼下跑,“莉迪亚,我们下楼去看爸爸妈妈他们,还有新来的‘老巫婆’,不!是我们的女家庭教师安德里亚夫人。” “莉齐,”玛丽与伊丽莎白擦肩而过,低声警告,“妈妈怀孕了,受不得刺激!” 伊丽莎白愣怔数秒,望着莉迪亚她们三个下楼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只是想关心下莉迪亚的伤势,难道也有错吗?”她心里也清楚,她们姐妹之间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伊丽莎白一贯以来的偏见,使得她的三个妹妹不愿意和她过多亲近。 压下心底的不满,伊丽莎白来到楼下的餐厅,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莉迪亚快乐的撒娇声,班纳特太太满嘴宝贝儿宝贝儿的唤声,迈进餐厅的步子不由停住,感觉自己和里面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莉齐,你怎么不进去?”简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餐厅门口发呆的伊丽莎白,走上去,喜形于色地告知,“莉齐,莉迪亚说,她是和彬格莱先生他们一块回来的。她还说,彬格莱先生这趟回来,是为了向我求婚。莉齐,我真的好幸福,好开心。” “这段感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彬格莱先生他,他也爱我。”她羞涩地红了脸颊。 伊丽莎白惊喜出声,“这是真的吗?” “莉迪亚不会骗我。”简深信不疑。 伊丽莎白微微犹豫,咽下到嘴边的质疑,“希望彬格莱先生能把尼日斐花园买下来,这样你就可以经常回家了。” “我也希望如此。”简笑容幸福,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信心,“该用晚餐了,我们也进去吧,莉齐。” 伊丽莎白不愿意泼冷水,装作高兴地答应,“好啊。我正想听莉迪亚讲讲她在伦敦城里遇到的趣事呢。” 姐妹俩说笑着进入餐厅,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等着晚餐开始。 餐桌上,莉迪亚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述她在克伦威尔子爵家的见闻,提到斯托克男爵夫人的丈夫因为背负巨额外债,选择服毒自杀,班纳特太太惊呼一声,立即放下手中的刀叉,在胸口连连画十字架,为可怜的男爵夫人虔诚地祷告。 班纳特先生不发表任何意见,专心致志地享受他的晚餐。 凯瑟琳和玛丽不以为然地吃着盘子中的香菜烤嫩鸡,那种勾三搭四的女人,压根不值得人同情。 伊丽莎白听出莉迪亚话中似乎藏着其他的意思,眉头不由皱起,瞟了眼对斯托克男爵夫人的遭遇充满同情怜悯心的简,心底不由生出隐忧。 安德里亚夫人目光欣赏地注视坐在对面的莉迪亚,确实是个心地善良,体贴家人的好姑娘!斯托克男爵夫人,她以前也在舞会上遇到几次,安德里亚夫人生性厌恶矫揉造作,喜欢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姿态的女人,她每次碰到男爵夫人,都会竭尽所能,拿最刻薄的言词,话里话外地讥嘲一遍。 她心里笃定,斯托克男爵夫人的马车在下雨天坏在大街上,偶遇年轻热情有钱的绅士出手相助的浪漫邂逅,绝对经过她精心的设计!和简*班纳特小姐相恋的那个年轻人,大概是被那个风流成性的寡妇算计了。 安德里亚夫人不会自以为好心地揭穿男爵夫人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真面目,那个女人太会演戏,她当初看不过舞会上其他女人对她的嫉妒排挤,还为她仗义执言了几次。俩人还一度成为亲密往来的好友,假如她没企图勾引她新婚的丈夫,没被她当场撞见,安德里亚夫人大概一辈子都会认为斯托克男爵夫人是个可怜柔弱的女人。 为此,她和她的丈夫发生了婚后第一次剧烈的争执,为了她曾经的“好友”,他们夫妻俩差点闹离婚。也是从那次,安德里亚夫人意识到,她丈夫所谓和善的言谈举止,不过是种伪装。 看着简*班纳特小姐对那女人流露出来的同情心,安德里亚夫人嘴角勾了勾,这女人非得吃了大亏,才会幡然悔悟自己身边藏着一条毒蛇。她才不会提醒班纳特家的成员,那个女人娇弱外表下,隐藏的黑心肠。 与之相反,安德里亚夫人很高兴见到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经受斯托克男爵夫人的考验。简*班纳特小姐为此伤心难过,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班纳特家雇佣的女家庭教师,又不是她们的妈妈。 早点发现自己挑选的丈夫不可靠,容易被外面的漂亮女人诱惑,也就能早点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离婚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安德里亚夫人想,她当初就是发现得太晚,倘若时间稍微推前些,她丈夫还没死,刚得病,她即使绞尽脑汁,花尽心血也要摆脱大家眼中幸福美满的婚姻。 安德里亚夫人是个要强的女人,受不得半点委屈不自在,她的丈夫深知她的这一缺点,拿遗嘱牢牢绑住了她,让她为了守住暂时属于她的财产,与娘家婆家的亲戚们斗智斗勇。安德里亚夫人最可悲的是,明知道是她死去的丈夫为了能顺利将遗产交给他的私生子,才立下那样苛刻的遗嘱,可她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往陷阱里面跳。 当然,她可以大肆挥霍,败光她名下所有的财产,欠下大笔的外债,让她丈夫费尽心机的谋划一场空。无奈,早已习惯大手大脚过日子,为了买到心爱的物件,一掷千金也心甘情愿的安德里亚夫人,受不了穷日子。 她在班纳特家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大肆购物,重新布置属于她的房间,招来鞋匠裁缝珠宝首饰等匠人等,从头到脚换到新。 安德里亚夫人的这一做法,也使得班纳特家的女人们大开眼界,凯瑟琳心里头要找个有钱人出嫁的*,更加强烈。 ☆、第102章 刁难考察 隔天早上十点多,玛丽、简和莉迪亚还在楼上的起居室里跟安德里亚夫人学习法语,伊丽莎白做她的针线活,凯瑟琳美滋滋地拿着莉迪亚送的绘画工具,难得认真地记录莉迪亚她们三个学习的情景。 “简,简,”班纳特太太欣喜若狂地从门外奔进来,看到和莉迪亚练习法语对话中的简,控制不住地大叫出声,“简,我的乖宝贝,你要做彬格莱太太了。” 简呆滞,彬格莱太太?她妈妈在说什么?她要成为彬格莱太太了。是彬格莱先生来找爸爸提亲了吗?一股狂喜的感觉疯狂地袭上她从昨天开始忐忑不安的心头, “上帝啊,简,祝贺你。”凯瑟琳发出喜悦的尖叫,扑到简的身上,用力抱住她,发疯了似的蹦蹦跳跳,“太好了,太好了。” 起居室内,谁都不知道她比简还要兴奋的原因,都误以为她是姐妹情深,也就莉迪亚大约猜到她的小心思。简嫁给彬格莱先生,意味着班纳特家女儿们出席舞会的社会层次会更高,凯瑟琳想找个有钱人出嫁的愿望,更容易达成。安德里亚夫人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下的豪爽,严重刺激到了凯瑟琳深埋心底的贪婪*,让她更直观地感受到属于金钱独有的魅力。 伊丽莎白也上前热烈拥抱简,为她开心,“简,祝你幸福。” 玛丽和莉迪亚也都纷纷送上祝福,围着简,热热闹闹地讨论婚礼举办的日子。 班纳特太太盘算着能从班纳特先生手里挖多少英镑出来,给心爱的大女儿置办漂亮的婚纱和珠宝首饰。“限嗣继承”这道捆缚她多年的枷锁卸掉以后,班纳特太太的头脑一下变得清明,做事也变得有条有理。班纳特先生虽然遗憾今后失去了揶揄妻子头脑的乐趣,但对她晚了二十多年的改变,也乐见其成。夫妻俩的感情,居然比新婚时期,更加好了。 安德里亚夫人笑得和蔼可亲的面容下,藏着一颗看热闹的心脏,她可不认为女人挑了个有钱的好丈夫,就意味着一生幸福的开始。有斯托克男爵夫人在,简*班纳特婚后,以她温柔的老好人性子,泪水恐怕会布满脸庞。 莉迪亚陪着热闹了会,站到安德里亚夫人身侧,笑容可爱地请求,“夫人,能请您教简一些女人婚后管家待客方面的功课吗?” “可以。只要班纳特小姐愿意学,我愿意将我的经验全部教给她。”安德里亚夫人笑容冷淡地答应,目光盯住莉迪亚微笑的双眼,忽然满怀恶意地一笑,“莉迪亚小姐,看了我给你安排的课时表,你有意见吗?”你敢有意见,我就把功课再加重一倍。 自从丈夫死后,安德里亚夫人要强的性子就变得格外古怪,看谁都不顺眼,觉得他们没事献殷勤的目的,就是想算计她手中的财产。 她之所以肯到班纳特家当微贱的女家庭教师,也是索菲亚小姐拿理由说服了她,等年老的时候,有个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学生照顾她,总好过一个人死在房子里,烂掉都没人知道。她当时嘴硬,说可以在娘家或婆家找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陪伴,反正她旁的没有,就钱多。看在钱的份上,她们也都会尽心尽力服侍她。 索菲亚小姐气得嘴都歪了,怒声骂她,明知道她娘家和婆家的那些亲戚都不安好心,她还敢引狼入室。班纳特家的五个女儿虽然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可她们的人品绝对没问题,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索菲亚小姐劝安德里亚夫人与其一个人孤老,不如趁年轻,亲自培养一个贴心的女学生,等老了也有人照顾她。 安德里亚夫人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听从索菲亚小姐的劝告,到班纳特家暂时当一段时间的女家庭教师,考察下答应为她养老的班纳特家小女儿莉迪亚*班纳特。 提到那张挤压到她半点私人时间都没有的课时表,莉迪亚脸上的笑容微凝,嘴角轻抽,“我会努力完成夫人您安排的功课。” 她在肚子里腹诽,这位看着和蔼可亲的夫人,一看到她,就丢给她一张功课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每天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的课程安排。 比起索菲亚小姐轻松玩闹的授课,安德里亚夫人一板一眼,只要发现错误,即使很小,也会立即处罚她们姐妹。一次激烈冲突之后,伊丽莎白和凯瑟琳气呼呼地当场罢课,再也不肯上她的课程。玛丽胆子小,害怕地缩在一旁;简性子温柔,想要开口劝两个妹妹不要和女家庭教师作对,不想安德里亚夫人撂下一句狠话,她只教听话的女学生,伊丽莎白小姐和凯瑟琳小姐脾气大,她教不起。 就这样,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彻底解放了,再也不用上安德里亚夫人的功课,简和玛丽的课程也都减到只剩下法语课和礼仪课,每次上课,俩人都分外提心吊胆,唯恐安德里亚夫人一个不高兴,连这两门功课都不上了。 班纳特太太天生就怕像安德里亚夫人这样出身高贵,对言谈举止要求严苛的夫人,加上她没要班纳特家一个便士的工钱,每个月还拿出一百英镑作为日常生活费,班纳特太太在她面前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有了安德里亚夫人的贴补,班纳特家的生活水平,整整提高了一大截。 班纳特先生不管家里女人们之间的暗战,每天都沉浸在克伦威尔子爵丰富的藏书中。 “莉迪亚小姐,”安德里亚夫人很满意莉迪亚乖巧听话,继续刁难,“我不知道索菲亚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有件事,我必须同你说清楚,你并非唯一的人选。” “夫人,”莉迪亚笑容轻松,“只要您不主动提出离开,您就一直都是值得我尊敬的女家庭教师,即使没有那份协议,等您需要的时候,我也会用心照顾您。” 安德里亚夫人不意外她诚恳的回答,关于这点,索菲亚小姐一早就提醒过她,说班纳特家的小女儿心地善良,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会对别人一分好的好姑娘。安德里亚夫人懒得在班纳特家其他的女儿身上浪费精力,只想专心培养莉迪亚一个,所以她一到班纳特家就显示她强大的财力,让班纳特家的成员明白,她当女家庭教师不是为了钱,也不是真像索菲亚小姐说的,要找个女学生给她养老,纯粹是为打发无聊的时间。 班纳特太太还真被她唬住了,家里的农场一年的收益也不过两千英镑,安德里亚夫人随随便便给个生活费,每月就一百英镑,班纳特太太手里从没有过这么多英镑,喜得她晚上睡觉都笑醒,做起事来愈发条理分明。 她也看出来了,安德里亚夫人不缺钱,每月一百英镑的花销,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巴不得能再多花掉点。可惜麦里屯太小,太封闭,安德里亚夫人是有钱都没地花。 当了班纳特家的女家庭教师,就得敬业,安德里亚夫人耐着性子待在班纳特家等莉迪亚从伦敦回来,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课时表上繁重的功课,是她故意安排的,否则,以莉迪亚乡绅女儿的身份,压根不需要专门学习那些贵妇人淑女们无聊消遣的玩意。 “我这人不相信什么誓言承诺!”安德里亚夫人笑容不变,盯着莉迪亚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轻描淡写地扔下句,“你今后,就拿实际行动给我看吧。” 莉迪亚不求人,所以也就无所谓安德里亚夫人恶劣的态度,眼眉弯弯地笑道:“夫人,我会努力。”她的努力是建立在她能完成的前提上,安德里亚夫人的要求如果过于无礼,莉迪亚也不会满足她。 安德里亚夫人自然听出她话中有话,眼底的冷意加深。她居高临下,以轻蔑的态度,从头到脚扫视莉迪亚一遍,“莉迪亚小姐,请先去完成我布置的功课。” “好的,夫人。”莉迪亚看了眼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商量婚礼用品的班纳特太太她们几个,拿起她的音乐课本,坐到钢琴旁,开始安德里亚夫人故意刁难的每天两小时不间断的钢琴课。 凯瑟琳怜悯地瞥看眼落进“老巫婆”手中,功课加倍的莉迪亚,继续投入简婚礼的准备工作中。按照英格兰的风俗,婚礼仪式是在女方家举行,班纳特太太非常希望彬格莱能把尼日斐花园给买下来,那她就能随时随地见到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可恶的卢卡斯太太、朗格太太她们面前炫耀了。 班纳特家几个女人似乎都忘了,彬格莱先生还没正式约简单独见面,表达心中的爱慕。连简自己也被他一回来,就立即向班纳特先生提亲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全然忘了俩人还没相互表白。 直到吉娜进起居室通报说,彬格莱先生来请简小姐到外面散步,班纳特家的女人们猛然意识到,她们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忽略掉了。 前脚,简满脸通红地跟着彬格莱先生离开起居室;后脚,凯瑟琳她们就趴到窗户边,偷窥俩人在楼底下花园里散步,彬格莱先生求婚的一幕。看到俩人亲亲密密在一起,凯瑟琳她们三姐妹在窗户边兴高采烈地大叫大嚷。 不过,她们这边的热闹,丝毫没影响到莉迪亚弹琴。她由始至终都全神贯注地完成安德里亚夫人给她规定的功课,不给她半点借题发挥,找茬的机会。 ☆、第103章 达西先生的烦恼 彬格莱先生向班纳特家的大女儿简求婚的事情,很快传遍麦里屯。家里有女儿的人家羡慕妒忌恨,没女儿的人家真心祝福,班纳特太太整日笑得嘴都合不拢,催着班纳特先生给她兄弟嘉丁纳先生去信,告诉他们夫妇俩这个好消息。 简由于要结婚了,安德里亚夫人取消了礼仪课和法语课,开始给她讲一些结婚后在管家和接人待物方面必须注意的问题。 简学得很认真,一时间记不住,她就拿鹅毛笔全部记下来,慢慢琢磨话中的意思。简十分清楚,她今后不再是生活在父亲庇护下,无忧无虑的班纳特小姐了。她是彬格莱太太,是彬格莱家的女主人,需要交际应酬,操持家务,照顾丈夫,生育继承人。 简虽然不清楚彬格莱家的财产是否一定要男性继承,但她明白,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那她彬格莱家女主人的位置,任谁都无法动摇。对她不满意,存有偏见的彬格莱姐妹,也会看在娘家侄子的份上,改变态度。 莉迪亚忙着完成安德里亚夫人布置的繁重功课,无心参与简的婚事安排,连送给夏洛特的结婚礼物,也都交给凯瑟琳代为转交。 达西小姐兴匆匆跑来拜访,看到莉迪亚安排得几乎没有剩余时间的功课表,惊得目瞪口呆。她偷偷瞄了眼,看着特别和蔼可亲的安德里亚夫人,捕捉到她冰冷无情的眼神,达西小姐心底里不由闪过一丝畏惧。 到班纳特家登门拜访过一次以后,因为害怕安德里亚夫人,达西小姐再也没去过,只跟莉迪亚在私底下有信件来往。 信中,她诚实地坦白内心对安德里亚夫人的恐惧,希望莉迪亚能谅解她懦弱的行为。 莉迪亚看完信,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捧着本爱情小说,打发无聊时间的安德里亚夫人,嘴角不由弯起。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拿起纸笔,省略掉辞藻华丽的废话,真心实意地安慰受到惊吓的达西小姐一通,一再保证她并没有生气,她会向安德里亚夫人请假,到尼日斐花园探望她。 莉迪亚不想和安德里亚夫人为了功课的事情,发生争执,闹得彼此都不开心。何况,她也仔细研究过安德里亚夫人给她安排的所有功课,虽然说有点故意刁难人,但不得不说,安德里亚夫人用心良苦,安排的功课,都是她今后用得着的。像骑马这门功课,莉迪亚就必须学,还得绞尽脑汁说服害怕她再次从马上掉下来的班纳特太太。 达西小姐收到莉迪亚的回信,七上八下在胸口悬着的心终于回落,每日待在尼日斐花园,安安分分地研究她织着织着就会跳几针的毛衣,等莉迪亚到过来拜访。 达西先生看妹妹不去班纳特家找莉迪亚玩,专心致志地研究棒针的针法,一开始还特别开心,等隔了两天,他蓦然意识到乔治安娜的态度不对劲,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来。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兄妹俩再也没单独说过话,乔治安娜每次见到他,都摆出一副温顺听话的好妹妹模样,达西先生即使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也都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伤透了心。 达西先生被逼得没法子了,想起莉迪亚这个可恶的女人,每天早晨只要不下雨,九、十点钟就会骑马到她的花田附近溜达,期待和她来场偶遇,问问她该怎么和乔治安娜相处? 连着等了几天,都没碰到莉迪亚出来散步,反而频频与伊丽莎白碰面。 大概是因为威克汉姆坑门拐骗的真面目被人揭穿的缘故,伊丽莎白一见到达西先生,脑子里立即浮现曾经听信威克汉姆的谎言,严重误会达西先生是个品德有问题绅士的事情,顿时满脸通红地避退到一旁,不敢拿正眼与他对视。 伊丽莎白不是个没有勇气承认错误的女人,偶遇到第三次,她终于鼓足勇气,为自己以往莽撞冒失的言行,向达西先生郑重道歉。 伊丽莎白的诚恳态度,赢得达西先生的宽容谅解,况且事关威克汉姆,他更没理由去责怪被谎言欺骗的伊丽莎白。不过,这也让他心里愈发后悔当初花钱消灾的错误处理方式,对威克汉姆愈发深恶痛绝。 和伊丽莎白散了会步,达西先生找不到借口询问莉迪亚的情况,无奈之下,只得失望而归。 回到尼日斐花园,耳朵里无意间刮到彬格莱姐妹和乔治安娜关于莉迪亚每天忙得只剩下睡觉时间的闲聊,他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对能压制住伶牙俐齿的莉迪亚的女家庭教师深感佩服。 等不到人,他就只能想别的法子,借用乔治安娜的名义,给莉迪亚写了封信。 莉迪亚同时收到两封来自达西小姐的信件,微微有些吃惊,拆开来一看,不觉莞尔。达西先生还算是一位体贴入微的绅士,没直接以他的名义,单独给她送信。 看完信,考虑数秒,拿起纸笔,分别用不同的语气,写了两封拜访信,辞藻华丽地给彬格莱小姐、简单直白地给达西小姐。 安德里亚夫人没有拒绝莉迪亚到尼日斐花园拜访朋友,淡淡说了句,回来后补课。 问过家里的姐妹,莉迪亚写了封拜访信送到尼日斐花园,约定明日下午三点她会单独过去拜访。 达西小姐收到来信,脸上的笑容一整天都没消失过。彬格莱小姐看到了,微微有些嫉妒,但这次她不会犯下之前认错情敌的错误。赫斯脱太太素来喜欢莉迪亚的善解人意,听说她要来拜访,喜笑颜开地唤来女管家尼克斯太太,吩咐她做好准备。 达西先生在晚餐桌上,获悉莉迪亚即将到访的信息,脸上冷漠的表情不变,脑子里却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她来场偶遇?他不希望有人误会俩人的关系,误以为他也和好友彬格莱先生一样,爱慕上班纳特家的女儿了。达西先生以前或许欣赏过莉迪亚的冷静理智,然而深入了解之后,他只想努力消除她对乔治安娜“错误”的影响。 达西先生不喜欢,可以说深深厌恶莉迪亚鼓吹的,女人应该学会独立,不再依附男人,争取获得选举权的超前的思想观点。更令他愤怒的是,乔治安娜居然轻易地就接受了她胆大妄为的论调,并因此和他发生激烈的争执,陷入冷战。 冥思苦想一晚上,达西先生最终决定,在莉迪亚回家的路上,等她。 隔天下午三点,莉迪亚如约到访,彬格莱姐妹由于两家即将成为姻亲关系,待她的态度格外亲热。 达西小姐羞涩不安地和她坐到一张长沙发上,小声地和她说对不起。莉迪亚偏过头,避开彬格莱姐妹的关注,冲她狡猾地眨眨眼,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向在场的三位淑女诉苦。她重点强调班纳特家这回请的女家庭教师,曾经是夏洛特王后身边的宫廷女官,她对简的教导十分用心。 彬格莱姐妹惊诧地相互对望,班纳特家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之前的索菲亚小姐是法国落难的小贵族女儿,这次的安德里亚夫人又是宫廷女官,等圣诞节莉迪亚被国王陛下授予女子爵爵位,家里的不动产也被特赦的消息,传到尼日斐花园,姐妹俩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她们原本瞧不上简*班纳特,认为她光长了一张漂亮脸蛋,配不上自家兄弟。如果不是斯托克男爵夫人太具威胁性,彬格莱姐妹也不会轻易松口,同意彬格莱先生到班纳特家提亲。这会子听到莉迪亚成了女子爵,家里的不动产也得到了特赦,姐妹俩在私底下悄悄一盘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千英镑的嫁妆是不多,但等班纳特先生过世,班纳特家的房子和农场就会由五个女儿平分,简*班纳特也不算是没有嫁妆的乡下穷姑娘。况且,她还拥有一个女子爵,和王室关系亲密的妹妹莉迪亚*班纳特,这也是和班纳特家联姻后,彬格莱姐妹最满意的地方。 达西小姐心思单纯,一收到消息,马上兴高采烈地写了封祝贺信,派仆人送去班纳特家。 达西先生和莉迪亚详谈过后,意识到乔治安娜性格会突然发生改变的原因。她从来都没从当年被诱拐私奔的错误中走出来,一直都压抑着心中的惶恐不安,害怕威克汉姆有天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出她曾经和他私奔的丑闻。 莉迪亚那套女人得自强自立,学会掌控自己人生的大胆论点,恰好击中了她心理上的弱点,给了她摆脱不堪过去的救赎。 达西小姐思想上的改变是极端的,从一种从全都是她的错,她给家族清白的声誉抹黑的愧疚心理,急速转变成为这不是她的错,是威克汉姆诱骗了她,哥哥不该留下他这个后患,应该送他进监狱关他一辈子的愤然。 一开始,达西先生听到莉迪亚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分析,禁不住勃然大怒,眼神凶狠地盯住神色平静的莉迪亚,讥嘲挖苦她和班纳特太太一样,得了“神经衰弱症”。 莉迪亚轻笑,也不和他多做争辩,干净利落地丢下暴怒中的达西先生,坐马车回家。 达西先生阴沉着脸,站在漆黑的夜幕中,目送班纳特家的马车离开,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乔治安娜的心理绝对没问题,莉迪亚*班纳特她是在胡说八道,她是在嫉妒,她妒忌乔治安娜拥有丰厚的嫁妆,高贵的出身,达西先生安慰自己慌乱的心神。 他不会让莉迪亚*班纳特的“阴谋算计”得逞! ☆、第104章 兄妹 连着几天,达西先生都在暗中观察乔治安娜神情举动,当彬格莱姐妹聊麦里屯镇子上的八卦,提到大恶棍威克汉姆会被治安法官判处流放到国外的一刻,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发生不为人注意的细微变化,眼睛里涌上一股子痛恨解脱的情绪。 达西先生不敢相信,那个嘴角噙着冷漠微笑的少女,是他乖巧可爱的妹妹乔治安娜。 他的脑子里快速闪过莉迪亚冷血的分析,威克汉姆诱骗乔治安娜私奔的事情,已经成了她心底消除不了的噩梦,严重影响到她身心的健康。如果一直都如此放任下去,乔治安娜的心理早晚会因为威克汉姆的出现,骤然崩溃。 莉迪亚冷笑着讥嘲,别以为身体看不见的伤就不叫伤,像乔治安娜被自幼视作哥哥的男人欺骗,终日惶惶不安,害怕被外人知道这桩丑事的恐惧心理,才是真正治不好的重病。 达西先生不笨,自然听懂莉迪亚这番话的真实意思,她分明是在诅咒乔治安娜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当场大发雷霆,若不是碍于莉迪亚是个年幼的小姑娘,真想一巴掌甩过去,好好教训她一顿,告诉她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早看透达西先生宽容到近乎愚蠢的好脾气,莉迪亚毫不畏惧地昂起头,与他对峙,她就瞧不起这个打着疼爱妹妹的旗帜,实则毁了妹妹一生幸福的蠢哥哥! 吉格斯皱紧眉头,目光冰冷地盯住达西先生,唯恐他一怒之下,出手伤人。他一点都不喜欢莉迪亚参合达西兄妹的私人恩怨,反正伊丽莎白又没跟威克汉姆出现过一丝绯闻,他就算变成一条疯狗,胡乱咬人,也攀咬不到班纳特家。倒是他曾经诱拐过达西小姐私奔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乔治安娜*达西除了突然暴毙,改名换姓到国外定居,也就只有到修道院居住一条路可走。 达西先生略微狼狈地避开莉迪亚清明的目光,坚决不承认乔治安娜在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一口咬定莉迪亚是出于嫉妒心,故意歪曲抹黑他善良单纯的妹妹。他色厉内荏地警告莉迪亚,不准她再找理由接近乔治安娜,命令她安分守己待在班纳特家,直到出嫁。 看他如此固执己见,莉迪亚哼声,扔下句“达西先生,你就不怕达西小姐今后怨恨你吗?”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上马车回家。 脑海中“达西先生,你就不怕达西小姐今后怨恨你吗?”不断重复,达西先生注视乔治安娜的目光不由沉重,沉默许久,他最终开口了,“乔治安娜,我们到外面去走走,我有事情要跟你单独说。” 达西小姐咬住下唇,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和彬格莱他们歉意地笑笑,应声跟出去。 兄妹俩来到外面的花园,走了好长一段路,达西先生偏过头,看着达西小姐远比同龄人高挑的身材,透着稚嫩气息的脸庞,“乔治安娜,对不起,我不该粗暴地干涉你和莉迪亚小姐的交往。” 闻言,达西小姐一瞬间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偷偷瞄了瞄真心诚意向她道歉的达西先生,抿直唇线,“哥哥,我喜欢莉迪亚小姐,是她拯救了快要陷入绝望深渊的我。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日日夜夜生活在惊恐不安中,害怕威克汉姆有天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容亲切地叫唤我。” “这些我都能忍受。我更害怕的是,他会在我结婚后出现在我丈夫面前。”达西小姐努力想要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可她握紧的,颤抖的双手暴露出她内心的忿怒。 她涨红脸,大声地质问:“哥哥,你当初为什么不让他到国外去?为什么要让他继续留在英国!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恐惧,怕有天你会为了家族的名誉,突然把我送进修道院。假如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该有多好!他仍然是我尊敬的威克汉姆哥哥,我也不用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哥哥你,也不用愧对过世的父亲和老管家。” “乔治安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达西先生眼神痛苦,伸出手,想要拥抱住妹妹,胳膊刚抬起,就被达西小姐退后一步,避让开。 “哥哥,你说的不对!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达西小姐摇摇头,嘴角挂上一丝讥嘲,“真正有错的人,已经受到了他该受的惩罚!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拿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会像莉迪亚小姐说的,为自己而活。” “哥哥,我喜欢莉迪亚小姐,她很好,比你说得还要好!请您以后不要再为了我,处处为难她了。”她姿态卑微地乞求。 “乔治安娜,你不相信我吗?”达西先生呼吸困难,他们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家人,可就因为他一念之仁,给兄妹俩的关系,埋下了隐患。 “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我不会再阻拦你和莉迪亚小姐交往。” 沉默,许久之后,达西小姐的笑容干净而温暖,“谢谢,哥哥。” “可我想亲自去班纳特家告诉莉迪亚小姐这个好消息。” “哥哥,我爱你。” 大声地说出心中的感情,乔治安娜身子轻快地转过身,朝着马厩的方向奔过去,打算直接骑马去班纳特家。 达西先生望着妹妹比任何时候都轻盈的脚步,心底里对莉迪亚的愤怒不满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复杂情绪。 假如不是她略带着恶意的提醒,他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威克汉姆对乔治安娜造成的伤害,已经牢牢刻在她的心头,再也抹不去。他只顾着还过世老管家的恩情,年幼时候的兄弟情谊,全然忘了乔治安娜受到的打击,一心只以为她年纪小,过几年就会忘掉年幼无知犯下的过错。 无声地叹口气,达西先生默然回身,漫无目的地朝着莉迪亚花田的方向走去,远远的眺望见木栅栏旁,伫立着一道熟悉的女性身影,伊丽莎白*班纳特。 似乎觉察到身后有人过来,伊丽莎白回过头,发现是达西先生,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日安,达西先生。” “日安,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点点头,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看着在花田里忙碌的工人,“莉迪亚小姐这是要全部改种玫瑰花了吗?” “莉迪亚刚刚培育出新品种的蓝玫瑰,”伊丽莎白骄傲地抬高下巴,指着全部重新进行规划的花田,“明年这一片,全部都会改种它。” 为了和家里的三个妹妹修复姐妹关系,伊丽莎白主动帮每天累得倒床就睡的莉迪亚,巡视花田的改建。她的主动示好,头一个改变了玛丽暧昧不明的态度;凯瑟琳嘟囔了几句后,也接受了伊丽莎白的“知错就改”。 达西先生曾经见过达西小姐从班纳特家带回来的礼物,一盆含苞欲放的蓝玫瑰,所以也就不惊讶莉迪亚会大规模种植蓝玫瑰的花田规划。蓝玫瑰的经济价值,远比杂交荨麻高出数倍,达西先生是德比郡的大地主,自然想为租种达西家田地的佃户们,寻找经济利益更高的农作物。 “蓝玫瑰的种植方法,莉迪亚不会公布的。”伊丽莎白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达西先生没说出口的盘算,“达西先生还是考虑推广杂交荨麻吧。” “我已经派管家考察市场了,”达西先生也不隐瞒,“条件合适的话,我会向你们家购买种子,在德比郡进行推广种植。” “我不是很懂这些。不过,”伊丽莎白歪歪头,信心十足地展望未来,“我听莉迪亚说,她以后会培育出经济价值更高的花卉和农作物。” “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真好。”达西先生真心羡慕班纳特家姐妹深厚的感情,夸赞道:“莉迪亚小姐似乎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她脑子里一向古灵精怪,主意特别多。”伊丽莎白笑容温柔,带着软羊皮手套的双手抓住木栅栏,“以前我不了解她,总认为她研究这些东西,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现在,”她指着在地里干活的工人,“看到他们满足的笑脸,我不再这么想了。” 达西先生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工人们在花田里劳作时快乐的笑容,真心感染了他郁结的心情,使他冷漠的面容一下变得温和起来。 伊丽莎白惊愕地窥看一眼仿佛跟彬格莱先生换了张脸孔的达西先生,再次反省她喜欢凭第一印象看人的坏习惯,达西先生似乎并没有他外表所显示的冷漠不近人情。仔细回顾俩人从初识到现在的每一次相遇,伊丽莎白脸颊一红,不觉心虚起来。 “达西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她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找借口摆脱尴尬处境。 “等等,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开口唤住急着离开的伊丽莎白,一本正经地请求,“我陪您一块回去。我妹妹刚才骑马到您家找莉迪亚小姐了。” “呃——”伊丽莎白愣怔三秒,勉为其难地答应,“哦,那我们一块走吧。” 达西先生颇有绅士风度地曲起胳膊,伊丽莎白微微犹豫了下,伸手挽了上去。俩人沿着田间的小道,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回班纳特家,临近门口,碰到到外面上马术课的莉迪亚,达西小姐和安德里亚夫人她们几个。 安德里亚夫人似笑非笑地扫过伊丽莎白挽着达西先生胳膊的手,看情形,班纳特家似乎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金龟婿!德比郡的大地主,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 ☆、第105章 马术课 莉迪亚在吉格斯的帮助下,冒着摔断脖子的危险,以端庄优雅地姿态,侧身坐到马背上,拉着手中的缰绳,催着马缓缓前行。莉迪亚在现代的时候,学过骑马,骑得还算不错。然而,她还过得去的成绩到了这个时代,莉迪亚双手握紧缰绳,集中全部的精神,以便她能在马前进的时候,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该死的淑女鞍,该死的侧骑,莉迪亚脸上笑容明媚,肚子里满腹的牢骚抱怨。 骑马也算是这时代有教养的淑女必备的才艺之一,安德里亚夫人一听她不会“骑马”,当场沉下脸,立即给她排得挤不出时间的课程表中,塞进去每天一个半小时的马术课。 她才不管莉迪亚有没有当年摔下马的心理阴影?安德里亚夫人只知道一件事,她教的女学生如果不会骑马,她今后回到伦敦城里,准被圈子里的那些贵妇人千金小姐们看笑话。 达西小姐一脸担忧地盯紧莉迪亚在马上略显僵硬的优雅坐姿,不断地高声提醒,让她放松放松,不要紧张。 凯瑟琳和玛丽也都攥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莉迪亚,看她姿态稳稳地侧坐在马背上,在花园里里一路小跑,紧绷的心弦顿时松懈下来。 班纳特家五个女儿,简的骑术最好、玛丽和凯瑟琳也就能骑在马上小步溜达溜达、伊丽莎白坚称自己有马背恐惧症,坚决不愿意学骑马、莉迪亚则是连缰绳都摸不到,班纳特太太严禁她和家里养的马亲近。 达西先生前脚迈进班纳特家,得到吉娜通知的班纳特先生后脚就从书房里走出来,接待到访的贵客。 俩人在楼下的会客厅坐了会,班纳特先生热情地邀请达西先生到阁楼小书房,参观属于莉迪亚的丰富藏书。达西先生为了妹妹乔治安娜,也想和班纳特家交好,欣然答应班纳特先生的邀请。 等两位男士一离开,伊丽莎白也站了起来,靠着窗户框,俯看在楼下花园里热热闹闹学骑马的莉迪亚她们一行人,嘴角慢慢弯起。 看了会,伊丽莎白转身去厨房,检查今天的午餐。有了安德里亚夫人每月一百英镑的贴补,莉迪亚从书上找到的各种美食制作方法,班纳特家日常的菜肴,即使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也不会显得太失礼。 安德里亚夫人到班纳特家后,最满意的就是她家的一日四餐,班纳特家厨娘的手艺完全不输给她雇佣的法国大厨。她甚至开始考虑,等将来离开班纳特的时候,要不要挖走他们家的厨娘? 她没打算在班纳特家定居,浪搏恩村的风景是不错,但如果要生性喜欢购物,追求享受的她一直住下去,安德里亚夫人立马会辞掉班纳特家女家庭教师的工作,去找夏洛特王后哭诉她的悲惨处境,请求她的帮助。 按照她以前日程的安排,每年社交季,她就会和丈夫一起住到伦敦;等社交季结束,俩人再返回苏格兰的庄园。闲暇时,安德里亚夫人还喜欢出外旅游度假,欧罗巴大陆如今到处在打战,为了安全着想,她不得不忍痛割爱,暂时放弃这个爱好。 叫新雇佣的女仆贝拉找男仆搬了套藤编的桌椅出来,送上茶点,安德里亚夫人以女主人的姿态,邀请突然跑来拜访的达西小姐坐下喝茶。 凯瑟琳和玛丽伸长颈子,寻找骑着马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的莉迪亚,等了十来分钟,都没瞧见她回来。俩人相互对望一眼,缩手缩脚地挑了张离安德里亚夫人最远的位置,规规矩矩端着茶杯,喝起茶来。 达西小姐精神高度集中,唯唯诺诺地回答安德里亚夫人温柔亲切的各种问题,她的眼光不时瞟向莉迪亚骑马离开的方向,期盼她能回来解救她脱离凯瑟琳口中“老巫婆”的魔掌。 看到她胆小犹如鹌鹑,安德里亚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嘴角的微笑变得冷淡公式化,从一个人的性格就可以看出她的将来,达西小姐遇事胆怯不大方的拘谨性格,基本不可能会有光明的未来。因为在宫廷待过的关系,安德里亚夫人做事特别“势力”,身边的人都被她划分出了各种层次,达西小姐第二次见面,就已经被她排除到了可亲近的圈子外,到只需要敷衍应付的范围。 等莉迪亚溜了一圈马,脸蛋红扑扑地回来,在座的三位年轻小姐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丝轻松。然而,看到她端起“老巫婆”安德里亚夫人亲自调制的红茶,一口一口慢慢品着,三人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敬畏心。 上完马术课,莉迪亚回房间洗澡洗头,安德里亚夫人不冷不热地招待三位年轻小姐到班纳特家二楼的起居室。 看到竖立在阳光充足的窗户旁的两个画架,达西小姐好奇地走过去,一副描绘的是班纳特姐妹上课的场景,绘画者的技艺并不高超,但可以看得出她很有天赋;另一幅画了一株她不认识的异国植物,从旁边的签名,可以看出它是莉迪亚的作品。 达西小姐歪着头,仔细研究那株植物的特异处,凯瑟琳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小声嘀咕几句,邀请她在班纳特家暂住。达西小姐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下意识地窥看端坐在壁炉旁边沙发上的安德里亚夫人,张张嘴,小脸为难回答。凯瑟琳蹙起眉头,同样觑了眼,咬咬下唇,义无反顾地拍着胸口,说了几句。达西小姐一怔,随即开心地笑起来,用力点点头。 凯瑟琳得偿所愿,脑袋一热,当即将安德里亚夫人忘到九霄云外,一把抓起达西小姐跑出起居室,朝莉迪亚回来后,吩咐吉娜为乔治安娜特意准备的房间奔过去。 跑了没几步,俩人听到走廊楼梯口传来一阵男女熟悉的说话声,凯瑟琳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达西小姐压下心底的惊异,有样学样,贴着墙壁,一步步挪近楼道的方向,偷听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你来我往的对话。 听了数分钟,发现俩人似乎有停止说话往下走的迹象,凯瑟琳赶紧抓起达西小姐,不假思索地打开旁边的房门,闪了进去。 “吉蒂小姐,达西小姐,你们怎么进来了?”艾琳娜抱着装了莉迪亚换下裙子的洗衣篮从浴室走出来,看到不打招呼擅自跑进房间的两人,小脸一沉,露出明显的不满。 凯瑟琳眉梢一挑,不以为意地吩咐,“艾琳娜,到外面看看,莉齐和达西先生走了没?” 达西小姐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垂下脑袋,不敢面对艾琳娜质疑的目光。连个女仆都知道,未经主人允许,不能擅自进入他人的卧室。 “是吉蒂和达西小姐吗?艾琳娜,你让她们坐会,我马上就出来。”莉迪亚模糊的声音穿过浴室门板传到外面。 “好的,莉迪亚小姐。”艾琳娜应了声,冷着张俏脸,弯腰放下怀中的洗衣篮,打开房门出去,“你们先坐,我出去看看。” 凯瑟琳冲脾气不太好的艾琳娜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一回头,对上达西小姐惊愕的目光,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们到壁炉旁坐坐,莉迪亚洗澡最磨蹭了,不到一小时,她一准出不来。” 达西小姐噗嗤声,笑起来,好奇地打量莉迪亚卧室里素雅的布置,瞅见梳妆台上用的铜镜,不禁一愣,班纳特家肯定不是因为没钱用不起玻璃镜子,才选择使用不清晰的铜镜。 凯瑟琳瞧见了,绘声绘色地讲起来玻璃镜子的危害,说人体长期和它接触的话,会慢性中毒。达西小姐被她说得坚信不疑,寻思着等回去了,也把家里的玻璃镜子全部换掉。凯瑟琳一心想到彭伯利庄园做客,与庄园的女主人达西小姐交好,成为好朋友,是她的最终目的。 “莉迪亚啊,我来帮你擦头发。”凯瑟琳一抬头,看到莉迪亚穿着浴袍,裹着浅蓝色细棉布洗脸巾,露出额头的伤疤,从浴室里走出来。她面色不由大变,着急地窜到莉迪亚跟前,一把扯掉洗脸巾,推她坐到梳妆台前,故意挡着达西小姐的视线,抓起艾琳娜放在台上的干洗脸巾,动作稍显粗鲁地为她擦头发。 达西小姐坐在烧得火热的壁炉旁,怔怔地看着她们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玩笑,心底里涌上一阵羡慕。她脑子里想到凯瑟琳刚才的邀请,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对接下来在班纳特做客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着重擦干莉迪亚的刘海,遮住额头的伤疤,凯瑟琳丢掉半湿半干的洗脸巾,揉揉发酸的胳膊,指指搬到壁炉旁的安乐椅,“坐过去烤烤火,一会就干了。” 莉迪亚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和她们闲聊起麦里屯最近发生的八卦来。每天马术课后到午餐前,是她的休息时间。 凯瑟琳连声抱怨班纳特太太不公平,只带简一个人去伦敦置办婚礼用品,不肯带她一块去,她也好久没见到嘉丁纳舅舅他们了,也很想他们了。 莉迪亚白了她一眼,直截了当地在富有同情心的达西小姐面前,毫不避讳地拆穿她打着看舅舅舅妈的幌子,实则是想去疯狂购物,参加舞会,钓金龟婿的真面目。 她不会为了面子,在达西小姐面前隐藏班纳特家成员身上的坏毛病,玛丽说话喜欢引用书上的长篇大论、凯瑟琳喜欢在舞会上和年轻男子愉快玩耍,说难听点叫勾引、班纳特太太对有钱有身份人的谄媚奉承、简老好人的脾气……莉迪亚抬手揉揉太阳穴,嘴角轻撇,班纳特家的真正聪明人,确实只有班纳特先生和伊丽莎白两个。 达西小姐先是愕然,后是大笑出声,在她的心目中,家人就该是这样,毫无芥蒂地相处! ☆、第106章 杂事巴掌 达西小姐在班纳特家居住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克服了对安德里亚夫人的一丝畏惧。 靠的近了,她才看明白,安德里亚夫人虽然身为班纳特家雇佣的女家庭教师,但她平日的吃用开销花的是她自己的钱,而且她只关注莉迪亚一个人的功课,班纳特家其他四个女儿,极少能得到她的教导。她这个上门做客的外人,更得不到她的一丝青睐。达西小姐哪儿知道,安德里亚夫人在见过她两面之后,就给她打上了不需要浪费心思的标签。 虽然班纳特家的居住条件比不上尼日斐花园,但达西小姐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开心,就如莉迪亚所说,她们姐妹之间基本上每天都为了点琐碎的小事情,打打闹闹,可等吵完了,闹完了,她们又是亲亲热热的好姐妹。 达西先生也因为妹妹的关系,经常到班纳特家拜访做客,班纳特先生每次都热情友好地接待他,聊一些男人感兴趣的时政话题。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看到舞会上达西先生主动邀请伊丽莎白跳舞的举动,彬格莱小姐的面色,愈来愈难看。 班纳特太太忙着为大女儿简置办婚礼用品,加上她天性敬畏像达西先生这样出身,看重规矩的绅士,每次见到他,都顾不上怀孕的身体,一溜烟走人。 简每天都被彬格莱先生约出去培养彼此的感情,招待贵客的职责落到即将成为班纳特小姐的伊丽莎白身上。 在班纳特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越走越近。 见此,安德里亚夫人嘴角的笑意加深,又一个金龟婿上钩了!只是,伊丽莎白*班纳特在婚后,可未必能成为一个大庄园的合格女主人。她脑子里琢磨着,等伊丽莎白结婚后,她一定要催着莉迪亚经常到彭伯利庄园做客,欣赏欣赏比伦敦剧院里表演的剧目还精彩的爱情故事。 临近圣诞节前夕,达西小姐恋恋不舍地跟着达西先生返回彭伯利庄园过节。走之前,她一再邀请莉迪亚、凯瑟琳她们姐妹几个到达西家的庄园里做客。 凯瑟琳自然是高兴地满口答应,美滋滋地掰着手指,计算做客拜访的日子;玛丽听说彭伯利庄园拥有几代人收集的藏书,眼睛顿时发亮起来,转念想起奥布莱恩先生突然的来信,他在信中拜访班纳特家的时间刚好和达西小姐邀请的日子起冲突,玛丽左思右想,只得婉言谢绝达西小姐的邀请;伊丽莎白自从发现达西先生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博学多才、善良正直,不禁产生了些许的好感。 她听到达西小姐的热情邀请,目光不由落向达西先生,与他投射过来的眼神碰了个正着,愣怔了下,伊丽莎白似乎一下意识到什么,脸颊突然之间红透。 莉迪亚迟疑了下,刚想婉言拒绝,安德里亚夫人微微一笑,代替她答应做客的请求。 莉迪亚狐疑地瞥看她一眼,不明白安德里亚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达西小姐在班纳特家做客期间,她明明对她视若无睹,这会怎么会答应去彭伯利庄园做客?安德里亚夫人自然不会告诉,她是嫌麦里屯镇子太小,没娱乐项目,所以对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还没有公开的恋情十分感兴趣。 有了安德里亚夫人的保证,达西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在班纳特家住了一段日子,她大概摸清了安德里亚夫人在这个家中的无形地位,莉迪亚能否出门做客?全得看她的态度。只要她同意,班纳特夫妇也就不会反对家里的女儿们,到陌生的德比郡做客了。 由于要返回彭伯利庄园的缘故,达西小姐重新搬回尼日斐花园,意外发现彬格莱小姐的情绪不太对劲,看向她哥哥眼神中,充满了哀怨和痛苦的情绪。 赫斯脱太太仿佛没察觉到自家姐妹的焦躁不安,笑容温柔地向达西小姐询问莉迪亚的近况,特别遗憾她不能经常到尼日斐花园做客。 达西先生或许是因为受过莉迪亚冷言冷语的挖苦,这趟住在尼日斐花园,对待彬格莱小姐的态度愈发冷漠疏离,几乎无视她爱慕的眼光。 彬格莱小姐不是傻子,会感觉不到达西先生那么明显的疏远。可她又不能跑到他面前,不顾礼仪廉耻地向他表白心中的感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班纳特家那个讨厌的二女儿伊丽莎白的关系日益亲密。 她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不管哪方面都比她差的乡下女人,很想在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表明心中感情之前,再努力争取一次。然而,从班纳特家传来的莉迪亚*班纳特要被王室授予女子爵的爵位了,班纳特家的不动产也不用给外人继承,可以由她们姐妹五个平分了的惊人好消息,却使得她心机白费。 听到这个消息,彬格莱小姐呆住,老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耳边全是赫斯脱太太喋喋不休的唠叨,叮嘱她要改变对未来嫂子简*班纳特瞧不起的态度,学会尊重她。 彬格莱小姐是个聪明人,不会在明知道达西先生对她无意的情况下,继续纠缠不休。况且,以她优越的条件,想要找个年轻多金的绅士当丈夫,并不困难。权衡利弊,彬格莱小姐克制住内心的伤痛,尽量忽视达西先生眼中一瞬间的欣喜,笑容勉强地和赫斯脱太太商量到班纳特家祝贺的事情。 达西小姐默不作声地将一切收入眼中,为彬格莱小姐惋惜的同时,也为莉迪亚和班纳特家高兴。在班纳特家住了段时间,时常碰到伊丽莎白和她哥哥站在一起说话的情景,达西小姐隐约猜到一些真相,她眼高于顶的兄长似乎爱上班纳特家的二小姐了。 她的性子单纯善良,不像她哥哥达西先生,对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没有偏见。在达西小姐眼中,伊丽莎白比她体弱多病,长相一般的表姐德*包尔公爵小姐更适合她哥哥,她一定能给达西家孕育健康的继承人。 当然,达西小姐打心底里更喜欢各方面都更出色优秀的彬格莱小姐,无奈爱情不能勉强,也没有先来后到,她哥哥如果会喜欢彬格莱小姐,一早在他们相识之初就爱上,也不会等到现在爱上班纳特家的二女儿。 跟着彬格莱一家到班纳特家祝贺,意外发现本该笑得合不拢嘴,向麦里屯的居民不停炫耀的班纳特太太,还有莉迪亚、凯瑟琳、玛丽她们三个居然都不在,只有班纳特先生和大的两个女儿待在会客厅,接待一*到访的宾客。 主人家没心情招待客人,彬格莱先生他们也不好意思多待,喝了杯红茶,他们便知趣地起身告辞,简和伊丽莎白出门送客。 送走彬格莱先生他们一行人,简忧心忡忡地抬头仰望班纳特太太房间的窗户,“莉齐,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妈妈?” “不好。”伊丽莎白不假思索地反对,“妈妈正在气头上,我们上去等于是给莉迪亚再砍一刀。况且,爸爸也需要我们留下,帮接待到家里祝贺的客人,莉迪亚现在的样子,可不适合见到外人。” 简一听,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抹着眼泪心疼的怨言,“妈妈那一巴掌,打得太狠了。玛丽说,脸肿得老高,看着都像是毁容了。” “妈妈也是气坏了!她现在不是已经毁容了!那道疤痕这辈子都不可能消除的。”伊丽莎白阴沉着脸,恨恨地跺脚,“我一直都说她胆子太大,早晚会闯祸。你当时还不相信,还说莉迪亚是家里做事最有头脑,最有理智的……今后,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单独出门,一定要让人紧跟着她。那个艾琳娜的年纪太小,做起事情畏畏缩缩的,一点也不大气。我看,还是给莉迪再找一个合格的贴身女仆,艾琳娜就让她在家里干点杂事。” 一提到胆小怯弱的艾琳娜,简难得认同,“艾琳娜确实不太适合成为莉迪亚的贴身女仆。只是,”她微微犹豫了下,“她是莉迪亚亲自开口雇佣的,她肯定不会同意另外再找一个。” 伊丽莎白皱皱眉,考虑数秒,给出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让吉娜去教她妹妹。” “那就这么办。”简仔细想想,点头同意,“我和希尔太太说说,让她再雇佣两个女佣,代替吉娜工作。” 说着,她又露出满脸的愁容,“我还是担心莉迪亚和妈妈,但愿妈妈能原谅莉迪亚的隐瞒。” 伊丽莎白嘴上说得轻松,盯着班纳特太太房间看的目光,也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妈妈,”莉迪亚顶着半张红肿淤青的脸颊,侧身坐在床边,用眼神恶狠狠地剐了几下拖着玛丽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凯瑟琳,哽咽着哭诉,“你别生气,都怪我不好,怪我自不量力跑去救人,差点就把命给丢在伦敦,再也会不来了……” “闭嘴!”班纳特太太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怒斥,“我真是白疼你十几年了。为了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连命都不要,还把好端端的一张脸给毁了!我管她是不是公主,是不是未来的女王?她害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我就敢跟她拼命!”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手指头使劲地戳着莉迪亚露在凌乱刘海外面的疤痕,“全毁了,全毁了,就你这张脸,今后有钱有势的男人一个都不会瞧上你了。” “那就不嫁了,一辈子守着妈妈。”莉迪亚不以为意地回嘴,这时代的男人,她还真瞧不上,个个都是外表风度翩翩,内里大男人子主义,女人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用来装点家族门面,传宗接代的工具。 “胡说些什么!” 班纳特太太再次火起,抬起胳膊,又想一巴掌甩下去,触及莉迪亚红肿的半张脸颊,一时间悲从心来,放下手,一把搂住她嚎啕大哭起来,“妈下半辈子还指望靠着你享福呢。你给我好好巴结那个公主,让她今后给你找个不嫌弃你脸蛋的好男人。” “妈妈,我现在大小也算个贵族了,一般般的男人,我可瞧不上眼。你看着,我一定会给你找个比彬格莱先生更好的女婿回来,让你享福。”莉迪亚故作骄傲地抬起小下巴,目光担忧地落向班纳特太太藏在宽松睡衣底下微微凸起的腹部,暗自庆幸,班纳特太太这次怀孕后身体好极了,一般高龄产妇的危险状况都没有,不然,今天被她毁容的事情一刺激,非流产不可。 凯瑟琳和玛丽一听,同时冲莉迪亚挤挤眼睛,鄙夷她厚颜无耻的自夸自耀。 “啊,我要去找你爸爸。”班纳特太太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掀掉身上盖的被子,赶着去找班纳特先生。 莉迪亚连忙伸手拦住,“妈妈,你别动,让吉蒂去请爸爸过来。” “吉蒂,你还不快去。” 凯瑟琳无辜地眨巴着她引以为豪的大眼睛,拽着玛丽,离开班纳特太太的卧室,姐妹俩拌着嘴朝楼下的会客厅走去。她们也不知道班纳特太太心急慌忙找班纳特先生有什么事情?俩人没心没肺地想,反正班纳特家也不会有比莉迪亚毁容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班纳特太太有条有理,义正言辞地要求班纳特先生提前立下遗嘱,把家里的房子和农场都指名留给莉迪亚。她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莉迪亚拿命,拿脸蛋换回来的,谁都不准跟她抢!简她们姐妹四个如果敢为了这点财产和莉迪亚吵,她就和她们一刀两断,再也不认她们几个当女儿。 班纳特先生沉默会,只问一句,她肚子里孩子该怎么办? 班纳特太太嗤笑一声,反问班纳特先生,难道他以为还能享到她肚子里孩子的照顾?等他或是她长大,他们夫妻俩说不定早就去见上帝了。简她们四个,每人也都只有一千英镑的嫁妆,凭什么她比她们拿得更多? 假如他是个男孩呢?班纳特先生再问。 班纳特太太默然,许久之后,凉薄地说道,等他成人之后,让莉迪亚给他一万英镑。她又不是傻瓜,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培养莉迪亚是为什么?不就是想靠她过好日子。看莉迪亚去伦敦城一趟,就认识了未来的女王陛下,虽然额头添了道疤,但也把家里不动产的所有权问题解决了,顺便还给自己捞个低等的爵位,从此改换身份,成了贵族。 她真的神经病发作了,才会为了肚子不知道养不养得大的孩子的利益,让从小宠爱,能给她带来无限风光荣耀的宝贝儿,吃亏受委屈! ☆、第107章 圣诞节 临近圣诞节,嘉丁纳夫妇带着他们的四个孩子从伦敦城里赶回来,和班纳特一家共度新年。 彬格莱先生喜欢班纳特家的热闹气氛,厚着脸皮,拖家带口地跑到班纳特家过节。简满心欢喜地招待未婚夫一家人,领着他们参观莉迪亚的玻璃暖房,欣赏里面珍贵的花卉植物。 班纳特太太本来就希望和未来的女婿亲近点,自然对彬格莱一家的到来,报十二万分的欢迎。她费尽心思在圣诞大餐上弄花样,期望家里的客人都能满意。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帮着照顾舅舅的小表弟小表妹,俩人都不擅长照顾孩子,追着他们在房子里乱跑。 嘉丁纳太太目瞪口呆地盯着莉迪亚的课程表看了一分钟,神情怜悯地拍拍她单薄的肩膀,心里打定主意,家里的女家庭教师一定要找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像安德里亚夫人这样出身高贵的女性,只能请回家当贵客,哪敢指使她做事。 班纳特先生邀请小舅子嘉丁纳先生到他的书房,探听伦敦城里关于英国王室的八卦绯闻。换做以前,班纳特先生绝不会关心这些与他日常生活无关的小道消息,如今莉迪亚成了未来女皇储的救命恩人,他不关注都不行。 嘉丁纳先生神色慎重,尽量不和姐夫说一些复杂的事情,只同他半真半假地说些好话,展望下班纳特家美好的前景。 安德里亚夫人一大早躲在房间里,连房门都没迈出半步,早餐午餐也都是她雇佣的女仆贝拉给她送进去的。晚餐的时候,莉迪亚去请她,却被她神色冰冷地一口拒绝。 莉迪亚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对别人的私事,更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盯着紧闭的房门抿抿嘴角,转身下楼,进入临时充当餐厅的大会客厅,坐到赫斯脱先生旁边,笑容可爱的和他畅谈起世界各国的美食。 用完丰盛的晚餐,仆人动作迅速地收拾掉桌椅,嘉丁纳太太陪着感觉累了的班纳特太太回卧室,其他人转移到壁炉前,聊起天来。 嘉丁纳家的四个孩子缠着莉迪亚,让她给讲故事。赫斯脱太太也跟着起哄,大笑着鼓掌,嚷着她也要听故事。赫斯脱先生难得看到妻子高兴的样子,陪着她催促莉迪亚赶快讲,不要磨蹭。 彬格莱小姐因为失恋的关系,心情一直都不佳,她今天原本不想到班纳特家过圣诞节,不想看到伊丽莎白那张得意的脸孔,那双迷住达西先生的灵动大眼睛。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到钢琴边,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有下没一下地敲着。 玛丽从旁边看到了,咬咬下唇,走了过去,默不作声地坐在放在钢琴旁边的安乐椅上,聆听彬格莱小姐演奏的钢琴曲。 凯瑟琳不以为然地瞥看眼同情心发作的玛丽,彬格莱小姐有才有貌,还有丰厚的嫁妆,哪里需要她们这些乡下穷姑娘可怜?不过是没了个达西先生,等彬格莱小姐回到伦敦,到舞会上一现身,会有无数个“达西先生”对她献殷勤。她轻哼一声,转头聆听莉迪亚绘声绘色地童话故事,改编版的《怪物史莱克》。 听到公主因为拒绝嫁给邻国的国王受到诅咒,到了晚上就会变成胖胖的怪物,孩子们都发出惊呼声,七嘴八舌地追问,会不会有王子帮她接触诅咒?莉迪亚好无语,这外国的童话故事,最爱的就是王子拯救被恶龙抢走,或者巫婆谋害的公主。 为了符合大众口味,她改编的故事也都走这个路线,受到诅咒变成怪物的公主,会遇到一位行侠仗义的王子,俩人在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彼此,公主说出了真相,王子勇敢地打败了邻国的国王,帮她解除诅咒,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故事讲完,莉迪亚喊来几个孩子的保姆女佣,带他们回房睡觉。伊丽莎白不放心,和彬格莱先生他们道了晚安,跟着过去照顾。 赫斯脱太太见状,似笑非笑地瞄了瞄坐在钢琴边的彬格莱小姐,故意夸赞伊丽莎白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如愿地看到自家姐妹瞬间暗下的眼神,心内不由得意。 赫斯脱先生笑眯眯地纵容妻子的一切行为,彬格莱小姐虽然是他的妻妹,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和他过日子的是路易莎*赫斯脱,不是卡洛琳*彬格莱。 彬格莱先生的心思全部在简身上,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他已经把尼日斐花园买下来了,今后那座庄园,就是俩人的家。简惊呆住,不知道该对彬格莱先生说些什么?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彬格莱先生之所以会买下尼日斐花园,都是为了她。 莉迪亚因为要起早赶去伦敦参加授予爵位的仪式,讲完童话故事,就回房休息了。 她走了没半个小时,彬格莱先生他们也起身告辞,简出门送客,看着心上人的背影融入夜幕中,脸上的笑容甜得腻人。这世界上的女人不会比她更幸福了,出嫁后,还能和娘家当邻居。 隔天一早三四点,天还暗着,莉迪亚就换好外出服,带着吉娜和艾琳娜姐妹俩,乘马车赶去伦敦参加授位仪式。 马车刚在卡尔顿府门前的空地停下,本杰明太太就心急慌忙地拖着她去见威尔士公主,有了上回的经验,莉迪亚大约猜到发生什么事了?一准是摄政王和威尔士公主为了婚姻大事,再次起冲突。 不出莉迪亚所料,父女俩这次的冲突更厉害,威尔士公主基本和摄政王撕破脸,跑去祖父乔治陛下面前告状,坚决不同意嫁给荷兰的威廉王子。乔治陛下与儿子关系恶劣,当然不会欣赏他挑选未来的孙女婿,有了他的支持,威尔士公主和她父亲陷入僵持阶段。 经过莉迪亚耐心的开导,威尔士公主暂时放下心中的怨气,开始有心情提起她爱慕的王子,萨克森王国的利奥波德。 仔细看了威尔士公主好不容易派人招来的利奥波德王子的小像,莉迪亚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追问威尔士公主俩人感情的进展。 没料,威尔士公主在恶作剧上天赋惊人,在追男人的事上,一点都不干脆,到现在仍然是原地踏步,彼此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名字。转念想想,威尔士公主现在并不适合暴露她有爱慕的王子,激怒一心想将女儿嫁给荷兰威廉王子的摄政王。 威尔士公主听了莉迪亚理性的分析,耷拉下脑袋,嘟囔了几句,十分不甘心地接受现实。按照法律,她作为未来的女皇储,婚姻大事必须经过英王陛下的同意,否则婚姻无效。 解决了烦心事,一阵疲惫顿时涌上心头,威尔士公主不想睡觉,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摘下头上用莉迪亚快马加鞭送来的蓝玫瑰做的花环,不带恶意地好心建议,“莉迪亚,你家的蓝玫瑰在宴会上很受欢迎,有能力的话,就多种些。像我的话,一双鞋子绝对不会穿第二次,出席正式宴会的礼服,也大都只穿一次……” 莉迪亚肉痛地扯扯嘴角,“明年打算扩大种植的规模。” 即使她对穿着打扮不感兴趣,也不会提倡什么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精神,整天穿着旧衣服旧鞋子陪伴威尔士公主身边,被那些贵妇名媛们排挤看不起。想要融进圈子,就该随大流,而不是标新立异。 “殿下,您今后用的蓝玫瑰,我们家全包了。”莉迪亚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笑得可爱而狡猾。 威尔士公主斜睨她一眼,“班纳特女子爵,几朵蓝玫瑰可满足不了我。” “我听说你发明了人工珍珠的养殖技术。” “不是我发明的,是我从一本书上找到的。”莉迪亚连忙撇清,坚决不做出头的椽子,遭人妒忌。 威尔士公主眼神怀疑,不太相信班纳特家会如此大公无私,“你把技术给公开了?” “殿下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人试验下。不过,从我们家收获的珍珠来看,成功率不足一半。”莉迪亚撸起外套的袖管,露出腕子上戴的珍珠链子,“这就是用我们家人工养殖的珍珠串的手链,品质很一般的。” 威尔士公主凑近瞧了瞧,摇摇头,“确实太差了!” 忽然,她大笑着岔开话题,“我听说,德赛公爵被你狠狠宰了一刀。” “殿下,您可是亲眼见证过止血药粉的神奇效果,”莉迪亚大喊冤枉,“我要德赛公爵九九九英镑,还是看着我们认识的份上,收的成本价,换做其他人,我还不定肯给。用来制作止血药粉的药草,可都是我托人特意从东方‘高价’收购回来的珍贵药草。我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配置出‘小小’的五瓶。”一瓶可以分成卖给德赛公爵的小瓶子,十个。 在没有消炎药抗生素,内科医生喜好使用轻泻剂、灌肠剂、催吐剂等药物的时代,莉迪亚真心觉得,她的改良版云南白药卖得太便宜了。 “殿下,德赛公爵去的地方可是战场那!一旦受外伤,就只能祈祷上帝。我听说,他的兄长德赛将军就是在战场上死在拿破仑的怀中。殿下,如果命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她着重强调。 威尔士公主辩不过莉迪亚的歪理,瞪了眼她,摇铃唤进等在门外走廊的女佣,让她带莉迪亚去梳洗打扮,准备去教堂参加圣诞节礼拜仪式。 ☆、第108章 教堂礼拜仪式 梳洗打扮好,无法拒绝威尔士公主的强势,莉迪亚乖乖跟在她的身后,抵达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参加圣诞节礼拜仪式。 英国王室的成员对莉迪亚的出现,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他们虽然感激莉迪亚救了威尔士公主,但也不免怀疑她的用心,毕竟夏洛特*奥古斯塔是英国王室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未来的女皇储,女王陛下。是个傻子都清楚,救了她之后能得到的丰厚回报,如果说莉迪亚当初救人不带一点私心,估计没人会相信。 莉迪亚可没错过他们眼底不经意间闪逝的警惕心,脸上依旧一副乖巧可爱,心底里不住冷笑。 她救人的时候,还真没多想,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威尔士公主在她面前受伤,从而连累班纳特家。莉迪亚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王室成员对她的偏见,在她看来,这些人里面,唯一需要她关注的只有威尔士公主一人,保证她身体健康的继承王位,才是重中之重。 现任神经不正常的英王陛下,纨绔子弟的代表摄政王,她还真没放在心上过。莉迪亚的目标始终明确,保住威尔士公主的性命,操纵历史,改变命运。她这人志向不大,假如与她交换的是位拥有继承权的贵族千金,说不定她压根就不会想到为这时代的女人争取独立的经济自主权。 很多事情,只有自己切身感受到了,才会“穷则思变”!莉迪亚是个大懒虫,要她在与药剂学无关的事情上奋起,也只有在关乎到她个人生存利益的时候。莉迪亚懒惰无所谓为的性子,也使得曾经的她吃过不少亏,就好像她从不会拒绝她父母为她安排的相亲宴;从不和她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争夺家里长辈父母的关注。 莉迪亚低垂下头,嘴角弯了弯,她有什么资格和她的那些兄弟姐们们争呢?她不过是一个法律上不被承认的私生女。即便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为她父母举办过正式的婚宴,邀请了两家所有的亲戚朋友吃过喜酒,认定她是两家第三代的头一个孩子,可到了法院,没有一位法官会判她父母的婚姻有效,她是婚生子。 说真的,她父母如果不是这么急功近利,莉迪亚或许会自己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嫁了,继而将手中的股份平均分给他们俩。无论如何,她没有变成一滩血水,能够顺利成长,都应该感谢俩人年少气盛的坚持。就算到后来,她的存在成了俩人竭尽全力想要抹去的污点,莉迪亚也不该忘了他们的生育之恩。 交换到这个女人只是男人附庸的时代,意识到自己尴尬微贱的处境,莉迪亚气到最后,连火都懒得发了。她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努力拼搏到底是为了什么?最初的愿望,也就是为了她的姐妹能在婚后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可到了如今,日益膨胀的野心已经让莉迪亚不再满足简单愿望,她想爬,爬到她所能爬到的最高地位,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莉迪亚的位置被安排在一群地位高贵,穿戴得好像珠宝首饰展示架,浑身香气喷人的贵夫人中间。与她们一相比,莉迪亚自认为还过得去的装扮,就显得格外简单朴素,有种鹤立鸡群的醒目感,严重违背了她想融入大众,不引人瞩目的愿望。 “你就是救了公主殿下的那个来自哈特福特郡乡下的小姐。” 坐在莉迪亚右手边,身材稍显瘦削,穿着一条露出大半个胸脯昂贵礼服,身上挂满珠宝首饰的中年贵夫人歪过头,眯眼打量莉迪亚那身和教堂里争奇斗艳的女宾们完全不同的深色外出服,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嫌弃,“你怎么打扮成这幅样子到教堂里来参加圣诞节礼拜仪式。?公主殿下安排给你的宫廷侍女太不负责任了。” 莉迪亚故意露出一脸愁容,有气无力地回答,“尊贵的夫人,因为我前段时间受伤的缘故,医生特别嘱咐我要保暖,不能冻着。” 威尔士公主也给她单独准备了华丽单薄的礼服和贵重的珠宝首饰,莉迪亚摸摸了礼服料子,手感不错,但若是要她穿着到教堂参加礼拜仪式,莉迪亚敬谢不觉。她才不会为了美丽,不要温度,冻出一身病来。 “真是可怜啊!”贵夫人同情地瞥了瞥莉迪亚那张看着气色不是很好的漂亮可爱脸蛋,之前不觉得,这会仔细端详,这个乡下丫头的脸色确实看着像是重病未愈。她直勾勾地盯着莉迪亚遮住额头的厚厚刘海,数秒之后,眼睛闪亮地凑近耳语,“我听说,你伤的是额头。” 听着她嗓门稍大的问话,莉迪亚的笑容冷淡疏离,“是的,夫人。” 贵夫人顿时兴奋起来,眼睛闪亮,眉飞色舞,“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位好的内科医生吗?我刚认识一位,”她忽然加大嗓门,“我想起来了,琼斯医生好像也是哈特福特郡的乡下人。” “你们认识吗?”她故意压低嗓音,悄悄问。 不等莉迪亚回答,贵夫人伸长颈子,侧过半个身子,对坐在莉迪亚左手边,容貌气质都不错,身材比较丰满的中年贵妇笑道:“哈特福特侯爵夫人,这位小姐也是你们哈特福特郡人。” “是吗?泽西伯爵夫人。”哈特福特侯爵夫人笑容微淡,朝莉迪亚点头,“很高兴能在新年第一天见到你,小姐。” 莉迪亚微笑着自我介绍,“您好,侯爵夫人,我是莉迪亚*班纳特。”她隐约觉察到,这两位中年贵族夫人之间似乎不太对头,莉迪亚可不想成为风箱里的老鼠,左右受气。 泽西伯爵夫人有些不高兴,嫉妒地瞥过哈特福特侯爵夫人丰满的身材,“莉迪亚小姐今后可以经常到伊莎贝拉的府上做客,侯爵夫人一定会是位最热情周到的女主人。” 哈特福特侯爵夫人保持礼貌的笑容,仿佛是为了故意气泽西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到时可不能缺席。” 泽西伯爵夫人哼声,别过头,不再说话。她和哈特福特侯爵夫人年岁差不多,俩人先后成为威尔士亲王的情妇。她当初风光的时候,威尔士亲王公然带着她,住进他和新婚妻子卡洛琳王妃蜜月的别墅。威尔士亲王不是长情的人,即使是他深爱的玛丽亚*菲茨赫伯特夫人,也无法改变他对年轻漂亮女人的追逐。 哈特福特侯爵夫人的好日子也不会有几天,早晚会有另一位更富有魅力的贵族夫人取代她的位置。她只是有些不甘心,没能在威尔士亲王身上,为她的家族捞到足够的好处。 泽西伯爵夫人给威尔士亲王做情妇的时候,他还没开始摄政,只是一个欠满外债,沉醉奢华生活的亲王。哈特福特侯爵夫人比她幸运,她当情妇的期间,威尔士亲王开始兼任摄政王了,泽西伯爵夫人最嫉妒的就是这点。 哈特福特侯爵夫人自然明白泽西伯爵夫人为什么会处处针对她?不过,她误以为伯爵夫人深爱着威尔士亲王,所以才会对她这个现任情妇左右看不顺眼。哈特福特侯爵夫人不爱威尔士亲王,最多是喜欢,她甘愿给他当情妇,全为了她丈夫和家族的利益。 没一会,坎特伯雷大主教查尔斯*曼纳斯领着一群主教站起来,音乐和歌声同时响起,莉迪亚跟着大家一块起身,双手交叠握在胸前,眼帘半垂……圣诞节礼拜仪式开始了。 莉迪亚头一次参加属于贵族阶层的礼拜仪式,感到好奇的同时,又觉得繁琐无味,眼角的余光左右瞟瞟,发现周围的贵族,不论男女都特别虔诚地在祷告。她心虚地垂下头,努力克制住想要睡觉的*,坚持到礼拜仪式结束。 仪式结束,莉迪亚借口累了,没有参加接下来的餐会,乘马车返回卡尔顿府,吃过厨师为圣诞节精心准备的大餐,换上睡衣,爬到床上睡觉。一觉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躺在床上赖了会床,莉迪亚摇铃喊进吉娜和艾琳娜,挑了件威尔士公主吩咐皇家御用裁缝为她新做的嫩绿色家居服换上。 她刚梳妆好,本杰明太太笑眯眯地带着几个女佣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礼盒走进来,笑着说,是王后陛下他们送给莉迪亚的圣诞礼物。 莉迪亚皱起眉,这礼物可不好收! 打开一个个礼盒,莉迪亚惊讶的发现,居然都是可以充当项链的精美额饰,材质从金银珍珠宝石玛瑙珠子都有。她伸手从礼盒中拿起一个网状的珍珠额饰,夏洛特王后送的圣诞礼物,嘴角不由翘起细微的弧度。 她怎么没想到,额饰比需要拿鱼胶粘的花钿,更适合她佩戴,并且能很好地掩盖住额头的疤痕。 收了礼物,就得回礼,莉迪亚头痛地看着礼盒里做工精美考究的额饰,她很穷,穷得不希望有人在圣诞节送她礼物,省得她还礼。 她忽然间有些后悔,当初卖给德赛公爵的止血药粉,不应该只要九九九英镑,应该再多叫一倍的价钱。 好希望天上能掉下几只肥羊,供她宰几刀,莉迪亚目光真诚地祈祷。 ☆、第109章 血统地位 天上还真的掉了几只肥羊给莉迪亚宰,隔了好几天,琼斯医生兴匆匆地跑来,神秘兮兮地问莉迪亚,止血药粉还有不?说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 莉迪亚正愁没人给她送钱,爽快地拿出五小瓶,交给琼斯医生代买。拿到改良版的云南白药,琼斯医生不死心地再次问,莉迪亚真的不打算大规模生产这止血药粉吗?莉迪亚干净利落地一口拒绝,云南白药的配方,她是不会拿出来的。即便是是改良版的,她也不会拿。 思来想去,莉迪亚写了张单子给吉娜,让她送去给琼斯医生,为她准备配置雪花膏的材料和工具。还是艾琳娜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女人最重视的永远都是自己的那张脸,为了留住青春美貌,她们会不惜花费一切代价。 莉迪亚抽了半天的时间,跑到琼斯医生在伦敦城租住的寓所,折腾了一下午,给每个赠送她礼物的人,不管男女,一人用精美的礼盒装了一大瓶雪花膏还礼,顺便给她舅舅嘉丁纳先生即将营业的化妆品公司,做广告。 从本杰明太太口中得知莉迪亚聪明的做法,威尔士公主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个人就该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做她能做到的事。莉迪亚如果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让夏洛特王后他们满意,倾家荡产准备昂贵的礼物,那她今后绝不敢委以重任。 威尔士公主是个内心掌控欲很强的女人,厌恶自己倚重的心腹,殷勤讨好其他人,即使那人是她尊重的祖母也不行。 她吩咐本杰明太太,帮着莉迪亚吹捧雪花膏对保养女人皮肤的神奇功效,以便她也能赚到一笔私房钱。嘉丁纳先生是个聪明人,获悉莉迪亚成了威尔士公主的救命恩人,立即从他名下的化妆品公司的股份中,拿出百分之五,私底下赠送给她,以求得到强大的保护/伞。莉迪亚有样学样,和琼斯医生一商量,也拿出直销药店百分之五的股份,送了过去。 威尔士公主也没白拿药店的股份,私底下和如同她父亲般存在的康拉德爵士一商量,暗中指使负责军队后勤的大臣,给威灵顿将军西班牙联军采购了大批量的药物,送了过去。 莉迪亚和威尔士公主都还没成年,俩人能参加的正式宴会极少,大多时候都是那些贵妇名媛们跑到卡尔顿府拜访未来的女皇储,说些奉承讨好的话。莉迪亚默不作声地陪伴在旁边,以她无害幼稚的相貌,新授予的女子爵身份,悄无声息地融入威尔士公主身边“女伴当”的圈子,理性分析哪些人可结交、哪些人只需表面应付、哪些人需要加以提防。 陪威尔士公主交际应酬一个礼拜,莉迪亚感觉比她过去活得三十年都累,主要是她的出身低,爵位低,那些贵妇名媛们就把她当成威尔士公主养在身边,平时用来逗乐的“玩具”,怎么可能从心底里尊重她! 幸好她们都顾及身份和威尔士公主的宠爱,对莉迪亚最多是冷言以对,不搭理她,不会做出陷害污蔑等出格的举动。 莉迪亚深刻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地位血统才是通向上流社会贵族圈子最好的敲门砖。血统,她没有;地位,莉迪亚嘴角弯弯,威尔士公主会是她最好的靠山。 参加过授位仪式,莉迪亚丢了几张药材单子给野心勃勃的琼斯医生,让他联系去东方的商船,运一些中药材和种子回来,顺便再给买几个懂药材炮制种植这方面知识的小学徒。 至于,买卖奴隶在英国是属于违法的行为,莉迪亚不屑地冷笑,她买的奴仆可都是经过华夏当地官府记录在案的,都是死契,英国所谓公正严明的法律,还管不着华夏国的封建奴隶制度。 琼斯医生看到莉迪亚从华夏国以低廉的价格买回来的,基本都擅长一两门手艺的男女仆人,心中不由一动。比起被绝对大多数白人视作“肮脏鬼”的黑人奴隶,东方的黄种人,因为精美绝伦的瓷器,华丽的丝绸,品质绝佳的茶叶,更容易被主流社会接受。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浮出莉迪亚说的华夏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随着直销药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医药工厂的原材料渐渐供应不上,去东方的商船来回的速度再快,也需要半年多的时间,里面还得刨去天气海盗沉船等意外事故。 莉迪亚确实想得比他长远,即使英伦三岛的气候有些药草并不适合种植,但欧洲大陆这么大,总能找块地种他们需要的药草。琼斯医生摸摸下巴,黑奴毕竟太显眼,经过华夏国官府登记在案的奴仆,似乎更适合为他们工作。 琼斯医生有白人天生的优越感,半点没觉得从华夏国买奴仆到英国来工作的方式,严重违反英国现行的禁止贩卖奴隶的法律。他的想法很简单,整个买卖奴隶的过程都在华夏国进行的,他所做的就是在自己的工厂,以雇工的名义,接收有华夏官方登记的奴仆。英国的法律不会管在大不列颠群岛以外发生的贩卖奴隶活动,琼斯医生依仗的就是这点。 莉迪亚没想到,她想给自己找几个熟练工的念头,居然令琼斯医生走上了“贩卖奴隶”的道路。而她自己也在不久之后,挥动着支票,加入进去,成了大不列颠历史上,褒贬不一的最大“奴隶贩子”。 在卡尔顿府待了两个星期,莉迪亚挥挥袖子,无视威尔士公主生气的眼神,带着她采购的各种物资,乘着马车返回班纳特家,继续她挤得不剩半点私人时间的功课。 身为新鲜出炉的女子爵,莉迪亚庆幸自己没成年,不需要参加麦里屯举办的各种聚会,否则她绝对会比华夏的国宝大熊猫更引人瞩目。 到教堂参加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婚礼的时候,莉迪亚脸皮都快笑僵了,麦里屯的居民太热情了,热情得她都想拔脚跑回卡尔顿府,继续享受那群自诩血统高贵的贵妇淑女们疏远冷淡的目光。 这不,一接到达西小姐的邀请信,莉迪亚比凯瑟琳还要高兴百倍,立马吩咐艾琳娜收拾行李,通知同样等了好久的安德里亚夫人,一块去德比郡的彭伯利庄园度假。 伊丽莎白原本也想去,无奈她同时接到夏洛特邀请她去做客的信件,不想和唯一的好朋友疏远关系,考虑再三,伊丽莎白乘上了卢卡斯家的马车,和卢卡斯爵士,夏洛特的妹妹玛利亚去了肯特郡。 玛丽因为要接待奥布莱恩先生,留在家里和简一起照顾怀孕四个多月的班纳特太太,趁着莉迪亚被王室授予爵位的喜讯,她怀孕的消息也很快传遍麦里屯。不过,班纳特家没有外传家里不动产被国王特赦,这段时间,他们家太受关注了,喜讯一个接着一个,班纳特先生烦透了接待一*到访祝贺的客人,主动瞒下这个惊天大消息。 卢卡斯家收到班纳特太太怀孕的讯息,如遭雷劈,卢卡斯太太脸色尴尬,想起她之前洋洋得意跑去班纳特家参观房子,被班纳特太太冷嘲热讽,差点赶出房子的事情,暗暗诅咒班纳特太太生个女儿。 卢卡斯爵士也许一开始也打过班纳特家房子农场的主意,等后来莉迪亚成了女子爵,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立即警告卢卡斯太太和几个孩子,不准泄露那天晚上全家热烈庆祝夏洛特嫁给班纳特家不动产继承人柯林斯先生的事情。他们一家,那天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盘算过班纳特先生过世的时间。 班纳特太太美滋滋地按着琼斯医生的《孕妇守则》,待在家里养胎。她如今可没有一定要生个儿子的负担了,也不着急给剩下的四个女儿赶紧找金龟婿出嫁。班纳特太太琢磨着,班纳特家现在也算是贵族了,剩下几个未来女婿的身份地位更不能输给彬格莱先生。虽然伊丽莎白她们三个长得不如简和莉迪亚,但光凭她们有个女子爵的妹妹,就能让她们几个身价倍增。 从哈特福特郡到德比郡,至少要有五十英里的路程,为了能在晚上睡觉前抵达彭伯利庄园,不在中途找旅馆休息一晚上,莉迪亚她们早上七点多就出发了。 无奈,计划没有天气变得快,走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马车前进的速度顿时减半。吉格斯停下马车,问过莉迪亚后,找了家口碑不错,还算干净整洁的乡镇小旅馆住下。 安德里亚夫人从没住过这么差劲的房间,恨不得花钱把房间摆设布置全部换成新的。盯着浴室里那个洗得有点发黄的浴缸看了许久,她最终忍了下来,一脸嫌弃地指挥她的女仆贝拉,跑去镇子的商店里,给她买来全新的床单被褥换上,饿着肚子,朦朦胧胧地躺了一晚上。 隔天一早五六点,她就带着贝拉敲响莉迪亚住的房间门,惨白着一张脸,催着出发去彭伯利庄园。 莉迪亚连忙拉醒睡得正香的凯瑟琳,俩人匆匆梳洗过,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安德里亚夫人赶上马车,心急慌忙地赶去彭伯利庄园。 ☆、第110章 我讨厌你莉迪亚 “莉迪亚,你有没有觉得达西先生在看到我们的一瞬,眼神很失望。” 凯瑟琳晚上睡不着,端着银烛台,偷偷跑进莉迪亚的卧室,爬到她的床上,一把抓起莉迪亚不管到哪儿都带的薰衣草小兔子,皱着眉头,猜测,“他是不是爱上我们家的什么人了?玛丽或是莉齐?玛丽似乎不可能,他们俩没有单独相处过,莉齐倒是有可能。” “莉迪亚,如果他们俩真在一起,我们和玛丽开的玩笑可就成真了。”她笑容难看地撅起嘴,恨恨道:“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费心费力讨好达西小姐,期待今后能经常来彭伯利庄园做客。哼!她倒好,什么都不做,就成了这么一座大庄园的女主人。” 莉迪亚笑眯眯地调侃,“那不是很好,你今后更能常来住了。” “免了!”凯瑟琳别过头,脸上掠过一丝恼怒,“我和她合不来。真要常住,我怕早晚有天会和她撕破脸,半夜乘着马车回浪搏恩村。” 她心里就是妒忌,嫉妒伊丽莎白什么都不做,就钓到年收入一万英镑以上的丈夫,成为一个大庄园的女主人。凯瑟琳虽然害怕达西先生那张冷漠的脸孔,但并不代表她不爱他名下丰厚的财产。凯瑟琳心里甚至想,为什么达西先生瞧上的女人不是她呢?她很乐意嫁给他当老婆,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主人,随意他婚后养几个情人,生几个私生子女。 她郁闷地转过身子,望着头顶华丽的床幔,嘟囔道:“莉迪亚,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我就是嫉妒她,嫉妒莉齐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男人的喜欢。” “吉蒂,”莉迪亚抬手,摸摸凯瑟琳散落在枕头上棕褐色的卷发,“你能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即使你不改正,也会让你今后受益匪浅。” “你不批评我,让我改掉吗?”凯瑟琳身体一颤,侧过头,直愣愣地盯着莉迪亚模糊不清的面容,大声质疑,“你不怕我以后会因为嫉妒心,做出伤害莉齐,伤害你们的事情吗?”她有时候,真的会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妒忌和贪婪,为了能过上好日子,背叛至亲的家人。 “你做了吗?”莉迪亚也翻过身子,在黑暗的光线中,与凯瑟琳痛苦的双眼对视,语调轻松地揶揄,“你能做什么伤害莉齐伤害我们的事情?吉蒂,我们是姐妹,我们的名誉有损,你同样讨不到好。吉蒂,不要相信有些人轻而易举许下的承诺和谎言,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凯瑟琳抬手,挡在双眼前,“莉迪亚,我不是个好女人,说不定哪天真的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金钱地位,出卖你,背叛你们。而且,我也不会认为我错了,我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些。简,有个继承了家族十万英镑遗产,年收入五六千英镑的丈夫;达西先生似乎爱上了之前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莉齐,她今后能得到丰厚的针线钱;玛丽,”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那个来自爱尔兰的高贵绅士似乎对我们的姐姐与众不同,玛丽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一个地位高贵的贵族夫人。” 莉迪亚惊讶地脱口道:“你确定,奥布莱恩先生喜欢上我们的玛丽了?” “莉迪亚,你不要说话,让我说下去。今天不说出来,我以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说第二遍了。”凯瑟琳猛然坐起来,双手抱住膝盖,大声地打断她的疑问,“奥布莱恩先生和玛丽在不在一起,与我们的生活无关。他们今后即使结婚了,也会生活在爱尔兰,除非奥布莱恩先生愿意带着玛丽定居在英格兰。” “但这可能吗?”她埋在双腿间的脸上,浮出一抹冷嘲。 “莉迪亚,其实莉齐骂错了,我才是班纳特家最冷血最无情的那个。只要有人给我足够的利益,我不仅会出卖自己,更会出卖你们。” 凯瑟琳没有抬头,冷笑一声,“ 说实话,我很讨厌你,比莉齐还要讨厌。有时甚至希望,你当年摔下马后就直接见上帝了。这样,妈妈的眼睛里就会有我的存在,她最宠爱的女儿也会是我。你知道吗?听到妈妈偏心地要求爸爸将家里的不动产全部留给你,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你为什么要活着?你当年为什么没死!” 莉迪亚后背靠在大靠枕上,搁在被子下的双手握紧,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凯瑟琳的演技比起她在现代的那些兄弟姐妹差了好几个档次,莉迪亚又不是真正的孩子,怎么会没察觉? 只要凯瑟琳的做法没触及她的底线,莉迪亚丝毫不在乎她在班纳特故意借着帮她的名义,与家里的姐妹交恶。简性子温柔,即使吃了大亏,也不会怪责自己的亲姐妹;伊丽莎白和莉迪亚的关系恶劣,凯瑟琳有大半的功劳;玛丽一门心思扑在她的文学创作上,凯瑟琳不露痕迹的挑拨,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关痛痒;班纳特太太眼中只有莉迪亚,凯瑟琳的讨好奉承不过是锦上添花,动摇不了根本;班纳特先生就更别提了,凯瑟琳在他眼中,压根就是个自作聪明的蠢丫头。 “我不是简,不是莉齐,也不是玛丽,她们不会和你争家里的不动产,也不在乎寒酸的嫁妆,可我,”凯瑟琳身体微颤,呼吸急促,说话的声音里带出了哽咽,“我恨你!你都已经有爵位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分家里的财产!” “你为什么不拒绝妈妈对爸爸的请求?为什么要接受?为什么要夺走本该属于我们……”她猛地抬头,双眼恶狠狠地怒视神色平静的莉迪亚,抬手抹干脸颊的泪痕,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你并不缺钱,不是吗?继不继承家里的不动产,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不是吗?” 凯瑟琳的喉咙里溢出嘲弄的低笑,“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中就如同舞台上供人娱乐的小丑;我所重视的金钱地位,在你眼中一个便士都不值……莉迪亚,我有时真的克制不住心底的嫉意,想要和你大吵一架,彻底闹翻。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整天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在你身后当个可怜的小跟屁虫了。” “可是,”她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我不敢!我对你嫉恨交加,但又不得不依赖你,看着镜子中我那张丑陋的脸孔,我对自己说,吉蒂,不要嫉妒莉迪亚,她是个好妹妹,她今后发达了,不会忘了你这个姐姐。” “莉迪亚,”凯瑟琳放下手,发红的双眼直勾勾瞪着莉迪亚,呵呵地低笑,“你的心肠还是太软了!明明对我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却从来都不揭穿我,反而陪着我演戏。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们是同一血缘的姐妹,我们是一家人。” “莉迪亚,以后不要在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吉格斯说得对,我不配,不配得到你的宽容,你的维护……” 莉迪亚的心情异常平静,可以说一丝波澜不起,蔚蓝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烛光下,深不见底。她是真的不在意凯瑟琳充满敌意的憎恨话语,说到底,她不是莉迪亚*班纳特本人,不是凯瑟琳真正的妹妹,她是来自两百多年后华夏国的李莉雅,一个嫁不出的东方老女人。 “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就把蜡烛灭了,睡觉吧。”她淡淡地说了句,侧身躺好,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你——”凯瑟琳脸色通红,说了这么多刻薄的话语,莉迪亚居然还是一脸的平静,还有心情睡觉。为什么剧本和她设定的不一样?莉迪亚不是该愤怒,不顾在彭伯利庄园做客,与她大吵一架,从此姐妹老死不相往来吗!不然,也该是痛骂她一顿,姐妹俩抱头痛哭,最后和好如初啊。 “快睡吧。”莉迪亚偏过头,眼神温和地望着凯瑟琳那张阴沉难看的脸孔,催了催,“明天还得和达西小姐一块出外骑马。你的骑术也该练练了,总不能每次都让人牵着缰绳,拉着你慢慢走。” 比起她以前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凯瑟琳这点小算计小嫉妒,莉迪亚还真没放在心上。凯瑟琳是个聪明的小女人,之所以会在今天暴露内心的憎恨,也是为了能在未来做错事后,得到莉迪亚更多的谅解。 安德里亚夫人挥金如土的生活态度,严重刺激到了凯瑟琳内心的贪婪;伊丽莎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德比郡大地主达西先生的爱慕,更令她感觉世界的不公平。凯瑟琳嘴上恨班纳特太太偏心,逼着班纳特先生把家里的不动产留给莉迪亚,可心底里并没多少嫉恨。农场和房子即便不给莉迪亚,也会给她们还没出生的弟弟,就算那个孩子不是男孩,财产也会由她们姐妹五个平分。 看到简嫁给彬格莱先生,伊丽莎白有可能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玛丽很有可能成为一位贵族夫人,莉迪亚和王室搭上关系,凯瑟琳如今对班纳特家那丁点家产半点兴趣都没有。 用五分之一的财产换取莉迪亚今后身后的姐妹情谊,愤怒地发泄说出心底对她的厌恶憎恨,凯瑟琳决定放手一搏,试探出莉迪亚的容忍度。 然而,令她没料的是,莉迪亚平静得极了,静得让她感到害怕恐惧,凯瑟琳双手紧紧环住双膝,一眨不眨地盯住身旁睡得很熟的莉迪亚,脑子里一团混乱。 ☆、第111章 莉迪亚的“贪婪” 达西先生和莉迪亚相看生厌,即便坐在同一张餐桌吃饭,俩人基本一句话都不搭腔。 达西先生没有爱屋及乌的高尚情操,就算他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就差捅破一层玻璃了,达西先生对莉迪亚*班纳特这个有可能的未来妻妹,妹妹乔治安娜的闺中密友,也产生不了一丝好感。 莉迪亚不喜欢达西达西先生明明有能力完美地处理好威克汉姆诱拐达西小姐的事情,偏偏顾及旧情,轻易放过毁了自己妹妹一生的恶棍。即便她十分欣赏达西先生藏在冷漠外表下善良正直的道德品质,可善良也得分人,像威克汉姆这种专门找熟人下手的骗子,决不能纵容他的恶行,一定要严惩。 达西家请的厨子手艺不错! 莉迪亚吃了口用秘制调料烘烤出来的香嫩烤羊腿,眼角的余光不禁瞥向安德里亚夫人,看她脸上没有露出挑剔和不满意,莉迪亚顿时放松下来。她还真怕这位出身高贵的夫人因为不满意当场拉下脸来,拿刻薄话奚落身为女主人的达西小姐,没有尽到职责。 这事,在班纳特家发生过不止一两回,家里厨娘被安德里亚夫人折磨得都快辞职走人了。如果不是简一再挽留,又给加了薪水,班纳特的厨子不知道要换了多少个。 达西小姐吸取教训,绝不参与自家兄长和莉迪亚之间的矛盾纠纷,偏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与坐在旁边一晚上没睡,挂着两明显黑眼圈的凯瑟琳,开口与她商量一会出门骑马的事情。达西小姐没到十八岁正式进入社交的年龄,达西先生也不是个喜欢交际应酬的男人,平时彭伯利庄园的活动不多,非常冷清,莉迪亚她们一行人的到来,也给安静的彭伯利庄园增添了不少人气。 安德里亚夫人遗憾地望望冷着一张俊脸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为什么没来呢?为什么要到肯特郡做客呢?她私底下琢磨着,在彭伯利庄园做一个月的客,然后找个借口,转去肯特郡拜访德*包尔公爵夫人,达西先生作为男主人,肯定会亲自护送她们几位娇弱的女士过去。 她以前见过入宫觐见夏洛特王后的德*包尔公爵夫人,对她体弱多病,长相一般的女儿安妮*德*包尔公爵小姐有点印象。那是一位永远都无法成为聚会中心人物的贵族小姐,比性子拘谨的达西小姐更不值得关注。 女管家雷诺太太的精神头十足地观察着应邀而来的两位女客,大的,言行举止过于活泼轻佻,嫁人后恐怕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女人;年纪小的倒是不错,长得好,嘴巴甜,和乔治安娜将来也不会存在姑嫂问题,圣诞节的时候,还被王室授予女子爵的爵位。虽然嫁妆不多,就一千英镑,但光凭她与未来女皇储威尔士公主的亲密关系,雷诺太太私底下盘算着达西先生娶了莉迪亚之后,达西家族能得到的好处。 达西兄妹的母亲安妮*达西出身自英国南约克郡,菲兹威廉伯爵家族的温特沃斯庄园,那是一座完全不输给彭伯利庄园的庞大庄园。 莉迪亚感到奇怪的是,她以前的一个相亲对象给她普及肯尼迪家族的历史时,也曾经提到过繁盛一时,在十九世纪年收益就能达到六百万英镑以上的菲茨威廉家族。照理说,现在正是菲茨威廉家族最繁荣最有钱的一段时期,即便是不能继承家族财产伯爵的三子,也不该为了区区五万英镑的嫁妆,轻易卖掉自己的婚姻! 难道与她交换的莉迪亚*班纳特来自与她不同的平行时空,所以这里的菲兹威廉家族只是个很普通的伯爵家族,以至于菲兹威廉上校为了能有更好的出路和生活,不得不给自己找个有钱的妻子。 不过,依着这位上校先生的择偶标准,班纳特家的女儿一个都不可能合格,三万英镑嫁妆的达西小姐,恐怕也都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外。 莉迪亚脑海中忽然闪过柯林斯表兄口中那位浑身上下,除了身体不好,没有其他缺点,能够继承罗新斯庄园的德*包尔公爵小姐,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表哥表妹多好的一桩姻缘。 她可不希望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婚姻生活中,来个门当户对的好表妹! 温柔体贴的菲兹威廉上校的来访,也让三位年轻的小姐出门游玩,有了可靠的陪伴。如果不是天气的原因,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外面乱跑,今天骑马明天爬山,天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没过几天,凯瑟琳觉察到达西小姐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别扭的情绪,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警惕。她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女人,不会明知道达西小姐对她存有戒备,还继续没心没肺地往上贴。凯瑟琳没怀疑是莉迪亚在达西小姐说了她坏话,才导致她态度生变,因为这是不可能的。莉迪亚这人最维护家人,伊丽莎白和她关系恶劣,也不见她在外面说她半句坏话,有的也都是连篇的好话。 想不通,就不去想,凯瑟琳也不是非要跟达西小姐做朋友,等达西小姐过几年出嫁了,俩人都不知道会不会来往? 达西小姐和凯瑟琳关系发生的细微变化,莉迪亚全部收入眼中,放在心里。小姑娘之间的友谊就这样,今天能掏心掏肺,恨不得黏糊成一个人,后天就能为了小事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然而,让莉迪亚没想到的是,达西小姐的态度之所以会如此矛盾重重,居然和她有关。 那天晚上凯瑟琳跑到莉迪亚房间不久,达西小姐也偷偷摸摸地从房间溜出来,刚旋开门把手,就听到凯瑟琳说的那些恶毒话,她当时气得想立即冲进去,赶她离开彭伯利庄园,没想,莉迪亚轻飘飘的一句该睡觉了,让她猛然刹住脚步,深吸口气,毅然转身回房。 安德里亚夫人在刁难了莉迪亚一段时间以后,主动修改了课程表,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功课,为莉迪亚单独增加更实用的人际交往课程。 “达西小姐,您到过温特沃斯庄园吗?”莉迪亚好奇地瞪大眼睛,“听说它原本属于温特沃斯伯爵,后来因为修建庄园的资金不够了,才把修了一半的庄园转手给菲兹威廉家族。” 她的那位相亲对象给她详细地讲述过菲兹威廉家族的发家史,买下温特沃斯庄园是第四代菲兹威廉伯爵做的最好一笔买卖,在继续建造庄园的过程中,建筑工人在地底下发现了煤矿,菲兹威廉家族从此一飞冲天。 她严重怀疑,这里的菲兹威廉家族在买下庄园后,没有投入资金继续修建,所以也就没能发现地下能彻底改变家族命运的“黑色金子”煤矿。 好想得到那座庄园,莉迪亚眼睛闪闪亮地盯着简易地图上温特沃斯庄园的位置,这才是一只真正下金蛋的金鸡! 就算到一百多年后,英国工党会将原本私有煤矿收归国有,莉迪亚也觉得值了。不过,她十分清楚,以她现在地位和能力,没资格拥有这么大一座庄园,更别提发现地下煤矿以后纷至沓来的各种麻烦。 算了!先赚钱,等有钱了,如果温特沃斯庄园地下的煤矿还没被发现,那她就通过手段把庄园弄到手。莉迪亚谋算着,等庄园弄到手,挖出煤矿,她就分一半的股权给威尔士公主,坐看英国的工党政府今后怎么通过议案从英国王室手中收回煤矿的所有权? “我小时候和哥哥一块去做过客。妈妈过世后,就再也没去过。”达西小姐摇摇头,“我记忆里,那是座非常漂亮的庄园,只修一半太可惜了。” “您想去参观吗?” 菲兹威廉上校普通的脸孔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很欢迎班纳特女子爵小姐和凯瑟琳小姐,安德里亚夫人到温特沃斯庄园做客。”他的目光扫过自从丈夫过世后,习惯穿素色裙子,气质温柔的安德里亚夫人。 “夫人,”莉迪亚留意到菲兹威廉上校的小动作,笑了笑,转头询问安德里亚夫人,“您愿意接受一位绅士热情的邀请,到一座美丽的庄园做客吗?” 威尔士公主在授予爵位前,问莉迪亚要不要给她弄个好听点的名号?莉迪亚摇头说,她希望今后遇到的每个人都称她的姓氏班纳特。 安德里亚夫人是过来人,敏锐地觉察到菲兹威廉上校自以为隐秘的爱慕眼光,懒洋洋地丢掉手中的扑克牌,“只要菲兹威廉上校的家人不介意,我挺乐意带你们俩去做客。” 菲兹威廉上校脸上的笑意加深,望着安德里亚夫人的眼睛里载满了温柔,“我的父母会很欢迎你们的到来。” 娶不到心爱的女人,就娶一个拥有五万英镑嫁妆的女人当妻子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菲兹威廉上校从没想到,会在彭伯利庄园遇到深深爱慕的女人,本该在苏格兰为丈夫守丧的安德里亚夫人。 从他第一次参加皇家狩猎仪式,遇到骑在马背上,有别于一般贵族夫人的安德里亚夫人,他就彻底迷恋上了她。菲兹威廉上校从朋友口中得知安德里亚夫人是贵族圈子里出了名的妒妇,只要看到丈夫和别的女人稍微亲密点,她就会不顾体面大发雷霆。面对朋友的鄙夷,菲兹威廉上校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安德里亚夫人的性格才是真性情,她的丈夫十分幸运,能娶到这样一位深爱着他的妻子。 虽然心痛难忍,他仍然衷心祝福安德里亚夫人能和她的丈夫幸福到老,所以当听到朋友说她丈夫死了的消息,菲兹威廉上校愣住了。 他参加了葬礼,远远的看着安德里亚夫人表情冷漠地站在她丈夫的墓前,朝墓坑里丢下手中的红玫瑰。在那一刻,菲兹威廉上校捕捉到了她掩藏在黑纱背后的眼睛深处,一瞬间闪过的入骨恨意。 一个突兀的念头顷刻间浮上心头,安德里亚夫人的婚姻并不像外人看到的美满幸福,她恨她已经过世的丈夫! ☆、第112章 莉迪亚的洗脑计划 “莉迪亚,我听到了。”达西小姐努力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侧过头,避开莉迪亚不解的双眼,眺望远处茂密的树林,“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无意间偷听到你和吉蒂的谈话。” 莉迪亚瞬间恍然,原来如此,难怪达西小姐这几天对凯瑟琳的态度没有在麦里屯热情了,变得怪怪的。也对!以她单纯的性子,做不到对家里的客人恶言相向,只会疏远彼此本该亲密的朋友关系。 她在肚子里斟酌了下言词,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解释,“乔治安娜,请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吉蒂产生坏的印象,她,” “为什么?” 达西小姐愤然打断,气呼呼地质问:“她是你的姐姐!可她那天居然诅咒你,恶毒地诅咒你当年从马上摔下来后,应该直接去见上帝,不该活着和家里的姐妹争夺父母的宠爱,以及家里的财产。” “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坏的女人,怎么能把你父母的偏心怪责到你头上?就算你父母把家里的不动产全部留给你又怎样!你家的财产原本在你父亲过世后,就会由你们口中的柯林斯先生继承,现在通过国王的特赦取消了继承财产的附加条件,但这也是你拿命,拿毁掉的容貌换回来的。” “我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乔治安娜,你真的是误会了。”莉迪亚张张嘴,向前走几步,站到达西小姐的身侧,叹口气低语,“凯瑟琳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她的本意是想激起我的怒火。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能知道原因了。” 达西小姐微愣,蹙起眉头,直勾勾地瞪着莉迪亚,咬咬下唇,恨恨道:“她是你的姐妹,反正我这辈子是无法跟她成为朋友了。”停顿了下,她神色微暗,挑了比较中性的单词形容内心的感觉,“她,太功利了!” 莉迪亚侧过头,抿紧嘴角注视达西小姐坚决明亮的双眼,忽然一笑,“乔治安娜,这是你交友的自由。我们一家人身上都有无法改变的缺点,我也不想为吉蒂说好话辩解,你对她的评价没有错,她在某些方面确实如此。” “但乔治安娜,这不是她的错,是我们所处的时代,迫使我们必须遵循它的规则,才能生活得更好。法国现行的《民法典》,那部由拿破仑亲自制定的法典,规定妇女在家庭中必须服从自己的丈夫,它所能保障的,也就是老姑娘和寡妇的公民权益。” “吉蒂她,”莉迪亚微微蹙起眉头,脸上浮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她追求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过穷日子,这点在安德里亚夫人到我们家当女家庭教师以后,变得更加明显。” “乔治安娜,虽然班纳特家和达西家都是在乡下拥有土地的乡绅,地位看似相等,可现实是,我和我的姐妹都是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的穷姑娘,而且,” 她突然大笑出声,“用你哥哥达西先生的话来说,班纳特家的姑娘想要嫁给门当户对的家庭会比较困难,因为我们有一个当律师的姨夫,一个经商的舅父,他们严重拉低了班纳特家的社会阶层。” “啊?哥哥他说这话,肯定没有恶意。”达西小姐一听这话,顿时窘得手足无措,红着脸颊,含糊不清地为达西先生辩解,“莉迪亚,这不是哥哥的错,是大家都这么想的。” 莉迪亚笑容愈加灿烂,“乔治安娜,我也不认为你哥哥这话有错!人的社会地位总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改变。就如同以前租种我们土地耕种的佃户,和我们雇佣的仆人,他们在很多年以前都是没有自由的奴隶。然而,如今他们都成拥有自由的平民,可以自己决定雇主。” “乔治安娜,我相信未来不但我们女人的地位能改变,绝大多数人眼中地位微贱的商人律师医生他们也会成为整个社会的精英阶层。贵族?”莉迪亚轻笑两声,眼神悠远地眺望美丽的彭伯利庄园,“他们手中握有的权利会越来越少,王室会成为一种荣誉的象征。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以后,大不列颠的民众会举行全民公决,考虑废除君主立宪制。” 达西小姐呆滞住,脑子里乱成一团,莉迪亚这些大胆的话语,给她的冲击远比上次更大。 瞧着达西小姐懵懂害怕的样子,莉迪亚没有继续对她进行洗脑教育,笑了笑,眼光四处乱瞟,无意地瞥到安德里亚夫人和菲兹威廉上校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来,连忙拽着不明所以的达西小姐躲到灌木丛后,挑眉偷偷窥看俩人相处的状况。 看情形,安德里亚夫人似乎挺享受菲兹威廉上校殷勤的追求,可惜的是,她眼睛里始终一片漠然,半点没对向她表达爱慕的男人动一丝心。 莉迪亚大约理解安德里亚夫人极端矛盾的心态,她一个拥有大笔丰厚遗产的青年寡妇,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出现在她身边对她殷勤有加的男人们,不是冲着她名下的财产而来。即使她现在拥有的绝大部分财产,在她改嫁后必须归还给她的夫家,但只要安德里亚夫人一天不嫁人,就算她养一堆情人,生好几个私生子,也没人能通过法律夺走她名下的遗产。 达西小姐惊奇地轻呼出声,“咦?原来彼得表哥喜欢你的女家庭教师那。”想到安德里亚夫人寡妇和给人当女家庭教师的身份,她眉头打结,小心翼翼地低声提醒,“莉迪亚,不是我瞧不起你的女家庭教师,她和彼得表哥各方面都不匹配,我想她也不愿意给彼得表哥当情妇。” “乔治安娜,”莉迪亚扭头,笑得古怪,“安德里亚夫人是位出身高贵,继承丈夫丰厚遗产的贵夫人。她之所以到我们家暂居,也是那笔遗产惹出来的麻烦。她丈夫在遗嘱中规定,她一旦改嫁,那笔遗产就不属于她了。” 言下之意,身家丰厚的安德里亚夫人绝不会接受自己没收入,必须靠家族每年交给军队数百英镑,才能当军官的菲兹威廉上校的追求。 达西小姐愣怔三秒,很快抓住这几句话的关键处,随即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她快三十了,还没找到合适人选结婚的表兄彼得*菲兹威廉上校,“不知道彼得表哥愿不愿意给安德里亚夫人当情人?” 莉迪亚一口水噎在喉咙里,咳了老半天,瞅瞅达西小姐坦率的眼神,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试探着说,“夫人是个非常挑剔的女人,上校想要打动她的芳心,恐怕很难。况且,夫人很有可能为了名下的财产,这辈子都选择不结婚,你表哥会愿意自己未来的孩子都是私生子?” “安德里亚夫人不是有钱吗?有钱的话,一切事情都好办。”达西小姐不以为意,“我听安涅斯雷太太说过,花笔钱就可以搞定姓氏。” 好轻飘飘的一句话,莉迪亚咽了咽口水,仔仔细细打量很有发展潜力的达西小姐,朝安德里亚夫人他们的方向,努努嘴角,“你看他们俩相处的情况,觉得有可能吗?” 看看好像哈巴狗一样围着安德里亚夫人团团转的菲兹威廉上校,达西小姐嘴角抽抽,“但愿彼得表哥能用他满腔的热情,融化夫人冰冷的内心。” 莉迪亚连忙用手捂住脱口而出的大笑声,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一倒,跌坐在石板地上。她也不起来,索性一屁股坐正,双手环住膝盖,半真半假地透露小道消息,“听索菲亚小姐说,夫人和她过世的丈夫感情很好,想要打败一个活人很容易,想要从一个女人心底里抹去她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尤其这个爱人已经过世,很难,真的很难!” 达西小姐瞥了眼毫无坐姿,毫无仪态坐在石板地上的莉迪亚,想了想,最终没学她的样子坐下,而是蹲在旁边,“也就是说,彼得表哥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当情人的机会有,丈夫的几率是一分都没。”莉迪亚断定。 “情人也不错。”达西小姐下巴搁在膝盖上,“彼得表哥既没长相也没财产,年纪也接近三十,我想,换做我是拥有五万英镑嫁妆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瞧上他的。娶不到有钱的老婆,找个有钱的情妇也不错,安德里亚夫人如果能爱上彼得表哥,她一定会花钱帮他找个不用倒贴薪水,收入多的职位。” 莉迪亚哑口无言,好诡异的思路,男人吃软饭,靠女人的嫁妆养,大家居然都认同。忽然,她想到索菲亚小姐的劝告,即便看不惯,不认同,也不能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乔治安娜,我记得柯林斯表兄提到过,他的邻居德*包尔公爵夫人是你的姨母。” 达西小姐没想太多,点点头,“她是我妈妈的姐姐。” “据说德*包尔公爵小姐是位除了身体柔弱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缺点的完美淑女。”莉迪亚好奇地眨巴眼睛,仗着记忆好,巴拉巴拉地把柯林斯先生赞美德*包尔公爵小姐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 达西小姐目瞪口呆,仔细回想记忆中的安妮表姐,才艺或许有点,但说完美,光她的脸蛋就不合格。她脸皮不厚,无法违心地承认莉迪亚口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女人是她的安妮表姐,低垂下头,“那位柯林斯先生的话太夸张了,安妮表姐可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你姨妈没想过给你表姐招赘一个女婿吗?我看上校先生是个不错的人选。”莉迪亚装作开玩笑。 达西小姐抱怨,“凯瑟琳姨妈她看不上没有继承权,靠家族力量才当上军官的彼得表哥。” 她脑子里琢磨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达西小姐不愿意彭伯利庄园未来的女主人,是个体弱多病,长相一般,只有丰厚嫁妆,性子傲慢的女人。 “你姨妈只有你表姐一个女儿吧。” 达西小姐顿时眼睛一亮。 ☆、第113章 冷战偶遇 隔了半个多月,伊丽莎白从肯特郡寄信件到彭伯利庄园,上面详细描述了汉斯福村的优美风光,夏洛特婚后的情况,以及柯林斯先生口中的德*包尔公爵夫人母女俩。 看到伊丽莎白直言不讳地写道德*包尔小姐坐在马车上,在柯林斯家门口,和新出炉的柯林斯太太夏洛特居高临下的说话,达西小姐当场羞窘得无地自容。 凯瑟琳看达西先生不在,可劲欺负他妹妹,一点面子都没给达西小姐留,义正言辞地指责德*包尔过于傲慢的言行,嚷嚷着要马上赶去肯特郡,为自家姐妹和柯林斯太太撑腰。 莉迪亚无可奈何地望了眼脑袋都快埋到大理石地面下去的达西小姐,冷冷瞥了眼得理不饶人的凯瑟琳,温温柔柔地说了句公道话,以德*包尔小姐的身份地位和她母亲对柯林斯先生的莫大恩情,柯林斯太太态度谦卑是应该的。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帮助的对象,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况且,德*包尔公爵小姐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作为有教养的淑女,更应该学会体谅别人的难处,而不是紧紧揪住一位体弱多病小姐不算失礼的举动不放。 她一开口,凯瑟琳立即闭嘴不言,歪着头,别扭地玩起手指来。 有了莉迪亚善意的解围,达西小姐也从羞窘中挣脱出来,主动为凯瑟琳她们介绍她住在肯特郡的姨妈凯瑟琳*德*包尔公爵夫人,以及她体弱多病的女儿安妮*德*包尔公爵小姐。 女管家雷诺太太不动声色,悄悄将庄园里发生的一切瞧在眼里,只等达西先生回家,向他告状。她倒也没指使庄园里的女佣故意为难凯瑟琳,只是对她完全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再热情。 看到莉迪亚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将凯瑟琳欺压彭伯利庄园女主人达西小姐的嚣张气焰打击得一点不剩,安德里亚夫人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睛露出一丝满意的情绪。她亲自教的女学生,如果连这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那她最好还是安安分分待在乡下,挑个各方面般配的绅士嫁了,不要继续留在威尔士公主身边,给自己和班纳特家惹祸。 在莉迪亚没在威尔士公主身边站稳脚跟之前,安德里亚夫人不会出现在她熟悉的贵族圈子里,接受那些本来对她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羡慕妒忌恨的女人们幸灾乐祸的眼神。她深知,当初她在社交圈子里因为嫉妒心得罪过不少女人,如今她丈夫的遗嘱一公布,那些女人不逮着她冷嘲热讽一通,她也不会主动隐瞒丈夫和娘家的姓氏,让外人称呼她为安德里亚夫人。 达西小姐没成年,达西先生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工作,彭伯利庄园的风景再美,厨子的手艺再高超,菲兹威廉上校再殷勤,没有热闹的舞会,安德里亚夫人也待腻味了,伊丽莎白的来信,刚好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 得到她的允许,莉迪亚给伊丽莎白和柯林斯太太各写了封信,告知她们会在三日后,和达西小姐,菲兹威廉上校,达西先生他们一起到罗新斯花园做客拜访。 达西先生一回来,听到雷诺太太的告状,心里对凯瑟琳在舞会上像只花蝴蝶勾搭红制服轻浮放荡的坏印象又增添了不知轻重。他原本打算找莉迪亚,让她约束下自己姐妹平日轻佻的举止,后来看到乔治安娜与凯瑟琳关系冷淡疏远,达西先生考虑数秒,打消了脑子里念头。 可能是德*包尔公爵夫人想要嫁女儿的意图太过明显,达西先生不是很喜欢到罗新斯庄园拜访做客。偶尔去,他也基本会拉上其他人,比方说舅舅家的表哥菲兹威廉上校一块去,省得他姨妈逮到机会,就让他单独陪表妹安妮。 不是达西先生对德*包尔公爵小姐有偏见,嫌弃她一般的长相,病弱的身体,他真要爱上一个人,就完全不会在乎这些外在的条件。不然,达西先生也不会对各方面都不匹配的伊丽莎白动心,继而爱上她,想娶她当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 知道伊丽莎白此刻在柯林斯家做客,达西先生自然不会反对大家去罗新斯庄园拜访做客的计划,拿起纸笔给德*包尔公爵夫人写了拜访信,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隔天一早十点多,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分别乘着两辆马车,各自怀揣着不同心思,前往肯特郡。 途中在旅馆住了一晚上,这次安德里亚夫人没有大张旗鼓地更换旅馆房间的床单被褥,安静本分得像换了个人。 倒是菲兹威廉上校为了能让心上人住的安稳舒适,一会指挥她的女仆贝拉找来旅馆的清洁女佣重新打扫房间;一会跑去厨房,亲自检查晚餐,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模样,达西先生眉头皱起,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的表哥该不会爱上班纳特家女家庭教师了吧?达西先生面色铁青,好几次想要打断菲兹威廉上校殷勤的追求行为,都被赤果果的无视。 达西先生忍下怒火的一幕,好巧不巧被莉迪亚无意瞥到了。她在心底偷乐,依达西先生“门当户对”的观念,寡妇兼班纳特家女家庭教师的微贱身份,绝对配不上他舅父菲兹威廉伯爵的三子彼得*菲兹威廉。 她虽然不知道安德里亚夫人的真实身份,但从她平日挑剔讲究的吃穿住用,花钱如流水的手段,就可以看出,她和索菲亚小姐是同一类人。莉迪亚思量,也许是索菲亚小姐怕班纳特家不接受安德里亚夫人到家里当女家庭教师,所以才故意说她是宫廷侍女。倘若知道安德里亚夫人是宫廷女官,班纳特家肯定不会雇佣她。 达西小姐目光纠结地旁观她哥哥屡次想要开口阻拦菲兹威廉上校追求安德里亚夫人被无视的情景,按耐住想要告诉她哥哥真相的念头,坚定撮合菲兹威廉上校娶德*包尔公爵小姐的信念。 凯瑟琳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里,眼光不时偷瞄陪在安德里亚夫人身旁,笑容可爱的莉迪亚,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费尽心机演了一个因嫉妒心发作对自家妹妹恶言相向的坏女人,不过是想试探出莉迪亚的容忍度,谁料她这个妹妹一眼就看穿她拙劣的演技,轻飘飘地叫她睡觉。 就这样,凯瑟琳单方面开始和莉迪亚冷战,期望她能找她追寻答案。可没过几天,凯瑟琳蓦然发现,莉迪亚压根就没把她的自作聪明放在心上,依旧平静地过着她的日子。 她那天的嫉语也不全是假话,绝大部分都出自她的真心,凯瑟琳心知肚明,倘若真有人给她大笔英镑,让她出卖自己,她最多会犹豫下。 莉迪亚隐约了解凯瑟琳矛盾复杂的心态,了解并不意味赞同她急功近利的行事方式。她始终认为,不管什么事,都该按部就班,一步步来。仿佛她努力地完成安德里亚夫人安排的各种功课,不就为了将来成为人上人打下结实的基础。莉迪亚有些担心凯瑟琳急于成为有钱人的焦躁心态,会使她一时间做出脑袋发热的冲动决定。 在房间里待着无聊,看看离晚上睡觉的时间还早,凯瑟琳绷着脸,借口回房睡觉,起身离开。她的脚步在走廊里停顿了下,毅然转下楼梯,前往去楼下的休息室。 凯瑟琳选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沙发坐下,端起旅馆侍者送来的红茶,默默观察坐在休息室里的其他客人,猜测他们住进旅馆的原因,打发无聊的时光。喝完杯中的红茶,都没看到想要见到的人,凯瑟琳有些失望垂下眼,搁在桌上的双手不由握紧。 “晚上好,小姐,能请您一块用杯红茶吗?”神思恍惚中,凯瑟琳听到一声磁性好听的邀请在她耳畔响起,使劲逼回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用力眨巴几下眼睛,她抬起头,一名气质轻佻散漫,黑发绿眼的青年男子闯进眼帘。怔了怔,凯瑟琳随即绽放一抹美丽的笑容,“我很乐意接受您的邀请,尊敬的先生。” 她不介意在心情极度糟糕的情况,在乡镇小旅馆的休息室里,与一位富有魅力的男士来一场浪漫的邂逅,排解心中的郁闷。 “我是杰弗里,杰弗里*伍德,埃塞克斯郡本地居民。”伍德先生唤来侍者送上红茶,坐到沙发里,笑嘻嘻地自我介绍。 凯瑟琳留意到伍德先生与他不羁的气质,截然相反的挺直腰脊,心思微动,微笑回应,“凯瑟琳*班纳特,来自哈特福特郡乡下。” “凯瑟琳小姐是和家人到埃塞克斯郡旅行吗?”伍德先生翘起半边嘴角,漫不经心地端起骨瓷茶杯,喝了口红茶,“我们这可没什么有趣好玩的地方。” 凯瑟琳不在意行程被一个陌生男人知晓,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和家人去肯特郡拜访前不久出嫁的一位友人。” “吉蒂小姐,”艾琳娜从楼上下来,发现凯瑟琳和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坐在一起说话,脸色立即难看许多。她加快脚步走过去,直截了当地打断俩人的交谈,“莉迪亚小姐派我下来找您,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去肯特郡。” “伍德先生,”凯瑟琳站起来,歉意地笑笑,“对不起,不能陪您用红茶了,我必须回去休息了。晚安,伍德先生,我很高兴认识您,还有谢谢您的红茶。” 说完,她朝伍德先生点头微笑,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休息室。艾琳娜回头瞧了瞧伍德先生,抿抿唇,转身追了上去。这件事必须说给莉迪亚小姐听,省得吉蒂小姐做错事,毁了班纳特家女儿的清白名声。 伍德先生笑容微妙地目送凯瑟琳离开的窈窕背影,挺幸运的,居然能在旅馆里偶遇到本该在伦敦城里拜访友人的她! ☆、第114章 忠贞 嘴角勾勾,杰弗里*伍德不露痕迹地快速扫过旅馆休息室里窥探的其他旅客,双手放入裤袋,迈开长腿,姿态悠闲地跟着上楼。 回到他在旅馆暂居的房间,伍德先生懒洋洋地斜靠安乐椅的椅背上,撑起右边脸颊,望着壁炉里金红色的火焰,考虑下一步的旅程。 肯特郡素有“英格兰花园”的美誉,他的旅行计划中本来就包括它,虽然大冬天没什么风景可看,但能就近观察下那位传说中“善嫉”的高贵夫人,伍德先生摩挲下巴,嘴角笑意变得怪异。 还真是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换做其他出身高贵的女性,断然不会舍弃代表家族地位和荣耀的夫家或是娘家的姓氏,更不会隐姓埋名,跑到英格兰乡下当一个微贱的女家庭教师。 从莉迪亚他们一进旅馆大门,伍德先生就认出走在最后面,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压抑的安德里亚夫人。 伍德先生个人对安德里亚夫人没有恶意,即使她是他亲生父亲传说中“深爱”的妻子,他对她的,也只有深深的同情。安德里亚夫人不过是一个完全沉浸他父亲营造的虚假幸福中的可怜女人,偏偏这个美梦在她丈夫过世后,因为遗嘱和一本私密日记彻底被打破了。 没有自己的孩子,所谓的丰厚遗产,也成了空中的花园,水中月亮,令她进退两难,难以取舍。伍德先生由衷佩服他的亲生父亲,即使死了,也把身后事算计得一清二楚,用巨额的遗产牢牢束缚住安德里亚夫人今后想要改嫁的念头,让她因为被夫家娘家逼迫嫁人而变得孤立无援,继而激起她孤高不服输的倔强性子,宁可死守遗产一辈子,也不便宜丈夫的族人。 伍德先生打开雪茄盒,点燃一根雪茄,吐出白色的圈圈,他的亲生父亲是爱他的,不然也不会在他出生后,费尽心机将他送到他没有孩子的养父母身边养育。 他养父母的父亲,是他亲生父亲的亲伯父,当年因为身患癫痫被族人排挤鄙视,一怒之下主动放弃继承权,改名换姓到英格兰定居。他亲生父亲没有其他的子女,他是他血缘关系最近的,唯一的“堂侄子”,安德里亚夫人一旦嫁人,他会是遗嘱的最大受益人。即便她不改嫁,等她年老过世之后,那笔财产依旧会由他继承。 嗤笑一声,伍德先生眼前仿佛浮现他亲生父亲过世,律师到家里宣读遗嘱,安德里亚夫人那张故作镇定惨白着的脸孔,他父亲族人惊喜贪婪的眼神。众叛亲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可为了一直以来的面子偏偏还得硬忍着,仍旧装出一副从容得体的模样,安德里亚夫人不愧在宫廷里当过女官,也就在爱情婚姻的问题上栽了个大跟头。 女人,可惜再聪明的女人也会被深爱的男人所欺骗!伍德先生虽然同情安德里亚夫人,但这并不意味他舍得放弃本该属于他的庞大遗产,与之相反,他会派人在暗中盯紧安德里亚夫人,防止她为了泄愤故意将名下的财产挥霍一空,背上巨额的外债。 他深吸口雪茄,一点一点吐出白色迷蒙的烟圈,决定明天以安德里亚夫人堂侄子的名义,出现在莉迪亚他们一行人面前,顺便和今晚在休息室碰到那位凯瑟琳*班纳特小姐加深下彼此的私人感情。 凯瑟琳一回到房间,看到坐在她房间壁炉前的莉迪亚,不禁愣在门口,随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深刻意识到她刚才在旅馆休息室内,未经人介绍,随意接受陌生男人搭讪的举动,恐怕给这家旅馆的人留下了她是不正经女人的恶劣印象。 “吉蒂,”莉迪亚合上手中的粉彩画册,神色平静地指着旁边的单人硬椅子,“坐。” 凯瑟琳犹豫了下,反手锁上房门,坐过去,咬咬唇,避开莉迪亚干净的双眼,低低地承认错误,“我刚才在休息室,接受一位陌生男士共用红茶的邀请。” “一定是位极富魅力的男士!”莉迪亚歪歪头,手指在画册封面上摩挲,语气淡淡地善后,“我会请达西先生和菲兹威廉上校亲自去拜访那位让你为之神魂颠倒忘记场合的年轻绅士,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会邀请他同行。” 由一行人中的两位男士出面结识那位陌生男子,能最大消除凯瑟琳随意和陌生男人勾搭的轻率举止,给他们一行人带来的严重负面影响。 “他是位绅士吧?”莉迪亚目光犀利地盯视凯瑟琳在炉火下低垂的微白小脸,头一次不顾姐妹亲情,冷冰冰地警告,“吉蒂,我希望你明白,你还有三个姐妹没有出嫁。” 紧紧咬住牙关,凯瑟琳根本不敢与莉迪亚的眼睛对视,攥紧拳头,声音颤抖,“对不起。” “吉蒂,我并不想指责你。”莉迪亚伸手拍拍凯瑟琳拳头的背面,触手的冰冷,也使得她说出口的话语软和了几分,“你要明白,为了家族声誉和我们自己的未来,在未出嫁前,我们必须是一位严守礼教的‘忠贞’小姐。” 凯瑟琳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失声道:“婚前?”她眼睛一眯,“婚后呢?难道婚后就不需要保持“忠贞”了吗?” “吉蒂,”莉迪亚坐正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笑容狡猾地反问:“你会吗?当你的丈夫在外面拥有了情人,你会继续坚持当一个‘贞洁烈妇’吗?” “当然不会!”凯瑟琳毫不避讳地袒露内心*,“就算他在外面没情人,遇到对我有意思的有钱有势的男人,我也会主动给他当情妇。” “莉迪亚,我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我只相信他们追求我的时候,赠送的礼物越昂贵,他们就越爱我。”凯瑟琳低低地嘲笑出声,近乎耳语般地说道:“我不怕我未来的丈夫到法院告我与别的男人‘通奸’,和我离婚,因为他不会。外面的男人大多这样,只要自己的妻子能给他带来丰厚的利益,他甚至可以主动为妻子介绍有钱有势的男人当情人。” 莉迪亚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凯瑟琳,换做以前,她或许会震惊、会鄙夷、会愤怒,然而现在,她早已学会入乡随俗,已经能用平静理智的心态看待这些事情。 “吉蒂,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未出嫁前,就算装,你也要给我装出“忠贞不屈”的样子。” “莉迪亚,”凯瑟琳昂起头,不再避闪莉迪亚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要求,“那请你在我和爸爸妈妈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站在旁边,不要管。” 莉迪亚定定凝视她数秒,问一句,“你决定了?” “我今后的选择肯定会惹怒爸爸,他一定会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妈妈和简她们也会对我伤心失望,在爸爸没原谅我之前,她们不敢和我有来往。”凯瑟琳笑容凉薄,向来活泼的语调变得铿锵有力,“莉迪亚,我不想过穷日子,既然上帝给了我美貌,我为什么不能利用它来给自己谋取更多的权益?我要的并不多,我只是想要让自己过得好点,像安德里亚夫人一样,手里永远都不缺钱,永远都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吉蒂,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如果你觉得在这世界上,只有金钱才能给你安全感,能让你幸福,即使会闹到和家里断绝关系,你也要坚持下去,”莉迪亚深吸口气,眸光淡然,“那你就去做吧。” “莉迪亚,”沉默许久,凯瑟琳笑起来,“今后离我远点吧,不要让我爱慕虚荣的坏名声,毁了你‘善良高贵’的好品德。” “你确定让我不和你来往?”莉迪亚笑得眼睛快成月牙儿了,凯瑟琳依旧从中捕捉到一丝冷然,“吉蒂,你要明白,女人青春美貌只能保证男人一时的宠爱,她们还需要可靠的娘家。” 凯瑟琳姿态高傲,像个女王似的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莉迪亚,你会成为我的依靠吗?” “吉蒂,你错了。”莉迪亚后背往安乐椅的椅背上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是我们互相依靠。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而你需要我班纳特女子爵这个身份,让你在你未来丈夫的家庭更有底气。我相信,我未来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女子爵,威尔士公主承诺我,等她登基后,我会是大不列颠地位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凯瑟琳呆若木鸡,忽然发现,她所谓的野心和*在莉迪亚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你先休息吧,我去找达西先生他们,商量拜访那位绅士的事情。”莉迪亚不想太过刺激凯瑟琳的神经,双手撑着扶手起来,然而,想到一会达西先生冷漠鄙夷的眼神,心里不禁哀叹,那位挑剔的先生一准认定班纳特家女儿没教养,恐怕又要重新考虑他和伊丽莎白的婚事了。她容易吗?好不容易又能嫁出去一个,却要因为凯瑟琳一时的放纵任性,变得不确定起来。 看她开门出去,凯瑟琳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浑身剧颤,双脚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别看她刚才一副傲娇女王样,实际心底里直打鼓,唯恐莉迪亚在她做出选择之后,也会和班纳特家其他人相同,与她断绝来往。 还好,凯瑟琳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她赌赢了! ☆、第115章 情人 不出莉迪亚所料,达西先生一听她的来意,那脸色黑得堪比锅灰,盯着她的目光更是冷得吓人。 她也不畏惧,神色坦荡地与他对视,和陌生男人随意勾搭的女人又不是她!莉迪亚有恃无恐,不觉得自己需要在达西先生面前表现出一副做错事的自卑来。况且,由他和菲兹威廉上校去善后,而不是放纵事态发展下去,对达西小姐的名誉也比较好。无论如何,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凯瑟琳坏了名声,与她同行的达西小姐都不可能幸免。 她三言两语把话说完,拍拍屁股转身走人,留下达西先生铁青一张脸,考虑要用什么样的名义登门拜访?总不能贸贸然跑去敲门说,为了他妹妹的名声不受损害,一块到楼下休息室喝杯红茶,让旅馆里的人都认为他们和他其实是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看到达西先生再次在莉迪亚面前哑口无言,菲兹威廉上校呵呵笑出声,打开房门找了位旅馆的侍者问杰弗里*伍德先生居住的房间,谎称他和他们是许久不见的朋友,没想到今天能住进同一家旅馆。他确信,事关一位淑女的名声,伍德先生不会拆穿他们的谎言。 伍德先生打开房门,看到突然拜访的达西先生和菲兹威廉上校,眉头不禁皱起,脚下同时后退一步,避到一旁,让他们进房间。等菲兹威廉上校面带笑容道明来意,伍德先生恍然,也意识到他在旅馆休息室内搭讪一位年轻小姐,与她愉快交谈的举动,确实会令周遭的人们产生严重误会,认为凯瑟琳*班纳特是个不正经,从事特殊行业的坏女人。 他也不希望因为这次意外事件,影响到他明天和安德里亚夫人的相认。伍德先生态度诚恳地为自己轻率鲁莽的行为真诚道歉,表示他非常愿意明天和达西先生他们一行人共进早餐。他着重强调,他当时是被凯瑟琳*班纳特独自坐在窗户旁美丽忧郁的神情吸引住了,不愿意错过,才会冒失地向前打搅。 达西先生沉着脸,不说话,一切都交给菲兹威廉上校交际应酬,脑子里不断挣扎着,他这次究竟要不要向伊丽莎白求婚?达西先生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凯瑟琳与莉迪亚不同,她会是个“大祸害”。一旦他娶了伊丽莎白,作为妻妹的她,更有机会常到彭伯利庄园做客了。 想到此,达西先生的眉头拢起,他能忍受莉迪亚,那因为她行事虽然胆大妄为,不按常理,但总的来说,都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或许由于她是女人的缘故,达西先生才会对莉迪亚隐藏在乖巧外表下的真实本性心生不满,换做她是男人,他反而会用赞赏的眼光看待她。达西先生讨厌她鼓吹的女人当自强论调,坚定地认为,女人只需要当好一个好妻子,照顾好丈夫和孩子,管理好家庭就足够了。外面的事情,应该由一家之主承担,女人没必要花费心思在这些上面。 菲兹威廉上校和伍德先生你来我往地交流半个多小时,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约定明早一同在楼下餐厅共进早餐。达西先生临走时,不露痕迹地打量一眼伍德先生,从他不论何种姿势,都始终挺直的腰脊可以看出,伍德先生出身不错,受过良好的教育。 从祖父辈从苏格兰搬到英格兰来定居的苏格兰人吗?达西先生不禁想起班纳特家的女家庭教师,那位安德里亚夫人貌似也是苏格兰的人。 “彼得,舅父舅母他们不会允许你娶一个当女家庭教师的寡妇当妻子。”他最终还是说出口。 菲兹威廉上校沉默数秒,嘴角挂着隐约的自嘲,“我即便想娶,她也未必肯嫁。” 达西先生诧异地挑高眉梢,困惑不解,“你是菲兹威廉伯爵的第三子,一名在职军官。” “她过世的丈夫是位从男爵,留给她至少年收入在七八千英镑左右的丰厚遗产。”菲兹威廉上校苦笑,心里隐约清楚,安德里亚夫人不会瞧上他这个靠家族支持才能在大不列颠军队里获得上校职位的伯爵幼子。 “她丈夫的遗嘱规定,她一旦改嫁就会失去已经继承的遗产。”他的魅力还没大到能让一个从不缺钱花,对喜欢的东西一掷千金也不皱下眉头的贵夫人,陪他过捉襟见肘的苦日子。 达西先生不赞同地看着快三十还没找到合适的妻子人选,仍旧在蹉跎的表兄弟彼得*菲兹威廉,抿紧唇线,“那你打算当她的情人?” 菲兹威廉上校眼睛一亮,他怎么没想到用这个法子接近她?虽然安德里亚夫人深爱自己的丈夫,对其他男人从来都不假辞色,但如今她丈夫已经死了,又给她留下那样的遗嘱,安德里亚夫人再爱她的丈夫,心也会冷掉大半。 为了继续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她也许不会改嫁,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养情人,菲兹威廉上校当下决定,死皮赖脸地缠着安德里亚夫人,给她当情人去。 达西先生一看他喜出望外的表情,顿时懊恼不已,“你真的要给她当情人?” “菲兹,这还是你提醒了我。”菲兹威廉上校平凡的面容,露出高兴的笑容,脚步飞快地奔向安德里亚夫人的房间。 达西先生伸出去抓他的手停在半空,脸色变了又变,“彼得,舅舅他会……” “噗嗤——”临时想到去找安德里亚夫人商量行程安排,莉迪亚无意间偷听到俩人在走廊里的谈话,没能压住脱口而出的笑意,仗着光线昏暗,没啥诚意地道歉,“达西先生,请原谅,我不是故意听到您和上校先生的谈话。” 就在刚才,她想通了,达西先生真要嫌弃班纳特家的女儿没教养,重新考虑他和伊丽莎白的未来,那她也没必要心急慌忙地害怕伊丽莎白错过了他就找不到更好的男人嫁出去。他如果想娶伊丽莎白,就必须得接受班纳特家成员身上的缺点,凯瑟琳为贪图享受出卖自己,她为了成为人上人“自甘堕落”的做法,迟早都会暴露出来。 除非伊丽莎白婚后彻底和班纳特家断绝关系,否则他菲兹威廉*达西头上就得顶着她莉迪亚*班纳特二姐夫的头衔。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达西先生突然要求。 抬高眉头,莉迪亚双手放进特意请女裁缝为她开裙子口袋中,笑容温柔地拒绝,“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谈?达西先生。” 如愿地看到达西先生微变的脸色,莉迪亚轻笑两声,“假如您是想和我谈吉蒂的事情,我在这里就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您,我是从没参加过麦里屯的任何正式的聚会,我的家人或许在很多方面,甚至我的爸爸有时候都会做出在像您这样讲究规矩的绅士眼中不成体统的事情来,即使我说的话会严重得罪您,也会让我感到深深的歉疚,但请您原谅,达西先生,我仍然必须告诉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您在浪搏恩村,在班纳特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达西先生面无表情地盯着莉迪亚那张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纯真无邪犹如教堂壁画上天使的漂亮脸蛋,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就算他今后他娶伊丽莎白*班纳特当妻子,他也绝对不会主动邀请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到彭伯利庄园做客。 “达西先生,我知道您对我没好感,而我对您的观感也不佳。”莉迪亚微微抬高下巴,意味深长地掠过达西先生难看的脸孔,“为了大家愉快的心情着想,我想,我们俩今后还是尽量避免在同一场合出现。” “达西先生,一段感情必须得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以您的家族和您个人的声望,在您没有全盘接受我家里人身上叫您不能忍受的缺点的时候,还请您务必郑重考虑您的终身大事。您真的没必要委屈自己,违背您的意志,违背您理性的判断,违背您沉着冷静的性格,因为您对感情一时间不理智的冲动,不得不迁就社会地位远远不如达西家的班纳特家,忍受我们家那些微贱的亲戚……” “晚安,达西先生。” 莉迪亚留下一个可恶的笑脸,掉转身,在达西先生眼皮子底下,哼着轻松愉悦的小调,蹦蹦跳跳地返回房间。 “菲兹,班纳特女子爵说话一向都这么有趣吗?”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菲兹威廉上校垂头丧气,有气无力地从阴影走出来,伸手拍拍达西先生的肩膀,故作开心地调侃,“她说的话虽然有些冷血不近人情,但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吧,菲兹。” “你是瞧上她了,还是瞧上她的姐妹了?倘若是她的话,菲兹,彭伯利庄园以后会有个强势得不输给凯瑟琳公爵夫人的女主人!不过,这位女子爵的性格比公爵夫人可爱一百倍,即便她脾气和公爵夫人一样糟糕,她漂亮的脸蛋也会让男人们轻而易举地原谅她身上所有的缺点。” 达西先生冷冷扫过菲兹威廉上校脸颊上明显属于女人的手指印,极端恶劣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好起来,“彼得,上帝保佑你脸上的痕迹能在明天早上我们出发前消失不见。”说完,他不顾自家表兄弟尴尬的脸色,径自回房。 菲兹威廉上校耸耸肩膀,眼神无奈地摸摸脸颊上被安德里亚夫人狠狠甩的巴掌印,他就不信,在他死皮赖脸地纠缠下,她会一点都不动心。 ☆、第116章 警告讥嘲 “你放心,在我担任你的女家庭教师期间,我不会做自毁名誉的事情。” 安德里亚夫人向来挂着温柔和善笑意的脸庞,头一次失去笑容,说话的语调也从一贯的慢声慢气变得硬邦邦,“索菲亚一定没跟你说,我是和她怎么认识的?毕竟我是王后陛下的宫廷女官,而她是不受王室欢迎的情妇的女家庭教师。” 莉迪亚没有停下手中织粉色开衫的动作,偏抬着头,微笑注视一大早就绷着脸皮,看到脸颊上顶着明显巴掌印的菲兹威廉上校,混身上下直冒寒气的安德里亚夫人。 上校先生会被甩一巴掌狠狠拒绝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从安德里亚夫人对男女交往规矩的严苛程度就可以判断出,她是个极其讲究“贞洁”的女人。这也是,她从来都不给在男女关系上比较随意的凯瑟琳好脸色看的原因。 “现任的英王陛□患遗传病,他发病的时候,会变得神志不清,会在房子里追着女人求欢。”提及往事,安德里亚夫人脸色微微难堪,咬牙切齿地继续,“我有次避无可避,差点就被得逞,是索菲亚偷偷溜进来,打晕了他,挽救了我清白的声誉。等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意外,是那群女人因为嫉恨我,故意让那个男侍者带我走那条走廊,碰到突然发病的英王陛下,意图毁掉我的贞洁。” “莉迪亚*班纳特,”她昂起头,透着压抑的眉眼间流露出一股子针对莉迪亚的怜悯,“从你被王室授予女子爵的爵位,你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你会是威尔士公主一个人的玩偶,喜怒哀乐都必须听从她的指挥。” 安德里亚夫人冷笑,“你可以和无数个男人调/情,上/床,但你就是不能未经允许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是未来女皇储的心腹,你的婚姻会成为她平衡国内政治党派的筹码,莉迪亚*班纳特,如果你还想嫁人,还想拥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那在成人礼之前尽快把自己嫁出去,过了成人礼,你再想嫁就困难了。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你,有意中人的话,就赶快和他定下婚约吧。” “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不要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他们送你什么,你尽管全收下,等手里没钱的时候,那些东西还能换成钱。莉迪亚*班纳特我忠告你一句,女人有能力就该独立,不该依附男人,就好像我,傻乎乎地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在伦敦社交界的荣耀地位,跑去苏格兰乡下当个农妇,呵呵,最后才发现,那个男人会娶我,只不过因为我忠贞的名声,他需要一个能够陪着他在乡下安稳度日、安分守己的妻子。” “那个杰弗里*伍德表面上是他堂哥的独生子,实际上是他和心爱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子。”安德里亚夫人眼神茫然,喃喃自语,“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固执地守着最终不属于我的遗产做什么?是的,他把我宠坏了。和他结婚后,只要我喜欢的东西,即使价格再昂贵,他都会帮我卖回来。苏格兰乡下的生活虽然寂寞,但因为有了他的深情爱意,我甘之如饴。” “可这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我爱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算计我,让我帮他守住遗产,以便将来他的儿子能顺利继承。” 她眼神骄傲地盯着莉迪亚,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莉迪亚*班纳特,我可怜你!爬得越高,身边的人就越没有真心,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值得你付出信任,男人女人家人朋友,如果有天你失去威尔士公主的信任,被她赶出宫廷……结局,就不用我说了。” “夫人,你还爱着你过世的丈夫吧?”莉迪亚收起织到袖子的粉色开衫,面容平静地轻语,“因为爱着,所以你才会如此痛恨他对你的算计。” “住口!”安德里亚夫人脸色惨白,怒声喝斥,“我怎么可能会爱一个算计我婚姻,毁了我终生幸福的男人!” “为什么要否认呢?”莉迪亚微微一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夫人,那个时候的你很幸福,不是吗?”她的目光投向马车窗外快速向后移动的冬日风景,像是在跟人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你的丈夫,应该爱过你的。我以前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的一句话,‘被人骗,别怪别人会演戏,只怨自己脑子笨!’” “你这是在讥嘲我了?”安德里亚夫人怒火中烧,阴阳怪气地质问:“莉迪亚*班纳特女子爵。” “不!我是在警醒我自己。”莉迪亚笑容纯真可爱,“警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只是英格兰乡下的穷姑娘。” 安德里亚夫人认真盯住莉迪亚,惨然失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的对!是我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怪他刻意的欺骗和算计。我以前一直都很愧疚,自己生不出孩子,不能继承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心里更是发誓,在我死之前,我会牢牢守住他留给我的遗产。听到律师宣布遗嘱的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要知道,我从没想过改嫁,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寡妇。” “菲兹威廉上校脸上的巴掌印,是我打的。他昨天跟我说,希望能给我当情人,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我当时真想杀了他,从没有人敢对我说这么无耻的话。我是恨我的丈夫,恨不得我们的婚姻不存在,但我从没想过背叛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真打算守一辈子?”莉迪亚的眼睛里写满不相信,“夫人。” “不!”安德里亚夫人眸光冰冷,“我不会为一个欺瞒我的男人守贞。”说着,她嘴角挂上一抹隐笑,“你不用担心我在担任你的女家庭教师期间会冒出什么不名誉的事情来!我在社交界可是以‘忠贞善嫉’闻名,也正由于此,她们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毁掉我清白的名声。” “虽然没有法律规定丈夫死了,妻子必须为他守孝一年,可我会做到,在一年之内,我会是个贞洁的好妻子。” “让凯瑟琳小姐离杰弗里*伍德远点,就她那点小心计,会被那个男人连皮带骨头吞掉。” “吉蒂不相信爱情,比起爱情,她更相信金钱。”莉迪亚毫不避讳地直言,“杰弗里*伍德先生有钱吗?说句难听的话,吉蒂只会嫁给有钱的男人,伍德先生如果没钱,吉蒂只会跟他玩玩。” “她会吃亏的。”安德里亚夫人厌恶地说了句,“她这样,和那些高级的交际花有什么区别?莉迪亚*班纳特,你为什么不劝告她?她是你的姐妹,你不怕她将来会影响到你的声誉吗?不怕她利用你的地位权势,在外面招摇撞骗吗?” “夫人,吉蒂是个聪明的小女人。”莉迪亚从装针线活的布袋里重新拿出她织到袖子的粉色开衫,打发无聊的时间,“我想这世界还没哪个男人能让她主动放弃对穷奢极侈豪华生活的追求。您的堂侄伍德先生在继承你名下的庞大遗产前,恐怕无法打动她那颗爱慕虚荣的心脏。” “夫人,你会提前让伍德先生继承遗产吗?”她笑得意味深长。 安德里亚夫人沉下脸,“休想!” “这不就结了。”莉迪亚低下头,速度飞快地织着剩下的半只袖子,“吉蒂也不是个笨人,会在未来生活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嫁给一个收入低微的男人。从伍德先生的衣着打扮来看,他并不富裕,当然,他将来倘若不介意被女人包养,我想吉蒂会很乐意收他做个情人。” “吉蒂,一定嫁给有钱人。”她坚信。 “她将来一定会很出名。”安德里亚夫人半分情面不给留,“不是好名声,是坏名声,连带着你跟着在社交界‘出名’。” “吉蒂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选择。”莉迪亚幽幽叹口气,自嘲道:“她至少比我勇敢,选定目标之后,就不会再退缩。而我,在很多时候,并没有她果决。” “我不想看到杰弗里*伍德,也不想看到那位公爵夫人。”安德里亚夫人忽然道:“她以前入宫觐见王后陛下的时候,我曾经得罪过她。” “莉迪亚*班纳特,社交界非常残酷,每个人都需要资本才能在圈子里生存下去,就如同你现在成了威尔士公主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一种上流社会势力的资本。凯瑟琳*德*包尔公爵夫人的丈夫在世的时候,大家都竞相追捧着她,邀请她参加各种聚会。然而,等她丈夫一死,原本聚集在她身边的人们都很快转移到另一位高贵的夫人身边,我就在那时得罪了她。” “我不在乎得罪一个逐渐步出社交界,与往日交好的朋友失去社交联系的公爵夫人。她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样子,在我眼中,就好像是华夏用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我是不耐烦见到她那张刻薄的脸孔,和她那个体弱多病,和她脾气差不多傲慢的女儿。” 莉迪亚哑然无语,只等着安德里亚夫人说出最终目的,就听到她说,“我去你那个表兄家里住。” “夫人,公爵夫人每隔几天都要到我的表兄家里巡视,对他的家居摆设进行点评。她的女儿几乎每天都要乘马车从我表兄的大门口路过,并停留短暂的时间。” “那我还是去罗新斯花园住吧。” ☆、第117章 做客 对于安德里亚夫人提到她的婚姻会成为威尔士公主登基以后平衡大不列颠政党之争的筹码,莉迪亚不置可否,一个乡绅的女儿爬得再高,也不能让那些自诩血统纯净的贵族降低身段视之为“同类”。 班纳特家的族谱,即使往前推个一两百年,也编造不出一位被当时王室授予过贵族称号的祖先。何况,王室权利已经被上议院大量削减,虽然不像两百多年后基本成了摆设,但比起欧洲大陆的某些国家,英国的国王很多时候是种荣耀象征。 莉迪亚也是经过安德里亚夫人的普及,才恍然英国的军队为什么会被称作“民兵团”!这样一个日后会称霸欧洲大陆,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强大国家,居然没有正规军。一个手中没有军队权利,奉行君主立宪制国家的国王又能做些什么?莉迪亚即使不懂政治,也明白比起政权,军权更重要,一个国王名下如果没有自己的军队,那他的统治地位早晚会动摇,除非他心甘情愿当一个光鲜亮丽的摆设。 比起在成人礼之前随随便便找个男人订婚,莉迪亚更倾向于独身,当一辈子的老处女。她唯一担忧的是,威尔士公主会真的如安德里亚夫人所预料的,插手她的婚姻,“请求”她嫁给她瞧中的男人。莉迪亚并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婚姻成为政治博弈的筹码,然而她心里十分清楚,一旦拒绝威尔士公主看似请求的命令,她会拥有怎样悲惨的结局? 真的要拿自己的婚姻去做交换吗?莉迪亚神思恍惚,双手指甲掐进手掌心。 安德里亚夫人扬扬眉,心情不错地拿出一本爱情小说,考虑过会抵达罗新斯花园后,该怎么同女主人德*包尔公爵夫人交际应酬?那位高贵的夫人是个极其要面子的女人,看到以班纳特家女家庭教师身份出现的她,应该能沉住气,克制住对她的不满,不露出惊愕厌恶的情绪出来。 她倘若没记错,德*包尔公爵小姐似乎已经到婚嫁的年龄,以她对那位小姐病弱身体的粗浅印象,她想要嫁给同等地位,拥有家族继承权的青年男子会比较困难。人们不会把不能生育的罪行归咎到男人身上,他们只会嘲弄责怪女人,安德里亚夫人就受到过这样严厉的苛责。 一个身体不好的女人想要孕育出健康的子嗣,安德里亚夫人的目光落到莉迪亚健康红润的脸庞上,德*包尔公爵夫人会舍得拿独生女儿的性命做交换吗?女人生孩子,可都是拿命在搏。 抵达罗新斯花园的时间临近中午,德*包尔公爵夫人颧骨微高的脸上,堆满亲切的笑容,热烈欢迎达西先生一行人到家里做客,莉迪亚这个新出炉的女子爵也受到她的另眼相待,目光无意瞥到走到最后的安德里亚夫人,她大惊失色,数秒之后,才勉强恢复平静,私底下吩咐女管家尽快给安德里亚夫人重新打扫一间客房。 她没把两人曾经在宫廷里发生的不愉快放到脸上,安德里亚夫人如今是跟随她外甥来拜访的客人,德*包尔公爵夫人不会让社交界的人觉得她是个对旧日小恩怨斤斤计较的不合格女主人。 在女佣的带领下,莉迪亚到房间换掉身上的外出服,她有些意外德*包尔母女俩对她的另眼相待,仔细想想,忽然间明白过来,德*包尔公爵夫人这是在拉拢她这个威尔士公主的救命恩人,为她的女儿在伦敦上流社会的圈子里铺路。 莉迪亚刚才也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过一眼伊丽莎白信件中和达西先生同样傲慢的德*包尔公爵小姐,或许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那位小姐对她的态度温柔和善,一点都没摆贵族的架子。她似乎对达西先生也没爱慕之意,看向他的眼光只有对兄长的尊敬和爱戴,没有女人的爱恋。 在罗新斯庄园的大会客厅坐了十来分钟,柯林斯太太带着伊丽莎白和妹妹玛利亚急匆匆地赶过来,与大家一一见过礼后,她坐到莉迪亚身边的单人椅上,故作不高兴地嗔责她跑去彭伯利庄园做客,不来柯林斯家看她。 达西小姐从旁听到了,小脸一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赔礼道歉。 莉迪亚横了柯林斯太太一眼,细声细语地安抚达西小姐几句,转头岔开话题询问夏洛特的婚后生活,笑着说改天去柯林斯家品尝柯林斯太太做饭的手艺。莉迪亚没问夏洛特家里雇佣了几个女仆帮忙做家务活,里面是不是有厨娘?从柯林斯先生在班纳特家无礼地问出家里的饭菜是出自哪位表妹的手艺,就可以看出,他想娶个会做饭的妻子。 菲兹威廉上校因为脸上顶着没有消失干净的巴掌印,不想德*包尔公爵夫人看出端倪,没有继续纠缠安德里亚夫人,反而和伊丽莎白聊得热络起劲惹得达西小姐频频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之前她哥哥对她说的话,伊丽莎白*班纳特不是要成为她嫂子了吗?可这情形怎么看着不对劲啊。她哥和伊丽莎白之间,不像一对相互爱慕的情侣,反倒像是彼此有怨的仇敌。 伊丽莎白心里恼火,刚一见到达西先生,她满心欢喜,不想他给了她一个寒冷刺骨的复杂眼神,心一下凉到彻底。她也不是死皮赖脸的女人,会对一个明摆着对她无意的男人纠缠不休,伊丽莎白当下打定主意,这次绝对不会再自作多情,给达西先生留下她不自量力爱慕他的轻浮印象。 达西先生觉察到伊丽莎白情绪的细微变化,想要开口解释他冷漠的原因,无意触及莉迪亚似笑非笑的眼神,一口气顿时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进去,扭头看到伊丽莎白被菲兹威廉上校一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一张脸沉下来。他很想讥嘲伊丽莎白几句,一个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的乡下穷姑娘,就算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也不可能嫁给伯爵的儿子。 看到这幕,莉迪亚嘴角浮出一抹无声的微笑,柯林斯太太窥见了,不禁顺着她的方向瞧过去,和菲兹威廉上校谈笑风生的伊丽莎白,脸色阴沉的达西先生,嘴角不由轻抽,这都些什么事啊? 莉迪亚想开了,就不再执着达西先生当自己未来的二姐夫,开始冷眼旁观他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发展,就同她说的,班纳特家成员身上的缺点显而易见,达西先生如果不能彻底接受,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决定自己的终生大事,省得将来在夫妻争执吵架中度日。彬格莱先生性子和善,是爱一个人就会爱屋及乌的大好人,所以,班纳特家那点混事,他能轻易包容。 “你不担心?”柯林斯太太努努嘴角。 莉迪亚摇摇头,自信满满地回道:“班纳特的女儿将来只会不愁嫁。” 柯林斯太太一怔,随即抿嘴偷笑,“有你这个班纳特女子爵在,莉齐她们的婚事确实不用愁了。” “夏洛特,虽然不想承认,但贵族确实是拥有特权的阶层。”莉迪亚轻叹口气,认真地侧过头,“见识得越多,越觉得以前的我,是只井底之蛙,自以为聪明绝顶,实际蠢笨如驴。夏洛特,等简和彬格莱先生的婚礼仪式结束,我会跟着安德里亚夫人去旅行,我想彻底了解这个世界,见识更多的人和事,改变我狭隘的眼界,增长见识。” 不得不说,莉迪亚刚交换的时候,心底里其实藏着一股子她自己都觉察出来的优越感,等后来受的打击多了,她开始学会反省正视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再懒散悠闲的过日子。她真没什么地方可骄傲的,莉迪亚自嘲地勾勾嘴角,比简她们多了两百多年的先进知识,日子混得还不如她们舒心,最后说不定连婚姻都要赔进去。 “战争会结束吗?”柯林斯太太神情忧郁,“拿破仑的军队太厉害了,反法同盟都输给他的军队五六次了。” 莉迪亚肯定,“三五年之内肯定会结束。”虽然她记不清拿破仑是什么时候下台的,但滑铁卢战役的威名,她还是知道些。只要滑铁卢战役爆发,拿破仑就会战败,最后被软禁在某座小岛,直到死亡。好想去瞻仰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莉迪亚眼睛闪亮。 “但愿吧。”柯林斯太太显然没啥信心,“你们打算先去哪儿旅行?” “俄罗斯。”莉迪亚想起前不久收到的索菲亚小姐的来信,和安德里亚夫人一商量,俩人都决定第一站前往俄罗斯的圣彼得堡,探望以安娜*卡霍夫斯基的名字,彻底融入卡霍夫斯基家族的她。 “多带几个仆人。”柯林斯太太细心地叮嘱,“你们两个女人在外面,容易被不轨人士盯上。” “菲兹威廉上校会陪我们一块去旅行。”莉迪亚笑容轻松,端起女佣送上的红茶,喝了口,润润嗓子,“我们打算在麦里屯本地雇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一路保护我们。安德里亚夫人更青睐苏格兰高地人,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 “可我不懂苏格兰的盖尔语,而且她也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会返回苏格兰。” “你打算学吗?”柯林斯太太好奇。 “必须学啊。”莉迪亚垮下脸,“不学都不行。”威尔士公主为了拉拢苏格兰的人民,肯定会经常代表王室去苏格兰地区视察。作为她最信任的“女伴当”,大不列颠各民族的语言,她必须精通。 “上帝保佑你。”柯林斯太太克制住笑意,不诚心地祝福。 莉迪亚摆摆手,“学习语言的事情,不能指望上帝,得靠自己辛勤努力。” “算算我学过的语言,我都快成语言专家了。” 柯林斯太太笑得肚子都疼了。 ☆、第118章 再嫁出去一个 在罗新斯花园住了一星期,杰弗里*伍德临时接到紧急信件,匆匆告辞,。再住了半个多月,达西先生也带着妹妹达西小姐返回彭伯利庄园。 莉迪亚她们三个在德*包尔公爵夫人一再邀约下,留在庄园里继续做客。菲兹威廉上校因为和莉迪亚说好了,要陪她和安德里亚夫人出门旅行,所以也就留了下来。他为了迷惑公爵夫人,故意经常找伊丽莎白聊天说话,俩人相处得非常愉快,莉迪亚如果不是清楚菲兹威廉上校对安德里亚夫人一往情深,都要误以为他移情别恋,爱上伊丽莎白了。 凯瑟琳不愿意待在罗新斯庄园听德*包尔公爵夫人高高在上的教导,从早上爬起来就往柯林斯家跑,找卢卡斯家二女儿玛利亚出门玩。偶尔,她们也会陪柯林斯太太到教区看望家里起了纷争,生活有困难或是患病的穷人,每次只要凯瑟琳回去一说,公爵夫人就会派仆人招来柯林斯夫妇,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而后隔天乘马车过去解决。 莉迪亚住了几天,大约摸清了公爵夫人傲慢喜欢表现自己能力的性子,伯爵家的长女嫁给公爵家的长子,婚后也没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受到丈夫的责难,日子过得舒心,脾气自然见长,再后来,为母则强,凯瑟琳*德*包尔不厉害点,她们母女俩如何守得住庞大的家产? 德*包尔公爵夫人希望女儿安妮能和莉迪亚交好,成为朋友,何尝不是无奈之举!没人比她更明白社交界的冷酷,在那个最善于遗忘的圈子里,安妮需要朋友,即便班纳特家拥有两门不体面的亲戚,为了心爱的女儿,公爵夫人愿意拉□段,与莉迪亚平等结交。 她原本希望外甥达西先生能够娶安妮,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即便他不爱她,达西先生仍然会尽到一个丈夫,表兄的职责,让安妮远离上流社会圈子的是是非非,给她一辈子的安稳生活。 她从没想过女儿结婚后能否生下健康的子嗣继承彭伯利庄园,一心想着给她找个能遮风挡雨的男人,她的外甥菲兹威廉*达西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何况,她和妹妹安妮*达西也曾戏语,将来彼此做亲家,公爵夫人牢记着这句“承诺”。莉迪亚*班纳特是她给女儿找的第二条路,一旦外甥达西拒绝联姻的请求,威尔士公主身边的红人班纳特女子爵,会是她在社交界的有利依靠。 与她在宫廷里曾经因为一点小事交恶的安德里亚夫人意外的出现,令公爵夫人震惊的同时也生出一丝窃喜。比起已经步出伦敦社交界,与昔日友人失去社交联络的她,因为丧夫暂时离开的安德里亚夫人,会是比莉迪亚*班纳特更好的领路人。为了心爱的女儿,凯瑟琳*德*包尔愿意放下心中的芥蒂,主动和安德里亚夫人示好,改变俩人恶劣冷漠的关系。 她会和安德里亚夫人发生小争执,也是受了外人的挑拨离间,误以为她瞧不起刚死了丈夫,渐渐失势的德*包尔家。一向顺风顺水,从未遭受过挫折的公爵夫人,当然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当场与安德里亚夫人吵了起来,丢尽菲兹威廉家族和德*包尔家族的脸面,也让王后陛下对她印象变差。 公爵夫人私底下亲自找安德里亚夫人就俩人当年的恩怨郑重道歉,安德里亚夫人今后在社交界也需要盟友,德*包尔母女是个不错的同盟。她笑眯眯地接过公爵夫人的橄榄枝,开始关心德*包尔公爵小姐的婚事,听到公爵夫人说想把女儿嫁给达西先生,她不禁摇摇头,那位先生别说有爱慕的小姐,就算没有,也不可能娶安妮*德*包尔当妻子。 至于,公爵夫人说,她和过世的达西夫人有过口头约定,安德里亚夫人更不看好。菲兹威廉*达西一看就是那种不会被所谓的口头约定束缚住的男人,为了德*包尔公爵小姐的未来幸福,公爵夫人也不应该坚持下去。 公爵夫人不解,为了女儿的幸福,不是该坚持让安妮当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吗? 安德里亚夫人嗤笑一声,没嫁过去就已经得罪未来的丈夫了,还想婚后有好日子过! 公爵夫人脸色白了又青,恨恨道,他敢不对安妮好?她会经常去彭伯利庄园常住,监督小夫妻俩的日常生活。 安德里亚夫人也不劝说,轻描淡写地为凯瑟琳*德*包尔点明其中的几处关键,让她回去好好想想,究竟要不要强迫达西先生娶她疼若至宝的女儿?达西先生可不是个能任由人摆布的男人,公爵夫人还是不要仗着姨母的身份,过多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免得将来两家因为这事彻底决裂,害得德*包尔公爵小姐在婚后得不到娘家人的有力支持。 想想达西小姐,老达西先生过世的时候,给她指定了两个监护人,只要其中一个不同意,另一个就无法全权做主她的婚事。比起老达西先生,凯瑟琳公爵夫人这个母亲做得相当不合格,只看到眼前短暂的利益,没为女儿的终生幸福考虑。 权衡利弊,公爵夫人不甘心从小看中的女婿娶她不喜欢的女人当起,咬牙切齿地对安德里亚夫人说,她一定要给挑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当外甥媳妇。 安德里亚夫人嘴角含着冷笑,让公爵夫人省点心思,说到底达西先生不过是她的外甥,还轮不到她去插手他的婚姻大事。她真要为体弱多病的女儿着想,就应该马上拉拢达西先生爱慕的女人,不管她身份地位如何,全力支持她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从而赢得她发自肺腑的尊重和感恩。 公爵夫人也不是笨人,立马觉察出安德里亚夫人话中似乎暗指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面色沉下,恶狠狠地问,那个女人是谁? 过于活泼好动的凯瑟琳头一个被她排除在外,公爵夫人也曾疑心莉迪亚会是她外甥爱慕的女人,仔细回忆俩人相处的情况,她确定莉迪亚不会成为她的外甥媳妇。 不是班纳特姐妹,那又会是谁? 凯瑟琳*德*包尔猛地想起每天都会随柯林斯太太过来的伊丽莎白*班纳特,难道会是她?这么一想,她气得浑身发颤,达西兄妹在罗新斯庄园住了半个多月,她竟然没能发现外甥和伊丽莎白之间的暧昧。 那个女人,太会伪装了!公爵夫人不怪自己的外甥,只会迁怒伊丽莎白,认定她是个虚伪的坏女人。脑子里打定主意,要破坏掉这桩婚事,即使得罪莉迪亚*班纳特女子爵,她也不允许外甥娶一个不诚实的女人当妻子。 安德里亚夫人乐得看戏,尤其是公爵夫人棒打一对有情人的悲欢爱情故事。 伊丽莎白无意发现德*包尔公爵夫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恶意,心底疑惑了下,便和莉迪亚、凯瑟琳说了声,主动减少到罗新斯花园拜访的次数。 菲兹威廉上校也被自己的姑母私底下警告,命令他少和身份地位不匹配的女人来往,他满头雾水,很快,想到德*包尔公爵夫人口中的女人是谁?上校先生嘴角抽搐,班纳特三个女儿,在他姑母眼中,恐怕就一个莉迪亚*班纳特的身份配当她的客人。 德*包尔公爵小姐和莉迪亚单独相处的时候,轻声轻气解释她妈妈突然间改变态度的原因,她再三声明,对菲兹表哥无意,也不想成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因为太累了。 听到她的理由,莉迪亚哑口无言,达西先生还没表白,伊丽莎白也刚理清她的感情,公爵夫人急着跳出来棒打鸳鸯,不知道年轻人都是长辈越反对,他就越要做吗?看来,伊丽莎白是当定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了。 果不出她所料,在她们返回浪搏恩村没多久,达西先生跟随他的好朋友登门拜访,挺着个大肚子,快要生产了的班纳特太太,满面笑容地接待未来的女婿,差使伊丽莎白带着她不喜欢的达西先生到莉迪亚的花田去散步。 就在那片开满蓝玫瑰的花田,达西先生坦诚了内心的情感,向伊丽莎白讲述了他之前冷淡的原因,并向她求婚。 伊丽莎白听了达西先生转述的莉迪亚略显刻薄的犀利嘲弄,眼睛酸涩,一种感激之情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她是班纳特家的女儿,不可能为了嫁给达西先生,就和娘家的亲戚断绝来往。既然彬格莱先生能够包容,达西先生为什么不可以?莉迪亚说的对,达西先生如果不能接受班纳特家成员身上的缺点,那她即使嫁给他,今后也不会幸福。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融合,伊丽莎白没有考虑多久,点头答应了达西先生的求婚。 等俩人回到家里,公布这个好消息,班纳特太太情绪一激动,捂着肚子叫起来,彬格莱先生赶紧骑马跑去镇子上,找男助产士到班纳特家帮忙生孩子,希尔太太指挥厨房里烧起了热水,班纳特先生面带忧虑,和达西先生待在一早收拾出来的产房外面,听着班纳特太太凄厉地叫唤声,焦急地等待孩子的降生。 多萝西,多萝西娅*班纳特,寓意为“上帝的礼物”的班纳特家六姑娘,在她二姐夫向她二姐求婚的当天,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台风,线路断了。 ☆、第119章 婚姻恶意 “莉迪亚,”威尔士公主仰头眺望在暮光下恍若粉彩画般美丽的黄昏景色,白皙的脸庞上,浮出一抹不容拒绝的强硬,“我希望你能接受他的求婚。” 莉迪亚脸上的笑容微凝,抓着缰绳的手指扣紧,腰脊不由自主地挺直。 也许是因为在几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在听到威尔士公主看似请求的命令时,莉迪亚心里头涌上的居然不是愤恨,而是一种终于等到这天的释然。 她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管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代,都属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愁,什么都不太会“做”的娇娇小姐。虽然说,莉迪亚不会为了金钱出卖自己,但在关于“贫贱夫妻百事哀”这点上,她和凯瑟琳,还有班纳特太太最宠爱的幺女必须嫁给有权有势有钱贵族的态度,惊人的一致。 一个男人假如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还谈什么爱情? 莉迪亚盯着威尔士公主闪过一丝慌乱后变得坚定不移的双眼,看了数秒,嘴角勾勾,点点头,“好,殿下。” “你不生气吗?”威尔士公主咬咬下唇,用眼角的余光偷窥一眼侧骑在马背上,乖巧听话得仿佛她手中提线玩偶的莉迪亚,忽然间怒从心中来,大声质问:“你真的甘心嫁给他?” “真的甘心嫁给他,嫁给一个和你父亲差不多大的老男人?外面养了无数个情/妇,私生子也就比你小几岁的老男人!” 莉迪亚沉默数秒,侧侧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脸孔通红的威尔士公主,“殿下,公爵殿下他很有诚意,不是吗?” “这也是您的心愿。” “况且他向我承诺说,外面绝没有私生子,今后也会和以前的情妇断绝往来,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归我……” “你的婚姻,会得到祖父的认可。”威尔士公主恶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心慌意乱地飞奔离开。 静静目送威尔士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傍晚的暮色中,莉迪亚唇边的笑意消失,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英国王室成员的婚姻,必须得到英王陛下的允许,否则即便是在教堂举行过正式的婚礼,也会被宣布无效。 比起欧罗巴大陆其他追求血统纯净的欧洲王室,英国王室对“贵庶通婚”基本抱无所谓的宽容态度,其历史上更是有好几位王后都出身普通的贵族,伊丽莎白女王陛下的继承人詹姆士一世的父亲也不过是普通的苏格兰伯爵。 虽然汉诺威选帝侯乔治一世把贵庶通婚的概念带到了英国,但它并未形成法律,约克公爵即使娶了她莉迪亚*班纳特,一个普通的英格兰乡下小贵族,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王位继承权。 不对,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莉迪亚抿紧嘴角,德国汉诺威的王位信奉《萨利克法典》,威尔士公主是女性,不拥有继承权,约克公爵又因为贵庶通婚法,自动丧失该王位的继承权。他如果不和现任的妻子离婚娶她,那他在自己的亲侄女继位后,就能到德国当汉诺威的国王。然而转念想想,当上了国王又怎样?婚后一直和妻子分居的约克公爵连个合法的继承人都没有,就连外面谣传的私生子,他也都从未承认过。他假使真的对汉诺威的王位继承权有企图的话,一早就和妻子离婚,娶别的王室公主了。 莉迪亚更该庆幸,她是新教徒,而非天主教徒!而且,就英国民间的舆论来说,大家更愿意看到王室和大不列颠本地人,最好是英格兰贵族的结合,而不是死守着乔治一世带来的血统纯净论调,让王室成员一直都和外国人结婚。 比起血统,大不列颠王室更注重宗教等外来因素。 弗雷德列克*奥古斯塔斯,现任英王陛下最宠爱的次子,约克公爵,奥尔巴尼公爵,乌尔斯特伯爵,英国陆军总司令,一个几乎可以当她父亲的老男人,英国王室目前第三顺位的继承人,莉迪亚闭闭眼,她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从她十八岁在威尔士公主的引领下,正式进入伦敦贵族圈的社交界,遇到纠缠不休的约克公爵,莉迪亚心里就有种隐约的预感,威尔士公主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她原以为,威尔士公主会竭力阻拦她嫡亲叔叔对她无休止的纠缠,防止摄政王殿下以同样的理由和她妈妈离婚,动摇她继承人的位置。没想,威尔士公主做了完全出乎她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抉择,暗中帮助约克公爵和他结婚后就一直分居两地的妻子正式离婚,从而使他能光明正大地向她,一个普通的英格兰乡下姑娘求婚。 英国王室信奉新教,只要“理由”充分,夫妻双方就可以离婚。公爵夫妇结婚十多年都没孩子,约克公爵以妻子不能生育为借口,加上外人的推波助澜,他自然能轻易达到目的。 有了他的前车之鉴,一心想和妻子离婚的摄政王自然也蠢蠢欲动,想要通过上议院解决和妻子卡罗琳公主糟糕的婚姻关系。据她所知,上议院里有他不少的支持者,威尔士公主恐怕是想通过亲叔叔的婚事,从源头上彻底断绝掉她父母离婚的可能。 伸手摸摸马鬃毛,莉迪亚自嘲一笑,除了未来的丈夫是个长得不好看,外面有情妇的老男人,她在这桩婚姻里也不算亏。 既拥有了尊贵的地位,又能拥有数万英镑的丰厚年金,未来的子女说不定还能成为大不列颠的继承人。英国历史上,可没一个女王叫夏洛特,也就是说,只要她的婚姻得到英王陛下的许可,她和约克公爵的子女成为合法的婚生子女,那她的未来? 即便英国属于君主立宪制国家,君王的权利已经被削减到最低,莉迪亚挑高眉梢,能成为人上人,为什么不呢?这是个贵族拥有特权的时代,莉迪亚已经受够因为血统卑微带来的鄙夷和歧视。 “你可以拒绝。”属于少年变声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莉迪亚蹙蹙眉,没有回头,挥动马鞭,悠哉哉地回道:“伯爵,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是不是只要给你足够的利益?你就能出卖自己,班纳特女子爵。”少年的声音变得咄咄逼人。 “不!”莉迪亚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有我的道德底线。” “你的道德底线?就是为了权势,出卖自己的婚姻,嫁给一个几乎可以当你父亲的老男人吗!”少年赤果果地鄙夷嘲讽。 “他爱我,像疯子一样深爱着我。”莉迪亚叹息一声,低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复杂难辨,“我幼年时期的愿望,就是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我爱的男人。 “谎话!要我给你仔细数数围在你身边爱慕你的男人们吗?德赛公爵、克伦威尔子爵、卡霍夫斯基上校……约克公爵能胜出,不就因为他是大不列颠王室第三顺位的继承人!以摄政王和卡罗琳王妃的冷漠关系,他除了威尔士公主外,基本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继承人出生,而想要一个女人意外亡故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你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区区的公爵夫人或者亲王夫人,王后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康登伯爵,”莉迪亚停下马,扭过头,看向骑马紧随在她身后,金发碧眼的十三四岁少年康登伯爵,眉头再度皱起,故意混淆汉诺威王位和大不列颠王位观念,“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光‘贵庶’通婚这一条,就已经断绝他继位的可能了。” 康登伯爵眼里荡起讥讽的笑,直接挖苦,“《萨利克法典》能阻止你的野心?” “野心?”莉迪亚微眯着眼,语气略微惊讶地反嘲,“伯爵,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倘若有这个能力,还会连婚姻都无法自己做主吗?我可不喜欢当寡妇。” “寡妇?”康登伯爵满是嘲弄,“我不信你会安安分分地当寡妇。” 莉迪亚最厌恶人质疑她的品德,立即冷下脸,“我不会改嫁。”她嫌弃地扫过康登伯爵那张秀气如女孩子的脸孔,纤细如少女的身材,“放心,我即使找情人,也不会找你。” 康登伯爵的脸一下红彻底,怒声反驳,“像你这种女人,送上门我都嫌烦。” “嫌我烦,那就离我远点!不知道是谁从三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放?”莉迪亚讥嘲一笑,抬手扬起马鞭,睬都不睬气得浑身发抖的康登伯爵,催马疾驰而去。 留下他一个人,眼神阴鸷地死死盯住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带起恶意满满的笑,“莉迪亚*班纳特,你想的话,我会帮你。” 他本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魔,莉迪亚*班纳特则是他一眼看中的“美丽猎物”。 ☆、第120章 因为“爱情” 伯纳德*康登伯爵恐怕是莉迪亚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最避讳,最敬而远之的男人。不!是恶魔,没有之一。连之前她最讨厌,最不想理睬的,黏糊烦人的德赛公爵,如今看着都比他可爱一百倍,一千倍。 很难想象,一个犹如童话故事中王子般忧郁美好,让人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生出好感的美少年,会隐藏如此阴暗的一面。 如果不是她偶然间捕捉到他看似碧绿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底下,针对她的那抹稍纵即逝的阴鸷恶意,莉迪亚或许也会被他纯真无暇的美丽皮相所迷惑,付出她少得可怜的信任,陷入他精心布置的“情感”陷阱。 还好,她不是恋童癖,无法对一个在年龄在几乎可以当她儿子的如花美少年产生一丝一毫的“爱情”。 面对忧郁美少年无时不刻若有似无的刻意勾引,和周遭射过来的各种羡慕妒忌恨的眼神,莉迪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时时刻刻摆着一张晚/娘的脸孔,表示她对伯纳德*康登追求的厌恶。 哪想,事情根本没她想得那么简单,伯纳德*康登似乎演上瘾了,每天都乐此不疲几近疯狂地表演着他对班纳特女子爵的疯狂爱慕…… “爱慕”?莉迪亚心底里直发冷笑。 伯纳德*康登“爱慕”她?这话也就能欺骗对爱情充满向往,懵懂未知的少女或者少妇。 她和他是什么时候相遇的?莉迪亚微微侧头,眯眼回忆俩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威尔士公主打听到受邀到英国访问,她心仪的萨克森的利奥波德王子和朋友们在郊外骑马,于是兴匆匆地带着她去制造偶遇。公主殿下倒是好,得偿所愿,和心上人悠哉哉地骑着马聊天,增进彼此的感情。 可她就惨了!被一脑子不正常的蛇精病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继而失去理智疯狂的追求。 她不信,半点都不相信伯纳德*康登口中的“爱情”。 光听平日接触的那些贵族千金的只言片语,莉迪亚头皮就忍不住开始发麻,她竟然无意间沾惹到一个无谓善恶——从绞刑架上,从地狱爬回来的魔鬼!是的,莉迪亚确定,伯纳德*康登是披着纯真无暇天使外皮的魔鬼,而她是恶魔相中的,意图引诱堕落的猎物。 伯纳德*康登,就是那个彬格莱先生曾经为之打抱不平,因为谋杀家中长辈被送上绞刑架,在最后一刻获救的未满十岁的可怜男孩! 莉迪亚仔细阅览过吉格斯送上的资料之后,心中对他愈发忌惮,愈发不愿意和他在生活中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她心知自己不是个聪明人,不仅不聪明,还很懒,除非被逼到节骨眼上,否则她绝不会主动出手。然而,这次是她想尽一切办法,即便她拉下脸,恶形恶状讥嘲讽刺伯纳德*康登,也无法阻挡他打着“追求”的名义刻意接近。 莉迪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恐怕在所有人心目中,伯纳德*康登是瞧上她的漂亮脸蛋了。 不然,一个英格兰乡下穷丫头怎么配得上年纪虽小但已经继承爵位,等到成年就能动用家族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巨额财产的康登伯爵呢?她还是个比他大几岁的“老女人”。 女人的青春本来就不长久,而男人只要有钱有权,身边就永远不会缺年轻貌美的女人。反之亦然,一个女人假如拥有无上的地位和权势,那她身边必定也不会缺年少英俊的男人。 莉迪亚不相信爱情,她的父母,亲生父母用他们年少轻狂的爱恋,教会了她……心底的涩意一寸寸蔓延开来,莉迪亚嘴角弯弯,扣紧手中的缰绳,愈发坚定心中嫁给约克公爵的信念。 她要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过“幸福”的日子! “切尼,有家里的信吗?”莉迪亚动作利落的下马落地,将手中的马鞭丢给快步跑过来牵马的切尼,她的小管家。 “有的,莉迪亚小姐。”切尼绷紧脸皮,严肃认真地吩咐负责管理马厩的男仆牵走马,快步跟随在莉迪亚一步之遥的身后,简短回复,“玛丽小姐今天上午派人口信,她和班纳特太太会在傍晚抵达庄园做客。凯瑟琳小姐来信说,在您的婚约人选决定之前,她不打算回英国。克伦威尔子爵和,”他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瞟向莉迪亚微笑的侧脸,“和德赛公爵都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子爵阁下送了莉迪亚小姐您上个月提及的,对女人保养容貌有好处的来自东方的‘燕窝’。公爵阁下,” 切尼眉头皱紧,青涩稚嫩的脸庞露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的为难表情,“公爵阁下,他专门派了律师和管家,” “什么?律师!”莉迪亚停下脚步,回过身望向他,蔚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德赛公爵为什么要派个律师过来?” “他派管家带了律师把属于菲兹威廉家族的温特沃斯庄园的地契过户到您的名下。” 莉迪亚惊愕地瞪大双眼,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温特沃斯庄园?这怎么可能!菲兹威廉伯爵不可能卖掉自家的庄园!” 这三年,她不是没打过那座庄园的主意,旁敲侧击过好几次,都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由于害怕打草惊蛇,莉迪亚权衡利弊后,决定暂时放弃从现任菲兹威廉伯爵手中买到温特沃斯庄园,努力经营她面子工程——慈善事业。 不过,莉迪亚眉头紧锁,德赛公爵是从哪里知道她想要温特沃斯庄园的?被他这么大张旗鼓一宣扬,温特沃斯庄园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让她丢不得,收不下。 定定心神,莉迪亚笑容浅淡地问:“菲兹威廉上校有没有一块跟着过来?” “卡霍夫斯基上校在一个小时之前抵达庄园,安德里亚夫人和菲兹威廉上校在玻璃暖房招待他。” “这样啊。”莉迪亚蹙眉思索片刻,转而关注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达西夫人和彬格莱夫人有信来吗?” “没有,莉迪亚小姐。”切尼简短回复。 “有消息传过来吗?”莉迪亚眼底浮出一丝忧虑,没有信,并不意味她们过得好。 切尼犹豫一下,张开干涩的唇瓣,“莉迪亚小姐……” “莉迪亚,莉迪亚……” 忽然听到刚问到的人的喊声,莉迪亚不由呆了呆,随即她缓过神,惊愕地看向容貌身材脾气越来越像班纳特太太的大姐彬格莱太太,快步迎上去,眉眼间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关切,“简,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呢?”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寻找简连晚上睡觉都舍不得放开,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彬格莱家长子艾伦*彬格莱。 “我让尼克斯太太送去路易莎那里了。”简的眼光掠过莉迪亚挂上明显担忧的美丽脸庞,脑子里禁不住浮现她那张印在镜子里,布满妊娠斑,臃肿肥胖的丑陋面孔,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垂下眼,低声请求,“我想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莉迪亚。” 嫁给彬格莱先生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彻底稳住彬格莱太太的位置。按理说,她的日子应该过得非常舒心,人人羡慕才是。 现实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莉迪亚提醒过她无数次,不要急着怀二胎,频繁的怀孕生子,会使她失去引以为豪的“美貌”。也许是怕简不听劝告,莉迪亚格外着重的强调对一个女人而言,尤其是这个时代,没有金钱权势的女人而言,必不可少的条件“美貌”。 美貌啊!简笑容苦涩,她自己都想不通,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地位稳固的她,为什么会不听莉迪亚包含善意的忠告,第一个孩子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就急匆匆怀上二胎,以至于失去她最重要的“美貌”? 肥胖臃肿的身材,遍布脸颊的妊娠斑,因早产夭折掉的女儿,回家越来越晚的丈夫……因为“美貌”一见钟情得来的爱情,果然比肥皂泡还要脆弱!简想,如果她的妹妹不是班纳特女子爵,是威尔士公主身边最信任的“女伴当”,她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莉迪亚笑容温柔地挽起简的胳膊,“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妈妈和玛丽在傍晚会抵达庄园。” 简攥紧双手,咬紧下唇,“莉迪亚,能不能不要告诉妈妈和玛丽,我在这里的事?” “简,”莉迪亚停下来,认真凝视简曾经满是幸福,如今痛苦不安的漂亮眼睛,“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是姐妹,是这世界上最亲最亲的家人。” “莉迪亚,我,”简双手捂住脸庞,呜咽着说道:“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他相处下去了?我真的好累,好累……” “你想挽回你们的爱情,你们的婚姻,想给艾伦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吗?”莉迪亚轻轻地问。 简松开双手,眼神绝望地指着因怀孕变得臃肿不堪入目的脸孔,“莉迪亚,我自己都不敢从镜子里看这张脸。” “相信我!”莉迪亚笑了,“简。” “我听你的。” ☆、第121章 爱情是什么 “我不同意!” 班纳特太太气得脸红脖子粗,抡起胳膊,就冲着莉迪亚毫无防备的左脸颊狠狠扇了过去,“我绝不同意你嫁给一个都可以当你父亲的老男人!即使他是这个国家的亲王,是王室的顺位继承人,将来有可能当上这个国家的国王,我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莉迪亚抬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看着班纳特太太冒火的眼睛,垂下眼睑,轻轻道:“对不起,妈妈。” “婚礼不可取消。” “啪——”又是来势凶猛的一巴掌,打得莉迪亚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在地板上。 班纳特太太被激得口不择言,“你就这么想当寡妇!” “寡妇啊,”莉迪亚抬起头,露出留下一道鲜明指印的脸颊,突然低低地笑起来,“妈妈,我今后会多养几个情人做补偿的。” “多养几个情人!”班纳特太太看到女儿脸上的指印还有些后悔,然而一听到莉迪亚轻轻飘飘作践自己的话语,心里头的怒火再度被挑了起来,当即不管不顾地抡起胳膊,再次朝着半个脸颊红肿的莉迪亚挥过去。 “妈妈,不要再打了!”玛丽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去死死抱住班纳特太太高高举起的胳膊,着急地回转过头,看向挺直了脊背站在沙发旁,笑容凉薄的妹妹莉迪亚,心口突然一窒,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心慌,感到茫然无措,而带给她这种感觉不是别人,是她的妹妹,莉迪亚*班纳特。 “莉迪亚,是不是她?是不是她逼你做得决定!”玛丽想也不想,就把靶子竖向没给她留下丁点好印象的威尔士公主。 她不喜欢威尔士公主,从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在那位公主的心中,她的妹妹,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耍弄的玩偶。 “是她吗?”班纳特太太控制住愤怒的情绪,几乎认定地大叫大嚷,“我就知道是她,那个婊/子,臭婊/子!”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班纳特太太挣脱玛丽的束缚,发疯一般地冲向紧闭的起居室大门,意图去找在莉迪亚的私人庄园里做客的威尔士公主拼命。 “妈妈,”玛丽用力拽住班纳特太太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叫道:“不要去,不要去,她是公主,是未来的女王陛下,我们不可以得罪她,不可以。” “你忘了,一年半前发生的事情了吗?妈妈,不可以,不可以的。”她泪流满面,语声哽咽地哭诉,“忘了莉迪亚在冰冷的夜晚,被她无情地从温暖的房间里赶到大街上,驱逐出卡尔顿府的事情了吗?”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的宝贝儿因为她的逼迫嫁给一个快要见上帝的老男人!那个男人还是她的叔叔,一个外面养了无数个情妇的糟老头子。”班纳特太太双膝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泣不成声地怨责,“我就说,不该回来,不该心软,当时就该留在俄罗斯,留在法国,不该因为她亲自上门道歉就原谅她……宝贝儿的心肠就是太软了,换做我,一定,” “莉迪亚,'她猛然站起来,以中老年妇女少见的敏捷,窜到莉迪亚跟前,“我们逃吧,离开英国,离开大不列颠,去其他的国家,法国,俄罗斯,随便哪个国家都好。” “那个来自俄罗斯的小伙子不是喜欢你吗?我们可以跟着他去圣彼得堡。不然,去法国也行,公爵一定会很高兴招待我们……” 闭闭眼,莉迪亚抱住班纳特太太,笑得温柔而美丽,低下头,附在她耳畔轻声请求,“妈妈,请祝福我。” “你让我怎么祝福你?宝贝儿。”班纳特太太双手扣住莉迪亚的肩膀,怒不可遏地吼道:“是的,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嫁给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可这并不代表我会愿意未来的女婿是个没几年就会去见上帝的糟老头子,即使他拥有无上的权势,但如果要拿你一辈子的幸福去做交换,我宁愿你选择一个有上进心的穷小伙子。” “宝贝儿,你和子爵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他没有来向你求婚?” “对啊,莉迪亚,妈妈说的对。你可以嫁给子爵,可以嫁给他。”玛丽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睛发亮地附和,“再不然,公爵也不错。” 莉迪亚斜侧过头,微扬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不行哦,玛丽。” “子爵他不爱我,而我不会嫁给不爱我的男人。至于公爵,在他心目中,有更为重要的事。”野心勃勃的他的危险程度并不比小伯爵低。 玛丽怔住,低声重复,“更重要的事吗?”脑子里忽然想起奥布莱恩先生,他最近似乎要订婚了,和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少女,而后和绝大多数的夫妇相同,做一对貌合神离的“美满”夫妻过完这辈子。 莉迪亚今后也会如此,立志嫁个有钱人的凯瑟琳更不用说,就连她那两个自由恋爱结婚的姐姐,彬格莱夫人和达西夫人,玛丽嘴角勾了勾,长翘的眼睫毛悄无声息地掩去眼睛深处骤然生出的那抹讽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目光投向偎依在班纳特太太怀里撒娇的莉迪亚,心底划过一丝了然。 从一开始,就只是通知,而非商量。 她的妹妹,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嫁给约克公爵了。 为什么呢?为了成为人上人,为了洗刷威尔士公主曾经给予的羞辱! 莉迪亚如此骄傲的人,又怎么能忍得下半夜被人用莫须有的理由赶出房间,驱逐到大街上的侮辱! 她的妹妹恐怕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目标对准了英国王室的成员,没有子嗣和妻子分居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约克公爵成了她的最终目标。 玛丽没觉得莉迪亚反击的方式有错误,在这个时代,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想要报复一位王室的准继承人,那她就必须得有所牺牲。婚姻,只是其中的一种。玛丽笃定,莉迪亚说的等她当寡妇以后,就会多养几个情人作为补偿的话语,绝对不是在和班纳特太太开玩笑。那是她真实的想法,她今后必定也会这么做。 忽然间,玛丽脑子里闪过奥布莱恩先生对她的表白,他爱她,可他不会娶她。 爱情是什么?玛丽写了三年的小说,描绘想象了无数催人泪下,断人心肠的爱情故事,也亲身经历过两个姐姐的爱情,可这些却使她越来越不相信爱情。 在听到奥布莱恩先生告白的一刻,玛丽心头一瞬间涌上的情绪,居然是荒唐。 她承认,她对他有好感,也渴望品尝爱情的滋味。 如果他正式向她求婚,她或许会不顾父母姐妹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嫁给他,跟着他去并不欢迎英格兰人的爱尔兰定居。然而,在听到他说他不会和她结婚的一瞬,玛丽心底里对爱情仅剩的那点奢望,犹如肥皂泡般“啪”的一声,全部碎裂了。 “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婚姻大事更重要?”班纳特太太瞪大眼睛,“你说子爵不爱你,你不愿意嫁。那公爵呢?” “你嫁给他以后,我们全家就移民到法国去。离开那个疯女人,臭婊/子……” 班纳特太太曾经对威尔士公主,对英国王室充满了敬畏感。但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忽然间发现,公主也是人,也会有嫉妒心,也会因为妒忌心发作失去理智,干出在所有人看来荒唐的蠢事,把身边最信任的“女伴当”三更半夜驱逐出卡尔顿府,赶到大街上。 究其原因,不过是她爱慕的王子在朋友们面前赞美了她家宝贝儿的容貌谈吐举止,称赞她今后会是欧洲大陆最美的女人之一。 “妈妈,”莉迪亚温柔地轻笑出声,“不行哦。” “那天晚上真的好冷,冷得我的心脏都冻结了。”冷得我堕入地狱,变成了恶魔。 “莉迪亚,”玛丽惊愕地低呼,“你真的要这么做?拿一生的幸福去做赌注。” “玛丽,”莉迪亚静静凝视玛丽数秒,感激地笑了起来,“我会幸福的,请相信我。”我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获得所有人爱戴和尊重。 依旧是温暖干净的笑容,玛丽却知道,它不同了,和莉迪亚以前发自心底的快乐笑容,完全不一样。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玛丽不相信莉迪亚说的,她在大街上走了没多久,遇到康登伯爵,接受他的邀请,去他在伦敦的住宅做客了。 伦敦的治安并不好,一个独自走在大街上的年轻漂亮女孩,玛丽都不敢深想下去,在康登伯爵抵达前,莉迪亚遭遇了什么? 遇到了什么?莉迪亚嘴角勾起,笑得诡异至极,当着伯纳德*康登的面杀了几个意图强她的流浪汉而已。 小伯爵毁尸灭迹的事情干得异常熟练,保密工作做得更漂亮! 什么都没带,只来得及抓住搁在沙发上没挂起来的的大衣,趿着拖鞋,披散着头发,穿着薄薄的丝绸睡衣,被几个奉命行事的女仆推搡出房间,拖拉到卡尔顿府的大门外……这样从未有过的羞辱,让她如何忍得下? 大概,她在威尔士公主的心目中,就是填补空虚寂寞,排遣伤感忧虑的工具,获取愉悦用来炫耀的玩偶,一丝地位尊严都没有! ☆、第122章 公爵,您好 听到窗户玻璃被人敲击的细微声响,莉迪亚撑着床铺坐起来,探手举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银质烛台,眯眼瞧过去,不出预料,来的正是她等了好几天的男人,法国的德赛公爵。 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和她大吵大嚷一架后,就怒气冲冲地跑到威尔士公主面前,搁下绝不同意莉迪亚嫁给约克公爵的狠话,带着满眼慌张的玛丽,连夜赶回麦里屯,决定找一家之主班纳特先生,共同抵制这桩在她看来荒唐的婚事。 莉迪亚不担心班纳特太太的怒气,有冷静理智的玛丽在,班纳特先生一开始或许会反对,但只要等他想清楚,看到六个女儿的现实状况,牺牲一个女儿的幸福,换来其他五个女儿一辈子的衣食无忧,班纳特先生是个明白人,他会抱着对莉迪亚的愧疚,做出最明确的抉择。 在所有感情中,不管是跟莉迪亚*班纳特交换前,还是交换后,亲情始终占据她心头的第一位。 交换前,她所有的亲情都寄托给了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爱消除了她因为私生女的出身产生的自卑自傲;交换后,班纳特太太偏心到极点的宠爱,唤起莉迪亚心底里压抑许久的对母爱的渴望。 被威尔士公主以莫须有的理由,半夜驱逐出卡尔顿府,莉迪亚可以不在乎,这是上位者的权利,作为依附她生存的附庸者,她没有资格埋怨或愤怒。 但只要想起,班纳特太太为了她在舞会中,与说她坏话的女人们当场厮打叫骂,为此成了所有聚会中最不受欢迎的泼妇,莉迪亚的眼睛微微湿润。 她的妈妈啊,她可爱的妈妈,她会让成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让那些曾经鄙夷厌恶过她的贵妇人都跪倒在她的脚下。 “公爵,你不是罗密欧,而我也不会成为朱丽叶。”莉迪亚眨眨眼,扬起招牌的甜蜜笑容,拿起搁在单人软椅上的墨绿色晨衣穿好,推开临近花园的窗户,望着学罗密欧半夜爬窗户的德赛公爵,笑得灿烂夺目,“你不会为了爱情放弃你争夺/权势的梦想,我,”她挑高眉梢,笑容愈发温暖干净,“忘不了夏洛特曾经给予给的羞辱!” 莉迪亚以前被人指着鼻子骂私生女,都没这么恼火过! 德赛公爵单手撑住窗台,翻身跃入房间,“所以,你就打算嫁给她的亲叔叔进行报复。” “你错了。”莉迪亚放下手中的烛台,拉了拉晨衣的衣襟,眼眸柔和地笑着,“是威尔士公主‘请求’我嫁给她的叔叔,为此,她不惜向英王陛下求情。” “你来不全是为了这事吧?我不觉得你会为了我,放弃你建立王朝的野心。” 德赛公爵没有回答,盯看了眼窗户玻璃上映着的属于莉迪亚模糊身影,忽然问:“那座庄园有什么秘密?” “煤矿。”莉迪亚毫不隐瞒,直截了当的告知。 “不过,五年之内我不会发现它。” “英王陛下的病情最近似乎恶化了。”德赛公爵眼光微闪,好像不经意地提及,“我记得他的主治医生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们俩的关系貌似不错。” 莉迪亚问心无愧地微抬下巴,翻看自己柔弱无骨,洁白细腻的双手,“很干净啊!” 德赛公爵眼光不动地看着她,“我知道不是你。”你只要笑笑,就会有无数的男人愿意为你去做。 英王一死,威尔士亲王马上就能继位,他的女儿威尔士公主夏洛特会成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只要她还没结婚,或是婚后没有生下孩子,约克公爵这个第二顺位继承人,莉迪亚,未来的亲王王妃,公爵夫人所生的孩子,即是第三顺位继承人。 莉迪亚也许不稀罕德国汉偌威的王位,但大不列颠的王位,她却志在必得。亲王王妃从不是她的目的,王后或者国王女王的母亲,才是她的最终目标。 “呐,为了感谢你当年的收留庇护,等你将来失败后,可以来当我的情人。”莉迪亚双手搭在窗台上,嘴角微翘,眺望繁星闪烁的夜空,再过几年,伦敦城就没有这样美丽的夜景了。 轻轻蹙起眉头,她忘了什么了吗?冷风悄然拂过她垂在胸前带着微卷的黑发,莉迪亚总感觉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是丈夫,只是情人。”德赛公爵英俊的脸庞浮出半真半假的苦恼表情,“还真是挺让人为难的。” “哎呀呀,我也没办法那。”莉迪亚嘴角的笑容加深,蓝色的眼眸弯成月牙状,“谁叫我发誓,只嫁一个丈夫呢!” “所以,就只能委屈你当情人了。” “其实,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毕竟你是我第一个邀请的男人。” “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作为大不列颠帝国未来的女主人,一个两个三个情人怎么够呢?你说是不是啊?公爵。”莉迪亚侧过身,凉凉地扫过面前野心勃勃的男人,捕捉到他眼睛深处一瞬间发生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愈发纯净无暇。 小伯纳德能利用他犹如天使般美好的外皮欺骗所有人,她为什么不行呢?莉迪亚想,她会比他笑得更纯真无邪,好像教堂壁画中的天使一样,刹那间心底最阴暗的一面被阳光笼罩。 她可是“圣母”啊! 从一年半前开始,莉迪亚一改懒散的性格,开始热衷捍卫妇女儿童权益的慈善事业,立志成为本时代最大的一只“圣母”。对生活无所谓,每天极尽奢华过日子的安德里亚夫人也被她拿歪理说服,成了莉迪亚开办的“妇女儿童保障基金”最大的股东。达西小姐在看了莉迪亚经过详细调查的报告书,联想到自身的遭遇,不顾兄长达西先生的冷脸,义无反顾加入其中。 心怀歉疚的威尔士公主更是大开方便之门,捐出自己的旧物件不说,还专门举办了几场慈善舞会,募集到大量的善款。不过,她善良温柔的公主形象,也深入到英格兰每个民众的心中。 这可以说是一个对大家有利的双赢局面! 听她这么说,德赛公爵收回眼神,手指在外套右边的口袋摸了摸,里面装着他精心设计的求婚戒指。他牢牢记得莉迪亚偶尔玩笑的话语,她未来的丈夫一定要拿着戒指跪下求婚,她才会出嫁。 约克公爵跪下求婚了?德赛公爵眯眼掩去眸底的冰冷,等孩子出生后,他就去死吧。反正莉迪亚嫁给他,也是为了能生下大不列颠帝国正统的继承人。 相信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们,都跟他一个想法,约克公爵就是莉迪亚用来生孩子的工具。至于他有没有生育能力的问题?德赛公爵灰蓝色的眼睛浮出显而易见的讽刺,会有很多男人乐意给未来的大不列颠国王女王当亲生父亲。 这个女人啊,可没有什么贞洁的观念!不然,约克公爵怎么会陷入她进行编织的爱情陷阱呢?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娶她,不惜和结婚十几年的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婚,和身边的情妇断绝关系,否认外面谣言的私生子。 假如莉迪亚真的与她表现出来的一模一样,善良干净宛若天使降临人间,德赛公爵绝对不会多瞧她一眼。初次见面的狡黠疏远,再次见面的“完美”,到如今没有人能分辨的笑容真假,当年那个小姑娘因为时间的馈赠和人心的洗礼彻底长大了。 “阿隆*安东瓦尼*德赛*德*维古,跟不上的话,会被抛弃的哦。”莉迪亚眨眨眼,嘴角弯起,“你可是我看中的第一情人。” 比起一腔热血,做事全凭冲动的奥列格*卡霍夫斯基上校,索菲亚小姐改名换姓之后的堂哥;对自身利益极其看重,决定和她结盟的琼斯医生;看不清真实目的,嘴上说要重振家族荣耀的克伦威尔子爵;作为“侩子手”阴谋专家非常合格的小伯爵…… 一心想在法国建立王朝霸业的德赛公爵,在莉迪亚的心目中,才是真正能信任的男人。 可惜啊,法国的人民已经不需要高高在上的国王贵族了,不管波旁王朝还是拿破仑帝国最后的结局,都是被渴望获得民主权利的他们推翻。 莉迪亚回忆学过的世界史,现代依旧存有君主制的国家,貌似除了非洲的部落,也就阿拉伯世界的王室依然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利。欧洲亚洲的王室,都成了荣誉象征的摆设品, “你似乎从没看好过我?”德赛公爵的手放在口袋,用力握住装了戒指的首饰盒,“你觉得我比不上那个失败者。” “不!”莉迪亚偏过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弯得仿佛天空的新月,“阿隆,你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句话叫做‘生不逢时’。而你,” “就是如此。” “生不逢时?”德赛公爵面色冷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成功。” “我的命运,必将由我亲手掌握。” 莉迪亚收敛嘴角的笑意,默默注视意气风发的男人,胸口突然被一种情绪涨得满满满,权利,真的好迷人! 莉迪亚*班纳特,在和她交换之前,是否预料到她今天要走的道路? 她要改变这个帝国,不止是改变自己和自己姐妹的命运,还有大不列颠的未来,整个欧洲,甚至世界的未来。 ☆、第123章 爱梦想的卡霍夫斯基上校 奥列格*卡霍夫斯基上校是个英俊的男人,他年轻热情,脑子里充满理想主义,目前在圣彼得皇家近卫军中担任上校职位,应该说,在他离开圣彼得堡之前,如今他是俄罗斯帝国驻大不列颠帝国使馆中的一员。 索菲亚小姐很喜欢自己的新家人,也愿意为家族的未来付出努力。 她深信,自己这次的选择绝不会错! 然而,在她考虑和哪位俄罗斯的青年贵族联姻,增加卡霍夫斯基家族资本的时候,却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堂哥卡霍夫斯基上校加入了一个主张废除农奴制度,建立君主立宪制的叫“救国协会”的秘密革命团体。 看着因为理想满脸通红,眼睛发亮的堂哥卡霍夫斯基上校,索菲娅小姐脑子里涌上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疯了!必须马上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他送出圣彼得堡,到欧洲任何一个国家去,等他在皇家近卫军的同伴们革命失败后,才能让他回来。 虽然后来听说“救国协会”由于参与的人数太少,组织者又没有系统的计划,缺乏合理的斗争方式,没多久就解散了,但索菲娅小姐依旧忐忑不安,害怕那些年轻的贵族们不死心,仍然想学法国民众进行革命起义,推翻沙皇统治,建立君主立宪制。 索菲亚小姐不懂,也无法理解,即使她出身在民主主义思想最先进的法国,她也不能赞同卡霍夫斯基上校和他同伴们平等博爱的价值理念:“废除被称为高贵等级的贵族特权”;“不许在高贵的人和普通人之间进行划分”;“对个人人格的爱护和尊重”;“为被压迫者牺牲全部力量乃至生命”。 他们是贵族啊,是俄罗斯帝国农奴制度的最终受益者,是沙皇统治阶级的支柱。几乎从一出生,他们的前程就已经注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妻子,在政府机关或是军队担任领导长官的职务。 就好像卡霍夫斯基上校的一个好朋友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也是“救国协会”的领导者,因为在卫国战役中的杰出表现,二十岁出头就被沙皇陛下颁发奖章、金剑并晋升少将。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进入俄罗斯帝国政治军事权利的中心,就由于他是俄罗斯帝国显赫贵族的后代,沙皇统治的有力支持者。 法国的革命起义,索菲亚小姐能看明白,就同莉迪亚评价法国大革命的戏语,“拿破仑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他造反了,从教皇的手中夺过皇冠,自己给自己加冕成为皇帝,而跟随他革命的那些人则想要当贵族,他们后来也都成了法兰西帝国的贵族。” 沃尔孔斯基公爵是为了什么呢?论地位,他是公爵;职位,年纪轻轻就是少将;婚姻,他和他的未婚妻门当户对,男才女貌,俩人未来必定幸福美满…… 还是莉迪亚听了她的困惑后,为她简洁明了地释疑。 因为他们是人,是真正拥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好人”,是“殉道者”! 她们不该用世俗的价值观来衡量他们崇高的信念,俄罗斯帝国的统治阶级确实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既野蛮又专/制。 索菲亚小姐震惊了,莉迪亚和以沃尔孔斯基公爵为首的俄罗斯皇家近卫军的青年贵族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她竟然会用“殉道者”来形容他们。 她明明记得莉迪亚似乎很看不上他们满腔热血的改革方案,私底下评论说,一定会失败,他们的结局会很惨,绞刑或者流放到寒冷的西伯利亚去服苦役,是这些年轻贵族们成长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 不过,有他们珠玉在前,今后在俄罗斯帝国搞革命的激进分子,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为了说服堂哥奥列格*卡霍夫斯基放弃心中不切实际,会把整个家族拖入地底深渊的革命梦想,离开危机四伏的圣彼得堡,索菲亚小姐几乎花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进行游说。最后,还是莉迪亚的出现,才使得她的计划进展顺利。也因为此,索菲亚小姐不得不放弃和未婚的年轻贵族联姻,给某位对她一见钟情的皇子当情妇。 听了索菲亚小姐两年来的生活际遇,莉迪亚唯一庆幸的是,她生活在英格兰,一个工业革命高度发展的帝国,即使这个国家除却贵族之外的女人地位极低,她仍然感谢。 农奴制度,至少在欧洲很多国家目前都会受到严重的抨击和抵制,尤其是在废除奴隶制度非常积极的英国。越来越多的英国人认为,奴隶制不仅会使国家道德形象受损,更严重拖累本国的经济发展。 她其实是最没资格评论俄罗斯帝国农奴制度的人之一,因为她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进行着倒卖技术人口的“买卖”,不断地从其他地方用金钱交易的方式,将大批的匠人运送到英格兰,签订工作合约为她的财产添砖加瓦。 凯瑟琳的追求者,她决定要嫁的男人就是跟她合作最紧密,想要获得贵族封号,主动找她示好,继承了祖先著名废奴主义者格兰维尔*夏普名字的格兰维尔*夏普。 俩人几乎是一拍即合,打着“解救”的名义,明目张胆进行贩卖人口的交易。短短三年的时间,许多物美价廉的商品悄无声息地走入英国人的家庭,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了这些做基础,莉迪亚不再急切地想要得到属于菲兹威廉家族的温特沃斯庄园。 被以莫须有理由半夜驱逐出卡尔顿府的惨痛经历,严厉警告她,一座年收入能达到六百万英镑的煤矿,会引来无数的吸血虫。 五年,至少在五年之内,在她没有生下继承人之前,莉迪亚不会发现那只能够下金蛋的大金鸡。 莉迪亚笑眯眯地拿起卡霍夫斯基上校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通过她详细的描述,他找工匠精心雕刻制作出来的富有俄罗斯民族风情的套娃。也是经过这次,充分吸取教训,拿了无数个谎言来圆谎的莉迪亚,在抵达一个国家或城市做客以后,不会再突兀地说那个地方后世闻名于世的民族特产。 “这个挺可爱的。”简把摆满桌子的小女孩套娃一个个套起来,“是上校先生送的生日礼物吗?看得出来,他很用心。” 对于莉迪亚选择嫁给年纪几乎可以给她当父亲的约克公爵,简不是很赞同,但转念想到她们姐妹几个的婚姻现状,结婚三年都没有怀孕迹象的伊丽莎白、像花蝴蝶般游戏在男人们中间的凯瑟琳、两情相悦志趣相投却由于“门当户对”这个观念无法结合的玛丽,她到嘴边的反对硬是咽进肚子里。 “据说是在十八世纪的时候,从日本传到俄罗斯的。”莉迪亚仔细打量简的气色,与她来之前相比,好多了。 万丈高楼,也得打好地基。简目前最需要的是,恢复她曾经引以为豪的美丽容颜。来自东方的阿胶燕窝药浴,只要那个夏普先生从大清国“解救”回来的老御医说对简调养身体有利,莉迪亚就不惜花重金到处购买。 “莉迪亚,你就不再考虑了吗?”简终究敌不过内心的良知,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得到她所没有的幸福婚姻。 她现在对彬格莱先生的感情十分复杂矛盾,听从莉迪亚的意见,调理身体恢复容貌,并不是为了挽救她和丈夫的爱情,而是为了捍卫彬格莱太太的位置和给儿子艾伦一个完整的家庭。 “简,”莉迪亚站起来,坐到放在起居室靠墙位置的钢琴前,打开琴盖,翻开曲谱,双手放在黑白的琴键上方,弹起了轻快活泼的苏格兰小调,“他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电视电影小说里为了爱情抛弃家人朋友的主角们,多年的遭遇告诉莉迪亚,不管什么人,什么感情都比不上真正爱她的家人。现代,她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里,她有班纳特太太,有班纳特先生,有感情各有好坏的姐妹们。 所以,莉迪亚的选择,永远都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最有利。 简怔忡,最好的选择? 除了高贵的血统,约克公爵就是个没几年会见上帝的糟老头子。她简直不敢想象莉迪亚和他亲密偎依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太糟心了。忽然间,她脑海中闪过莉迪亚无意的感叹,人心是这世界上最贪婪的东西,一个人有钱了,就会想要有权,有权了就会想着爬到最顶点的那个位置。 玩政治的人,心最肮脏。 “简,要不要来我的基金会工作?” “工作?” “女人不该因为男人们的期许,就留在家里当所谓的‘家庭天使’。她们该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就同安德里亚夫人,她现在是大不列颠帝国最出名的‘慈善夫人’,历史必将铭记属于她的荣耀。” “可我什么都不会,也没钱。莉迪亚,你不是说,慈善是有钱有闲的贵族富人玩的游戏。” “我需要值得信任的管理者,简。金钱可以通过募捐,我只要举办几场有趣好玩的聚会,但如果没有好的管理者,我和夫人,乔治安娜她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好吧,只要你需要,莉迪亚。” “我需要你,简。” ☆、第124章 抱歉,杰弗里 “你有什么?” 凯瑟琳神情高傲地转过脸,摇晃手中精美的象牙骨雕折扇,蔑视突然跑来向她述说满腔爱意,意图向她求婚的杰弗里*伍德,她的秘密情人,“或者说你拿什么来娶我?杰弗里*伍德先生。” “你有钱吗?就你祖上留下的那点家产,还不够我花销一个月。难道你要我今后像个农妇一样,每天清晨跑去散发着臭味的市场,和穷人们为了一个便士两个便士斤斤计较;权势?别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世,但我对你的来历一清二楚,杰弗里先生。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杰弗里,安德里亚夫人虽然不喜欢你,深深厌恶着你,但她一直都是面恶心善的贵妇人,从没在我面前提过你,一次都没有。” “啪”凯瑟琳合上手中的象牙骨扇,眼神痴迷地抚摸挂在袒露的胸口显眼位置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格兰维尔*夏普从印度带回来的满满一箱子珠宝首饰中的其中一小件,光这一条项链,就足够英格兰的农民衣食无忧生活一辈子。 从威尔士公主亲自上门,低下高贵的头颅,请求莉迪亚回到她身边担任她的“女伴当”那一刻开始,凯瑟琳就顿悟了。 一个人再有钱,也比不上那些从出生就拥有无上权势的贵族,就好像莉迪亚,别人看到的都是她深受未来女王储的信任依赖,又有谁知道她温暖干净笑容背后隐藏的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 萨克森的利奥波德王子与朋友们玩笑的话语,给莉迪亚带来穷尽一生都无法抹去的耻辱,迫使她不得不离开英格兰前往其他国家“避难”。 如果不是法国的德赛公爵伸出援助之手,莉迪亚爱慕虚荣、水性杨花、勾引萨克森王子企图成为他情/妇的恶名,会传遍整个欧洲上流社会,成为女人们嘲弄讽刺防备警惕和男人们肆意玩弄的“高级交际花”。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难怪莉迪亚从不对威尔士公主的青睐有加表现出丁点的得意,时时刻刻都摆出一副谨小慎微的谦卑样。 第一次,凯瑟琳直观地感受到权势带来的好处。所以,当她收到莉迪亚即将嫁给大不列颠第三顺位继承人约克公爵的书信时,凯瑟琳高兴得快要发疯,这是班纳特家洗刷耻辱,一飞冲天的最好机会。 她的妹妹,或许有机会成为大不列颠未来继承人的亲生母亲,而她会是未来国王女王的嫡亲姨妈。 凯瑟琳的手指轻轻抚摸深陷在胸前沟壑中鸽卵大小的红宝石,语带叹息,“杰弗里,我忘不了一年半前发生的事情,忘不了我最亲爱的妹妹,我母亲她们受到的羞辱,也忘不了我在舞会中受到挖苦嘲弄排挤……” “我发现,这世界光有金钱还不够。只有钱没有权,就注定会成为那些拥有特权的贵族们欺压剥削戏弄的对象。” “我是个虚荣的女人,钱和权都想要,而这些是你不能给我的。” “夏普先生很快就能得到一个爵位,一个真正的爵位,而我也将成为一位贵族夫人,踏进真正的上流社会圈子。” 凯瑟琳眼睛明亮地刺眼,嘴角绽放得意的笑容,“再见,伍德先生。”说完,她打开象牙骨扇,遮住眸子深处一瞬间闪过的依恋不舍,骄傲地转身离开位于僻静角落,方便男人女人们偷情的阳台,进入热闹喧嚣的宴会厅。 望着凯瑟琳摇曳生姿的高挑背影,伍德先生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不带一丝杂质的碧绿眼睛里浮出难以言喻的痛苦,用难以察觉的声音低语,“吉蒂,那个男人,在非洲有妻子和孩子。” “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论长相,凯瑟琳*班纳特长得并没有多漂亮,可杰弗里*伍德偏偏就为她展现出来的魅力所着迷,心甘情愿当她见不得人的情人。 以后恐怕连情人都没得当了,凯瑟琳,伍德先生的双脚生生钉在大理石地上,迈不开一步。他绝望地自嘲,吉蒂她远比班纳特家其他几位姑娘更冷酷无情,他如今在她眼中,就是阻碍她获得“幸福”的绊脚石。 “我不介意你今后和她幽会,只要你们幽会的地方不是在属于我们的房子里。”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某个男人恶劣的挑衅,伍德先生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愤怒,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恶狠狠地瞪视从阳台黑暗处突然冒出来的,夺走他心上人的格兰维尔*夏普,“你是在讽刺我吗?夏普先生,你这个阴险狡猾的奴隶贩子。” 夏普先生大笑起来,很自来熟地搭住伍德先生的肩膀,“亲爱的杰弗里,我必须毫不脸红,骄傲地向你郑重提示一点,我的祖父是格兰维尔*夏普,历史教科书记录了属于我们夏普家族为了废除奴隶制度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奴隶贩子这么不名誉的称呼,”他目光一沉,磨磨牙,阴森森地告诫,“我希望下回不会在你的嘴巴里吐出来,杰弗里*伍德先生。” 夏普先生生平最厌恶的便是从别人嘴巴里听到他们家是“奴隶贩子”话题,每回听到,不管对方是不是存有恶意?他心里头就会生出一种毁尸灭迹的冲动。 当然,从某位小姐口中说出来是例外。 格兰维尔*夏普当初抱着投诚的心态,找上传说中的威尔士公主的心腹班纳特女子爵莉迪亚小姐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回重操旧业,干起拐卖技术人口的不正当交易。 虽然莉迪亚小姐义正言辞地申明,他们是“解救”不是“贩卖人口”,但只要是聪明人都清楚,他们俩明明就是在“挂羊头卖狗肉”买卖奴隶。 那些被他们“解救”回来的技术人口,都跟莉迪亚小姐签订了将近三十年的工作合同,并且等合同期满后,她有优先续约的条款。 看着他们诚惶诚恐,唯恐莉迪亚小姐不要他们的瑟缩身影,夏普先生由衷感受到了莉迪亚小姐口中的“奴性”。那个国家的人民,在当权者接近两百年的统治中,早已失去骨子里原有的血性和叛逆,变成了只懂得听主人话的狗奴才。 “杰弗里先生,我并不是跟你在开玩笑。我并不介意你和我未来的妻子凯瑟琳*班纳特小姐在私底下继续保持亲密来往,但有一点你必须保证,”夏普先生凑到惊愕的伍德先生耳边,低笑道:“你永远都不会暴露你们之间违背社会道德……你明白的,亲爱的杰弗里,相信你也不愿意凯瑟琳小姐变成大家眼中放荡无耻的女人。” “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婚礼,亲爱的杰弗里。”他用力拍拍伍德先生的肩膀,大笑着发出邀请,“上帝保佑你,我亲爱的‘情敌’。” 夏普先生好像胜利凯旋的将军,洋洋得意地抬腿离开。 这场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的战争,他赢了! 他不爱凯瑟琳,凯瑟琳也不爱他,她更爱他送的珠宝首饰漂亮衣服,而他亦是如此。和她结婚,能使他和莉迪亚小姐的“买卖”关系更加紧密,获得爵位的时间加快。 格兰维尔*夏普一直都觉得自己做了一笔好投资,就如同他的祖先从奴隶贩子变成废除奴隶制度的先驱者,在世界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选择投靠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也必定会让夏普这个姓氏重回荣耀。 一句“我不介意婚后你继续和我的妻子保持亲密关系”彻底击溃了杰弗里*伍德内心的高傲,他当时甚至有种跑到凯瑟琳面前揭穿格兰维尔*夏普在非洲有妻子孩子的冲动,然而转念想到凯瑟琳之前不近人情的警告,伍德先生面色颓然地靠向阳台栏杆。 她或许一早就知道格兰维尔有妻子孩子的事情,也已经和他谈好了有利她的一切条件。 从凯瑟琳刚才断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是下定决心要同他断绝俩人之间的秘密情人关系,不是在说笑。 杰弗里*伍德面色微微难看,眼神漠然地瞥向在一群男人中间卖弄风/骚的凯瑟琳,他的计划似乎该提前了。 班纳特女子爵会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听说她名下的农场又培育出了新的改良农作物,产量几乎原来十倍,英王陛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打算授予她女伯爵的爵位。 “凯瑟琳,你不是要金钱和权势吗?我会给你,全部给你,只要你到时不要后悔。”杰弗里*伍德自言自语,深深盯视拿象牙骨扇半掩脸孔的凯瑟琳,脚步飞快地离开宴会厅,连夜骑马赶去莉迪亚在德比郡的庄园,和安德里亚夫人摊牌。 他等不及了,以他目前的身世地位,想要达到凯瑟琳丈夫的标准,只有等安德里亚夫人死了继承庞大的遗产,或是那个家族没继承人,来找他继承。 伍德先生即使被野心冲昏了头脑,也依旧保留着做人的道德底线,从没想过找人在暗处谋杀安德里亚夫人。他只想请求她的帮助,帮他在今后那个家族继承人之争中,站在他这边。 他养父母的父亲,他的爷爷是那个家族的长子,因为疾病受不了族人冷嘲热讽,自动放弃继承权,改名换姓离开家族,到英格兰定居。他的亲生父亲是幼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继承祖先留下伯爵爵位,和妻子结婚三十年,没有一个孩子;二哥没结婚,喜欢玩女人,喜欢美酒,整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那个家族是苏格兰的大地主,他大伯的身体自从妻子过世后,一直都不是很好。他的二伯最近似乎有了危机感,正积极地寻找门当户对的贵族千金结婚,想要尽快生下合法的继承人。 这个爵位,他志在必得!杰弗里*伍德终于露出狼牙。 ☆、第125章 我信你,查尔斯。 需要缴付一百万英镑遗产税的不动产究竟有多庞大?莉迪亚感觉自己的数学从没这么差过,歪着脑袋,掰着手指算了老半天,都没能计算出安德里亚夫人丈夫家族拥有土地的真实面积。 蓦地,她想起一个真实的笑话,某人曾在她面前戏谑,苏格兰的地主比英格兰的地主有钱多了,十二个地主就瓜分了苏格兰将近大半的土地,而在英格兰,这些可得由一百五十个地主分,不过恭喜她,也是其中一员。 “莉迪亚,我们基金会又多了一个拥有庞大资产的捐款人。”安德里亚夫人神情愉悦地用双手提起深蓝色的裙摆,伴着莉迪亚新学的钢琴曲,在小会客厅里翩翩起舞,轻盈地转着圈子,“他答应每年捐出家族收益的一半。” “这是他继承家产必须付出的代价!”她突然停下舞步,嘴角弧度加大,眼底却泛着截然不同的冰冷。 “简,你说我是不是太善良了?居然没要他家产的一半,只要他年收入的一半。果然,善人当久了连自己都以为自己真是个善良的女人了。” 安德里亚夫人眼含嘲弄瞥看坐在沙发上,看似专心致志给儿子织毛衣,实则心慌不安的简,放下提起的裙摆,站到莉迪亚的背后,右手突然越过她的臂膀,用力按在黑白的琴键上,“简,你该回家了。” “蜕变不是一天两天或者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完成的,即使现在的你对爱情已经悲观失望,认定你的丈夫背叛了你,和一个类似高级交际花的女人在一起。”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黑白的琴键,凌乱有序的琴音从安德里亚夫人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彬格莱太太,你和你丈夫的婚姻会出现危机,真的全是彬格莱先生的错吗?” “真的是他的错吗?简*彬格莱太太。” “莉迪亚是你妹妹,秉着血缘关系,她只会纵容你的任性,但请别忘了,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是你,是你在生育后,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完全忽略自己的丈夫,才导致别有用心的女人趁虚而入。” “简*彬格莱,比起你妹妹伊丽莎白*达西夫人所面临的不能生育的尴尬处境,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刺果果的嘲讽,冷酷无情地揭穿简一直以来粉饰太平的虚假真相,安德里亚夫人才不管简是不是莉迪亚的姐姐?她厌恶白莲花般的斯托克男爵夫人,但更讨厌被爱情迷失眼睛变得懦弱无用,只会自卑自怜的简。 为了爱情,低到尘埃里失去自我的女人,安德里亚夫人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当初的自己,梦醒之后,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悲哀。 简比她幸运,彬格莱先生是真心爱她的。 和那个女人周旋,虚与委蛇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然而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犯下了难以挽回的大错,失去了期待已久的女儿,让深爱的妻子对他产生不信任,也使得曾经甜蜜夫妻关系濒临破灭。 “简,和他好好谈谈。”莉迪亚侧头,眼神平静地注视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简,微笑站起,挽起安德里亚夫人的胳膊,“夫人,去看看我的婚纱,好吗?” 安德里亚夫人绷紧脸皮,盯视莉迪亚干净温暖的双眼数秒,“伊丽莎白小姐比你可爱!” 她毫不犹豫地拽掉莉迪亚挽着她胳膊的手臂,打开门,看到等候在门外走廊里,面色复杂的彬格莱先生,哼了声,昂起颈子,高傲地离开。 莉迪亚眉眼弯弯,自言自语,“不再固执己见,有了一心维护她的亲密/爱/人的莉齐,当然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了。” 达西先生是最好的丈夫,他深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坚决把结婚三年妻子没有怀孕的责任归咎到自己一人身上,不给伊丽莎白半点来自周围亲朋的压力。 然而,他已经不年轻了,达西家族非常需要下一代的继承人。伊丽莎白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淡定自如,不以为然变成现在的焦躁不安,整宿难眠。 为了怀孕,伊丽莎白几乎试遍传说中的各种方法,成了上帝最忠诚的信徒。 “查尔斯,加油哦。”莉迪亚冲面带感激的彬格莱先生狡黠地眨眨眼,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笑嘻嘻地追赶放缓脚步等她的安德里亚夫人。 接收到莉迪亚的善意,彬格莱先生无奈地叹息声,目送非常希望他们夫妻能冰释前谦,重归于好的小姨子挽着她的女家庭教师的胳膊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 他在原地沉默一分钟,握了握双拳,毅然踏进只剩简一人的小会客厅。 “你不要说话,”不等他靠近,简猛然站起,手中织了一小半的鹅黄色毛衣掉在地板上,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忿怒绝望眼神瞪视他,大声叫道:“也不要过来。” “更不要试图花言巧语的进行辩解。” 她恨眼前眉眼间透着明显憔悴和焦虑的男人,但简更恨自己的软弱,为什么没在那个女人亲吻自己丈夫的时候冲出去狠狠甩她一巴掌?为什么要慌不择路地逃离?为什么不敢面对那个女人挑衅的眼神?为什么要选择息事宁人,忍声吞气?为什么要急切地用第二个孩子挽回岌岌可危的婚姻? 她的女儿,她的奥维利亚,甚至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回归到上帝的怀抱。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简双手捂住哭泣的双眼,悲痛欲绝地倒在沙发上,哀悼她曾经充满幸福美好如今只剩下悲伤绝望的爱情。 她曾经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不想,残酷的现实将她折磨成为一个疲惫不堪,失去引以为豪的美貌,不再年轻,好像她讨人厌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一样的庸俗女人。 “查尔斯,也许你是无辜的,你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们,是我误会了你……但,” “奥维利亚没了,我可爱的小天使没了,是我们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害死了她!” “是的,今后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可他们都不是奥维利亚,她没了……” “简,上帝只是不忍心奥维利亚在人世间受苦,所以才,” “对!”简猛然抬起头,露出哭得红肿的双眼,情绪激动地一把推开不知何时跪倒在她脚下的彬格莱先生,“上帝的确是不愿意他心爱的孩子拥有像我们这样的父母,尤其是我这个一开始只想着利用她的妈妈,所以才带走她。” 猝不及防,彬格莱先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憔悴的脸上浮起苦涩的笑容,张张嘴,想要安慰陷入严重自责中的妻子,话还没到嘴边,就听到简手舞足蹈,激动的大叫大嚷,“安德里亚夫人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让人厌恶的自卑怯懦的坏女人。” “简,”彬格莱先生坐在地板上,胳膊僵直地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悲痛的双眼死死盯住完全陷入自我怨恨情绪中的妻子。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他将计就计接受斯托克男爵夫人刻意接近诱惑那一刻,他就错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彬格莱先生绝不会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哪怕时间能停留在奥维利亚出生的时候,他都会放弃从斯托克男爵夫人口中套出幕后指使者的愚蠢计划! “简,在宣判我死刑前,请让我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 “简,我爱你。” 彬格莱先生目光深情地凝视心爱的妻子,即使她的容貌身材因为生育大变样,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 “你爱我?”简捂着微张的嘴巴,泪水无声无息地爬满她的脸庞,语声哽咽着质疑,“查尔斯*彬格莱,不要骗我了,你爱的是我,我曾经漂亮的脸蛋……” “你看,”她双手颤抖地捧住自己那张布满妊娠斑的肥胖脸蛋,尖声怒吼,“你看看我现在的这张脸,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想要呕吐的,难看的脸。” “你还爱它吗?你还爱它吗!查尔斯*彬格莱。” “简,”彬格莱先生喉咙干涩地轻喊,双眼近乎贪婪地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地描绘简口中难看得让人恶心的脸孔,“还记得莉迪亚唱过的那首歌吗?” “我心底最深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老的你哪儿也走不了,脸上爬满皱纹……” “一起变老,”简整个人僵住,好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偶人,呆呆地站着。 “你骗我,查尔斯,你是在骗我,对吗?”她的身体忍不住发抖,不可置信地抖动。 “失去了美貌,没有身材的我,还能拥有幸福吗?” “当然能!”彬格莱先生的回答掷地有声。 “我之所以接近那个女人,就是为了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 “你接近斯托克男爵夫人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简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视线穿过彬格莱先生,落向折射着阳光的玻璃窗,声音很轻很轻地问:“莉迪亚知道这件事吗?” 彬格莱先生一怔,随即摇摇头,“她不知道。怕事情暴露,我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你可以不相信我,简。” 他一脸慎重地举起手,“我向上帝发誓,我今天说的话假如有半句谎话,就让我死后下地狱与魔鬼作伴。” 听到他慎重其事的誓言,简心底疯长的藤蔓突然消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慢慢恢复正常,眼神柔柔地看着彬格莱先生,认真点头,“我信你。” 我信你,查尔斯。 我信你,我相信你和那个女人亲热是为了迷惑她,是为了保护我和我们的孩子。 可,为什么我的心底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那是因为,我的心,在失去奥维利亚的时候,碎了! ☆、第126章 我是英格兰人 结婚,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望着镜子中眉宇间透出与原本的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莉迪亚愣怔数秒,这张脸,真的很漂亮!纯天然,不带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腰身处有点松。”安德里亚夫人皱眉,拉拉本应该紧紧贴住莉迪亚上半身,显露她窈窕身姿的白色裙子,“普尔先生,请重新修改。” 听出她的不满,莉迪亚瞄了瞄身上穿的婚纱,沉默不语,一字领,短袖,勒得她喘不气随时随地都能晕厥过去的紧身内衣,恢复到正常腰线的裙子,过几十年才开始流行的鲸骨裙撑……都是她自找的,没事画现代比较流行的婚纱图,还被上门献殷勤的约克公爵看见,误以为她想穿…… 亨利*普尔趁人不注意,偷偷擦擦手心里渗出的汗水,眼神略微有些紧张地记下需要修改的尺寸,“好的,夫人。”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贵族小姐,会穿着他亲手制作的婚纱,和一位大不列颠的实权亲王举行婚礼,普尔先生胸口处属于心脏的部位,就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普尔先生,不需要改得太贴身。”莉迪亚的手指轻轻抚过点缀在一字领口处的精美绣花和碎钻宝石,轻笑着自我调侃,“婚礼当天,我还想喝杯牛奶。” “女子爵会是大不列颠,整个欧罗巴大陆最美丽的新娘!”普尔先生态度谦卑的单膝跪地,细心整理婚纱拖在后面一两米长的裙摆,认真检查上面绣制的精美玫瑰花纹,缀满的各色宝石和碎钻。 “不是女子爵,普尔先生,你该称呼她为女伯爵。”安德里亚夫人纠正普尔先生的称呼,从摆满琳琅满目珠宝首饰的首饰柜里挑出一顶钻石王冠,而后又选了与莉迪亚蔚蓝色眼眸相配的蓝宝石项链耳环。 莉迪亚屈膝,微低下头,戴上那顶刺目耀眼的钻石王冠,笑得神采飞扬,“我喜欢别人称呼我女子爵或女伯爵。”这两个爵位,是她凭自己的能力赚来的,能够让班纳特家的女儿们一代代传下去的荣誉。 班纳特家的六小姐多萝西娅*班纳特出生后,班纳特先生彻底断绝了班纳特家能拥有一个男性继承人的念头。大不列颠毕竟是出过女王的国家,班纳特先生的思想没迂腐到班纳特家祖上传下来的不动产必须要由男人才能继承,何况,是由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好的远房亲戚。 当着两个女婿,六个女儿,妻子的面,班纳特先生立下遗嘱,指定莉迪亚为家族继承人,他死后,继承他名下的所有遗产,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他深信,莉迪亚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绝不会对自己过得不好的姐妹袖手旁观。 “这称呼,可不由你高兴。”安德里亚夫人冷笑,撩起莉迪亚垂到后背长发髻,为她戴好蓝宝石项链。 普尔先生手一顿,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和其他的女仆离开房间。 “夫人,”莉迪亚笑盈盈地指着镜子中打扮奢华,因为没化妆显得面容苍白娇弱的自己,“瞧瞧,多像一个闪闪发光的活动珠宝展示架。” “就你这几件首饰,珠宝展示架还轮不到你。”安德里亚夫人不以为然挑了一支色泽艳丽的唇膏,轻轻涂抹莉迪亚粉色的双唇,增加诱人光彩,“我以前在俄罗斯见过曾经属于俄罗斯帝国叶卡琳娜女皇的首饰库,那简直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夫人,她是叶卡琳娜女皇。”莉迪亚笑得意味深长,那位俄罗斯帝国历史上威风凛凛的女皇陛下,是她目前的学习对象,亦是她的偶像。 她教会了她,如何从一个嫁入俄罗斯帝国没有后台势单力薄的外国公主干掉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登上女皇的宝座! 首先,必须得有一个正统的继承人,再然后,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男人女人扫除障碍,从而达成目的。 莉迪亚想,女王她是当不了了。 未来国王女王的母亲,她还是能赌一把。 她不是个好女人,就是这坏脾气。 对她好的人,莉迪亚会铭记在心,就如同班纳特太太,对她毫无原则的偏疼偏爱。而落井下石害过她,不相信她的人,无论她或他是谁?她都会牢牢记住对方,在适当的时候,还以颜色。 “通向地狱道路的是由善良的愿望铺成。”莉迪亚头一次在书上看到这句西方谚语,便深以为然。 她原本就想当个安安分分的小贵族,默默无声地发自己的大财,给班纳特家留下后路,完成和莉迪亚*班纳特的交换条件。偏偏有人见不得她日子过得舒心,在威尔士公主面前挑拨离间,谎话说一百遍,假的也变成真的。 ‘夏洛特,不要怪我。’莉迪亚眯眼凝视镜子中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完美脸蛋,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夏洛特,我不会主动害你,但也不会再主动帮助你。’ 婚礼之后,应该准备英王陛下的葬礼,再然后就是威尔士亲王的登基典礼…… 低垂下眼睑,手指轻拨垂在胸口正中央鸽卵大小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名贵的珠宝,几乎没有一个女人能抗拒,甚至男人难以摆脱它的诱惑,莉迪亚是个拥有虚荣心的普通女人,自然也会为它心醉神迷,但对她而言,有,锦上添花;无,日子照过。 “夫人,”她拎起拖地的裙摆,站到离全身镜最近的地方,瞧向镜子里映现的安德里亚夫人,“莉齐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会在婚礼的前一天和达西先生,以及达西小姐一块抵达。”安德里亚夫人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新娘子身上还缺点什么。 妆容完美,婚纱漂亮,到底缺什么呢?她盯着莉迪亚瞅了老半天,漂亮,很漂亮,是她生平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不对!安德里亚夫人眉头轻锁,表情不对,新娘子脸上虽然在笑,笑得温柔如水,但那双蔚蓝犹如夏日晴空的眼眸里,看不见一丝新嫁娘的忐忑和喜悦。 得找个时间和莉迪亚好好聊聊,既然选择嫁给能当她父亲的约克公爵,那她不管是在人前人后都得表现出一副她很高兴很幸福的样子。 安德里亚夫人脑子里的主意刚打定,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就变了,蔚蓝色的双眸一点一点融进对婚礼的期待向往,“夫人,吉蒂来信说,她要结婚了,她要嫁给格兰维尔*夏普。” “杰弗里先生应该不希望听到这个坏消息。” “我明天回苏格兰,参加一场葬礼,顺便探望一位瘫痪在床的亲戚。”安德里亚夫人沉默许久,语带讥嘲地道出隐情,“我丈夫的大哥,终于摆脱病痛的折磨,投入上帝的怀抱,和他深爱的妻子团聚了。” “他二哥,为了个女人和人决斗,如今瘫痪在床。” 这些事故来得太凑巧了,杰弗里*伍德和安德里亚夫人谈妥条件没多久,那个家族现任的族长和顺位继承人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让人不怀疑都难。 “杰弗里先生马上就要成为伯爵了,祝贺他了。”莉迪亚神色不动,依旧保持温柔笑意,够狠的男人! 吉蒂被这样行事狠戾的男人看上,不知是福是祸? 虐恋情深什么的戏码,不适合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有了简和彬格莱先生阴错阳差的前车之鉴,凯瑟琳和玛丽的婚姻,莉迪亚愈发慎而重之。 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婚姻状况,她不担心,事情很好解决,莉齐怀孕就好。 只要能生,即便头胎是个女儿,也能洗刷掉彭伯利庄园一带谣传的伊丽莎白是只不下蛋母鸡的羞辱。 “你在担心吉蒂?”安德里亚夫人一眼看穿莉迪亚隐藏在笑容后面的担忧,“她那点小聪明在杰弗里面前的确不够看。” “尤其是一个在疯狂的爱情状态中冷静下来的男人。” “你会阻止吉蒂嫁给夏普先生吗?” “不会。”莉迪亚转过身,直视安德里亚夫人了然的双眼,“我爱我的家人,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但,我不会借着爱的名义操控他们的人生。” “只要我一直保持这份荣耀,那吉蒂不论嫁给哪个男人,都能过得幸福。” “爱情从不是吉蒂追求的目标,她想要一直都很简单,而我尊重她的选择。” “夫人,你说我和弗雷把婚后度假的地方放到苏格兰的爱丁堡,好不好?”莉迪亚拎着裙摆,坐到沙发上,“王室的婚礼,从来都是最好的作秀场所。” “英格兰的王室需要和苏格兰、爱尔兰、威尔士方面缓解紧张的关系,我和弗雷的婚礼,是个不错的契机。” 安德里亚夫人稍一思索,立即明白莉迪亚的用意,“这也是提高你这位新王妃在底层民众中影响力的好机会。” 前任约克公爵夫人是普鲁士的公主,弗雷德里克王子的表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和王后布伦瑞克-吕尼堡的伊丽莎白*克里斯廷的女儿。 她嫁到伦敦的时候,曾经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而莉迪亚,除脸蛋和年纪,在大不列颠贵族眼中没有一处地方能和这位前公爵夫人放在同一天平上。 身份,乡绅的女儿相当于是平民;血统,班纳特家往前数一百年,也没出过一个贵族;财富,放在明面的嫁妆,莉迪亚连前公爵夫人的零头都没有;教养,一位出身普鲁士宫廷的公主,她莉迪亚拿什么跟她比…… 莉迪亚唯一比前公爵夫人占优势的地方——她是纯纯粹粹的英格兰人,身体里流淌着最纯正的大不列颠血统! 很多大不列颠的民众,尤其是英格兰人,他们都在质疑,为什么我们的王室要和外国公主结婚?为什么我们的王室不能和本国的贵族联姻? ☆、第127章 婚姻,东风 或许是担心莉迪亚反悔不嫁,煮熟的鸭子中途飞了,空欢喜一场。从求婚到正式举办婚礼,约克公爵就给了两个月时间准备。 理论上,按照英国当地的风俗,婚礼仪式应该在女方家举办,但由于新郎是英王室成员,新娘出身在英格兰乡下,并非名门望族,用绝大多数人的话形容,她就是个典型的“灰姑娘”,所以,没有人认为一位亲王的婚礼会在一个偏僻的听都没听说过的乡下小教堂进行,何况,他之前的那场婚礼是在白金汉宫举行的,因此,英王室专属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成了举办婚礼仪式的首选之地。 婚礼当天,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街道两旁挤满了观看的男人女人。他们每个人身着华丽的节日盛装,大声叫喊着,挥舞着手帕帽子大不列颠的旗帜,为王室第一位出身“平民”的王妃欢呼雀跃。 这个时刻,再没有人会同情怜悯因为不能生育和约克公爵离婚的前公爵夫人,那位可怜的普鲁士夏洛特公主。 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即便是到了现代,一对夫妻如果没孩子,或是只生女儿,周围的人都会把这一切的责任归咎到女人身上。 要说生育能力,英王陛下和夏洛特王后有十几个孩子; 长子威尔士亲王虽然和王妃关系恶劣,吵着离婚,分居两地,但还生了一个女儿;三子克拉伦斯公爵更是传闻和情妇生了十个私生子女……于是,大家都只看到前公爵夫人和约克公爵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却忘了俩人婚后不久就立即分居的现实。 有了普鲁士公主的前车之鉴,莉迪亚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婚后第一件事,便是怀孕,生个继承人,坐稳她公爵夫人的位置。 挽着英王陛下赏的新出炉的班纳特男爵略显僵硬的胳膊,步入教堂,莉迪亚的目光满怀希望地落向教堂前方女方亲戚坐的位置,没看到班纳特太太胖乎乎的身材,眼底不由浮出一丝黯淡。 不满莉迪亚的自我糟蹋,班纳特太太难得硬气一回,称病拒绝出席婚礼,带着小女儿多萝西娅返回麦里屯,在简伊丽莎白她们几个面前信誓旦旦,她要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淑女。 屈膝,装作一副虔诚谦卑的模样,亲吻坎特伯雷大主教查尔斯*曼纳斯的手背,莉迪亚屏息凝气,低垂眼帘,安静聆听他漫长絮叨的祈祷说教,直到耳畔传来“新娘,您是否愿意嫁给新郎?”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莉迪亚抬头,默默注视约克公爵夹杂着一丝紧张的双眼,“我愿意。” 一声我愿意,尘埃落定,约克公爵在一堆男人羡慕妒忌恨的眼光中,摘到了大不列颠之花。从此莉迪亚这朵在野外风吹雨打生长出来的玫瑰,栽进他的私人花园,由他一人欣赏。 教堂仪式结束,莉迪亚这位新鲜出炉的公爵夫人在丈夫约克公爵的陪伴下,坐上由八匹毫无杂色的骏马拖拉的黄金敞篷马车,开始环城游行,接受民众们的欢呼祝福。 莉迪亚笑容灿烂地挥动手中的帕子,坐在她身侧的约克公爵也同样面带亲切的微笑,对街道两旁观看婚礼游行的男人女人挥手示意,这不仅是一场婚礼,这还是一场演给所有人看的戏。 在莉迪亚感觉胳膊不是自己的时候,环城游行结束了。 她回到休息室的头一件事,就是踹掉脚上的高跟鞋,一头栽到在沙发上,喊女仆帮她解开婚纱背部的扣子,松开里面勒得她难受的紧身内衣。 在晚上舞会开始前,她要好好休息休息,不然一会开场领舞,她准双脚发软。 脱掉勒死人的塑身衣,舍弃鲸骨裙撑,莉迪亚重新换上现在比较流行的无需紧身衣,款式端庄素雅的高腰礼服。 无可奈何地盯了眼几乎有两米长,安德里亚夫人特意叮嘱普尔先生给她加长的后裙摆,上流社会舞宴女士裙子流行的风向,越是地位越高贵的女人,她搭在臂弯里的后裙摆就越长,她这位公爵夫人自然也得跟上潮流。 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和约克公爵跳了开场舞,莉迪亚在安德里亚夫人的陪同下,坐到位于宴会厅一角的沙发上休息。 “夏洛特,利奥呢?你怀孕了,他应该早点带你回去休息。”她温柔的目光落到威尔士公主掩盖宽松的裙子底下微微凸起的腹部,笑容亲切地询问曾经一句戏言将她打入地狱,迫使她离开大不列颠到欧洲各国流浪受尽羞辱的威尔士公主的丈夫,萨克森-科堡-萨尔菲德公爵的利奥波德*乔治*克里斯蒂*弗雷德里克公爵。 莉迪亚如今是长辈,得有宽容大方的品质。 看着光彩照人,浑身洋溢着幸福气息的她,威尔士公主眼光微动,低下头,掩去眸底的复杂,微笑摸摸腹部,“他去见朋友了。” “是从萨克森来的朋友吧。” “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夏洛特,等孩子出生以后,你会和利奥回萨克森探亲吗?” “为了孩子的健康,暂时不会。” “萨克森是个美丽的国家,利奥是好丈夫。” 就同历代嫁给俄罗斯帝国的外国公主重新接受东正教主教的洗礼,改变宗教信仰,利奥波德王子也从天主教徒变成了新教徒。 没有人能忽略宗教在这时代的强大势力,天主教在大不列颠更是被禁,而信奉它的王室成员,不能继承王位。 萨克森王子在这场联姻中,牺牲了很多,莉迪亚对这位容貌英俊,行事理智,头脑清醒的德意志公爵没有恶感,即使他在未来会是她前进路途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欧洲各王朝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王位继承人的丈夫或妻子在其伴侣死后通过一些非法手段干掉其他合法继承人登上王座——叶卡琳娜女皇就是最好的例子! 感谢英王陛下,他和夏洛特王后拥有十几个孩子,无须担心继承人问题。 真的没必要担心吗?莉迪亚盯着威尔士公主凸起腹部的目光别有深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英王陛下目前的孙子辈中,唯二的合法继承人。 私生子不能拥有继承权,未经英王陛下同意的王室婚姻不合法,约克公爵第一次求婚的时候,莉迪亚就发挥精湛演技,含着眼泪,用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婚姻会在未来被宣布无效,连带着她的孩子成为不能拥有继承权的私生子的理由,忍痛拒绝。 约克公爵是英王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与他继承父子必定交恶的家族传统的兄长威尔士亲王不同,他和父母的关系非常亲密融洽,除了他没选择权的悲剧婚姻,他一生可以说顺风顺水,想要什么有什么。 一意孤行和表妹普鲁士公主夏洛特离婚,英王陛下也就揪着他大骂一顿,没有像对长子威尔士亲王,坚决反对。 看着眉眼间显露出疲惫老态的次子,没有发病的英王陛下不禁回忆起他小时候听话可爱的样子,沉默许久,他最终违背绝大多数贵族的意愿,同意他心爱的儿子迎娶一个血统微贱的英格兰乡下姑娘当妻子。 他怎么忍心让最疼爱的儿子一辈子都没享受爱情的甜蜜,婚姻的幸福,家庭的温暖? 英王陛下对次子的这次选择并不看好,他见过莉迪亚*班纳特几次,大不列颠之花这个称号在三年前也许名不副实,然而现在,几乎没有人会指责她配不上这个美誉。 追逐漂亮女人,是一个男人的本能!英王陛下想,他年轻的时候如果遇到像莉迪亚*班纳特这样知情识趣的美人,也会情不自禁。 不过,他不会娶她,只会收她做情/妇,满足她提出来的所有贪婪愿望。 英王陛下深深了解一个聪明漂亮女人能对男人产生的巨大影响力,瞧瞧法国的拿破仑,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后,他第一任妻子,不过是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寡妇。 他儿子看上的莉迪亚*班纳特,年轻漂亮众所公认,聪慧体贴众所周知,温柔善良?英王陛下虽然经常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出现大脑失常神经错乱,但只要在他头脑冷静的情况下,他一直都是位合格的王国统治者。 为了儿子未来的婚姻幸福,英王陛下单独召见莉迪亚,从她口中得到会在婚姻期间对他最疼爱的儿子忠诚的承诺。 这就好,他放心了! 有了英王陛下的鼎力支持,关于未来公爵夫人血统微贱的流言蜚语很快消失,原先拒绝参加婚礼以及观望笑话的各国贵宾们,包括此前愤怒异常的普鲁士王室成员,也都纷纷揣着各种目的从欧罗大陆各地赶过来。 ☆、第128章 我爱我的丈夫,弗雷 从她成为威尔士公主的“女伴当”那一刻开始,莉迪亚深刻意识到裙带关系在她生活中的重要性。越是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野心勃勃的人,就越需要通过亲戚朋友走后门攀关系。 英国的政权采取两院制,王国的大贵族在继承家族世袭爵位的同时自动拥有上议院席位,他们掌控上议院的特权遏制国王的权利,而他们的子孙兄弟亲戚朋友师友邻居又通过占据下议院的绝大多数席位,达到提出、制定、修改国家法律的权利。 期间,英格兰的大贵族为了避免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大贵族在上议院的席位超过他们,出台法规限定他们在上议院的固定席位数,使苏格兰爱尔兰的大贵族在上议院的总席位数与英格兰大贵族基本保持平衡。 这一法规也导致这俩个地方的大贵族在上议院的席位多数变成终身制,罗伯特*奥布莱恩的家族是爱尔兰的世袭侯爵,他的祖辈在上议院拥有一个固定席位,莉迪亚非常重视他的继承权,不希望他在继承爵位后失去这个席位。 长子继承制只能保证奥布莱恩先生继承祖辈的爵位,大不列颠上议院的席位,却需要通过姻亲朋友师友关系维系。 好像威廉*柯林斯巴结讨好凯瑟琳公爵夫人,从而得到汉斯福教区牧师的职位;赫斯脱太太努力拉近和嫂子简的关系,主动照顾侄子艾伦,为的就是给自己的丈夫赫斯脱先生在政府机关或军队中找一份清闲的公职;野心勃勃的格兰维尔*夏普追求凯瑟琳,不仅是为了恢复格兰维尔祖先的荣光,更为家族能在老牌贵族衰落,新贵族兴起的阶段顺利挤进英格兰上流社会圈子…… 一七零一年通过的《王位继承法》虽然从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大不列颠的王权,使得如今的英王陛下在很多时候,看着就像个尊贵的摆设,而不是一位国王,但没人能忽略英格兰王室在大不列颠的影响力,也没人能想象失去王权之后的国家。 法兰西第一帝国这几年王权频繁的更迭,更让很多旧贵族新贵族明白,正统王权存在的必要性。 莉迪亚的计划是,拉拢上议院的贵族,然后通过裙带关系控制下议院半数以上席位,从而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农村包围城市”战略。 英王陛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琼斯医生给他开的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会使他每天清醒的时间增多,不再随时随地陷入神智错乱的发狂状态,可那药也在极速燃烧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而他的继承人威尔士亲王有严重酗酒和滥用药物的坏习惯,想到这,莉迪亚若有所思的目光再度扫过威尔士公主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和约克公爵的蜜月旅行应该安排的时间更长些,至少在夏洛特生产之前,她不能返回伦敦,不能和她待在同一座城市。 她怕自己会心软,会忍不住主动提出帮威尔士公主养胎,帮她避开对于这时代女人最危险的生产关。 “莉迪亚,苏格兰爱尔兰那边的民众不是很欢迎英格兰的王室,你去那边后,最好不要单独出现在公共场合。”威尔士公主的手轻轻抚摸腹部,眼神略显担忧地叮嘱。 事后调查,三年前的马车失控事件并非意外事故,而是一桩有组织有安排的刺杀。 莉迪亚的视线微微往上移动,不动声色地勾勒着威尔士公主那张因为怀孕变成更加美丽的脸孔,心中不由觉得可笑。 她和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的平等,莉迪亚也从没期盼威尔士公主会把她当做可以信任依赖的好闺蜜。 忽然间,现代的一句醒世名言从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防火防盗防闺蜜”! 在这个可以公然养情妇的时代,“闺蜜”这个褒义的单词也和现代相同,似乎带上了不友好的贬义。 “这得看弗雷安排的行程,你知道他对所有能代表男人英勇气概的活动感兴趣。”荣升长辈后,莉迪亚对待威尔士公主的态度,很自然地带出一丝“慈爱”。 心知他的叔父是个泛善可陈,几乎没有一点兴趣爱好的老男人。相信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都不会对整天窝在陆军总司令部,只爱好打牌和狩猎,毫无生活情趣的老男人感兴趣,除了某些追逐金钱权势的女人。 莉迪亚是什么性格?威尔士公主不能说全部清楚,但也摸透五六分。 她的叔父,对她毫无吸引力。 换做某些爱慕虚荣的女人,面对她叔父的疯狂追求,一准欣喜若狂,想也不想就答应当他的情妇。 而莉迪亚?拒绝是她会给出的唯一答案。 威尔士公主需要这桩婚事,渴望她的叔父能抱得美人归。为此,她不惜动用手中明面和暗中所有的力量帮助她的叔父约克公爵达成心愿,以近乎强硬的姿态,“命令”莉迪亚答应求婚。 听到“我愿意”的一瞬间,威尔士公主心头涌上的不是高兴而是一种用言语难以描绘的失落。 定定注视莉迪亚在教堂朦胧烛光笼罩下显得如梦似幻的漂亮脸蛋,许久之后,勉强找回心神的威尔士公主口中溢出一丝苦涩。 她,是不是错了? 不!她不会错。 威尔士公主下一秒立即坚定信念,望着教堂里密密麻麻出席婚礼的宾客们,她的胸口突然被强烈激动的情绪占据。 在通向王权顶峰的道路上,难免有所得失,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向前,向前,向前…… 笑了笑,威尔士公主试探着问:“我听说你打算为在战场死亡伤残的军人家属建一个救助基金。” “是的。我想请王后陛下主持这个救助基金,帮助那些因为战争失去父亲丈夫儿子,失去家庭主要劳动力的女人们。”莉迪亚悲天悯人地叹口气,“听弗雷描绘过他亲身经历的残酷战争画面以后,我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战争让女人走开,但——” 她闪亮的眼睛暗淡下来,长长的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夏洛特,”莉迪亚抬起头,直视威尔士公主疑惑不解的眼睛,语速略微急切地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即使对于留守在后方日复一日等待的女人们来说,有些时候,没有消息远比获知男人们在战场上英勇就义或是重伤致残更让她们感到安心。” “可——无止尽的等待,会耗干一个女人所有鲜活的生命力!” “而且军队方面给她们的抚恤金并不多……前段时间,我和夫人到几位战争遗孀的家里拜访,她们过得糟透了,我都无法用自己浅薄的言语来描绘那样的场景。” “这世界是怎么了?她们的父亲丈夫孩子为了大不列颠的和平献出宝贵的生命,健康的身体,他们本该成为这个国家的英雄,受到大家的尊敬欢迎,可现实是,他们和他们家庭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夏洛特,弗雷是陆军总司令,作为他的妻子,看到这一切,我感到很羞愧。” “所以,我和夫人商量,能不能由王后陛下出面,为那些可怜的家庭建一个救助的基金?” “夏洛特,你愿意加入吗?” 威尔士公主一怔,望着莉迪亚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眸,清晰地捕捉到那抹掩饰不了的痛惜自责。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要为那些女人做一些事,就同之前她之前倡导和建立的“妇女和儿童保障基金会”,尽心尽力地为保护势单力薄的女人孩子。 “我加入。”她没有犹豫停顿,直接应下。 这是件能在普通民众和军队士兵中间提高王室威望的好事!威尔士公主无法抵挡它带来的荣耀诱惑。 “太好了!”莉迪亚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扭过头,对站在沙发后面的安德里亚夫人得意地眨眨眼,“夫人,你看,夏洛特同意加入了。” 安德里亚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殿下,我始终认为您的想法太过天真!” “不是每个人都会感激您的善心,殿下。”她郑重告诫。 “夫人,我只是希望,在上帝派天使来接我回天堂的时候,我没留下半点遗憾。”莉迪亚安静地注视着安德里亚夫人的眼睛,蔚蓝犹如晴空的眸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即使困难重重,我也不后悔。” 一个人假如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去欺骗别人? 莉迪亚每天早上起床和晚上睡觉前都会重复,她是好人,是这个世界最善良的好人!她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弗雷。他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她要和他生儿育女,美满一生! ☆、第129章 我不想天真下去了 “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是莉迪亚经常挂在口头告诫自家三姐玛丽*班纳特的醒世良言。她由衷希望玛丽能消除心底多年的自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镜子中的她自己,她早已经不再是班纳特家的丑小鸭了,她早已蜕变成了高贵美丽的白天鹅。 此时此刻,莉迪亚口中的白天鹅玛丽*班纳特女爵士正和某位来自爱尔兰的青年贵族僵持在光线昏暗的花园中,清秀的脸庞挂满了对眼前男人的怒意,“奥布莱恩先生,请您让开,我要进去。” 以为她是谁?就算莉迪亚没有嫁给约克公爵,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英格兰乡下姑娘,她玛丽*班纳特也不会自取羞辱地给人当见不得光的情/妇。 爱尔兰的大贵族有什么了不起?玛丽眼神不屑地扫过奥布莱恩先生流露出明显痛苦表情的脸庞,再次语调生硬地重复,“奥布莱恩先生,请让开,我要进去参加宴会。” 说完,她单手提起裙摆,迈开腿,打算从挡在路中央的奥布莱恩先生旁边绕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臂被人用力拽住,耳边传来男子深情的告白,“玛丽,我爱你。” “你的爱,我不稀罕。”玛丽闭闭眼,逼回眼底的酸涩感,顿了顿,扭过头,神态倨傲地抬高下巴,“奥布莱恩先生似乎忘了你亲手写的信了。” “我,玛丽*班纳特宁可独身到死,也不会自甘堕落给人当见不得光的情/妇!” “松开!”她提高一倍的音量。 “玛丽,”奥布莱恩先生僵住,抓着玛丽胳膊的手指不由收紧,内心挣扎数秒,艰难地开口为自己辩解,“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是,那封信不是你写的,但,”玛丽挺直脊椎,用力咬了咬下唇,“请您别忘了,您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爱我,可你不会娶我当你的妻子。” “奥布莱恩,你想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吗?”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淡。 “我其实并不在意那封信是谁写的,信上的内容有多尖酸刻薄羞辱人,因为,那些都是事实。我从不以为我们之间拥有爱情,即使我写过无数打动人心的爱情故事,也不认为小说中的故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称莉迪亚是英格兰乡下最幸运的姑娘,”玛丽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底的不平和痛楚,“真可笑!莉迪亚压根就不需要这份幸运。” “就好像妈妈说的,莉迪亚在追求她的男人中随便选一个都比今天的新郎强上数倍。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己,莉迪亚也是如此,所以她说,她会忠于婚姻。” 忠于婚姻?玛丽难抑心底的恨意,她的妹妹,温柔体贴,乖巧可爱的妹妹,被那个女人毁了。 “奥布莱恩,我不想继续天真下去了。”她听到自己对曾经心动过的男人说道。 “玛丽?”奥布莱恩先生想要阻止玛丽,“我爱你,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对不起,奥布莱恩,我不能答应你。”玛丽突然笑起来,缓缓转过身,与奥布莱恩先生正面对视,“我是谁?我是玛丽*班纳特,一个英格兰乡下姑娘,体内流淌着贵族们口中微贱的血液。” “而你,奥布莱恩,拥有爱尔兰世袭大贵族古老的血统。” “不要跟我说莉迪亚,我和她没有可比性。我不是她,也成不了她,奥布莱恩。”她挣开奥布莱恩先生束缚住胳膊的手,露出让他惊艳的温暖笑容,“现实就如此,你和我,不合适。” “再见,奥布莱恩先生。”她脚步略微僵硬地回转,迈出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不再犹豫,离开,消失在花园的尽头。 悲痛猛然席卷上心头,奥布莱恩先生用力攥紧双手,眼睁睁地看着玛丽走出他的人生,决绝地将两人还未开始就夭折的爱情抛弃。 爱情是什么?奥布莱恩先生曾经无比唾弃他父亲和他情/妇的爱情,怜悯他母亲无望的守候,甚至和朋友戏言,爱情就是一场男女之间最荒唐的游戏。 他的爱情,是不是也是一场由上帝主导的爱情战争游戏?而他是唯一的输家。 “你就这样认输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从灌木丛的阴影处传来。 奥布莱恩先生眯起眼,盯视从灌木丛后面转出来的漂亮女人,凯瑟琳*班纳特,玛丽的妹妹,班纳特家最拜金最现实的女儿,“凯瑟琳小姐,晚上好。” “别跟我耍花腔,我只问你一句,你就这么认命了。打算回爱尔兰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父母安排的女贵族,等生下继承人后,就各玩各的。”凯瑟琳没兴趣和眼前装腔作势的男人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 她私下不看好这段感情,虽然玛丽如果嫁给奥布莱恩,能给莉迪亚带去不小的助力,然而对莉迪亚来说,姐妹婚姻的幸福更为重要,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姐妹为了某些利益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奥布莱恩先生态度冷硬地回答,“这事与你无关,凯瑟琳小姐。”说完,他抬脚打算离开。 凯瑟琳沉下脸,“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象牙骨扇,“奥布莱恩先生似乎忘了,玛丽是我的三姐。做妹妹的关心下姐姐的感情生活,有错吗?” 真是好心没好报!她难得有姐妹爱,想帮帮自以为看透实际依旧在逃避的玛丽。 “凯瑟琳小姐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的事情,”奥布莱恩先生毫不掩饰自己对凯瑟琳的恶意,“有些男人,不是你想甩就能甩掉的。” 凯瑟琳恼怒地捏紧手中的象牙骨扇,“看来奥布莱恩先生不愿领受我的一番好意了。” “再见,祝你在英格兰玩得愉快!”她恨恨地踩着高跟鞋,脚步飞快地追上之前离开的玛丽,决定在她面前多说说奥布莱恩的坏话。 “公爵夫人曾经说过,这世界上,唯有女人和小人不能得罪。奥布莱恩,你今晚可是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女人哦。”格兰维尔*夏普幸灾乐祸地从灌木丛的另一边踱步出来,脸上没有半点偷窥别人谈话的尴尬。 奥布莱恩是爱尔兰贵族,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夏普先生不怕得罪他。 “觊觎你未婚妻的男人,”奥布莱恩先生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半点,眉宇微拧,冷冷一笑反击,“马上就要成为伯爵了。” “我和凯瑟琳女爵士并没有正式定下婚约,”有莉迪亚这条金大腿在,夏普先生不担心,“相信杰弗里*伍德先生是个明白人。” “我倒是挺欣赏玛丽女爵士。”他故意挑衅。 英王陛下很“慷慨”,为了不使儿子未来的岳家在身份地位上显得太难看,班纳特先生成了男爵,班纳特太太是男爵夫人,简她们姐妹几个也都有女爵士的荣誉称号。 奥布莱恩先生面色沉下,简直比写字的黑墨水还黑,“玛丽的才华,不需要你告诉我,夏普先生。至于杰弗里*伍德先生是不是个明白人?” “在这里,我只想忠告一句,不要小觑任何一个陷入疯狂爱情状态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总会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理解的举动。” 夏普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印象里看似平易近人实际傲在骨子里的奥布莱恩先生,“你说的对,不能小看为爱痴狂的男女。” “阁下,似乎比我更需要这句忠告。” “我就不打扰您欣赏夜景了,阁下,晚安。” “公爵夫人会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好心指点一条明路,确定今后会收获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夏普先生悠哉哉地迈出离开的步子。杰弗里*伍德即将继承家族的伯爵爵位又如何?他的金大腿是新鲜出炉的约克公爵夫人,只要他不背叛,她就没理由放弃他这条最好用的忠实鬣狗,因为他会随时张大嘴巴,露出獠牙,撕咬一切质疑主人的声音! “公爵夫人?莉迪亚*班纳特。”奥布莱恩先生眸色幽沉,如果说有人能说服玛丽改变主意,那就只有她了。 格兰维尔*夏普确实是聪明人,十分清楚自身的立场,娶或不娶凯瑟琳*班纳特,他都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取足够的利益。 莉迪亚*班纳特那个女人的野心,也远不止做一个昂贵的王室摆设物。 正好,他也不甘心只当个普通的爱尔兰大贵族,奥布莱恩家族在大不列颠上议院的席位,归他了。 和她做个交易,只要她说服玛丽嫁给他,那他今后就会在上议院拉拢其他的贵族支持她的每项决定。不管是她想修改刑法中对儿童犯罪的处罚条律,还是让女人拥有独立的经济大权不再依附男人,他都无条件支持。 ☆、第130章 夫妻 婚礼结束,新婚夫妇离开伦敦前往麦里屯的班纳特家,安抚一怒之下拒绝参加婚礼的班纳特太太,希望得到她的婚礼祝福。 班纳特太太带着小女儿多萝西娅一到家,心里立即感到很后悔,懊恼自己一时冲动铸成的大错。 她的莉迪亚在这场婚姻中,由始至终都处在弱势,她愤然拒绝出席婚礼的行为,不会给莉迪亚带去丁点的好处,反而让人发笑,嘲弄班纳特家的愚蠢。在她眼里,年纪一大把的约克公爵配不上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在其他人的眼中,莉迪亚体内流淌的微贱血液何尝不玷污了英格兰王室高贵的血脉。 婚礼当天,班纳特太太领着多萝西娅跪倒在麦里屯教堂里的十字架前,真心诚意地为自己远在伦敦大教堂里举行婚礼的女儿祈福。希望她的丈夫能陪伴她时间长点,不要让她结婚没几年就当可怜的寡妇,她发自肺腑地祈求上帝,赐予莉迪亚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大不列颠的约克公爵和妻子离婚娶英格兰乡下姑娘的喜讯一传出,十分注重血统纯净的德意志联邦地区马上发出严重的不满和指责。 约克公爵借机高调宣布,为了捍卫自己未来妻子的荣誉和地位,他将放弃汉诺威王位的继承权。 很多事情就这样,大家明明都清楚,娶了一个英格兰乡绅女儿当妻子的约克公爵,根据欧罗巴大陆绝对多数国家信奉的《萨利克法典》,他早已经失去汉诺威王位的继承权。 可当他高调地打着爱护妻子的旗帜,在婚前主动放弃王位继承权,大家忽然之间觉得约克公爵挺悲剧,竟然为了个乡下姑娘,放弃差不多是他囊中之物的汉诺威王位继承权。 谁叫威尔士亲王只有夏洛特公主一个女儿,德国汉诺威的王位因为信奉《萨利克法典》,又只能由男性继承。约克公爵不娶莉迪亚,他就是铁板钉钉的汉诺威国王。 利用社会舆论为约克公爵重新塑造良好公众的形象,是莉迪亚想出的一个小法子。 英国后世最出名的是什么?小报,狗仔队。 在通讯不发达,没有广播电视网络,交通也不便利的时代,报纸成为人们了解社会发展变化的重要渠道。 莉迪亚发挥胡编乱造的口才,唆使小希尔先生从出版社辞职,花钱雇了一堆后世称之为狗仔的无业流民,混迹在酒馆咖啡馆宴会各种收集小道消息,加以夸张的分析,华丽的修饰,为小希尔先生创办的小报服务。 坐在早餐桌旁,莉迪亚笑眯眯地翻看着小希尔先生报社出版的最新一期周报,她开玩笑取的《太阳周报》。上面图文并茂地刊登了她婚礼的素描场景,以及给婚礼珠宝赞助商杰拉德珠宝,婚礼婚纱赞助商亨利*普尔店,婚礼鲜花赞助商等等刊登的广告,和记者现场采访的各阶层人士对婚礼的看法。 没有后世的摄影记者拍照,莉迪亚脑筋一转,询问过小希尔先生招聘素描画家为报社采访的稿子进行现场素描的可行性后,立即为《太阳周报》招聘了几个郁郁不得志的画家,做图像记者。 扫了眼某位支持血统纯净论的贵族发表的痛心疾首抗议,说这场婚礼预示着英格兰王室的堕落,他的叫嚣还没完,旁边立立马跳出一个英格兰人慷慨激昂地大叫,说英格兰的王室就该和大不列颠的贵族结婚,让那些连英语都讲不好的外国佬滚远点…… “弗雷,亲爱的,我有个好主意,但,”莉迪亚放下报纸,抬头望向走进班纳特家狭窄餐厅的丈夫约克公爵,吩咐随侍在一旁的贴身女仆吉娜去厨房准备早餐,托起下巴,笑容灿烂地眨眨眼,“需要你同意。” 约克公爵低头亲吻小妻子的脸颊,泰然自若地坐在她身边的位置,“需要我给你调派人手吗?” “你都没问我要干什么?”莉迪亚自然熟练地拿平日对班纳特太太撒娇的态度对待新婚丈夫,“弗雷,我想办个基金。” 见过莉迪亚和安德里亚夫人她们为妇女和儿童争取权益的救助基金,约克公爵见怪不怪了,“需要什么样的人手,跟我说,我给你派。”战争结束,没事干的人也多了起来。 “谢谢,弗雷。”莉迪亚端起吉娜送上的热牛奶,抿了口,从餐篮里拿了个新鲜出炉的法式羊角面包,涂抹喜欢的果酱,“我想在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办一个以她名义建立的基金。” “是你和妈妈说的那个基金?”约克公爵切开盘子里的香肠,拿叉子送进口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夏洛特不是很感兴趣。” “不是那个,是我刚才看报纸想到的。”莉迪亚指指放在餐桌上的报纸,“我想在每个孩子出生以后就给他们建立一个教育基金,每年生日的时候,给他们存一笔钱,直到他们成年。” “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和我一样,因为父母不善理财经营,只拥有一千英镑的嫁妆。我的两个姐姐就因为没有嫁妆,一直都没能挑到合适的丈夫。不过,也正由于我们没有嫁妆,简和莉齐才能遇到菲兹和查尔斯,获得婚姻幸福。” 班纳特家的穷困不是秘密,莉迪亚从不掩饰这点,坦坦荡荡地在新婚丈夫面前说出家里姐妹曾经高不成低不就的窘迫境遇。 “弗雷,夫人对我说,今年上议院又为国库和王室的开支问题吵了将近一个月才勉强通过现在的预算提案。那些议员们恨不得通过议案剥夺所有王室成员的年金,让我们自食其力,况且,” 她低垂下头,“你还需要负担她的年金。” 前任约克公爵夫人虽然离婚了,但按照离婚协议,她依旧能每年从英格兰王室获取丰厚年金,直到她过世,而这笔额外支出掏自约克公爵的私人口袋。 和这时代的绝大多数不善理财只懂得奢侈消费的贵族子弟相同,约克公爵过着负债的日子,他的前任情妇就因为肆意买卖军队官职,遭人举报,导致他失去英国陆军总司令的位置。吸取教训的约克公爵在军队方面的管理更加严格,一旦发现有人走不正当途径买卖官职,立马严惩。 听到年金,约克公爵沉默下来,听公爵府管家每月到他书房报各种账单开支,是他最头疼的一件事。他很穷,穷得靠父母在私底下贴补度日。公爵大人无法想象,兄长威尔士亲王继承王位后的日子。 可恶的长子继承制!约克公爵恨恨地喝掉大半杯的咖啡,想起如今在伦敦混得风生水起,率领反法同盟军打败拿破仑凯旋而归,被大家视作英雄的威灵顿公爵。 军人想发财,只有参加战争,掠夺所侵略国家的财富。威灵顿公爵这次带领的军队,在私底下可没少发战争财,而坐守英伦三岛的约克公爵自然没机会发这笔横财。 《王位继承法》有一条规定,英国人不能为其他国家的国王出动本国的军队保护不属于英国的国土。 为了遏制威灵顿公爵在军队的势力发展,约克公爵甚至只给了他四分之一的老兵参加战争。可惜,他的计策没有成功,胜利女神站在威灵顿公爵那边,不可一世的拿破仑成了失败者。 约克公爵不无遗憾地切着盘子里的鸡蛋,殖民地的战争,他没机会指挥;苏格兰和爱尔兰虽然天天嚷着独立,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基本打不起来,他是没机会带领军队去搜剿那些贵族祖辈传承下来的财产。 等新婚旅行回来,他就带着莉迪亚多到父母面前刷刷存在感,以便将来能多分到点遗产。 “弗雷,我喜欢华夏人的一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莉迪亚吃掉手中最后一口面包,喝了口牛奶,擦擦嘴角,“琼斯医生对我说,陛下的身体有可能过不了今年冬天。” “亲爱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约克公爵愣住,手中的刀叉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知道吗?” “他是王储。这个王国从他出生那一刻,就属于他。”说真话,莉迪亚挺喜欢长子继承制,即使它对长子以下的孩子不公平,然而想想华夏历史上为争夺皇位频频发生的骨肉相残惨剧,长子继承制没什么不好。 “弗雷,我希望夏洛特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她侧过头,眼神坦荡,毫不避讳地对新婚丈夫道出内心的愿望。 “弗雷,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约克公爵理直气壮地举起咖啡杯,“为我们未来的女王陛下干杯!” “夏洛特会是最好的女王。”莉迪亚的笑容温柔如水,“弗雷,我很高兴,我们的想法一致。” ☆、第131章 讨厌的遗嘱 莉迪亚不喜欢继承莫名其妙的遗产,即使那座古堡在后世很出名,每天都能接待大量的游客,但那跟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 这座城堡不仅需要她支付高额的遗产税,还需要她为了维护所谓的公爵夫人的体面,每年花费大笔的英镑,雇佣一大群专业人员进行养护。 这时代的人,可没花钱参观王室成员日常生活居住地的爱好。即便有,也全是免费的。况且,后世闻名于世的温莎城堡,是经由不列颠王室历代君主一年一年一点一点从国会申请拨款才慢慢修缮改建成。 所以,莉迪亚不会把一百多年后的温莎城堡和现在明面上用于不列颠王室成员休养,实则软禁的普通城堡相提并论。 在脑海里羡慕羡慕经常接待客人免费游览的彭伯利庄园,莉迪亚默默低垂下眼睑,投入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亏到她想“嚎啕大哭”的遗产继承。 然而,莉迪亚藏在黑色面纱后面的脸庞,在听到遗嘱的一瞬,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与内心世界截然相反的诧异和惊喜。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扭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约克公爵,捕捉他圆乎乎的脸上顷刻间挂上的那丝夸张得意的笑容。 他十分高兴自己的父亲乔治三世将他生前最后的家——温莎城堡,指定由他的妻子莉迪亚*班纳特女伯爵,女子爵继承。 这也代表英王陛下代表王室对出身微贱的莉迪亚*班纳特的肯定与宽容接受。 至于,他们夫妻俩会不会因为继承这座城堡导致负债累累?他的母亲夏洛特王后和其他未成年的兄弟姐妹按照英王陛下的遗嘱继续居住在城堡,约克公爵半分犹豫考虑都没。他乐得不花一个便士,就能当一个好儿子好兄长。 欣喜若狂的约克公爵,从没想过维持一座城堡的日常运转需要多么庞大的支出;早已习惯过负债日子的公爵大人,也没设想过有人敢跑上门要债。他完全忘了,新的英王是他的兄长威尔士亲王,不再是与他兄长交恶偏疼他的父亲乔治三世。 他忘了,莉迪亚可没忘。 她在脑子里默默盘算着公爵府目前的收支状况,负债,负债,负债是公爵府账本上的主旋律! 作为一个华夏人,莉迪亚和绝大多数华夏人的消费习惯相同,不喜欢透支未来。家里的长辈自幼告诫她,合理良性的投资储蓄计划,才能令她今后做事底气十足,不怕后患,而这个习性不会因为她变成莉迪亚改变。 头痛,莉迪亚无声地叹口气,感谢婚前协议,她的“嫁妆”属于她以及她今后的孩子,约克公爵瞧不上班纳特家的一千英镑。不是她自私,莉迪亚是真的不想把自己的嫁妆全部填进公爵府这个无底黑洞。 毕竟,全英国全欧洲的人都知道,班纳特家很穷,家里五个成年女儿的嫁妆,也就一人一千英镑。 所以,她是最名副其实的“灰姑娘”! 相信一百多年后,她和约克公爵的神奇爱情故事,会被编剧制片人频频搬上舞台,歌剧芭蕾音乐剧电影电视小说漫画……莉迪亚嘴角轻扯,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坐在室内聆听遗嘱,表情悲痛,坐等分蛋糕的其他王室成员。 接下来便是威尔士亲王隆重盛大的登基仪式了,未来的女王储夏洛特也将成为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肚子里的孩子,莉迪亚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到威尔士公主高高隆起的腹部,真诚祈祷,愿上帝保佑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排排坐,分蛋糕,有人欢喜有人愁。 莉迪亚确定,她不是高兴的那个,然而现实是,她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谦卑模样,感谢英王陛下的慷慨大方,将王室城堡指定由她继承。 “弗雷,”回到温莎城堡属于约克公爵的房间,莉迪亚咬咬唇,一脸为难,她究竟要不要把公爵府囊中羞涩支付不起高额遗产税的现实公布于众呢?他们是夫妻,夫妻就该有难同当,有福,她自己享。 约克公爵心情极好地拿起桌上的铃铛摇了摇,召来守候在门外长廊的女仆,吩咐她送一些茶点进卧室隔壁平时用来待客的起居室。 “怎么了?亲爱的。”回头看见莉迪亚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有些狐疑地问道。 “弗雷,你或许该看看这个。”莉迪亚想了想,直接从抽屉里翻找出刚刚整理出来没几天,打算找个合适时间给约克公爵看的公爵府财务明细支出报表,送到他面前,“很糟糕。” 约克公爵翻看第一页,脸色立马黑了大半,紧跟着,他一目十行,快速翻页,低骂一声,强迫自己接受公爵府负债累累支付不起高额遗产税的事实。 欠债,他不在乎。和他地位相同没有家族继承权的贵族子弟,基本都过着同样欠债的日子。他的哥哥威尔士亲王外面欠下的债务,是他的好几倍。所以,他的好兄长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父亲乔治三世病情恶化去见上帝。 付不起遗产税,不能顺利继承父亲乔治三世指定由他妻子继承的城堡,约克公爵的脸色难看极了。 “糟糕透了,弗雷。”莉迪亚深吸一口气,神色黯淡,声音迷茫地问:“我们该怎么办?这不是一笔小钱,可,我们找不出任何理由延迟支付或拒绝支付。” “我,”她停顿数秒,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语气急切忐忑,“我想,我们可以问菲茨借。我相信,他会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彭伯利庄园的达西先生虽然不是贵族,但他比绝大多数贵族都宽裕。 “我们或许可以把城堡暂时秘密抵押给他。”莉迪亚比谁都想摆脱温莎城堡这累赘,姐夫达西先生是她第一坑人对象。 “等我们宽裕了再把它赎回来。菲兹是真正品德高尚的绅士。”她加一把火。 约克公爵默然不语,为了保密,不被人耻笑,他不可能问身边的朋友借这笔钱。妻子莉迪亚口中班纳特家的次女婿菲茨威廉*达西,确实是他认识的亲戚朋友中最适合的保密人选。 “找时间,我们聚会下。”他决定。 考虑到服丧,莉迪亚微微犹豫,提醒自己不可以流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表情,“嗯,我会让人送信到彭伯利庄园,约好登门拜访的时间。” “我听说新任的西斯菲尔德伯爵向你的妹妹凯瑟琳女爵求婚了。”约克公爵心情恢复,半开起玩笑来,“玛丽女爵的婚事也近了,未来的奥布莱恩侯爵是位不错的绅士。” 他很高兴妻族那边能多几个有实力的姻亲。之前的普鲁士公主,在不列颠当地给他的支持几乎没有。约克公爵自嘲,他本来就不该寄希望于一个连英语都说不溜的德国公主。他的小妻子莉迪亚虽然在血统方面备受诟病,可她在不列颠民众中的支持率远远高于英王室其他成员。她是不列颠报纸的宠儿,是普通民众心目中的天使。 莉迪亚收起公爵府日常支出明细报表,坐到沙发上,无奈叹息,“吉蒂拒绝了,她说她不喜欢苏格兰那野蛮人出没的地方。玛丽答应格兰维尔*夏普男爵的求婚。” 她听到这个消息,都快疯了。 凯瑟琳会拒绝杰弗里*伍德,倒是在莉迪亚的意料之中。吉蒂既现实又拜金,杰弗里没去当那个伯爵,俩人或许还有机会在一起。他当了,以吉蒂趋吉避祸的性格,当然不会嫁了。 那姑娘私底下同她抱怨,说害怕婚后被家暴,被送进修道院软禁,被谋杀。 莉迪亚听完,老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单词。她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说,吉蒂嫁过去后,杰弗里*伍德一定会如珠似宝地宠着她。何况,一个男人如果想对自己的妻子实行暴力手段,不管是冷暴力还是动手,吃亏的永远都是地位低下的女人。 玛丽要嫁给之前与凯瑟琳暧昧不清的夏普先生?莉迪亚蔚蓝色的瞳孔悄然收缩了下。玛丽喜欢的不是奥布莱恩先生吗?奥布莱恩先生也在她面前保证说,会娶玛丽当妻子。 疯了,她都快被班纳特家姐妹乱七八糟的感情生活搞疯了。 莉迪亚曾经一厢情愿的认为,选了情投意合金龟婿的简和伊丽莎白会过得无比幸福。现实却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婚姻不过是人生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婚后的生活,远比婚前更麻烦繁琐数倍。 假如可以重新选择,莉迪亚一定在莉迪亚*班纳特提出俩人交换的时候,断然拒绝。 “格兰维尔,那个奴隶贩子?”约克公爵讶然道:“他不是喜欢凯瑟琳吗?”他记得丈母娘班纳特太太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到,凯瑟琳会嫁给格兰维尔*夏普男爵。 “弗雷,格兰维尔*夏普先生是奴隶解放的先驱者。”莉迪亚忍不住笑了下,夏普家的黑历史,忠实地记录在历史教科书上。 “我们要尊重他的祖先为英格兰的奴隶解放做出的伟大贡献。” “每个来到英格兰的人都有权得到我们法律的保护,不管他在此以前受过何种压迫,他的皮肤是何种颜色。英格兰的空气非常纯净,任何奴隶都不能在此呼吸。” 看着她笑盈盈地一字一句重复让英格兰一万多奴隶从此解放的法律判决,约克公爵圆乎乎的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他最喜欢莉迪亚的便是这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永远不会出现冷场接不上话的尴尬场景。 这才是一个好妻子必备的优良品德! ☆、第132章 玛丽,莉齐 “玛丽,我爱你。所以,我不同意,不同意你嫁给格兰维尔*夏普。”莉迪亚脸颊潮红,双手撑在书桌上,语气激动地大声反对,“我不想看到你的下半辈子都生活在无尽的悔意中。” “格兰维尔*夏普他不适合你,他的野心,会彻底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你和吉蒂不一样。她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和格兰维尔*夏普的婚姻生活,她能够将俩人的婚姻利益最大化,她对爱情从没期待……而你不同。你渴望爱情,渴望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而这些,格兰维尔*夏普他给不了你。” “玛丽,我希望你幸福。和莉齐、简她们一样,嫁给自己倾心相许的恋人。” “奥布莱恩先生,他,他爱你。” “你也爱他,不是吗!玛丽,不要欺骗自己,不要错过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的幸福。” “莉迪亚,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夫妻都过着相同的生活,包括我们的父母。既然他们都能,那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玛丽红着眼,走上前,用力抱住莉迪亚娇小纤细的身体,下巴搁在她露在宽敞领口外面的肩膀上,尽量克制住鼻翼间的酸涩,“爸爸不爱妈妈,他们依旧生了我们六个,依旧相依相伴一辈子。你不爱他,不也照样嫁给他,在上帝面前发下誓言。” “夏普先生是个不错的男人,我嫁给他没有一丝的勉强。”玛丽松开抱住莉迪亚的双手,笑容灿烂而美丽。 “莉迪亚,奥布莱恩先生不适合我。你记得你曾经讲过的东方故事吗?地位不相等的男女,即便结成夫妻,也会在婚后变成一对怨偶。每次去彭伯利庄园做客,看到莉齐失去往日明亮神采的眼睛,我心里就忍不住为她难过。” “莉迪亚,我不想和莉齐一样,我不想过她那种日子,达西先生再浓烈的爱也宽慰不了莉齐失去自由的心。” “莉齐,她早晚有天会爆发出来。” 莉迪亚沉思数秒,抬手拍拍玛丽的后背,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莉齐只要有个孩子就好。” “孩子,”玛丽声音沉重落寞,“没有孩子的家庭,残缺不全。” “不用担心,莉齐会有孩子的。”莉迪亚在这个问题上仍然保持乐观的态度,班纳特太太生六个女儿,伊丽莎白的身体状况一向不错,婚后没孩子,男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她深信,伊丽莎白早晚会生出健康的达西家族继承人。 “什么时候会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玛丽不看好,面带忧郁地握紧交叠在腿上的双手,“她嫁给达西先生三年多了,和她一年结婚的简生两个孩子,夏洛特也是。” “莉迪亚,你是没看见女管家雷诺太太的眼神,莉齐都快成为达西家族无法继续传承下去的罪人了。达西先生不年轻了,莉齐也是,她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属于老女人。莉迪亚,莉齐如果在你生育之前还不能怀孕,达西先生再爱她,也要为家族的传承考虑。” “既然公爵能用妻子不能怀孕生育的理由离婚,那达西先生身边的人也会用同样的道理说服他,和莉齐离婚,娶其他能生育孩子,身份地位相当的贵女。” 听玛丽这么说,莉迪亚微微怔愣,她的婚姻竟会成为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离婚的理由,莉齐的心里一定感到很痛苦。而这种压力。她却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说什么呢?控诉自己的妹妹,介入别人的婚姻,给自己幸福的婚姻生活带来无形的压力。 “玛丽,”莉迪亚自嘲一笑,“你恨不恨我?简,莉齐,吉蒂她们恨不恨我?因为我的任性,把你们原本平静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贵族?谁稀罕。”她双手捂住脸,嗤笑道:“玛丽,你信不信?终有一天,我会,”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都踩在脚下。让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纯净的贵族,匍匐在地。 “莉迪亚,”玛丽怔怔地看着笑容骄傲,脊背挺直的妹妹莉迪亚,忍着想要大哭一场冲动,哽声道:“我信,我信,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所以,也请你不要阻拦我嫁给格兰维尔*夏普。”我知道,他在为你做事,他在你的未来计划里很重要。一直以来都是你这个做妹妹的在帮我,这回,也请让我这个姐姐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支持我的话,请嫁给奥布莱恩先生吧。”莉迪亚灵机一动,笑容得意。 玛丽愣住,嘴巴张合好几次,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莉迪亚,奥布莱恩先生比夏普先生重要吗?” “当然,他代表着爱尔兰的大贵族利益。”莉迪亚重重一点头,伸手抓住玛丽搁在腿上的双手,认真盯视她疑惑的双眼,“玛丽,为了我,请嫁给他。” “好。”玛丽眨眨眼,努力逼回快要涌出眼睛的泪水,“我嫁给他。”让她怎么能不爱自己的妹妹,莉迪亚。 “太好了,我要马上写信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莉迪亚高兴地跳起来拉着玛丽在书房里转圈圈,“还有莉齐,简,夏洛特她们都要通知。” “婚纱的话,还是请普尔先生。珠宝,杰拉德家的不错,熟人就是好……”她喃喃自语地坐到书桌旁,拿起纸笔,开始策划玛丽和奥布莱恩先生的婚礼仪式。 玛丽无语地望着比她还积极的莉迪亚,貌似嫁人的是她,要举办婚礼的也是她。 “莉迪亚,奥布莱恩的母亲并不喜欢我,上次以奥布莱恩先生名义送到家里的信,就是她写的。” “这有什么关系。你是和罗伯特*奥布莱恩结婚,又不是她。”莉迪亚停下笔,抬起头,轻描淡写一撇嘴角,“况且,奥布莱恩先生说,婚后他会带着你住在伦敦。侯爵夫人不喜欢伦敦的天气,你和她一年都基本碰不上面。无须在意她,罗伯特会处理好这件事。” “玛丽,你说爱情是什么?侯爵夫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将一辈子困在候爵府,是不是很蠢?”她偏偏头,微眯起双眸,“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不论它正确与否。侯爵夫人用她仅剩的一点自尊心牢牢守着奥布莱恩侯爵妻子的位置……人性有时候真的自私得可怕,玛丽,你说是不是?” 没等玛丽开口,紧闭的书房门外响起安德里亚夫人的声音,“殿下,达西先生请求接见。”随即,门开了,菲茨威廉*达西神情憔悴,风尘仆仆地走进书房,脱帽弯腰行礼后,急不可待地询问:“莉迪亚,玛丽,你们见过莉齐吗?” “她走了,留下一封信,说要一个人好好考虑我们俩的婚姻。”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黯淡无神。 “夫人,请您去厨房为达西先生准备一些餐点送过来。”瞥过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梳洗过的达西先生,莉迪亚微笑吩咐。 “好的,殿下。”安德里亚夫人屈膝行礼,退出书房,关上门。 玛丽下意识地朝莉迪亚看了眼,“她没来。你有没有先去简那里问问?爸爸妈妈那边你派人去了没?还有夏洛特那里?嘉丁纳舅舅那也必须派人去看看。” “都去过了,这里是最后的希望。”达西先生抓紧手中的帽子,伊丽莎白和莉迪亚的姐妹关系一般,俩人平时来往并不多。莉迪亚嫁给约克公爵后,姐妹俩几乎断绝往来。伊丽莎白私底下对妹妹的这桩婚事,十分不满。认定莉迪亚嫁给一个几乎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是为了金钱权势,她不屑与这样势力的妹妹有来往。 “莉齐不喜欢我,除非必要,她不会找我。”莉迪亚放下羽毛笔,直言不讳姐妹之间的不和睦。 玛丽咬咬唇,出言安慰,“菲兹,不要担心。莉齐她很聪明,会想明白的。” “谢谢,玛丽。”达西先生难掩失望的情绪,面色颓然地耷拉下肩膀,苦笑道:“是我的错。我早该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她并没有大家想象得勇敢坚强。” “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她只是因为离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暂时无法适应彭伯利庄园。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会彻底安定下来。” “可你们没孩子。”莉迪亚一针见血指出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这段婚姻中关键问题所在,“你们的爱情不可能永远都维持在激情状态,激情过后的亲情才是你们婚姻生活所需要的,而孩子,是纽带。” “当然,在你们的婚姻中,孩子不仅是俩人感情的延续,更是家族传承的寄托。达西家族需要继承人,而你没有兄弟,只有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姐妹。我们姐妹几个从小就备受班纳特家没有继承人,一旦爸爸过世,我们和妈妈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性继承人赶出家门的彷徨不安。” “在国王陛下没有给班纳特家特赦令之前,我们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上帝祈祷,请他保佑我们的父亲身体健康。” 听莉迪亚说起班纳特家的旧事,玛丽的嘴唇不由抿紧。 “不能生女孩,必须生男孩。彭伯利庄园高贵女主人的身份一开始或许给了莉齐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但它带给莉齐的压力,也几乎同时击溃她一贯以来的骄傲。” “菲兹,找到莉齐以后,我希望,我能第一个和她谈。” “莉迪亚?”玛丽惊愕出声,犹豫片刻,阻止道:“莉齐她恐怕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达西先生皱紧眉头,英俊的脸庞犹疑不定,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之间关系恶劣,亲戚朋友都知道。 “你错了,玛丽。”莉迪亚笑起来,“我敢和你保证,莉齐此时最想见的人是我。” 玛丽震惊,这话说得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达西先生沉思着答应,“好。” ☆、第133章 后续发展 “是的,吉蒂小姐。” 安德里亚夫人站在小宴会厅的中央,一扫前几日的焦虑,神情愉悦地告知因伊丽莎白离家出走事件聚到一起的班纳特家姐妹,达西夫人伊丽莎白*达西的下落,“温特沃斯庄园的杰夫管家派人送信告知,达西夫人已于在昨天傍晚时分抵达庄园。” “殿下获知消息后,在公爵殿下的陪伴下,今天一早乘马车过去了。” “哈,她可真会挑地方躲。”凯瑟琳眼露鄙夷,语气嘲讽,“竟然不通知主人一声,就擅自登门居住。” “莉迪亚也是的,这样丢脸没教养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公爵殿下呢?” 提到莉迪亚,她的表情变得复杂难辨,仿佛是在竭力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但最终仍然难以掩藏,忍不住泄漏出了些许的酸楚嫉妒。 凯瑟琳和二姐伊丽莎白的关系,在莉迪亚嫁给约克公爵后,就彻底决裂了。 伊丽莎白瞧不起莉迪亚,自诩和莉迪亚一路人的凯瑟琳,自然也不会在彭伯利庄园受到欢迎。她倒是干净利落,直接和伊丽莎白撕破脸。她不乐意她的铜臭味污染彭伯利庄园,她凯瑟琳还不乐意上门瞅她那张婚后越来越难看的脸孔。 可笑,真可笑!她伊丽莎白竟然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蠢到连驴都不认同的蠢事。她以为她是小孩子吗?还是从前的班纳特小姐。 凯瑟琳以前还觉得伊丽莎白这么活泼的性子嫁给性子一板一眼的达西先生亏大发了,然而等离家出走事件一爆发,凯瑟琳的心立即偏到古板正直的达西先生那边。 可怜的达西先生,虽然竭力隐瞒,但相信彭伯利庄园周围一定流言蜚语满天飞。这种丢面子的事情,不管被哪个绅士遇到,都会令他们名誉扫地。 彭伯利庄园女管家雷诺太太在此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乔治安娜当年被威克汉姆拐带私奔的事情,周围都没人知道。莉齐留下信,独身出门旅行,却被传得沸沸扬扬。 莉齐在彭伯利庄园到底有多不得人心!凯瑟琳讽笑。 这也难怪,雷诺太太一直都对谈吐举止,进退合宜的莉迪亚,抱有很深的好感。无奈她家男主人爱慕的是班纳特家的次女,一个各方面教养比较合格的普通乡绅的女儿。达西家族不是普通的乡绅家族,她的男主人菲兹威廉*达西也不是地位一般的乡绅。伊丽莎白*班纳特或许可以成为一座小庄园出色的女主人,但她,雷诺太太放弃了。 她深深的怀疑,伊丽莎白和莉迪亚真的是姐妹吗?她的女主人真的接受过最严苛的西班牙宫廷礼仪的教育! 雷诺太太忧郁着,男主人达西先生不喜欢上流社会圈子里虚伪的应酬,厌恶和那些肥头大耳的贵族们虚以为蛇;新任的女主人似乎也不擅长与一群貌合心离的贵夫人交际,嫁进彭伯利庄园开的第一次舞会,就闹出不小的笑话;乔治安娜小姐早晚会出嫁,代表别的家族……男女主人指望不上,雷诺太太就将期盼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三年时间过去了,伊丽莎白太太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和她同一年结婚的彬格莱太太和柯林斯太太都生两个了。 她是不是不能生?雷诺太太严重怀疑。 彭伯利庄园不需要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主人!雷诺太太在女主人离家出走事件中,没有推波助澜,可也没有阻止庄园的仆人私底下议论。 雷诺太太不在乎达西先生对她的不作为有什么看法,在她眼中,没有比达西家族传承更重要的事了。这是前任达西夫人安妮太太临终的殷切希望,她希望达西家族能在她儿子的手中重新恢复祖辈们的荣耀。 伊丽莎白*班纳特如果真的不能生,雷诺太太一定会联合其他人,迫使她的男主人换一个能生的贵女当妻子。 五年,是她的最后底线! “吉蒂,这是个好消息。”简猛地站起来,喜色难掩,握紧双拳,“夫人,有没有派人通知达西先生?” “已经派人通知了。”安德里亚夫人微笑回复,“按照殿下临行前的叮嘱,公爵府已经以公爵夫妇的名义,邀请班纳特男爵,彬格莱先生,嘉丁纳先生他们全家到温特沃斯庄园做客。” “彬格莱太太,吉蒂小姐,我们也该出发了,马车已经备好。”她催促。 为了遮掩伊丽莎白离家出走的莽撞,莉迪亚在获知她抵达温特沃斯庄园的时候,立马将计就计,想出邀请家里亲戚到庄园去聚会做客的理由。 “哦哦,”简转身,对坐在沙发上翻白眼的凯瑟琳,声音轻松地伸出双手,“吉蒂,走了。” 凯瑟琳气呼呼地抓住简的双手,用力站起来,“啊啊,真讨厌!” “我回房间去换外出服。”她放开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莉迪亚的安排,为伊丽莎白离家出走的行为做掩饰。 目送凯瑟琳离开起居室,简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侧过头,望向等待在一旁的安德里亚夫人,“夫人,希望这件事不会有坏的影响。” 达西先生当年能因为班纳特家不体面的亲戚对娶伊丽莎白望而却步,权衡再三,那比他更有权势的约克公爵呢?简十分担心莉迪亚目前的处境。 约克公爵如果明令禁止莉迪亚和娘家的亲戚往来,她能反抗吗?她敢吗! 不列颠早些的法律规定,对王室不敬,要被处以死刑。然而,王室成员挥霍无度,债台高筑,穷奢极侈的糜烂生活,只引起普通民众越来越多的厌恶反感,和议会成员绞尽脑汁削减王室无谓的开支。 乡下姑娘莉迪亚嫁进王室,稍稍缓和民众对乔治三世儿子们的恶意,但对新任国王乔治四世,他们仍然极尽讽刺嘲弄,挖空心思在报纸上社交圈里批评讥嘲他。 莉迪亚的丈夫约克公爵也不能幸免,嘲弄他的讽刺童谣,人尽皆知。 威灵顿公爵为此常抱怨谴责,“对于任何政府而言,我们那群王子,都是最沉重的包袱。” 听出她话语中未尽之意,安德里亚夫人笑容愈发亲切,“请不要低估殿下在公爵殿下心目中的地位。” “她怀孕了。”她透露惊人的好消息。 只要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孩女孩,莉迪亚都不用再担心,公爵夫人的位置不稳。不列颠王室第四顺位的继承人,莉迪亚夜里睡觉都要笑醒。 闻言,简眼睛瞪大,“怀孕了?”她几乎不可置信,欣喜若狂,“夫人,你是说,莉迪亚她怀孕了!” “是的,彬格莱太太。”安德里亚夫人点点头,“殿下打算生产前都一直居住在温特沃斯庄园。”在威尔士公主生产前,她都不会返回伦敦。 简一愣,随即想莉迪亚从不做没准备的事,她考虑留在温特沃斯庄园待产,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不然,以她的个性,一准冲约克公爵撒娇耍赖,要求回浪搏恩生产。很多年前,莉迪亚就在家里信誓旦旦地说,她将来怀孕生产的时候,班纳特太太一定陪伴在她的身边。 妈妈是莉迪亚在这世界上最舍不得的依恋。多萝西娅出生后,莉迪亚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不爱她了,妈妈只爱多萝西了,她妒忌了。吃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的醋,也就莉迪亚能理直气壮的做出来。 她以后不会和自己的孩子们争夺妈妈的宠爱吧?简一脸好笑地想象。 依着莉迪亚的性格,还真会做出那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争宠举动。 急匆匆换好外出服,简带着孩子和凯瑟琳,在安德里亚夫人的陪伴下,坐上马车,赶往温特沃斯庄园。 玛丽在哪?玛丽自然有她的护花使者未来的爱尔兰侯爵奥布莱恩先生相伴。敲定婚期的俩人,现在整日腻味在一块,用莉迪亚的话形容,甜得她牙疼。 班纳特太太收到女儿伊丽莎白离家出走的消息,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能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缺乏教养的举动?她还有三个女儿没有出嫁。出嫁的那两个,婚姻也未必能得到完全保障。 马车上,班纳特先生沉默地听着班纳特太太对心爱的女儿伊丽莎白喋喋不休地抱怨牢骚。他也很困惑,二十多年来一直表现的聪明理智的伊丽莎白,为什么能做出与她聪明的脑袋截然相反的错误举动? 作为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老男人,班纳特先生很难理解他心爱的女儿伊丽莎白身上背负的不能生育的沉重压力。 和班纳特太太结婚没几年的班纳特先生也许能懂,那时的他,也背负着渴望生育男性继承人的压力。然在莉迪亚出生后,班纳特先生就彻底放弃,开始得过且过。接近二十年的时间,足以使班纳特先生忘了没有男性继承人,害怕班纳特家的传承在他手上断绝的惶恐不安。 他忘了,人们只会将不能生育或只生育女孩的错误归咎到妻子一方。班纳特先生能同情理解约克公爵和妻子结婚十几年都没孩子,认定公爵没孩子是前公爵夫人的错,但等事情落到自己女儿身上,班纳特先生心里默默埋怨达西先生。 生不出孩子,男人也得负起一半的责任,莉迪亚说的。 ☆、第134章 莉齐,我们谈谈 “莉齐,我们到花园里去走走,好吗?”莉迪亚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请求, 伊丽莎白低垂着头,老半天都不回答,或者说,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与她关系不睦的妹妹莉迪亚。她眼角的余光悄悄窥探,铁锈红的外出服,同色系着长丝巾的窄檐帽,漂亮宛若晴空的蓝色眼眸盈满温暖干净的笑意,红润泛着光泽的唇瓣……莉迪亚比以前更美了。 她的笑容一如从前,干净纯粹,快乐肆意,并没有因为嫁给一个几乎可以当她父亲的老男人变得安静抑郁! 忽然间,伊丽莎白心底里涌上一股悲伤沮丧的情绪,也为自己在获知莉迪亚嫁给约克公爵一瞬产生的诡异兴奋感到羞愧。她脑子里始终牢记那日与莉迪亚的争执,和她撂下的狠话,她要看看,莉迪亚会把自己的爱情卖个什么价钱! 从分文不值的英格兰乡下姑娘一跃而成所在国公爵的妻子,英王陛下承认的王室成员,今后所生育的子女也都是拥有继承权的婚生子女,而非私生子。 莉迪亚的确把自己的婚姻爱情卖了好价钱! “好,我们出去走走。”伊丽莎白语音轻颤,努力迫使自己挤出一抹完美的笑容。 莉迪亚有些意外,瞥向从表面上看竭力克制心底骄傲,谦逊异常的伊丽莎白。看来她没白当彭伯利庄园三年的女主人,换做以往,她可没这么好的忍耐力。莉迪亚不是很在意伊丽莎白态度的变化,俩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莉迪亚不会强求别人的赞同,可也不会改变自己从小养成的生活态度。 她喜欢凯瑟琳,依恋班纳特太太,怜惜玛丽,是因为她们身上总有她渴望的闪光点。莉迪亚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女人,但也不是坏透顶的恶女人。她不想做荷花,也讨厌荷花。藕,生长在淤泥深处的莲藕,才是她渴求的对象。然而,不是每节莲藕内部都干净剔透,它们也会因为挖藕人一时的不小心被淤泥污染。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拿小刀刮干净,不就可以了。 “莉齐,你说,我把温特沃斯庄园的名字改成班纳特庄园,好不好?”莉迪亚脚步轻快,伸手挽住伊丽莎白的胳膊,环视周围如画的景色,“属于我的庄园怎么能挂着别的家族的名字呢?” 伊丽莎白无语,莉迪亚似乎永远都只关注别人不在意的方面,温特沃斯庄园的名字重要吗?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她眼里,这是能传承无数代的家族象征。 “莉齐,你想想,等到一两百年后,不列颠的历史教科书上,记载的是班纳特庄园,不是温特沃斯庄园,菲兹威廉庄园,是班纳特,我们家族的姓氏。” “莉迪亚,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庄园,不是白金汉宫,不是温莎城堡。即使到一两百年后,它也不会被记录在英格兰的历史教科书上。”除非它成为英格兰未来国王或女王的出生地,成长居住的地方,否则它只会是英格兰历史上最普通的一座庄园。 “莉齐,你就不能给孕妇说点好听的话吗?”莉迪亚没声好气地瞪视伊丽莎白,松开挽着她胳膊的双手,吩咐远远跟在后面伺候的贴身女仆艾琳娜,送些茶点到前面被色彩艳丽的蔷薇科花朵包围起来的圆拱形白色凉亭。 “孕妇?”伊丽莎白愕然,怔忡重复,三秒过后,她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叫,“莉迪亚,你这个坏姑娘!怀孕了不好好留在伦敦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就不怕,不怕,”孩子没了吗?她顿了顿,眼神一瞬的恍惚,嘴唇干得说不出下面的祝福。 好快!莉迪亚结婚半年不到就怀孕了,约克公爵总算可以一扫十几年来的恶气,扬眉得意地告诉周围看好戏瞧热闹的人,他是男人,货真价实能够生育的大男人。 “坐吧。”莉迪亚接过艾琳娜送上的热牛奶,美滋滋地喝着,“已经过三个月危险期了。再说,”她扬起修饰精致的柳叶眉,眼睛眯起,眼角微微下垂,沾了白色奶汁的唇瓣露出一枚狡黠的笑容。 “还不都是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闹离家出走!”她故意挖苦。 伊丽莎白赫然无语,脸颊通红,喃喃好一会,怯怯地问:“大家都知道了吗?”她心里不禁怨怪一向稳重理智的达西先生,她不是都在信上说了,要一个人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就会回家,不用找她,她要冷静思考。 “全英格兰的人都知道新任约克公爵夫人的姐姐因为和丈夫吵架离家出走了。”不带停歇,莉迪亚一个长句溜完深埋在心底里的嘲弄。 摸摸肚子,拿起银叉,莉迪亚有滋有味地吃起蜂蜜奶酪蛋糕,感叹一句表示内心的同情,“可怜的菲兹姐夫!” “他不可怜,可怜的是你姐,我。”伊丽莎白一屁股坐下,不甚优雅地抓起瓷碟中的黄油曲奇,恶狠狠地咬得嘎嘣脆。 “那群女人都跟饿了一个冬天两眼发绿的野狼,整天盯着他,要给他安慰,要给他生‘猴子’。”她气呼呼地用莉迪亚偶然间的玩笑话“猴子”来代替。 “那也得菲兹姐夫愿意跟她们生!”莉迪亚吃完蛋糕,眼睛在藤编圆桌上瞄了瞄,接下来该选哪个吃呢? “你急什么?只要抓住菲兹姐夫的心,就能稳坐彭伯利庄园女主人的位置。她们的铁锹挥得再潇洒自如,碰到菲兹姐夫那颗比钻石还要坚硬百倍千倍的心脏,她们即使脱光了,露出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莉齐,你说男人面对脱光的漂亮女人没有冲动,他是不是?你知道的,莉齐。” 遇到差不多的勾引未遂事件,班纳特家两姐妹,简选择逃避,息事宁人;伊丽莎白骄傲地走上前,给那意图勾引她丈夫的女人一巴掌。 “你和菲兹姐夫过得愉快吗?”莉迪亚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一本正经地打算和伊丽莎白探讨男人的能力问题。 伊丽莎白听了,嘴巴里嚼碎的曲奇饼干差点喷出来,咳了好一会,喝了大半杯的红茶才勉强止住。 “威尔士公主要生了吧。”她转移话题。 她好奇,以莉迪亚和威尔士公主的亲密关系,她生产时,她居然不在。生孩子恐怖吗?三年前妈妈生产的时候,莉迪亚在产床边从开始到结束,泰然自若地仿佛生过好几个孩子的已婚女人。简生孩子时,她也从头至尾陪伴在旁。 “嗯。”莉迪亚闻言,手中的银叉顿住,兴致不高地偏头打量攀爬在亭柱上,开得热热闹闹的玫瑰花,“她给我来信,希望我能到她的府邸陪她生产。” “我回信说,我怀孕了,胎儿不是很稳定,等琼斯医生说可以出行了,我才会过去。” “你信件上的语气不是这样的吧?”伊丽莎白眉头直跳,这口气,让人听了好不难受。胎儿不稳定,她还能健健康康地跑来南约克郡的庄园办家族聚会。 “就因为怀孕后身体状况不佳,所以才到班纳特庄园度假休养。”莉迪亚捏紧刀叉,切了一块奶油南瓜派塞进嘴巴。与别的孕妇怀孕后吃啥吐啥不同,莉迪亚是胃口大开,看见什么都想吃,饭量也是以前的两倍。 “她也是孕妇,快要临产的孕妇,自然能理解孕妇古怪的心情变化。”她浑不在意地喝了一大口牛奶。 “我信上的态度可好了,肉麻得我自己看了都想要吐。夫人也说,字里行间流露着我对女王储殿下的崇高敬意。她的孩子重要,我的孩子难道不重要?”莉迪亚神色淡淡地放下牛奶杯,手指有节奏地击打铺了绣花亚麻桌布的桌面,“我是她叔叔的妻子,约克公爵夫人,英格兰的亲王妃。” 不是从前那个她“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英格兰乡下姑娘。 “莉齐,你和雷诺太太的关系怎样?”她忽然把话题焦点跳到彭伯利庄园女管家的身上。 “雷诺太太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管家。”伊丽莎白一怔,随即赞叹。 “刚嫁到彭伯利庄园的那段几个月,没有她在旁边耐心的提点,我,我差点就支撑不下去,想要逃跑,现在也是。庄园里的事物都归她处理,我只需要在比较重要的事情上做出决定就可以了。我都不能想象,庄园里没有她的日子。” “你决定就好。”莉迪亚不信伊丽莎白听不懂她那句问话的真实含义,雷诺太太不是她庄园的女管家,私心再重,也与她毫不相干。 “莉迪亚,我很好,未来也会过得很好。”伊丽莎白只要一想通,焉哒哒的气息立马一扫而光,棕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刺痛人眼的战斗神采。 “哪个担心你啦!”莉迪亚揪揪鼻子,哼声,嘴角撇撇,“难怪家里的姐妹中,我讨厌的就是你。” “我也是啊,最讨厌的也是你。”伊丽莎白神采飞扬地接口,“吉蒂都比你可爱百倍。” “吉蒂?比我可爱百倍。她长得不如我,身材不如我,懂得不如我,人缘不如我……举了这么多例子,我发现我真的好完美无缺!我果然是大不列颠最美丽的女人。” 伊丽莎白噗笑出声,还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自夸自耀的女人! ☆、第135章 抚养权 “夏洛特临终的时候,指定由我当孩子的监护人。”所以,你们不要再争了,虽然我不喜欢,也不乐意接受,但没有人能拒绝一个上了天堂的母亲,孩子,归我了。 莉迪亚面带沉重悲伤,目光冷冷地注视在威尔士公主葬礼上争夺孩子监护权的新任英王陛下,被英王拒绝加冕成王后的卡罗琳王妃,公主的丈夫萨克森王子利奥波德,声音不急不缓地转述威尔士公主临终遗愿。 真是一群可憎可恨的人,夏洛特才刚刚下葬,他们就为她留下的孩子毫无风度的吵闹! 约克公爵一早就听说这事,抬抬眉,不太高兴地沉下脸,“琼斯医生嘱咐你多休息。” 何况,夏洛特侄女用命留下的小侄孙,因为在肚子里憋得太久,先天腿瘸。他可不乐意自己的小妻子忽视自己的孩子,去关心别人家的残障儿。即使那孩子是他兄长唯一的继承人,不列颠未来的国王,约克公爵也不情愿。 这时代养不活的孩子多的去,尤其是这种刚出生就带残疾的。约克公爵目前是第三顺位的继承人,排在刚刚被取名路易,继承父亲利奥波德姓氏,萨克森-科堡-萨尔菲德王朝后代的小侄孙之后。 他不是很喜欢听到这个意外消息,很希望小路易随着他的母亲威尔士公主一同去天堂侍奉上帝。约克公爵和他的兄弟姐妹的姓氏,代表汉诺威王朝对英伦三岛的统治。一旦由小路易继承王位,汉诺威王朝从乔治一世开始统治大不列颠王国的历史就会戈然而止。 这是约克公爵所不能忍受的巨大改变!这个王国的未来将和他引以为豪的汉诺威家族无关,它将延续萨克森-科堡-萨尔菲德王朝的血统。 脑海中忽然闪过小妻子莉迪亚的戏语,只有女人生的孩子才能保证她自身家族血脉的正统。男人?他能保证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肚子的孩子一定是他的吗? 所以,约克公爵绝对不承认私生子的存在,即使那个孩子的出身找不出一丝可疑的地方。 “你已经把我和我的女儿自幼分开,现在休想再让我离开她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卡罗琳王妃声泪俱下地对丈夫英王陛下进行控诉。她心里对他痛恨极了,正因为他拒绝为她加冕,拒绝她进入举办登基仪式的教堂,使她成了整个欧洲王室的讥笑嘲讽的对象。 她本该是这个王国至高无上的王后,享受着人们的甜言蜜语,阿谀奉承,然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该有的金钱权利荣誉,一分都没得到。连那边坐着的,血统卑贱的英格兰乡下姑娘,走出去都比她更受人爱戴拥护。 英王陛下没想抚养女儿夏洛特用生命留下的孩子,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无视,又怎么会在乎一个继承别的男人姓氏,先天残疾的外孙? 但身为大不列颠的国王,有他的职责所在。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当然必须在本国接受正统的君主教育,而不是跟着他丧偶将来必定会另娶其他王国公主当妻子的父亲去萨克森。 他看过那孩子,除了先天腿疾,身体似乎也不太健康,比他母亲当年看上去还要瘦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夭折掉。 有人能主动接过这个累赘,他很高兴,即便那个女人是与他关系恶劣的兄弟的新婚妻子。 “既然是夏洛特的遗愿,那我尊重她。”利奥波德王子沉默许久,神情郁郁地同意约克公爵夫人帮他照顾刚出生的儿子。 夏洛特不在了,他也没理由留在英格兰,返回萨克森是他唯一的选择。 英王和英国议院不会同意他带走未来的继承人,把孩子留下,他又不放心。夏洛特和她父母的关系不亲睦,英王陛下只关心他自己奢华的生活。卡罗琳王妃在伦敦,只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欢迎她。 约克公爵夫人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夏洛特为孩子选了最合适的抚养人。 “我不同意。”卡罗琳王妃态度坚决,与丈夫英王陛下作对,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 她是孩子的亲祖母,在孩子父亲放弃抚养权的情况下,她获得监护权的几率大大增加。卡罗琳王妃不喜欢偏向父亲的女儿夏洛特,她生下的孩子更令她厌恶憎恨,但小路易是她和丈夫英王陛下争斗的有力武器,他能拒绝为她加冕,他能剥夺她对孙子的探视权? 卡罗琳王妃吸取在女儿夏洛特身上的深刻教训,打算从小培养与孙子小路易的深厚感情,然后利用他去对付自己的丈夫英王陛下。 “弗雷德,你和我到书房去下,我有些事要和你认真谈谈。”英王陛下就当没听见妻子的咆哮,站起身,喊了自家弟弟约克公爵离开会客厅。 约克公爵点头,和坐在身侧的莉迪亚低语几句,嘱咐安德里亚夫人好好照顾公爵夫人,不要让女疯子惊吓到她,影响她肚子里孩子的健康。 走出会客厅前,约克公爵停下脚步,回头盯视因为丈夫无视自己存在,气得浑身发颤,满脸通红,目光恶狠狠瞪视自家小妻子的卡罗琳王妃,眉头紧紧皱起,“安德里亚夫人,卡罗琳王妃似乎不太舒服,你找几个宫廷侍女送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在她病没好之前,不要让她离开。” 安德里亚夫人觉察到卡罗琳王妃杀气腾腾的眼光,立即护到莉迪亚身前,防止她狗急了跳墙,无视上流社会的礼仪,对一个孕妇动手。从她被英王陛下拒绝在举行登基典礼的教堂门口,卡罗琳王妃就彻底疯了。 一听约克公爵的命令,碍于彼此身份不能直接动手阻拦的安德里亚夫人立即笑容满面地摇铃召唤来宫廷侍从,让他带几个强而有力的宫廷侍女,亲自护送卡罗琳王妃回房间静养。 在属于英王陛下的宫殿,没人会听一个被他所厌弃,不受其他王室成员欢迎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挣扎。 卡罗琳王妃在她还没发难之前,就被防备她的约克公爵和厌恶她的安德里亚夫人联合干掉。在她的病没好全之前,她不会被允许离开自己的房间。 看到卡罗琳王妃被几个在厨房干粗活的宫廷侍女强行拖里会客厅,莉迪亚蔚蓝的双眸瞪得圆滚滚,王妃殿下一定很遗憾自己不是在某文学网站的炮灰女配重生文里,所以,她被丈夫这边的亲戚们无情炮灰了。 “殿下,今后我能常去你那里探望路易吗?”利奥波德王子态度冷淡地漠视过世妻子的母亲被强行送回房间软禁,语气温和地询问莉迪亚,自己是否能常去公爵府邸做客。虽然刚出生的婴儿不认人,对他这个父亲也未必会有多大的认同感,但利奥波德王子希望在自己离开英格兰之前,能和孩子多多培养感情。 离开了,今后回来的机会渺茫。即便当初他和夏洛特由于莉迪亚的事情发生过剧烈争执,彼此的感情产生过间隙,可利奥波德王子深爱过自己的妻子,爱着那个性格有时偏执古怪,软弱中带着无比刚强的美丽女孩。 他始终记得,她向他描绘的她继承王位以后的情景,她说,她要增强因为她父亲放荡无耻的生活日渐流失的王室权威;她要人们谨记,这个王国属于汉诺威家族,他们必须敬畏它;她要像伊丽莎白女王一样,最终跻身于大不列颠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之列。 “我打算带小路易去南约克郡的班纳特庄园居住一段时间,您如果不介意,可以一块去散散心。那里的景致不错,很适合休养度假。”莉迪亚神色和蔼可亲,对刚成为鳏夫的利奥波德王子深表同情。 “伦敦的天气太糟糕了,连我们大人有时都觉得不适应,别提刚出生身体不好的小路易了。” 话说到这里,莉迪亚猛然想起她以前一直忘记的灾难,泰晤士河,那条越来越脏越来越臭的河流终有一天会成为疫病爆发的祸根。 她该如何提醒呢?只要一想到人们吃喝拉撒工厂里的废水全都在那条河里,莉迪亚胃里就直犯恶心,想吐。 在泰晤士河清理干净前,她都不想回伦敦这座乌烟瘴气的城市了。 利奥波德王子笑容悲哀,谦逊地低头,“公爵殿下允许的话,我会十分乐意接受您的邀请,殿下。” 他和同伴的一句戏语,莉迪亚被夏洛特半夜驱逐出卡尔顿府,到法国流浪避难。他原以为不会在不列颠贵族们的社交圈里再见到她,心里也对她抱有深深的歉意。假如莉迪亚不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利奥波德王子大概就不会心存愧疚。 美人,倾城绝色的美人,不论到哪儿都会受到男人们宽容对待。 “弗雷一定很高兴您到庄园做客。”莉迪亚不以为意,约克公爵再蠢也不会抓着自己小妻子过去的黑历史不放,得罪这个王国未来继承者的亲生父亲。 “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告诉弗雷这个好消息了。” ☆、第136章 排排坐,分猪肉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供他们挥霍珍惜。 莉迪亚站在班纳特庄园她房间的小会客厅阳台旁,微笑俯视在外面广场上学骑自行车的孩子们。看着他们踩着脚踏,扶着自行车的车把手,跌跌撞撞,歪歪扭扭地空旷的广场上,绕着位于中间的喷泉一圈一圈地转不停。 有钱有权的人就是可以任性而为。班纳特庄园在莉迪亚改名后第九年,在一次工人的改建过程中,意外发现了这时代的人誉为黑色金子的煤矿。 基于“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原则,这个年收入超过五百万英镑的大煤矿成了莉迪亚的私人财产。从只拥有一千英镑嫁妆的穷女人到全欧洲最有钱的女人,莉迪亚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远在法国巴黎的德赛公爵收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他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万贯家财,并不羡慕莉迪亚从他赠送的庄园中挖出“黑金”。很早以前,莉迪亚就告诉过他,庄园地底下拥有丰富的煤矿资源。 她问他,挖出煤了,需不需要给他一部分的股份? 受邀到英格兰度假的德赛公爵,当然一口拒绝。她一个小女人能做到如此坦荡无谓,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不如她?也许,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在强撑面子,一个年收入超过五百万英镑的大煤矿,几乎没有谁能无视。 莉迪亚没在意他的拒绝,认认真真地拿出一张纸,握着羽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好几分钟,嘴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给某某百分之几的干股当零花钱,给某某多少竞选资金,好为她在上议院里说话,哎呀呀,她要多招募几个工人,加快开采的速度,不然等以后被收归国有,她就一个便士都捞不到了。 上议院那些的那些议员们,实在是太可恶了。她一定要招人,招人,再招人,挖光地底下的煤,不给他们留一粒煤砟子。她恨恨不平地抱怨,羽毛笔的笔尖在纸面划下一道道深痕。 德赛公爵嘴角抽抽,他不理解莉迪亚为什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忧虑?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大不列颠绝大多数人拥护的神圣法律。作为这个国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抚养人,第二顺位继承人的妻子,第三第四顺位继承人的母亲,她完全没必要担心英国全部由贵族组成的上议院的贵族老爷们会通过与她财产不利的议案。 莉迪亚偏头,嗤笑,英国一年的财政收入有多少?一座年收入数百万英镑,又在本国国内的煤矿,那些议员老爷们如果不是碍于她的身份地位,一准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干净,连骨头架子都不给她留丁点。 现在的王室,可不是过去能独断专行的王室了。它在历史洪流中仅仅能坚持的,就是属于王室的尊贵体面。然而就这点,拥有一个人人唾弃鄙夷英王陛下的英格兰王室都不能保留。 莉迪亚重重地叹口气,手中的羽毛笔指向划得乱七八糟得白纸,“阿隆,我仍然是那句话,放弃吧,趁现在大家都没察觉你的野心,舍下你在法国的一切,到英国来吧。只有在这个国家,你才能延续你们家族从十五世纪到现在的贵族荣耀。” “以你的能力,在英格兰获取一个爵位并不困难!” 莉迪亚想想自己身上的爵位,救了威尔士公主,她获封女子爵;培育出优良的种子,她被授予女伯爵;因为养育王储殿下小路易,英王陛下慷慨地赠送给她女公爵的称号。再加上她嫁给约克公爵后,因为丈夫的爵位附属的各种贵夫人称号。 “阿隆,上议院给百分之二十,下议院给百分之十,王室给百分之二十做教育基金,妇女儿童权益保障基金百分之十,你和我各占百分之十,剩下都给残障军人基金。” “哼哼,我看上议院今后怎么通过收归国有的议案!”莉迪亚笑得欢畅可爱。 德赛公爵仔细研究纸上的股权分配,“挖了半天,只拿百分之十,不亏吗?” “除了给上下议院的百分之三十,你的百分之十,其他股份所产生的盈利,都用在与我相关的产业上。王室教育基金,我有两个儿子,他们也都会有后代。而其他两个基金,是由我提议创立。我本来每年都要举办各种慈善活动筹集善款,才能支持基金正常运转。” “现在有了这笔收入,”莉迪亚站起身,走到窗户前,推开玻璃窗,翻过身,眼眸明亮地望向德赛公爵,我亏吗?阿隆。 德赛公爵沉吟片刻,灰蓝色的眼睛里全是宠溺笑意,“不亏,不亏,被你这么一分股权,英国上议院今后想要把煤矿收归国有,很难,很难。” “阿隆,看到我投资的英国王家科技学院研制出来的自行车没?”莉迪亚双手撑住窗框,感慨万分,“人的发明创造力是无穷的!只要给他们无尽的金钱供应,给他们奇思妙想,他们就能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创造出许许多多精妙绝伦,让人为之惊叹不已的“小玩意”。” 她只是跟那些工匠们稍微描述下自行车的构造,素描了一张简易图,他们就立马发挥聪明才智,直接跳过自行车粗陋的发展史,大小轮胎,实心橡胶轮……跳跃到后世华夏满大街有后座,可以带人带货,使用充气橡胶轮胎的双轮自行车。 自行车的发明,大大改善了伦敦这座城市大街小巷的清洁程度,人们不用再担心,会在逛街时,一脚踩在动物们的尿粪。 伦敦城里最大的改变,是泰晤士河以及整座城市底下下水道的清理修缮改建。 为了这两个支出经费庞大的议案能顺利通过上议院的审核,继承奥布莱恩家族侯爵爵位,顺利获取爱尔兰上议员席位的奥布莱恩侯爵联合英格兰的克伦威尔子爵,苏格兰苦苦追求凯瑟琳十年无果,与她彻底耗上了的西斯菲尔德伯爵(杰弗里*伍德),花了足足七八年的时间调查各方面的资料,详细阐述受过污染的河水和堵塞的下水道会给伦敦这座城市带来的严重安全隐患,才勉强说服那群把上议院当养老院的贵族老爷同意每年拨款清理改建。 莉迪亚有时真不懂那些贵族老爷们在想什么?这两个议案看似要支出巨额的经费,但当工程全部完工后,它们所能带来的足以流芳百世的荣耀感,绝对不是一次昂贵的登基典礼,一座富丽堂皇,奢侈无度的王室城堡所能带来的。 那些贵族老爷能被英王陛下说服,从紧张的国家税收中,挤出十二万英镑帮他修缮白金汉宫?为什么就不能把这笔巨资用在这两个利国利民的大工程上! 听到她的疑惑,谈完事跟着她转移到庄园大会客厅的德赛公爵笑而不语。 一同受邀做客的克伦威尔子爵开口讥嘲,那些老爷除了上议院开会期间,伦敦社交季,其他时间都不待在这座城市,他们自然不关注这座城市居住环境的好坏。更何况,清理泰晤士河和改建下水道工程,得益的都是那些居住在贫困地区的穷人,他们并不能从中捞到一丝好处。 莉迪亚愕然无语,开口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整个伦敦城的吃喝拉撒都在那条河里,人们把工厂的废水人畜的粪便等一系列的垃圾都排放到水里,而他们继续用那些被污染的河水淘米洗菜洗衣服做饭吃进肚子里,还有深埋在泥土里的棺材中的人类遗体腐烂以后的尸水渗进地底下,与地下水汇合,融进泰晤士的河水中…… 听她说到这,受邀到班纳特庄园休闲度假的达西先生、彬格莱先生、克伦威尔子爵他们几个男性的脸上顿时流露古怪的表情,简、伊丽莎白、乔治安娜她们几个用手帕捂着嘴巴,一个个躲出去呕吐起来。 噗嗤一声,莉迪亚笑得仰倒在沙发后背上,一本正经地戏语,所以啊,她跟弗雷说好了,以后她的棺材一定要先安置在用整块花岗岩雕琢的石椁中,然后再安葬到地下。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真相就是如此的惊悚恶心人!水本来就是这世界最肮脏的东西。 到外面阳台上恶心半天的凯瑟琳回到会客厅,听到莉迪亚的正经话,不禁哼声,“怎么不学埃及人做成木乃伊,这样保证你过了一千年都不会坏掉!” “然后被人挖出来放在宴会上,磨成粉末放在酒里,供客人们永葆青春!”莉迪亚似笑非笑地反击。 刚走门口的伊丽莎白“哇”的一声,弯下腰,胃里早上还没消化掉的早餐全部贡献给了地板上华丽精致的土耳其手工编织地毯。 坐在沙发上强作镇定的达西先生见状,赶紧冲上前,扶住吐得黑天昏地的妻子,一脸的担忧无奈。虽然吉蒂和莉迪亚针锋相对的话题很恶心人,但她也不至于吐成这样。对丈夫达西先生微笑安抚了下,伊丽莎白拿手帕抹抹嘴角,接过玛丽奉上的热红茶,喝了大口,努力压制胃里的那股子恶心。 “天啊!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聊这么恶心的话题了。”简花容失色,忍着满腹的恶心难受,喊来女仆清扫打理弄脏的地毯。 玛丽瞧了瞧笑眯眯端坐在沙发上的莉迪亚,再瞅瞅仰长颈子,气呼呼侧坐在另一边的凯瑟琳,摇摇头,笑了笑,松开扶着伊丽莎白胳膊的双手,走过去,坐在俩人的中间位置。 “吉蒂,木乃伊酒好喝吗?”她笑问。 “乔安娜,你喝了没?”她好奇。 乔治安娜铁青一张俏脸,抿紧嘴巴,使劲摇摇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吐出来。 “那么恶心的玩意,我才不喝。”凯瑟琳皱紧脸皮,对伦敦社交圈里流行吃木乃伊百病不生,永葆青春的时髦活动,敬谢不觉。 “幸好你没喝,我还怕你喝了,传染上木乃伊生前患的疾病。”莉迪亚单手捂着胸口,满脸的庆幸。 “谁知道那具木乃伊在被制作成干尸前,是怎么死的?正常死亡的还好,假如是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况且它被埋在坟墓里几百年了,” “莉迪亚,你别说了,好不好?我又要吐了。”乔治安娜赶紧阻止莉迪亚继续往下说,那次吃木乃伊的宴会,不止凯瑟琳参加了,她也去了。即使她没喝放了木乃伊粉末的酒,但宴会主人吩咐仆人肢解木乃伊,磨成粉末的情景,她是一点不落地看完了。 回到家,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那具木乃伊复活了,在宴会大厅里追着参加宴会的客人乱跑,太可怕了! 乔治安娜心有余悸地抚摸胸口,坚决不让莉迪亚继续这个恐怖的话题。 “莉迪亚,我们谈点别的事吧。” “聊什么?英格兰目前最大的话题就是猜我们的英王陛下什么时候去见上帝!” ☆、第137章 我要当国王 “伯特,我要拒绝继承王位。我不愿意当大不列颠的国王,我只想当一个普通快乐的威尔士亲王。”王储路易双手扶着车把手,两脚撑地,漫不经心地歪过头,看向他的叔祖母约克公爵夫人莉迪亚房间所在的阳台。见到站在阳台后面,在阳光下似乎整个人闪闪发亮,美貌动人的莉迪亚,他抿紧嘴唇。 他的叔祖母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善良高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大约五六岁的时候,王储路易和堂叔艾伯特,克里斯托弗玩捉迷藏游戏,无意中,他躲到了叔祖母莉迪亚的房间衣柜中。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了,衣柜里又放在叔祖母最喜欢的薰衣草,他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睡到半梦半醒,一阵男女的谈话声突然响起,王储路易猛地惊醒。刚想要爬出去吓唬人,一个属于中年男人干涩的熟悉嗓音提起他的名字,从声线剧烈的变化中,年幼的王储路易也能觉察出他对他明显的恶意。 满心的恶作剧顷刻间化作懊恼沮丧,王储路易无力地倚靠在柜壁上,屈起膝盖,两只胳膊紧紧圈住,脸深深埋在中间。 为什么?费雷德叔祖父为什么比其他的叔祖父更厌恶他的存在? 王储路易稍微懂事的时候,就从身边的保姆侍女侍从们的言谈举止中判断出,他爷爷的兄弟,他妈妈的叔叔,他的叔祖父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讨厌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威尔士公主临终的遗言,请求叔祖母约克公爵夫人莉迪亚抚养他,费雷德叔祖父连一步都不会允许他踏进公爵府,更不会允许他和他疼爱的两个儿子一起上学玩耍。 回忆往事,王储路易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那时候的他,为了和克里斯托弗争夺叔祖母莉迪亚的宠爱,经常装腿疼。 每到那个时候,莉迪亚叔祖母总是忧心忡忡找来琼斯医生,以及她从华夏请来的华夏中医,一同探讨治疗方案。她会亲自督促女仆给他熬泡脚的中药,亲自为他进行睡前按摩,耐心地给他讲各种好玩有趣的睡前故事……装了几次,王储路易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用克里斯托弗的话说,他的表演那么烂,也就他妈妈能忍着不戳穿。 王储路易找机会,向莉迪亚叔祖母真诚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装病了。 莉迪亚叔祖母笑着搂住他,柔声安慰,说他是孩子,有权利任性。还说她小时候,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特别特别宠爱她,学习的时候,她自己不装病,她妈妈心疼,自己跑去找家里的女家庭教师索菲亚小姐请假。 成功了吗?王储路易好奇地瞪大眼睛。 莉迪亚叔祖母唉声叹口气,每次都被索菲亚小姐戳穿,然后她每次都被加倍罚做功课。这就是这世界上最甜蜜的负担! 王储路易听了,若有所思,好半响,他懦懦地开口问,他妈妈夏洛特如果在的话,是不是也会像班纳特男爵夫人一样,宠爱他,会帮着欺骗家庭教师。 当然了!莉迪亚叔祖母双手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蔚蓝的眼眸认真盯住王储路易充满渴望却又胆怯害怕的双眼。 路易,她最可爱的小王子。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怀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她,伯特,克里斯,但唯独不能怀疑他妈妈夏洛特她对他的爱。他是她用生命向上帝祈祷换回来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爱的人。 对不起,叔祖母。王储路易泪流满面,双手用力搂抱住莉迪亚叔祖母的腰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该,不该怀疑,妈妈,不该的…… 不止他妈妈,他父亲利奥也非常非常爱他!莉迪亚叔祖母微微一笑,人活在世界上总有很多的无奈,就好像他的父亲。 他很快就要娶另一位公主当王后了,还会有很多孩子,他以后再也不会到英格兰来他了。王储路易撅起嘴巴,他和父亲利奥波德王子见面的机会不会,通常一年就一次。英王陛下不允许王储路易离开英格兰,所以,只有利奥波德王子到不列颠,父子俩才有相处的机会。然而,前些年利奥波德王子接受寻求从荷兰独立的比利时王国邀请,跑去那个国家当利奥波德一世了。父子俩一年仅一次的见面机会,也随之取消。 亲爱的,他是一位国王,他需要一位血统纯净的妻子,需要多几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莉迪亚叔祖母摸摸王储路易的脑袋,无情告知贵族间的婚姻,感情不重要,他们的结合有时就是为了生育血统纯净的继承人。 那他今后是不是也会和其他国家的公主联姻?娶一个长相性格爱好都不清楚,连英语都说不利落,只会法语,看不起他跛脚的女人。王储路易闷闷不乐地扭转过身,对自己未来的婚姻不抱一点希望。 他的脚平时走路的时候看不出跛脚,但只要一走快,王储路易平日的功课中,贵族必备的舞蹈技能,他阴郁着脸,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愿意和一个连路都走不利落的残疾男孩跳舞。 王储路易十分羡慕自己的叔祖父约克公爵,能和自己第一任出身高贵的公主妻子离婚,娶出身英格兰乡下的莉迪亚叔祖母当妻子。很多人都说莉迪亚叔祖母是为了地位嫁给年纪可以当她父亲的叔祖父,俩人之间没有感情,可王储路易不这样认为。 自小生活在公爵府,王储路易见惯了叔祖母莉迪亚隔三差五对丈夫约克公爵撒娇,没有感情,她能做到如此吗?如果能,那只能说叔祖母莉迪亚拥有比舞台演员还要专业数倍的好演技。 放弃继承权后他是不是能娶一个像莉迪亚叔祖母的好妻子? 王储路易收回凝望莉迪亚的希冀眼光,握着车把手的双手紧紧,“伯特,我不喜欢当王储,也不喜欢当国王。从小到大,他们只会在旁边告诉我,王储殿下,这样;王储殿下,那样。他们从不关心我到底喜欢什么?他们只会告诉我,我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允许。” “然而等我真的要去做的时候,他们又会阻拦我,告诉我,即便我是这个国家王储,未来的国王,有些事,我也不可以做。” “伯特,我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当国王。” “我不想为了它失去我仅有的自由。” “不想当,就不要当好了。”约克公爵的长子艾伯特也学着他的样子撑扶住自行车,浑不在意地按着清脆的自行车铃,“妈妈说,不列颠的国王,不过是议员们手中的提线傀儡,议会的昂贵摆设物,除了能继承祖辈们留下的庞大遗产,其他什么好处都没!” 由于莉迪亚的竭力反对,她的两个儿子都没依惯例继承不列颠王室男性祖辈们的名字。约克公爵在孩子没出生前,曾经野心勃勃地说要给长子取名爱德华,希望儿子能像历史上黑太子爱德华一样英勇善战。 莉迪亚闻言,脸都黑了,这简直是个诅咒!她这刚穿没几年的外国人都知道历史的黑太子死得有多早。继承他的名字,不是诅咒她儿子早死。 几乎不假思索,莉迪亚脱口反对,理由,黑太子在历史上是个残暴无德的男人!如果要论英勇善战,这世界上有谁比得上拿破仑。拿破仑才是这世界上最英勇的男人。 一听她提到拿破仑,约克公爵的脸也黑了,他的长子取名拿破仑,他不止会被法国人嘲弄,更会被英国人怀疑他是不是想通敌卖国? 夫妻俩一折中,艾伯特成了他们长子的名字,顺带着次子的名字也取了下来,长女次女的名字也都有,莎拉,奥萝拉。遗憾的是,生下克里斯托弗以后,莉迪亚就再也没怀孕。想要的女儿,自然也没影了。 “你们不要当,那让我当好了。”克里斯托弗骑着自行车到两人面前,车把手一拐,整个人撑着车子,横挡在俩人前面,拦住去路,骄傲不可一世地扬起他的小脑袋瓜,“克里斯一世,多完美无缺的称号!” 克里斯托弗继承了母亲莉迪亚美丽容貌,从小到大在亲戚朋友中间备受欢迎,尤其是受姨妈们无条件的喜爱,父亲约克公爵也偏爱他,基本什么都依宠他。还好有母亲莉迪亚在旁边扮黑脸,年纪小小就已经露出浮夸迹象的克里斯托弗,才没被养成他叔伯们放荡奢侈的坏习惯。 “你,不行。”艾伯特可没娇宠弟弟的爱好,他由始至终都贯彻妈妈莉迪亚教育子女的方法,“女儿要娇养,儿子要穷养”,弟弟克里斯托弗成了他今后教育子女的实验对象。 “为什么?”克里斯托弗不服气,“路易不做,王位就会由爸爸继承,只要你不要王位,我自然能成为不列颠国王。”他虽然才七岁,可他有颗向往国王的强大心脏。 “我不想听到上议院那群老爷们整天哭诉他们的国王今天又花了多少!”艾伯特一针见血地点出他年幼的弟弟比现任英王陛下还要奢靡的生活方式。 七岁就这样,等成年了,艾伯特额头直跳。他的弟弟克里斯,被外祖家的几个姨妈宠坏了。 吉蒂姨妈,乔安娜姨妈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和妈妈关系亲密的她们简直是把克里斯当成自己的儿子;玛丽姨妈稍微好些,但也比自家的孩子更疼爱;简姨妈孩子多,稍微能克制点;莉齐姨妈,不是说她和妈妈关系恶劣吗?生了三个女儿,还没儿子的达西夫人,是所有姨妈中,最最宠爱克里斯的姨妈。她偏宠的态度,也导致家里三个女儿和克里斯的关系特别好,她们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疼爱。 偶尔,他听到莉齐姨妈和简姨妈私底下聊天,简姨妈笑着问莉齐姨妈,是不是打算把其中一个女儿嫁给克里斯?莉齐姨妈没有反驳,似乎真的瞧上嘴巴仿佛抹了蜂蜜的克里斯了。 不过,妈妈不太喜欢血缘关系近的亲戚联姻,说那样会增加遗传病的发病几率。 有妈妈这句话,艾伯特就知道他们兄弟两个不会同任何一个有三代以内直系血缘关系的表姐妹结婚。假如路易不想继承王位,那身为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的他,很有可能娶一个连英语都说不利落,或许瞧不起他母亲莉迪亚微贱血统的外国公主。 真心瞧不上那些只懂得舞会珠宝首饰新裙子的贵女,艾伯特脸色阴沉地瞪视一心想要当国王的弟弟克里斯托弗,如果不是他实在不着调,妈妈没再给他生个弟弟,他也不乐意当什么国王。 克里斯托弗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错,他所有吃的用的穿的,都花的是自己用积攒的零花钱跟嘉丁纳舅公学做生意赚的钱。母亲莉迪亚也说,他是天生的金融家。克里斯不懂金融家的意思,但从母亲赞许的态度来判断,这应该是个好单词。 “我花自己赚的钱,管他们什么事!”克里斯托弗态度恶劣地拍拍车把手,大怒着嚷嚷,“他们不就是羡慕妈妈的那个大煤矿,千方百计想要寻找法律的漏洞,从妈妈的手里夺走它。” “莉迪亚会有法子应对的。”王储路易信心满满。 克里斯托弗仰头看向和他妈妈的眼睛同样美丽的蔚蓝色天空,懒懒地说:“分配股权,彼此牵制。” 艾伯特很快从弟弟的简短话语中意识他妈妈对煤矿的处理方法,英俊的脸庞不禁露出笑意,“不错的方法。” 王储路易稍一思索,也立即明白过来。从明面上看,莉迪亚叔祖母好像是吃了很大亏的,实际上,她对煤矿的所有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哦,我忘了。”克里斯托弗耸耸肩膀,“伯特,琼斯医生找你有事。他在实验室等你,说很重要。”关于妈妈的。这句,他隐下没说。 艾伯特诧异地眯眯眼,回头对王储路易招呼一声,“路易,我先过去。”说完,他踩着自行车,往琼斯医生实验室的方向奔去。 ☆、第138章 谋杀,弑父 “您是在讲故事吗?伯纳德*康登伯爵。”瞥过结结巴巴透露重大谋杀消息的琼斯医生,艾伯特稚嫩的面容流露出一丝针对康登伯爵的怀疑。他不是克里斯那个笨蛋,会对眼前这个一心想拖着他母亲莉迪亚去地狱狂欢的恶魔存有丁点善意。 “您说,我的父亲约克公爵正在秘密寻找能使人看不出中毒迹象的毒/药,给我的母亲服用。理由,因为他爱她,所以他要带着她一同回归上帝的怀抱,不让她在人间受苦受累。” “你在怀疑什么?小伯特。”康登伯爵姿态从容地翘起腿,扬扬眉,语调暧昧地点明,“以我和你妈妈的亲密关系,我有必要欺骗你吗?” 艾伯特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刚十岁出头的孩子。这年纪放现代,也不过小学五六年级。当然,智商高的话,也有可能上大学。艾伯特就是这样一个智商情商都极高的聪明男孩。他唯一的缺点,软肋,用康登伯爵的话说,太依赖自己的母亲公爵夫人了。 琼斯医生闻言,不屑地撇撇嘴角,为康登伯爵夸张的话语,感到鄙夷。他和莉迪亚小姐的关系外面的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亲朋好友不知道吗?莉迪亚小姐明明就是将他视作一条随时随地都会反咬一口的毒蛇。 “琼斯医生,你说。”艾伯特不理神经病发作的康登伯爵,转而瞧向努力缩进角落的琼斯医生,“妈妈常说,她没有兄弟,琼斯医生就好像是我和克里斯的舅舅。” “哼哼,”康登伯爵讽笑两声,故意挖苦,“叫琼斯医生舅舅?不怕被人怀疑吗!”怀疑她和琼斯医生合谋,杀害了乔治三世国王陛下。 “英王陛下是我的伯父,康登伯爵。”艾伯特冷静提醒。 他真的不认为自己善良的母亲会联合主治医生谋害自己的祖父乔治三世国王,她最多是冷眼旁观,推波助澜一把。反倒是他的伯父现任英王,有无数的人传言他整天偷窥病重的父亲。窥探病重的父亲做什么?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 祖父过世的时候,他的堂姐女王储夏洛特还在,路易也健健康康活在她的肚子里,他的妈妈没必要替别人做嫁衣。何况,他的祖父一直都偏爱他的父亲约克公爵,他活着,对他父亲各方面都比较有利。 琼斯医生脸皮抽抽,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细缝,他好钻进去避避风头。莉迪亚小姐生的两个儿子,一点都不像同龄的小孩,做起事来成熟冷静得像个大人。 “琼斯医生,再给我们的小伯特重复一遍,他亲爱的父亲大人,是如何急切地到处打探毒/药?想要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块去天堂。”康登伯爵无所谓地笑笑,双手摊开,放到沙发背上,打量名义上是琼斯医生的,实则是莉迪亚的实验室。 他收到这个意外消息的时候,也惊出一身冷汗。深感不可思议。 虽然社交圈的人都知道约克公爵似乎患上了和他父亲一样的病,但他每次发病的时候,只要公爵夫人莉迪亚陪伴在身边,病情就不会发作,所以也就没人把他的病当回事。 大家反倒更为关注鸦片酒成瘾的英王陛下,猜测他去见上帝的时间。所有人都厌恶在宴会上看到他们的国王陛下喝得醉醺醺丑态毕露的模样,祈求上帝早点带走他“宠爱”的孩子。 其实,比起期盼英王陛下去见上帝,大家更渴望约克公爵一病不起,这样他们就能邀请被誉为“大不列颠之花”,欧罗巴大陆最美女人之一的公爵夫人出席他们举办的宴会了。约克公爵发病后,年轻貌美的公爵夫人一直都深居简出,除了出席王室成员集体出席的聚会,以及和班纳特家姐妹见面,出门到自家的庄园度假,她从不离开公爵府。 是真爱吧!以前大家都会笑话约克公爵夫妇的爱情,认定公爵夫人是为了权势嫁给公爵。现在没人怀疑了,公爵夫人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她对病重的公爵忠贞不变。很多人都听到过她的誓言,绝不会再嫁给第二个男人。 可惜,她的丈夫不相信她,或者说太爱她,所以才满世界寻找毒/药,要带着她一块去见上帝,去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康登伯爵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挂的,与整间实验室装修格格不入的莉迪亚画像,眼眸好像幽静的湖泊,里面倒映着一位怀抱七彩玫瑰微笑眺望一望无边玫瑰花田的白裙少女。 约克公爵那个老男人有什么资格带走他看中的“猎物”?康登伯爵看似轻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指深深戳入真皮沙发的表皮,莉迪亚应该跟他去地狱,而不是所谓的天堂。天堂怎么配得上他的女孩!只有地狱,才是她的家。 弑父?!康登伯爵注视艾伯特的眼睛充满冰冷无情,亲手把毒/药放入自己父亲的餐盘中,那种滋味,他当年品尝过,现在轮到艾伯特了。 他怎么选择?是纵容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的母亲?还是保护自己的母亲,杀死自己的父亲?当两者只能存一,艾伯特会如何选择? 艾伯特面无表情地与康登伯爵对视,很轻易的,他从他的眼睛中捕捉到满满的恶意。即使他装得再好,与克里斯的关系再亲密,艾伯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康登伯爵厌恶嫉恨着他和他弟弟,原因,因为他们是这世界与她关系最亲密的人。 “这是你的目的吗?”他稚嫩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变化,遗传自母亲莉迪亚的蔚蓝色眼眸深深注视着明显不怀好意的康登伯爵。因为亲手下毒杀死自己的父亲,被判绞刑,但当绳索套上他脖子的一瞬,他又被赶来的国王特使宣布无罪。 伯纳德*康登想做什么?他想让他的双手也沾染上自己亲生父亲的鲜血。 “我的目的?”康登伯爵笑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烟盒,摩挲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突然抬头,眯起眼,仔仔细细打量站在离他几步距离脊背挺得笔直的小男孩,目光最后落到和他母亲同色的眼眸上,“我能有什么目的?” “艾伯特,你说,我该有什么目的!” 听到他充满挑衅的反问,艾伯特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眼眸深处浮上一层不甘,是因为年纪小吗?因为年纪小,所以被看轻了。猫抓到老鼠后明明能一口吃掉,可他偏不,康登伯爵就爱看他这只小老鼠精疲力竭却怎么也逃不掉的绝望模样。 “我不管你的目的为何,但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你的目的永远都不会达成。” 如果成为国王,能够保护他的母亲不受任何人觊觎,那他会心甘情愿地接过王冠。康登伯爵休想把他当成可以肆意玩弄的小老鼠,艾伯特摇摆的心慢慢偏向一边,他绝不允许他的父亲约克公爵用毒/药带走他挚爱的母亲。 如果弑父能保护他的母亲,那,那他会心甘情愿地和来自地狱的恶魔做交易。 康登伯爵眼皮下垂,手指轻轻一拨,银烟盒打开,“就凭你现在的身份?你觉得你能阻止我?小伯特。” “我父亲他得到毒/药了。”艾伯特说话的语气是陈述句。 琼斯医生眼睛睁大,嘴巴一张一合,艾伯特真的是刚十岁出头的孩子! 艾伯特诚意十足地行礼感谢,“谢谢您,伯爵。” “保护好你的母亲,小伯特。”康登伯爵目光专注,语气真诚。 不要让她死在别人的手上,她只能死在他的手上。 觉察到康登伯爵话中隐藏的真实,艾伯特眸光一沉,脑海中浮出他母亲莉迪亚的话,不要同伯纳德*康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我会帮你的,小伯特。”康登伯爵从银烟盒中取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拿开,“不用担心,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其他那些知情者,他会亲自送他们去见上帝。 “琼斯医生,你说呢?”他问话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睛,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与起伏。 琼斯医生猛地打了寒颤,慌里慌张地举起手发誓,“伯爵,我向上帝起誓,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我相信琼斯舅舅。”艾伯特笑容温和,眼睛里全是信任。 琼斯医生愣住,脸上的惊慌渐渐消失,张张嘴,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收到约克公爵秘密寻找毒/药消息的一刻,他想隐瞒,不告诉任何人。琼斯医生隐约猜测公爵寻找毒/药的目的,可他不想趟这趟浑水。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像过去一样顾忌因为丈夫病情变得深居简出,在上流社会圈子影响力逐渐消失的公爵夫人莉迪亚。 偷偷实验过约克公爵寻到手的毒/药,吃过药的动物,就好像睡着了,一点痛苦折磨都没。琼斯看着僵直在笼子里的小白鼠,莉迪亚面带微笑,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真的忍心看着她离开这个她深深爱着的世界?琼斯医生双手颤抖,迟疑不决。 他想去告密,想跑到莉迪亚面前跟她说,她丈夫要杀她,让她先下手为强,他很乐意帮她。然而,琼斯医生每次话到嘴边都噎住了,他说不出口,康登伯爵替他做了决定,告诉艾伯特,让他做选择。 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亲自决定,弑父? ☆、第139章 王后,回家 面带人人称赞的得体微笑,莉迪亚移步上前,屈膝,执手,低头,亲吻……伴随着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赐福祷告,头顶突然增加的王冠重量,她闭了闭酸涩的双眼,试图驱散心底里深深隐埋的忐忑不安。 是的,莉迪亚仰起头,嘴角绽放愉悦,她终于成为这个国家地位最尊贵的女人!不再是之一,而是唯一。 可,为什么?她一丁点感觉不到快乐! 成为这个国家地位尊贵的女主人之一,让那些曾经瞧不起她卑贱血统的贵族们,在她面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吗?为此,她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一辈子,嫁给一个足以当自己父亲,古板无趣的老男人。 然而,莉迪亚姿态优雅,戴着白色绣花手套的手放进丈夫约克公爵新任英王陛下递给她的掌心,目光迅速从他异常兴奋红润的脸孔掠过,伴着她轻盈地转身,落向,她的两个儿子身上,未来的威尔士亲王艾伯特和未来的约克公爵克里斯托弗。 王后,大不列颠的王后,莉迪亚从没奢望,她有天能在教堂加冕成王后。她或许幻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能在教堂参加她孩子的登基典礼,却从不曾想象自己能戴上联合王国王后的冠冕。 她的丈夫,瞥过与她并肩而立接受臣民欢呼,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并无区别的丈夫约克公爵弗雷德里克,莉迪亚的眼神一瞬间复杂起来。 傀儡! 一个傀儡! 他们的次子,年幼的儿子克里斯托弗通过他年轻的教父康登伯爵,找来催眠师,催眠他的父亲,从根子上断绝他兄长艾伯特即将到来的弑父罪行。事后,那个催眠师也在一场醉酒中,意外丧生。 她错了吗?莉迪亚笑容美满幸福,轻轻挽起丈夫的胳膊步,和他一起步出教堂,在门口接受前来参加新任英王加冕典礼的国民欢呼祝福。 不,她没错,且永远不会错,莉迪亚坚信。 她始终记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她的告诫,不要妄想不劳而获。她能走到现在的位置,是用她一辈子的幸福做了等价交换。 但,莉迪亚她不后悔。 她的丈夫约克公爵也许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在很多方面有着备受人诟病的恶习,他甚至产生了要带她一块离开这个世界的荒谬念头,然而莉迪亚由始自终记得,因为他,她才能拥有现在至高无上地位和两个好儿子。 不用想太多,坦然地接受生活中所有的公平和不公平,莉迪亚深深盯视丈夫弗雷德里克一眼,她永不后悔! 与前任英王奢靡浪费的仪式不同,约克公爵的加冕典礼,用其他国家参加仪式的使节和贵宾们的话来评价,太“简朴”,完全配不上他高贵的血统。不过,大不列颠上下议院的贵族老爷和乡绅平民们却都感到非常满意,认为新任的英王陛下完美继承他父亲乔治三世朴素的生活作风。他们由衷希望,弗雷德里克亲王在登基以后,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扶着丈夫的手,莉迪亚坐到用自家花田产的七彩玫瑰装饰的敞篷马车上,笑容幸福地朝街道两旁围观的民众挥手。在她的身旁,新任的英王陛下仿佛一个提线玩偶,表现得处处完美。 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也不错,莉迪亚想。 在这段十多年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中,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她病重的丈夫要满世界寻找看不出中毒迹象的□□,要带她一块去见上帝。 莉迪亚不懂,也不想懂,更不想用她的常识去解释和她共同生活十多年的丈夫弗雷德里克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难道真的跟克里斯说的,一切的罪孽源自她对乔治三世国王陛下发下的誓言——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她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 “因为你发下的誓言,不是这一生都不会背叛爸爸,妈妈。”克里斯说这话的表情语气,简直不像年幼的孩子。 “爸爸,他非常非常爱你。所以,他不能容忍你,或许,有可能会在他死后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这是你自己的推测?克里斯。” 克里斯托弗故意透露幕后黑手,“康登伯爵提供了不少线索。”教父恐怕是这世界上最爱他母亲的男人,没有之一。他极端自私疯狂地认定,妈妈只能死在他的手中,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她的生命,包括众人所信奉的上帝。 “他?”闻言,莉迪亚不意外,笑笑,侧过头,拿起儿子克里斯托弗偷偷替换出来的□□。水晶瓶精巧别致,第一眼看过去,没人会猜出它里面的液体带有剧毒,能在顷刻间夺人性命。只会认为,它是一瓶能散发出诱人香气的昂贵香水。 “好好跟他学,克里斯。虽然我不喜欢他,但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一位出色的老师。”在玩阴谋诡计方面,她十个都抵不上伯纳德*康登一个。所以,当他说要当她次子克里斯教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克里斯托弗眼神困惑,“妈妈,你好像很欣赏他。” 他妈妈和教父的关系不是很恶劣吗? “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他,也能称之为同类。”莉迪亚沉思片刻,放下手中的水晶瓶,“克里斯,不要变成他。” “妈妈,”克里斯托弗走到莉迪亚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她,闷闷道:“我不是他,也不会学他,我的双手绝不会染上至亲的血液。” “克里斯,”莉迪亚犹豫一瞬,低下头,怜惜地摸摸次子克里斯托弗遗传自她的黑发,“有时间出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得更精彩。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和夫人去过不少地方。” “带着你的教父。” 她不担心心长子艾伯特,那孩子从小就显出一派成熟理智的小大人模样。五六岁就开始跟着他父亲约克公爵往军队跑,稍大点就理智地想着将来要继承他父亲陆军元帅的位置,考虑家族的未来发展。如今成了王位继承人,更是坚定要让大不列颠超越曾经的法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莉迪亚挺看好自己的长子,认为他有七成的把握圆满完成自己的理想,越过伊丽莎白女王,成为大不列颠历史最耀眼的君王。 她比较无可奈何的是次子克里斯托弗,那孩子自小受父亲约克公爵和家里亲戚的宠爱,又有康登伯爵那个表里不一的教父言传身教,小小年纪就引得一堆小女孩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莉迪亚真心不愿意,克里斯变得和他的那些叔伯们一样,只懂得吃喝玩女人的纨绔子弟。 “妈妈,你会和他一块离开吗?”克里斯托弗松开双手,仰起头,直勾勾地盯视妈妈莉迪亚美丽的双眼,问出心底深藏的担忧,“你知道他是谁?” “就是那个男人!”他孩子气地撅起嘴唇,就是不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艾伯特不喜欢对自己母亲虎视眈眈的康登伯爵,而克里斯托弗也同样厌恶他母亲忠实的爱慕者法国的德赛公爵。他有些恐惧,在他父亲英王陛下过世后,他的母亲会跟随德赛公爵离开英格兰,离开大不列颠,到法国定居。 莉迪亚轻笑出声,胡乱揉了揉儿子柔软的黑发,“我不会离开英格兰,克里斯。” “我头顶沉重的冠冕时刻警示着我,作为一国王后的责任和义务。” “克里斯,父母是子女的榜样!妈妈,不想成为一个坏榜样。” “妈妈,对不起。”克里斯羞愧地垂下头,“伯特说,妈妈以后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他说德赛公爵是最适合妈妈的男人,说公爵以后一定会让妈妈获得幸福。还说我和他不该利用儿子的身份束缚住妈妈你,为了班纳特家,妈妈已经牺牲太多了,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莉迪亚呆了呆,眼眶微红,嘴角轻勾,“克里斯,”伸出双手,用力搂住儿子瘦小单薄的臂膀,“你和伯特都是妈妈,”语声微哽,“这辈子的骄傲。” “妈妈,”她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妈妈爱你们。”妈妈会向这世界上所有的神灵祈祷,东方的,西方的,祈求他们,让你们下辈子还当妈妈的孩子。 “妈妈,以后还是要回浪搏恩的班纳特家住,去陪妈妈的妈妈。”莉迪亚向儿子道出她将来的打算。 “去恳求她的原谅!”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红润的眼角滑落。 克里斯托弗惊愕地看着印象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用微笑面对的妈妈莉迪亚,踮起脚,笨拙地用双手为她拭擦布满脸颊的泪水。 “妈妈,她一定会原谅我的。”莉迪雅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我可是她最爱的女儿!” “我相信,她一直都在等我回家。” ☆、第140章 番外(一)居丧,摄政 扶好素描本,手中的炭笔在白色的画纸上徐徐涂抹出一片黑白的美丽景象,辽阔无边的花田,鲜艳怒放的花朵,辛勤耕作的人们…… 丈夫过世后,莉迪亚得到母亲班纳特太太原谅,离开热闹繁华,人人向往的大都市伦敦,回归自由生长的偏僻小乡村朗博恩,和父母一起居住。 为了不让人诟病,也不破坏她在国民心中一贯表现出来的完美女性形象。 每天清晨,用过早餐,莉迪亚会换上颜色素雅的外出服,用黑纱掩住面容,在母亲班纳特太太,和坚持留在她身边陪伴她不愿离开的安德里亚夫人的陪伴下,前往麦里屯镇子上原本的教堂,虔诚祷告。 即使那天刮着大风下着大雨,在居丧守寡的一年时间中,莉迪亚也从没停止过一天的祈祷。就同她曾经在上帝面前许下的诺言,在这个世界上,不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她都会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永不会背叛俩人的婚姻! 她的儿子艾伯特向她保证,在她死后,会将她和父亲合葬。 微风吹拂,莉迪亚放下手中的素描本和炭笔,深吸一口包含着浓郁花香的空气。 过了会,她抬手,用手指挑起散落到额头前,挡住视野的发丝,别在耳朵后面。无意发现白皙圆润的手指被炭笔染得乌黑,不禁笑出声。 莉迪亚活动了下微微有些酸痛的脖颈,仰起下巴,眺望位于道路尽头,掩映在花草树木从中的班纳特家。 从她嫁过约克公爵,莉迪亚就利用公爵夫人的身份权利,花钱大肆购买麦里屯的土地,迁移走当地的居民,意图把整个麦里屯变成她的私人土地。 看到她的动作,了解她的野心,彬格莱先生他们也有样学样,跟着收购。卢卡斯爵士为了讨好公爵夫人莉迪亚,和班纳特家继续保持友好的邻里关系,也主动搬家到了麦里屯隔壁的镇子居住。 收购完毕,莉迪亚找了东西方的建筑专家和匠人,对整个麦里屯地区重新进行了规划,到最后,除了班纳特家原本的建筑和彬格莱家的尼日斐花园,以及教堂,其他的建筑物和田地全部被推翻重建。 “莉迪亚——” 远远的听到喜悦的叫唤声,莉迪亚眯眯眼,仔细瞧过去,几道熟悉的身影从绵延的道路尽头,笑闹着飞奔过来。 “是玛丽小姐、吉蒂小姐、奥布莱恩侯爵他们。”安德里亚夫人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羊毛线,站到莉迪亚身旁,“莉迪亚,我们该回伦敦了。” 莉迪亚回过头,微笑凝视一直陪在她身边忠心耿耿的安德里亚夫人,点头,“夫人,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我休息的时候。” “我的理想,还没实现。” “我希望,我们女人也能在上议院和下议院拥有和男人们同等的权利和地位,可以投票选出我们喜爱的首相,组成会维护保障我们女人权益的内阁。” “夫人,既然这个国家能够承认女王,那它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位女性的首相呢?” “我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陛下。”安德里亚夫人用力握住莉迪亚微凉的双手,眼神坚定认真。 自从参与进莉迪亚提议的妇女和儿童权益保障基金会,见到太多悲惨的家庭和个人,安德里亚夫人渐渐忘记丈夫给予的沉重打击,改变曾经被牢牢束缚陈旧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慈善事业中。 也正由于此,安德里亚夫人放弃离开宫廷,自愿留在莉迪亚身边,兼任宫廷首席女家庭教师,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英王陛下过世后,莉迪亚和他的长子艾伯特按照继承法,成为新任的国王。因为他还没成年,上议院的贵族老爷们开会决定,从王室成员中选出一位摄政王。 他们完全排除了王太后摄政的可能性! 一个出身英格兰乡下,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即便她在担任公爵夫人和王后期间,备受国民爱戴追捧,也没有一个贵族老爷愿意支持她摄政! 莉迪亚和她的同盟们,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在撒出大笔的金钱和承诺以后,莉迪亚得到绝大多数议员的认同,顺利拿到摄政的权利。 不过,莉迪亚并没有急着使用手中的力量,而是宣布,她要为丈夫弗雷德里克守寡一年。 在乡下居丧期间,莉迪亚完美演绎了一位对自己丈夫念念不忘,情深意重的好妻子。至少,在班纳特家餐桌报纸上,凡是提到大不列颠王太后的报道,都是一片赞美之声,绝无半个字的诋毁。 安德里亚夫人默然微笑,这才是她愿意追随的女人。 “莉迪亚,”凯瑟琳提着裙摆,抢着玛丽前面,兴匆匆飞奔到莉迪亚面前,气喘吁吁地大叫,“莉齐生了个男孩。” “她生了个男孩!彭伯利庄园终于有继承人了。” “真的。”莉迪亚眼睛发亮,“她生了个男孩?太好了。”说着,她转过身,笑容满面地询问:“夫人,你记得我当年准备的,给彭伯利庄园继承人的礼物放在哪儿了吗?” “我一直都帮你记着。”安德里亚夫人也高兴极了,“我马上回去,安排人送过去。” 达西夫人伊丽莎白没有生下男孩的事情,一直都是班纳特家所有人的心病,这也是达西先生这些年全力支持莉迪亚成为摄政王太后的原因之一。他想,如果一直没有男孩,就推动上议院修改继承法案,让长女继承彭伯利庄园。 “夫人,等等。我有从法国买回来的礼物准备给伊丽莎她们几个,帮我一块带回去。”凯瑟琳连忙喊住收拾餐布,准备回班纳特家的安德里亚夫人,“你问下我的贴身女仆沙拉。” “好的,吉蒂小姐。”安德里亚夫人点点头,很快差使一块来的女仆收拾好东西,和莉迪亚他们道别,返回班纳特家处理事情。 玛丽望了望离开的安德里亚夫人,微笑打趣,“难怪菲兹威廉上校不一块过来了。” “他不过是个笨蛋!”凯瑟琳不以为然,直接按着裙子,坐到柔软的草地上,伸手拿起莉迪亚的素描本,称赞道:“莉迪亚,你画静物的功底都比得上我在巴黎遇到的大画家了。” 玛丽低下头,凑过去,“真不错!” 走在最后的奥布莱恩侯爵脱下礼帽,秉着一派绅士的风度,恭谨地向莉迪亚行礼,“下午好,王太后陛下。” “您好,侯爵阁下。”莉迪亚点头。 “谢谢您陪玛丽和吉蒂她们俩回班纳特家,阁下。”她真心感谢。 奥布莱恩侯爵深情凝望对他不理不睬,完全拿他当朋友对待的玛丽,苦恼地请求,“陛下,我需要您的帮助。” “玛丽她似乎铁了心,始终不同意我的求婚。” 莉迪亚微微睁大双眼,故意挖苦讽刺,“奥布莱恩,玛丽没答应,是您的诚意不够吧?”她可没忘记,玛丽对她倾诉的痛苦心事。 “请继续拿出您的诚意,奥布莱恩先生。”她鼓励。 “我可以没有继承人,但我不能没有玛丽。”奥布莱恩侯爵毫不隐瞒地直言,“我会继续求婚,直到玛丽原谅我当年犯下的错误,答应做我的妻子。” “奥布莱恩,玛丽是我的姐姐。”莉迪亚走到花田旁,折下一个花骨朵,“她的内心并没有外表所显示那么坚强勇敢。” 莉迪亚将手中的花骨朵递给紧随其后的奥布莱恩先生,“她就像这花苞,用花瓣一层层紧紧包裹住柔软敏感的内心。奥布莱恩先生,您当年的话语和您母亲的信件严重伤害到了她本就自卑脆弱的性格。” “使她如同这朵被我折断的花苞,在即将怒放的时候戈然而止,再也无法骄傲地盛开。” “奥布莱恩,我爱我的姐姐,我希望她能顺应自己的内心,过她想过生活。就算她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处女,我也会竭尽所能为她营造一个最美丽的家园。” 奥布莱恩侯爵默默聆听莉迪亚述说着她们姐妹的往事,重新认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玛丽。他确信,他爱着,深深爱着莉迪亚口中并不完美,满身缺点,自卑又虚荣的女孩。 “莉迪亚,谢谢你。”他突然感谢,快步走到玛丽身边,不顾她的惊愕挣扎,拽起她的胳膊,往花田的另一边走去。 “哎?这是怎么了?”凯瑟琳震惊,奥布莱恩侯爵不是绅士吗?爱尔兰的男人果然从骨子里都藏着野蛮的血液。 莉迪亚笑容愉悦,“吉蒂,我们家又要办喜事了。” 凯瑟琳呆滞数秒,随即反应过来,“妈妈会高兴疯了!” “呀,不好。玛丽嫁了,妈妈以后就只会盯着我一个人了。讨厌,多萝西干嘛那么早就嫁人,晚点嫁不好吗?” “这我可帮不了你!”莉迪亚爱莫能助。 第141章 番外(二)未婚妻,王后 “我不会娶一个不尊重我母亲的女人当我的妻子,即使,”刚刚成年,从母亲摄政王太后莉迪亚手中接过王权的英王艾伯特陛下面无表情。他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像丢垃圾似的,无情拒绝他的叔父们联合上议院的贵族老爷给他精心准备的未婚妻候选名单。 艾伯特陛下冰蓝的眼睛里充满刺骨的冷意,“即使她拥有这世界上最纯净没有被低贱的血液污染过的高贵血统,我也不会娶她!” “她不尊重我的母亲,就不配成为汉诺威家族的女人,更没有资格加冕成大不列颠的王后。” 从跟随自己的教父康登伯爵在外游学的弟弟克里斯托弗只言片语的来信中,艾伯特陛下大概了解欧洲大陆各国王室公主对他母亲,大不列颠摄政王太后鄙夷蔑视的恶劣态度。假如不是为了稳固大不列颠在欧洲大陆强国的地位,不被欧洲大陆的其他国家孤立,艾伯特真心不愿意从那些血统纯净,出身高贵的公主中挑一个当王后。 说到底,他心底依旧存着对未来婚姻生活的一丝美好幻想,渴望获得一份美满幸福的婚姻。然而,王国之间的联姻,是这个时代贵族继承人保证家族爵位能继续传给自己直系后代的必要条件。“贵庶通婚”意味着婚姻不被承认,子女变成无法继承家族爵位和财产的私生子。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艾伯特的父亲,前任英王弗雷德里克那样幸运,不仅娶到自己深爱的女人,还从兄长手中接过大不列颠联合王国的王位。虽然,他在位期间很短,但没有一个男人不羡慕他,尤其是那些为了爱情放弃继承权的贵族。 笑了笑,新任的康沃尔公爵路易弯下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英王陛下未婚妻候选人名单。 眼光快速地扫视白纸上面各国未婚适龄公主的详细资料,不由庆幸,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便是放弃王位。不然,现在头疼未婚妻人选的男人该是他了。艾伯特继承王位后,不顾上议院的反对,坚决把只能由英王长子继承的头衔康沃尔公爵,转授予给心甘情愿放弃王位的王储路易。 “这些公主中,你就没有瞧得上眼的女人?”他好奇地挥挥手中白色的名单。 艾伯特陛下不满地翘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欧洲大陆适龄的公主人选都在上面,没在上面的,只能说明不合适。我又能做什么样的选择?我能做的只有,在里面挑一个能尊重我母亲的公主,然后和她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能生育几个健康的继承人,更好。” 闻言,康沃尔公爵无奈地扯扯嘴角,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又觉得不管怎样关切的话语眼前的男人都不需要。 他想要的? 康沃尔公爵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莉迪亚叔祖母是怎么想的?她能忍受,或者说,她会忍受一个不尊重她的公主当儿媳妇吗?路易不会小看从祖父和父亲手中夺走他监护权的叔祖母莉迪亚,也不允许任何一个自诩血统纯净的公主对她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敬。 莉迪亚叔祖母大概并不在意大儿媳妇对她的态度,她一贯如此,别人待她几分真,她就还以几分情。弗雷德里克叔父深爱着她,处处以她先,并想用毒/药带走她,可在他过世后,拥有众多追求者的莉迪亚叔祖母却放弃再次拥有幸福的机会,决意要为丈夫守一辈子的寡。 她的决绝也遭到班纳特太太激烈地反对,痛哭流涕地恳求心爱的女儿,让她不要做出如此残忍的选择。她还年轻,还有机会找到另一个爱她的男人,再次拥有美满的婚姻。 康沃尔公爵心里十分清楚,莉迪亚叔祖母不爱叔祖父,然而她一生都谨守着在上帝面前发下的婚姻誓言,无论生死,绝不会背叛离开自己的丈夫! “伯特,不如把名单交给莉迪亚看看。”10岁以后,路易坚持喊叔祖母莉迪亚的名字,不再尊称其为叔祖母。莉迪亚也不在意,只说了句,小路易喜欢就好。 “给她看,管什么用?况且,我也不想妈妈担心。”艾伯特陛下皱起好看的眉头,直接否决堂兄路易的建议。 “她每天担心克里斯就足够了,我这边的事,我自己会解决。这么多公主,总有一个适合我,适合大不列颠。” 不雅地耸耸肩膀,康沃尔公爵随手将手中的名单放到书桌上,无意间瞄到摊放在桌面的信纸,眯起眼,上面似乎提到一个耳熟能详的男人名字,叔祖母莉迪亚的爱慕者“德赛公爵”。 “克里斯去法国前,妈妈曾经嘱咐他去探望公爵。”艾伯特陛下神色肃然,冰蓝的眼眸中满是沉思,“那里的情况不太妙!克里斯问,能不能强行将公爵带回英格兰?他不希望妈妈伤心难过,那个男人如果遭到意外的话。” 康沃尔公爵默不作声,低下头,半响,才反问道:“你怎么想?伯特。你欢迎那个男人?” 他和克里斯托弗相同,都不喜欢以莉迪亚忠实爱慕者自居,到现在还不结婚的德赛公爵。传言说,公爵很早的时候就立下遗嘱,在他死后,他名下的财产全部由莉迪亚继承。 “妈妈挺喜欢他的。”艾伯特陛下不谈个人好恶,直接避开敏感的话题,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研究未婚妻的名单来,“她为我们俩付出够多了,我和克里斯都不想看到妈妈的眼睛露出失望,失去光彩。” “巴伐利亚的公主如何?”他突然问。 “我记得妈妈曾经和安德里亚夫人去过巴伐利亚,说那里美得像故事中的童话世界,她似乎很喜欢那里。”艾伯特陛下不清楚,莉迪亚赞美的是她以前看过的一部德国电影《茜茜公主》,那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永远无法成真的美丽童话。如同她的一生,在任何人看来就是个奇迹,只有莉迪亚自己明白,她究竟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康沃尔公爵迟疑数秒,凑到堂弟英王旁边,同他一块研究点评各国的公主,“维特斯巴赫家族一直都和哈布斯堡家族联姻,他们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巴伐利亚国王有不少女儿成了王后,可惜他的女儿不是嫁了就是死了,不然从中选一个也不错。反正她们不是嫁给你,就是嫁给别的王子。至少你年轻,英俊,富有,温柔,体贴,是这世上最强大国家的统治者,足以满足女孩们一切的美好幻想。” “妈妈说,血缘太近,容易出现两个极端。”艾伯特陛下顿了顿,温和的男中音带出愉悦轻松的笑意,“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他当时不理解,后来通过弟弟克里斯的信件,了解到话中的含义。这两个家族在数代内持续联姻,以至于出现个别特列。 康沃尔公爵纠正,“是傻子和疯子吧?” “不过根据最新的数据证明,血缘太近确实比血缘较远的夫妻更容易生出不健康的孩子。我以后,可不要和我的那些表姐妹们联姻。”自感残疾的痛苦,路易不愿自己的孩子也遭受同样的命运。 “你父亲派人了?”艾伯特陛下颇感好奇。 路易放弃继承大不列颠王位之后,仍然是比利时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的父亲利奥波德国王十分疼爱不能亲自抚育的长子,非常希望一条腿残疾的长子路易能继承他名下的王位,而不是他和现任妻子生育的孩子。 “我给他写信了。”康沃尔公爵不想离开英格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当什么国王。 艾伯特陛下微笑,望向堂兄路易的目光充满信任,“决定拒绝。” “当然。”毫不犹豫,康沃尔公爵点头,“他是我的父亲,但他已经娶了别的公主,也生育了健康的子女。”他这个天生残疾的儿子,应该离得他远远的,不去破坏他的幸福。 “伯特,我不想结婚。”路易受够舞会上那些女人同情怜悯的目光。真不懂她们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跟莉迪亚说的,稻草吗!他有哪里可怜了?王位是他自己不要的,又不是别人强迫他放弃。看她们的表情,就好像莉迪亚养育教导他,就是为了争夺王位。 艾伯特陛下无奈摇头,“随你,只要你能得到妈妈的同意。”他预感,母亲会无条件地支持孩子们的选择,无论对错。 “莉迪亚会同意的。”康沃尔公爵信心十足,指着名单上一位公主的名字,“你看怎么样?克里斯不是说,维特斯巴赫家族的女孩不错吗?他在那遇到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公主。” 艾伯特陛下眼角抽搐,“不要把我当做他,我不是恋童癖。” 到底哪个蠢货把未成年少女的名字放上去的?他恼羞成怒。 一准是克里斯教唆的。年轻的英王陛下恶狠狠地咬牙,决定给假借游学名义在外游荡弟弟一点小教训。 他没料到,维特斯巴赫家族公主的名字,是他的母亲莉迪亚的小恶作剧! 第142章 番外(三)克里斯,茜茜 虽然是初春,爱美的女士们也都换上单薄华丽的裙子,但在属于英王弗雷德里克的房间内,炉火依旧燃烧得极旺。 他仰面躺在堆叠着好几个鹅绒枕的床上,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视站在他床前的美丽少年,嘴巴含糊不清地怒骂着什么。可站在他身旁的俊美少年半点不为所动,俊俏宛若少女的漂亮脸蛋,挂着外人一眼可见的关切和担忧。 “父亲,您还冷吗?”克里斯托弗附身上前,忧心忡忡地凑到无法动弹的英王陛下耳畔,恶意满满地低语,“很抱歉哦,父亲大人。您等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带着您想要的礼物到您面前了。” “他死了!死在一群醉汉的厮打中。身上足足被刀刺了20多刀,半夜躺在大街上,活活痛了一晚上,才被路过的行人发现。” “教父说,那是他送您的礼物。” “让我劝告您,不要试图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带走妈妈。否则,他会让您像具木乃伊般的活着,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妈妈被她的爱慕者们殷勤环绕。教父,不允许您破坏他的计划。”妈妈死后,不会安葬在您身边,她会和教父待着一个墓室,康登家族的墓地。 “父亲,您可知道?当我从教父的口中得知您要毒死妈妈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吗?我深爱的父亲,因为不甘心自己年轻美貌的妻子在他死后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就想亲自下药毒死她。” “父亲,您有考虑过伯特和我,还有您深深爱着,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的妈妈的感受吗?妈妈,她,” 这时,门外传来宫廷侍女要进房间的声音,克里斯托弗停止控诉,冷笑一声,装模作样地握住他父亲弗雷德里克陛下无力垂在羊毛毯子外面颤抖的双手,膝盖跪地,眼眶湿润,“父亲,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您走了,妈妈怎么办?那群贵族老爷和叔叔们为了王位,会耍各种阴谋手段谋害我们母子三人。” “他们一直都对妈妈血统表示质疑,连带着看不起我和伯特,认定我们俩是血统低贱的杂种,想要通过大主教宣布您和妈妈的婚姻无效,废除伯特王储的位置。父亲,妈妈不能没有您,我和伯特,小路易也是……” 进房间送药的宫廷侍女一眼瞥见跪倒在英王陛下床前,真情流露的小公爵,眼眶也不由红润,恭谨地放下手中茶点和汤药,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间的门刚合上,克里斯托弗脸上哀泣悲痛的表情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漠,和他母亲莉迪亚相同的深蓝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讥嘲,“父亲,不要再妄想了。” “凡是能进这个房间的人,都经过我和教父严格精心的挑选。那群想利用您病重消息谋夺王位的人,在您离开人世之前,不会有任何的机会靠近这个房间,获得您半句话。” 无法控制住愤慨的情绪,克里斯托弗眼中积蓄许久的泪水掉落,“父亲,您放心。王位永远属于我们家,属于伯特的孩子,属于汉偌威家族,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英王陛下的双手抽搐,眼神痛苦,死死盯住他最宠爱的次子克里斯,用力喘着粗气,嘴巴一张一合,“你…发誓!…克里斯…发誓…永不会背叛你…哥哥…不会…让…你…妈妈…冠上…其他男人的姓氏……不然,你…死后…会进地狱…克里斯…发誓…” “我发誓,父亲,我发誓。”克里斯托弗仰起头,稚嫩的面容泪水直流,声音严肃,“妈妈,这一生都属于英格兰,属于大不列颠,属于汉偌威家族,属于您,父亲。” 话音未落,英王陛下大口的喘息声突然停止,整个房间变得静悄悄,只留下克里斯托弗趴在床上,无声的啜泣。 年幼的他在哭什么?克里斯不知道。 他的妈妈终于从这段禁锢她一生自由的婚姻中解脱了,可,克里斯托弗突然放声大哭,可她的未来,却在他自私自利的承诺中…… 一滴,两两滴,三滴,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哭声中,阴沉沉的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莉迪亚面容哀痛地看着几名身穿隆重礼服的士兵,抬着她丈夫弗雷的棺木,在雨幕中缓缓前行。 他走了,她不爱却敬重的丈夫,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只有次子克里斯托弗一人陪伴,脸上的表情安详和蔼,没有痛苦。 他走的很安心,仿佛所有的不甘在死亡那一瞬全部得到了满足。 莉迪亚低垂下眼睑,怀中的蓝玫瑰鲜艳怒放,唇瓣微微张合,弗雷,不要急,慢慢走。不用太久,我也会来陪你。所以,请不要急,等等我,等等你的妻子。 “莉迪亚,”不要伤心,我们都在,我会陪着你。默默咽下后面安慰的话语,玛丽一手扶住妹妹瘦弱的臂膀,一边抹着眼泪。 上帝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夺走莉迪亚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 安德里亚夫人脸部的表情悲伤,冷冷注视英王陛下披盖着国旗的豪华棺木,去吧,上帝会原谅您,费雷德里克陛下。谅解您妄想毒杀妻子的恶念,让您的灵魂进入天堂。 在大主教阁下的祈祷词中,莉迪亚脚步沉重无力地走上前,献上亲手栽种的蓝玫瑰,闭紧双眼,哽咽着祷告,愿上帝能够让天使带她的丈夫去天堂! 雨越下越大,莉迪亚摇头拒绝雨伞,拒绝其他人的搀扶,独自一人,淋着瓢泼的大雨,神情恍惚地参加完整个葬礼。 大不列颠王后对过世丈夫的情深意重,在葬礼过后,以飞一样的速度传遍整个欧洲,让莉迪亚他们赢得宝贵的人心和时间,也给那些蠢蠢欲动的阴谋者一次狠狠的还击。。 回到温莎城堡,淋了大半天雨的莉迪亚,终于坚持不住,软软地晕倒在两个儿子的怀抱中,彻底昏迷不醒,家里所有人都急坏了。唯恐她会追随刚刚过世的丈夫一块离开人间,回归上帝的怀抱。 这次的事情,也给了任性自我的克里斯托弗一个深刻的教训,决定放弃向自己的母亲莉迪亚坦白父亲临终前发生的事情。 朗博恩春天的乡村很美,莉迪亚重新规划过后的麦里屯庄园更美。很多到过的人,不论贵族或是平民看到那座融合了东西方建筑精髓的庄园,内心深处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太美了! “克里斯,你妈妈会欢迎我吗?”伊丽莎白公主睁大眼睛,显出一副既担心又向往的样子,用不是很熟练的英语,结结巴巴地询问坐在对面坐位上的约克公爵克里斯托弗,“我有些害怕,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我从来都没到过这么远的国家。” “我有点后悔一时的冲动和任性了。” “茜茜,”克里斯托弗洋洋得意地抬高下巴,向被自己花言巧语拐来英格兰玩的巴伐利亚小公主伊丽莎白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是看过我妈妈亲手写给你父母的邀请函了吗?放心吧。她一定很欢迎你,妈妈她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女儿,可以给她梳妆打扮,可以陪她玩过家家……” “我姨妈家的女儿们,最喜欢的便是我妈妈。你这么可爱,这么漂亮,我妈妈一定连晚上睡觉都会陪着你。” “真的吗?克里斯。你不可以骗我,你向爸比保证过的。”伊丽莎白公主想想,她已经到英格兰了,现在马上掉头回去也不现实。况且约克公爵克里斯是她见过最聪明最有能力最博学多才的贵族少年,芭比和妈妈都很欣赏他,家里的兄弟姐妹也是。 “茜茜,你见过我撒谎吗?”克里斯托弗用德语耐心安慰远离家乡,头一次踏上英伦三岛的小公主,“妈妈她懂好几个国家的语言,所以你不用担心和她的交流问题。她身边的宫廷首席女家庭教师安德里亚夫人,也懂好几门外语,德语法语俄语都会。我的姨妈们,吉蒂姨妈和玛丽姨妈因为去过的地方多,也会一些简单的日常德语。” “你的英语,讲得也不错啊,茜茜。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学的。”他夸奖。 伊丽莎白小脸通红,眼神认真,“克里斯,我喜欢你妈妈,我想和她说话,想用英语和她说话。” “你真可爱,茜茜。”克里斯托弗大笑起来,指着窗户外面掩映在绿荫丛中的高大建筑物,“那是班纳特家,妈妈的家。” “一年中,大概有一半的时间,妈妈都和外公外婆住在这里。” “很美!”伊丽莎白公主由衷感叹。 “当然,这是妈妈的家。你以后可以和妈妈一块去骑马,没有人会打扰你们,这一大片土地,都属于班纳特家。”克里斯托弗毫不客气地收下赞美,忽然,他眼睛一眯,“咦?伯特的皇家卫队为什么在这里?那家伙不会又回来缠着妈妈回伦敦去陪他了吧。” 说着,他打开车窗,让外面的马车夫加快回家的速度。 伊丽莎白公主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真有趣!看上去,克里斯和他兄长英王陛下的感情很好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